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5章 還要來做小嗎

有時候最爛俗的橋段,才讓人防不勝防。因為它利用的,是人們天性的善良和對親人的不加防備。

在回程的夜裏,沐劭勤沐浴時,沐太後假借身子不舒服,叫蕙娘過來伺候,卻讓康潔蓉把阮菡雁引了過去。

於是驚叫,吵嚷,鬧得人盡皆知。

沐太後再出來發話,說,“既然如此,就委屈菡雁,往後跟著服侍劭勤也就是了。”

未婚女子看了男子身體,不嫁他又能怎麽辦呢?

蕙娘的眼淚流幹了,木然問女兒,“娘是不是太笨了?我對她們那麽好,全是真心啊……可她們為什麽這麽對我?是不是看著娘笨,象個傻瓜,所以人人都想踩一腳?”

念福心疼的抱著她,拚命搖頭,眼淚卻止不住的往下掉。

“這件事,還有辦法解決的,讓我想想……一定有辦法的。”

蕙娘扯出一抹比哭還難看的苦笑,“怎麽解決?太後都那麽說了,你覺得她會讓咱們想到辦法嗎?”

念福一哽,隻覺心裏似堵著把火般燒得難受。

隻要有太後在,隻要她把這件事宣揚開來,從道義上來講,沐劭勤就是不納阮菡雁也不行了。而她,半點也不喜歡蕙娘。這麽好的機會,她會放過嗎?

可爹娘經曆了這麽多的苦難才在一起,現在突然又要在他們中間橫生生的插進一個人,這讓娘怎麽接受得了?

“別哭了!”忽地,施老爹背著手踢開門衝進來了。黑著一張臉,又是心疼又是氣憤的看一眼女兒,大聲吼道,“不就是塞個人麽?有什麽過不了的?”

念福嚇一跳。施大娘追進來,拍打著他道,“死老頭子,丫頭心裏已經夠難受的,你還罵她做什麽?”

施老爹道,“我就是要罵她。她要再這個樣子,我還要揍她呢!連念福都懂的道理,她愣是不明白,還總跟自己閨女別上。看看如今,吃虧了吧?那什麽大姑子,蓉姐兒,姓阮的,全不是好東西!也就她這個傻子還拿人當個寶!”

“姥爺!”念福急得直跳,這種時候,還要往娘的傷口上撒鹽嗎?

可給施老爹這一罵。蕙娘反倒提起精神來了。深深的吸口氣,伸手抹去臉上的淚,“爹,我知道錯了。您甭罵了,我自個兒惹的禍我自個兒收拾。念福你也回去吧,娘沒事了。讓娘歇一會兒。”

念福不放心,可施老爹卻把她拽走了,“你娘也這麽大人了,讓她自己好好想想。”

出了門,就見沐劭勤坐在外間,沉默無語。

施老爹罵完了閨女,再瞧瞧女婿,可到底他什麽也沒做錯,也不好說什麽,隻得背著手。氣鼓鼓的出門了。

一邊是深愛的妻子,一邊是至親的姐姐,爹的心裏,應該更加難受吧?

念福不知道該怎麽安慰,隻能走過去蹲下問。“爹,您要不要也去歇一會兒?”

沐劭勤搖了搖頭,抬手愛憐的撫上她的臉,“家裏的事辛苦你了。爹這會子隻想陪著你娘,再辛苦你一陣子,好嗎?”

念福心頭一酸,差點又落下淚來,“咱們一家人,還說什麽客氣話?”

沐劭勤努力笑了笑,“那去給你娘做點好吃的吧,她這些天在外頭,可是累壞了。”

念福用力點著頭,出來安排了下人們,自己就去廚房了。

幸好晉王作亂時,那些士兵瞧不上她的廚房,這裏倒是沒怎麽被損壞,否則就是想做頓飯也不容易了。

才進門,就見姚詩意正笨手笨腳的將一隻剛殺好的雞往瓦罐裏放。見她進來,赧顏道,“王妃這兩天都沒吃什麽東西,我想燉個湯。唔,這個似乎比較容易。”

念福心中微暖,走過去看了看,把雞重新拎出來,兩下就將雞頭雞腿折進肚子裏,擺成一個圓球形狀。

“你瞧著,以後燉雞就這麽弄。再放些麥冬百合蓮子,就是清心寧神的。大家出門這些天,都受了些驚嚇,今晚就都喝這個湯吧。等到明兒,每人體質不同,燉湯時就拿燉盅配不同的藥材來弄。我這兒有本中藥材的簡介,你拿回去看看,也了解些藥性。至於要怎麽搭配,我往後再慢慢教你。”

姚詩意點頭記下,念福手上有熟悉的事情做,心情也漸漸安穩了許多。

蕙娘這些天心力交瘁,好容易捱到家,跟女兒說說心裏話後,反而放下心思,睡了個好覺。醒來後隻覺精神好了不少,就是眼睛漲疼得厲害。

起來用涼水洗了把臉,對著鏡子梳好了妝,她想了一想,去找阮菡雁了。

不料丫頭們說沐劭勤正在裏頭,蕙娘心頭一跳,才想離開,可服侍沐劭勤的小廝已然眼尖的看到她了,忙把她請上前來,低聲道,“王爺說,要是王妃來了,聽聽也無妨的。”

蕙娘愕然停下,站在簾外,就聽丈夫的聲音不急不徐的道,“……路已經告訴你了,要怎麽走,阮姑娘自己選吧。”

屋子裏靜了一時,阮菡雁嬌柔而帶著幾分怯弱的聲音響起,“王爺,您的好意菡雁是明白的,可事已至此,菡雁已是身不由己,還望王爺憐惜。”

她這,竟是鐵了心吧?就算沒聽到開頭,蕙娘也猜到個大概了。苦笑了下,忽地掀簾昂然走了進去。

正好瞧見沐劭勤起身欲走,聞到她身上的味道,停下了腳步,“蕙娘?”

蕙娘望他笑了笑,“我又勞你費心了。”

沐劭勤眉頭輕皺,嗔道,“胡說什麽?”

蕙娘走上前,握著他的手,“我知道你對我好,可你不能時時刻刻護著我的。行了,這些娘們兒的事情你就交給我吧。快回去歇著,一會兒也該吃飯了。怎麽,你不聽我話啦?”

沐劭勤猶豫再三,到底走了。

阮菡雁看著他們夫婦說話的樣子。心頭再次湧起那股子違和之感。

一個如此高貴之人怎麽能對一個如此粗俗之人這麽的好?從小到大,她所看到的,她所認識的,再沒有一個丈夫會象沐劭勤一般,對妻子這麽的溫柔體貼,包容甚至溺愛。

所以就算沐劭勤給她開出的條件很誘人。她也不願意離開。因為她想,要是沐劭勤能這麽對她,哪怕隻有一半,她這輩子該有多麽的幸福?

蕙娘進屋自己坐下,看著站著的阮菡雁,“你決定了,一定要來我家做小?”

饒是再厚的臉給人這麽問也有些掛不住,阮菡雁耳根微紅,囁嚅著道。“這事也不是我故意的,我……”

“你甭在我麵前找那些借口了。隻要你說一句不願意,我立刻托媒人給你說親,包你嫁得風風光光,還賠送一份嫁妝。怎麽樣,你同意嗎?”

阮菡雁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

蕙娘笑得有些冷,“那就還是想做小了。我這人脾氣直,有什麽醜話都願意說在前頭。你要進我家來做嗅讓我不痛快,非常的不痛快,你還要來做小嗎?”

阮菡雁紫漲著麵咬了咬牙,忽地跪下了,垂淚道,“王妃娘娘,我知道這件事上您有所誤會。可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是庶女,從小就沒了親娘,爹又不管事,雖說是位小姐,可時時刻刻都要看人眼色過日子。我也想好好嫁個人。結個正經親事,可家裏硬逼我嫁給個老頭子做填房,我不願意,就把我趕出了家門……”

想起自己的身世,她哭得聲淚俱下,就是個鐵石人也會生出惻隱之心,可蕙娘看著她,卻沒有半點動容。

阮菡雁又道,“我在那樣的鄉下地方,好容易遇到您,我知道您是好人,我真的沒有非分之想。隻不過,隻不過後來發生了那樣的意外,連太後都發了話,我也是實在沒辦法了。我知道,王妃娘娘您是個好人,請您寬宏大量,給我一個容身之所吧。我一定會用後半生,好好報答您的。”

蕙娘看著她,目露譏諷,“報答?你打算怎麽報答?是搶我的男人,還是搶我女兒的爹?”

“不不不!”阮菡雁拚命搖著頭,“我怎麽敢跟王妃娘娘,跟郡主娘娘來搶呢?我不過是想求一個安身之所,隻要王妃娘娘肯收留我,我一定聽您的話,絕不敢有非分之想!您要不信,我可以對天起誓!”

蕙娘再看她一眼,忽地問,“你讀過書吧?”

阮菡雁一愣,蕙娘道,“我不要你發誓,你就把你剛才說過的話寫下來,按上手印就行。”

阮菡雁呆了呆,這算什麽?

可蕙娘一抬眼,身邊丫鬟已經送上筆墨了,“寫吧。揀要緊的寫上,你以後不會跟我搶相公,也不會搶我女兒的爹,隻要我收留了你,你就什麽都聽我的,我讓你幹什麽你就幹什麽,我不讓你幹什麽,你就不能幹什麽。”

阮菡雁提著筆,忽地發現蕙娘似乎也不是那麽的一味純良,這個鄉下村婦一旦淩厲起來,似乎也不是她想象的那麽愚昧,容易對付。

這樣的話說說可以,一旦落到紙上,成了白紙黑字,豈不是一輩子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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