第426章 入局
破園。
在安頓好從宮中回來的家人之後,蘇澄突然想起一件要緊事,讓鍾山把羅武等幾個年紀大些的孩子叫來問道,“那個刺客是什麽人,你們知道多少?”
羅武也不知道應該怎麽說,抓抓腦袋道,“我隻記得那個刺客當時好象是這麽說的,‘狗皇帝,你弑君叛國,欺師滅祖,不得好死!’”
他們如今也念了不少的書,一些稍帶文采的話也能明白個大概意思,學得自然就快。
蘇澄對此並不意外,當今皇帝,最讓人詬病的就是這個了。不過,這刺客說算是說出這樣的話,也不一定就是前朝餘孽,也有可能是哪裏的叛黨打著這樣的旗號來惑亂人心。
於是蘇澄又問,“那這個刺客抓到了嗎?”
“好象是抓到了,也不知道死了沒有。”羅武突然想起一件事,“對了,那個刺客最後還喊了一句什麽,他姓莊,是替全家來報仇的。”
什麽?一旁的鍾山陡然瞪大雙眼,“你說他姓什麽?你沒記錯?”
羅武給他的樣子嚇壞了,“鍾大哥,你怎麽了?那個……羅明,你也在的,他是姓莊吧?”
羅明也給嚇得不敢肯定了,“好……好象是的吧?要不,去問問吳大公子吧,他是讀書人,肯定記得清楚些吧。”
鍾山一張臉陡然變得慘白,沒有半點血色。呆呆的看著蘇澄,那一瞬間。眼神有如死灰。
姓莊,莊家人,又有能力去行刺的,除了莊珂,還會有誰?
那件被念福遺漏的要緊事,就這樣石破天驚般震傻了鍾山,也震驚了蘇澄。
羅武他們不知道,可蘇澄卻是清楚的知道鍾山的本名是什麽。
可連蘇澄也不知道的是,歐陽康和念福曾經幫助莊珂做過些什麽。
可到底又是誰,把莊珂當作刀子。送到了刺殺高顯的第一線?
讓羅武他們出去。鍾山撲通一聲,直挺挺的跪到了蘇澄跟前,哽著嗓子,幾乎是用了九牛二虎之力之力。才勉強自己說出話來。
“先生……我。我弟弟,我……這回真是連累家裏了,您。您把我交出去吧!”
可眼下連皇上都生死未卜,把你交出去又有什麽用?蘇澄苦笑,隻覺造化弄人。
可既已入局,又得怎麽破?
京城一片恐慌之中,有人依然悠然自得。
如意居。
柴榮甚至頗為愉悅的召來幾位美姬,說是為慶賀家中一株新開的名貴牡丹禦袍黃,在房中吹拉彈唱,飲酒作樂。
“爺。”當大管事匆匆進來回事時,柴榮也招手示意歌舞不停,隻命人垂下紗簾,讓姬妾們在簾外繼續。
大管事附耳低語,“宮中傳來消息,聖上似乎不大好,您看這時候,咱們是不是……”
柴榮和著節拍搖了搖頭,“你知道,當年周朝大亂時,天下共有多少路起義的兵馬嗎?”
大管事一怔,不解他怎麽突然說起這個。
柴榮飲了口酒,自問自答,“略闖出些名堂的就有二十八路,可這麽多的英雄豪傑,最後為何會讓高家得了江山?別小看陛下,那實在是個人物。這樣一場小小的刺殺,還沒那麽容易要他的命。且等著吧,自有那傻子要去出這個頭。咱們隻管安心等著,看看情形再說。”
大管事了然的點了點頭,“那咱們要不要在這個亂局裏攪上一攪?說真的,這麽好的機會,要是不幹點什麽,我都覺得不甘心。”
說著話,他又給柴榮添上一杯酒。
柴榮睨他一眼,笑了,“你還嫌爺攪得不夠亂嗎?知足吧,做人總要留三分餘地。橫豎咱們手上已經有了一張王牌,你要是實在閑著,就把這消息悄悄散出去。”
“好咧。”大管事應得頗為愉悅,才要離開,卻又想起一事,“嘉善郡主昨兒被召進宮裏去了,說是讓她來幫忙救命呢。說來這位郡主也實在好福氣,上回得她相助,那永安公主的小叔子就活過來了,這回又把她弄來,說不定又能立功。”
柴榮摸著自己的小胡子,也露出幾分探究之色,“這倒實在是個異事,那施瑞一家也說,從前也不知道這丫頭會那麽多新奇菜式,她究竟是怎麽學到的這身本事?”
大管事道,“那要不要……”
柴榮擺了擺手,忽地眯眼一笑,“這些事,等著日後她進了家門,我親自來慢慢問她。”
他也不知想到了什麽,眼神裏流露出勢在必得的捕獵般的快意。
大管事一笑,悄然退下。
晉王府。
有人坐不住了。
“王爺,真的不能再猶豫了,國不可一日無君,成敗就在此一舉!”
國子監的教習,也是晉王側妃的大舅子閔業苦苦勸道,“昨日本就是最好的時機,可惜王爺猶豫了。今日,朝堂之上,已經有多位大人提出要皇長子楚王代行監國之事。一旦皇上有個好歹,這接下來的事,就是順理成章了啊!”
在此等大事之前,就算是一向豪爽的高長孝也還是有些猶豫,“齊王也未見得會同意,此事何必如此心急?”
“王爺!”閔業加重了語氣,“誰人不知楚王無子?而齊王正妃卻育有二子,他們兩家又素來走得近,若齊王打的是過繼皇子的主意呢?將來的天下不也是他家的?”
一句話,終於讓晉王心動了。
他酷愛男風是眾所周知的事情,雖然膝下也有兩個兒子,卻沒有一個是嫡出。雖然長子生母閔良娣的出身也不差,但跟齊王妃比起來,還是差得遠了,小兒子的母親出身還是奴婢。母憑子貴,子亦憑母貴。沒有強大的娘家,就是過繼也沒人看得上的。
那麽,真要下決心嗎?
可皇宮裏的那個,是他的親生父親啊!
閔業甚至跪下了,“王爺!不能再猶豫了。一旦大事已去,咱們就是後悔也來不及了啊!”
那,那就拚一把了!晉王終於下了決心。
夜深了。
宮裏報時的大鼓遠遠的敲了三記,一直躺在**假寐的念福睜開了眼。
“郡主。”王皇後派來的宮女輕輕喚了一聲,走了進來。見念福已然睜眼,恭順而小心的服侍著她換了一身小太監的衣裳,帶她去了皇後寢宮。
王皇後也換好了一身宮女裝束,看著她微微點了點頭。也不多說什麽,便帶著她夾雜在一隊宮女太監中魚貫而出,往皇上的寢宮而去。
這個時辰是宮中下人換崗的時間,也是皇子們輪換的時間。要離開的是皇長子楚王,接班的是皇六子高長順,要過去救治皇上,眼下就是最好的時機。
鴉雀無聲的走在寂靜森嚴的宮殿長廊上,念福無聲的深吸著微涼的空氣,調整著自己的呼吸。
雖然皇後的安排已經盡量考慮周到,可誰都不知道會不會有意外發生,所以她一定要平複好心情,用最清醒的頭腦麵對接下來的事情。
“腰牌。”
就算領頭的是熟麵孔,可在進入皇上的大殿之前,還需要通過晉王的侍衛校驗。身為大梁朝戰功最為彪炳的皇子,他掌握著京城十六衛中的七衛。如今在禁宮的禦林軍裏,也有不少曾是他的嫡係。
念福從前不懂為什麽皇上會在禁宮裏也放上旁人帶出來的兵,弄得曆史上總是會有逼宮的事情發生,可隨後有一回無意中跟沐劭勤聊天時,給老爹科普了一回。
皇上掌控天下兵馬,卻甚少會身臨其境去打惡仗險仗,所以他的大部分兵馬都是分散給眾臣與皇子,替他征戰天下,等到天下太平之後才漸漸收回。但眼下建朝才幾年?縱是皇上有心,也沒那麽快收回兵權。
她想,經過這回的事情後,隻怕皇上醒來的頭一件事,就是要削一削晉王的兵權。當然,這個前提是,皇上得在晉王還沒有所行動之前,就控製住局勢。
校驗過腰牌,順利進入了寢宮。
楚王正在跟六弟高長順低聲交待著諸如要謹慎小心之類的話,看她們進來,略說兩句也就走了。
王皇後顯然跟承平早就說好了,對一個眼神,承平吩咐閑人退去,讓新來的幾人過來給皇上擦身。
這種私密之事,就是當兒子的也不好圍觀,於是高長順很自覺的退到了偏殿,等著這邊忙完再過來守著。
為掩人耳目,王皇後親自上前,拿著帕子實實在在給皇上擦起身來,示意念福在一旁,低著頭端著熱水就行。
幸好從前受過趙尚宮的訓練,念福的一舉一動都頗為合乎標準,就是不認得她的人也沒看出什麽不妥。
等到承平尋個借口,讓其他幾人退下收拾,內闈裏隻剩下她們幾個,遞個眼神,念福迅速上前,跪在龍榻之前,先拿塊打濕的帕子搭在手上,才將那隻小藥瓶開來,放在了高顯的鼻下。
真臭!
饒是念福已經事先做了防範工作,可離得最近的王皇後還是給那撲麵而來的異臭薰得變了顏色。隻是她在宮中曆練出來的修養極好,硬是忍著,隻微微掩了掩鼻。
等了大概有五息的時間,高顯終於有了反應。
大概也是受不了這堪比生化武器的臭氣,濃眉緊鎖,眼皮抖動著,似是要醒過來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