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朦朦亮!
雪已經連續飄了一天一夜。
柳茹夢睡意全無,一路疾步走到封安縣城頭,她身穿紫金鎧甲,肩上披著雪白裘皮大襖。
王安南身上的衣著略顯單薄,白雪飄落在他的頭發上,
“夫人,這麽冷的天,怎不多睡一會?”
柳茹夢望瞭望這白茫茫的天空,目光深邃幽遠,
“睡不著啊。”
“夫人是不是認床?”
認床?
她哪有那麽嬌貴?
柳茹夢苦笑一聲,目光直視前方,那白芒一片的大地上,兩支猶如鋼鐵洪流一般的猛獸,像極了兩個緊緊相握的拳頭,狠狠撞在一起。
“夫人不必擔心,宋將軍勇武無雙,必能將大齊鐵騎斬於馬下。”
柳茹夢搖了搖頭,王安南雙手緊握,明明自己心中憂慮更重,卻反過來勸她寬心?
這人倒是有些意思,身為王家嫡係子弟,卻從不與王鶴雲等人為伍,偏居於封安縣這等邊陲小城。
“我倒不是擔心夫君,隻是初見這邊境大雪,突然想到夫君曾經寫下的一首詩詞。”
柳茹夢眼中突然露出一抹笑意,王安南臉上露出狐疑之色。
宋言素有大燕詩仙之名,他所作的詞,必然是流傳千古的名句。
“早就聽聞宋將軍文武雙全,今日是否有幸,能夠從夫人口中聽到宋將軍所作的詩詞?”
王安南輕笑,目光緩緩從那白雪紛飛的天空中收回。
柳茹夢臉上的笑意更濃,像極了那在寒風厚雪下,獨自綻開的梅花,
“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牆角數枝梅,淩寒獨自開……好詩,此情此景,不正如宋將軍所言?”
王安南先是一愣,當即就明白,為何柳茹夢會突然想到這首詩詞。
封安縣,便如同這白茫大雪中的梅花,在冷冽的寒風中獨自盛開,在大齊的刀兵下,依舊屹立不倒。
這是大燕邊境的風骨,也是大燕將士的傲骨。
……
冷風呼嘯而過,猶如冰冷的刀片刮過嘴臉。
大齊鐵騎呈扇形向東羽軍奔馳而去,東羽軍先鋒營端著諸葛連弩走在大軍隊伍的最前頭。
三千人結成方陣,一輪齊射之後,立刻退至隊伍後方。
待大齊鐵騎衝鋒到兩百步之內,還未來得及反應過來,已經成了諸葛連弩的目標。
諸葛連弩的威力巨大,還要勝過驚天弩數倍。
慘叫聲徹響天際,許多人根本沒醒悟過來,就被那一支支箭羽射穿了胸膛,然後睜眼倒在白雪地裏。
殷紅的鮮血流淌,猶如血色玫瑰綻放。
僥幸存活的戰馬,依舊不忘往前衝鋒。
可失去了主人,它們猶如無頭蒼蠅一般,哀鳴之後,有的四處亂竄,有的靜靜立在原地。
陳三領一千騎兵,從大齊大軍右翼進攻,驚天弩齊射之後,便手持唐刀,衝入大齊的陣營。
梅秋風領五百騎兵,從大齊大軍左翼進攻,始終保持著百步距離,驚天弩的弩箭,猶如大雪中的一場暴雨,齊射之後,便掉頭就走。
“所有將士聽令,握緊你們手中的刀槍劍戟,隨本將軍衝鋒……”
“殺……”
“將軍,我來打頭陣!”
常威渾身都在發顫,也不知道是興奮還是緊張。
他是陳三的同鄉,也不知道他這如鐵塔一般的身材,是如何被陳三看中的。
要知道,陳三此前可是宋言埋在大燕的一張巨網,所屬成員,無不是心思細膩,小心謹慎之輩。
卻唯獨出來常威這麽個另類。
他手握唐刀,一步跨出,直接就衝到了宋言身前一丈。
“爾等蠻夷記住了,殺你們者乃是常威。”
在驚天弩與諸葛連弩的連番攻擊下,大齊的將士已經膽寒,再見這凶神惡煞的常威衝來,那些大齊將士居然嚇了一跳。
騎著高頭大馬,藏在後麵的完顏昭一瞧。
常威?
這又是個什麽人物?
“所有將士聽令,誰敢後退一步,格殺勿論!”
“東羽軍已經沒了弩箭,給本宮衝上去……赫連猛,你去殺了宋言。”
大齊將士如同潮水一般湧來,常威後背一冷,一股涼意從手心冒上心頭,忽然覺得手裏這刀,似乎有點涼。
大雪飄落在他眉心,他雙眼有些迷糊,卻同時泛起了血絲。
“去你娘的……”
他陡然看見一刀向他迎麵劈了下來,連忙提起手中的唐刀,‘當……’的一聲,對麵那齊人士卒一愣,茫然地看向了自己手裏的刀。
這刀怎麽斷了?
聽聞大燕將士,人人手中都握著神兵利器,曾在北境殺得北荒將士亡魂皆冒,是真的?
“死。”
他這一愣神,小命哪裏還保得住。
常威哇哇大叫一聲,一刀就劈了下去,滾熱的鮮血直接從他脖頸上噴湧而出,濺了常威一臉。
“記住了,殺你的者,常威。”
常威隻覺得渾身發熱,此前那涼意不知去了哪裏。
他眼中凶光大放,
“能死在我常威手上,也是你們祖上積德了。”
他手裏的唐刀高高揚起,猛地一刀劈下,他麵前那士卒下意識提刀抵擋。
可結果卻截然相反,唐刀依舊錚亮,他手中的刀卻應聲斷裂,隨之慘叫聲響起。
宋言看著這一幕,心中不由感歎,這廝確實勇猛,絲毫不比陳三遜色多少。
唯一的毛病就是,隻要有他的地方,哪怕相隔甚遠,也能聽見他自報家門。
這是什麽章程?
深怕別人不知道他叫常威?
“吃我常威一刀……”
普通的士卒,根本擋不住常威一刀,他仿佛天生神力,加上唐刀實在太過鋒利。
他所過之處,便哀嚎聲不斷,大齊將士猶如潮水般潰敗。
完顏昭也沒有想到,宋言麾下的東羽軍為何如此勇猛,可在王鶴雲手下,明明就平平無奇。
殊不知,宋言早已給他們置換了武器,有如此神兵在手,何愁不能報效家國,何愁不能立軍功,光宗耀祖?
跟著王鶴雲,三天挨一頓毒打,他們哪裏像現在這般神氣過?
赫連猛見常威在大齊的軍陣中亂殺,當下就要會一會常威,卻聽到身後傳來完顏昭的聲音,
“擒賊先擒王,隻要拿下宋言,東羽軍便會潰散。其餘將士,將他給我圍住,誰若能殺他,必有重賞。”
上千人向常威湧去,他偷偷咽了一口口水,這才稍微冷靜了下來。
而就在這時,那些圍堵常威的大齊士卒,還未來得及下手,便突然發出一聲聲慘烈的叫聲。
“啊……”
“是驚天弩,他們還有驚天弩……”
“埋伏……”
梅秋風率領五百騎,利用機動性,一直遊走在左翼。
大齊的鐵騎雖然機動性足夠,卻沒有驚天弩這等利器,隻能恨恨咬牙,絲毫拿梅秋風沒有辦法。
冷風咧咧!
白雪飄飛!
哀嚎聲在天未徹底明亮之前,連綿不絕。
“柳木回天,你率兩千騎,將她斬於馬下,其他人,給本宮殺。”
完顏昭仰頭迎風,口中怒喝。
“來啊,你爺爺常威在此!”
常威絲毫不懼,唐刀所過之處,早已血流成河。
宋言見此一幕,冷冷一笑,轉而看向東邊方向。
布哥……這一刀,砍在完顏昭的身上,你是否能夠感受到痛?
膽敢將投石車的圖紙給大齊,那我的怒火你承受得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