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綠汀萬萬沒想到他竟然知道了她的那個筆名,嚇得差點沒昏過去。停了半晌,才漲紅著臉,虛弱地問,“霍先生你怎麽知道的?”
霍易霆似笑非笑:“不是你自己說的麽?”
江綠汀欲哭無淚:“我什麽也沒說啊。”
霍易霆的回答氣定神閑:“對我來說,你已經什麽都說了。”
江綠汀滿麵通紅,頭暈腦脹,簡直有一種心髒梗塞的感覺。
她碼字不願意被身邊的人知道。尤其是,“綠豆丁”這個筆名下麵,還有《千山萬水》這篇言情小說。
她默默祈禱他沒看這篇小說,可惜,接下來的一句話,就狠心地打破了她的期望。
“你的童話故事寫得不錯,比那個言情小說好多了。”
江綠汀瞬即覺得臉上滾燙,恨不得立刻辭職。所有的秘密都暴露在他眼下,以後還怎麽麵對他?
霍易霆本想多說幾句,眼看她臉色紅的像塊紅布,眼神都不敢看他,便好笑地忍住了。
江綠汀羞窘之餘,心裏暗自慶幸,她寫的故事很清純,不火辣,不然真是沒法和他愉快相處了。
兩人陪著霍同同輸完液,已經十二點。
車子開到霍宅,庭院裏靜悄悄的,留著廊燈和路燈。霍清許和孟涵接到電話知道同同沒事,已經睡下。
霍易霆一路抱著同同上樓,動作非常的輕,把同同放到**時,他用手托著同同的頭,慢慢放在枕頭上。然後替同同蓋上被子,用掌心試了試他的額頭。
江綠汀目睹這一切,心裏委實有點驚訝和震動。她平素見到的都是他對同同嚴厲的一麵,沒想到他會有如此細心體貼的另一麵,這樣的霍易霆,讓她覺得陌生而......溫暖。她一直認為他不會照顧孩子,也懶得照顧孩子,看來並非如此。
屋內隻亮著一盞壁燈,清淡昏暗的燈光中,霍易霆像是放下了所有的鋒芒,或者是打開了不予讓人靠近的結界。眉眼俊朗而沉靜,有一種江綠汀從未見過的溫柔之色。
他扭頭對江綠汀低聲說:“你去睡吧。”
江綠汀輕步走出房間,不禁想起劉阿姨說過的話,或許霍易霆真的很愛同同,隻不過,愛的方式有些特別。
第二天一早,江綠汀起來,首先到了同同房間看看他的情況,孟涵剛好也在,見到她便親切地笑笑:“同同好了,昨晚半夜我來看過。易霆一直守著。”
江綠汀聽到同同沒事,也就放了心。
早餐桌上,江綠汀發現霍易霆神色略有點疲倦,可能是昨夜睡的不大好,而同同也破天荒地睡懶覺,沒有被叫起來吃飯。
“霍先生,同同今天不去上學吧?”
霍易霆點頭:“等會兒我捎你去學校。”
孟涵臉上的笑容格外的燦爛,看看江綠汀又看看自己兒子,眼神中的某些含義簡直呼之欲出。對江綠汀也直接換了稱呼,不再叫她江老師,而是直呼綠汀。
臨走時,孟涵甚至送她到了車庫,笑吟吟問她晚上想吃什麽,提前讓廚房準備。
江綠汀這才突然想起來,今天是周五,晚上下了班還要過來。她笑盈盈說:“我不挑食,什麽都行。”
孟涵拍拍她的手,笑眯眯說:“真乖”。
江綠汀忽然感覺到,這麽親切的口氣,怎麽聽著有點不大對勁啊。
霍易霆神色毫無異樣,不急不緩開車駛出霍宅。
到了學校,江綠汀下車時客氣了一句:“不會耽誤您上班吧。”
“同同病了,我今天不上班。”
江綠汀沒想到他竟然是專程送她回校,頓時有點不好意思起來,道謝之後,目送霍易霆的車子離去。
經曆昨晚,江綠汀對霍易霆的感覺大為改觀。其實她對他的一些不滿,基本上都是因為同同。總覺得他對同同關愛不夠,過分嚴苛。同同昨夜生病,親眼看到他對同同的關心照料,甚至今日不去公司上班,在家陪著孩子,毋庸置疑是個負責的父親。
午飯時分,江綠汀抽空給霍家打了個電話,想問問劉阿姨,同同的情況。沒想到接電話的竟然是霍易霆。
她簡單問候之後,正要掛電話,突然又想起來一件事:“霍先生,下班之後,我坐公交車過去就好。不用麻煩張弛專門來接我。”
霍易霆嗯了一聲,掛了電話。
周五學校放學比較早,江綠汀回到宿舍,先把衣服洗了洗,然後收拾好東西,背著電腦包下了樓。一邊走一邊查詢公交車路線。這三個月去霍家數次,一直都是坐車前往,這還是第一次坐公交車。眉山在市郊,倒車比較麻煩。
她正低頭看著路線,突然手機響了,是霍易霆的電話。接通之後便是言簡意賅的一句詢問:“怎麽還沒出來?車在門口。”
江綠汀愣了一下,不是說不讓張弛來接她嗎?怎麽又來了?
等她走出學校,發現來接她下班的並不是張弛,竟然是霍易霆!
他為什麽專程來接她下班?她心裏閃過一絲異樣的感覺,但潛意識裏卻馬上否定掉,以霍易霆的身份地位怎麽可能對她有意,必定是出來辦事,然後順路捎她回去而已。
上車之後,霍易霆道:“五一放假,我帶著同同回X市,順路捎你回老家。”
江綠汀又驚又喜,臉上笑開了花,“霍先生,五一我可以放假?”
霍易霆掃她一眼:“你不想放假?”
“啊,當然,”那個想字又被她吞了回去。說想,就暗示著不想照顧同同,眼下還拿著人家雙倍薪水當兼職保姆呢,這種話說出來就太不愛崗敬業了。
“早上九點,我到學校門口接你。你準備好。”
江綠汀抿著笑意點頭,酒窩忽深忽淺,讓人目眩。
車子開到霍宅,江綠汀下車之後,和霍易霆一起走到客廳。同同輸液之後已經大好,孟涵摟在他在沙發上,小金豆叼著球在客廳裏調皮。
看見江綠汀,孟涵露出和藹笑容,招手讓她坐到身邊。
江綠汀摸著同同的臉蛋,“一天不見好像就瘦了呢。”
“醫生讓少吃,自然會瘦。”霍易霆一邊說著,一邊解開襯衣的扣子。
江綠汀本是無意地抬了下眼簾,這一望之下,目光卻仿佛被鉤子勾住了。
她從來沒發現,一個男人解扣子的動作竟然也能如此性感,如此帥氣。
霍易霆的手,微微頓了頓,垂目看著她。江綠汀碰上他的視線,才驚覺自己竟然直勾勾地看了他半天,趕緊轉開了視線,心裏暗自羞窘。
孟涵看在眼裏,禁不住心花怒放。
晚飯之後,她笑吟吟告訴江綠汀,已經幫她收拾好了同同隔壁的房間,洗漱用品什麽的都幫忙挪過去了。
江綠汀隻好客隨主便。晚上給同同講完故事,就去了隔壁房間。
打開電腦,風編輯的留言蹦了出來,告訴她大綱連帶樣稿已經送給領導終審,簽約應該沒問題,讓她現在就可以著手寫結局,盡快完稿交給她。
進展如此順利,讓江綠汀有些意外,也很高興。
即將進入五月,氣溫升的很快,天也亮的很早。
江綠汀換了一件短袖體恤和七分褲,輕步下樓。霍同同生病剛好,早上免了跑步的任務,她也剛好不用陪跑。
出門的時候剛好碰見孟涵和霍清許在河邊散步,霍易霆走在兩人身邊。
淺灰色運動裝,襯得他格外英俊灑脫,一雙腿修長得讓江綠汀羨慕嫉妒恨。
孟涵一看見江綠汀便笑吟吟招手。
江綠汀笑盈盈上前問早安。
孟涵拉著霍清許的手說:“老霍,咱們去爬山。別耽誤綠汀和易霆跑步。”
江綠汀忙解釋自己不是要跑步,也正好是去爬山。
孟涵馬上改口,扭臉對霍易霆道:“你陪著綠汀去爬山吧,一個人跑步有什麽意思。”
江綠汀後知後覺地終於感受到了一股濃濃的撮合味道,窘迫之餘隻好裝糊塗,嗬嗬笑著說她習慣了一個人爬山。沒想到霍易霆竟然再次從善如流的跟著走過來。
孟涵一臉笑意,趕緊拉著霍清許走開。
兩人一起沿著山路走上去,江綠汀素來不習慣單獨和他在一起,於是加快步子,想早去早回,減少和他獨處的時間。
走得太急太快,天氣又熱,不一會兒功夫,江綠汀出了汗,手伸到口袋裏摸了摸,沒帶紙巾。身邊的霍易霆仿佛知道她在找什麽,竟然遞了一條小方巾過來。
江綠汀有點驚訝,忙笑著婉謝。私人用品,怎麽好隨便亂用,尤其是霍先生是個有潔癖的人。這雪白的小方巾,折疊的整整齊齊,幹淨的一塵不染。
霍易霆見她不要,將方巾打開,直接擱到了她的頭頂上。
小方巾一下子擋住了臉,江綠汀急忙伸手拿下來。
霍易霆已經走到了前麵。
盛情難卻之下,江綠汀用小方巾擦了臉,然後把小方巾放進了自己的口袋。
有潔癖的霍先生應該不會再要她用過的東西,而且小方巾也不屬於貴重物品。誰知道她剛把小方巾放進口袋,霍易霆的手就伸了過來:“給我。”
江綠汀怔了怔,窘笑:“我洗洗再還你。”
“不用。”
江綠汀隻好把小方巾拿出來遞給他。
霍易霆接過來,擦了下前額,然後將方巾放進了自己的口袋。
江綠汀目瞪口呆,受寵若驚。
他不是有潔癖麽,怎麽.....
看著他的背影,她突然臉上有點發熱。這怎麽有點不大對勁啊,不會是他老媽一直在撮合,弄得他有了這個意思?
江綠汀嚇得心裏砰砰跳了幾下。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可能。他若是對自己有意思,不可能聽到自己去相親都無動於衷,而且那晚在船上吃飯,他還毒舌地提起她年紀大了,也該找對象了,所以要讓同同盡快學會自己閱讀。
再一想,自己雖然長的不醜,但和鶴羽比,還是差了些。所謂珠玉在前,有過那麽漂亮的前妻,應該眼光更高,絕不至於會看上自己。
江綠汀收拾起亂紛紛的念頭,緊上幾步,追上了霍易霆。
很快就走到了當初江綠汀被砸傷的地方,江綠汀習慣性地多看了兩眼。
霍易霆也順著她的目光看了看,很隨意地問了句:“你以前就是在這裏被砸到頭?”
江綠汀笑著點頭:“嗯,是的,多虧那天沈卓在,不然我可能失血過多就完蛋了。”
霍易霆扭臉淡淡一笑:“你想多了,沒多少血。”
江綠汀一怔,“你怎麽知道?”
“這還不簡單,又不是被利器劃破了頸動脈。”霍易霆輕描淡寫地問道:“不是沈卓救了你嗎,怎麽,他沒說?”
“嗯,沒說。”
“那你怎麽確定是他救了你?”
“他親口承認的。”
“別人一說你就信?”
“當然啊,當時就我和他一起避雨,那個棚子早就不在了,他精準的指出了位置。”
霍易霆停住步子,睨她一眼:“我剛才也精準的指出了位置,你怎麽不認為是我救了你?”
江綠汀愣了一下,才後知後覺地發現,他剛才竟然也說對了地方!
“所以,這根本說明不了任何問題。因為這個避雨棚,附近居民和悟覺寺的僧人都知道,就連我這樣很少爬山的人也知道。你竟然單憑這一點就認定他救了你,”
餘下的話,他沒有說出口,不過眼神裏卻是寫的清清楚楚,“你也太好騙了”。
江綠汀有點生氣:“可沈卓既不是附近居民,也不是僧人,卻精準地指出了當年那個避雨棚的所在。而且,他沒有任何理由騙我啊?”
“沈卓有無目的,是另外一說。我隻是就事論事,認為你把問題想得太簡單。單憑別人一句話,就輕信不疑,也不去分析判斷。”
“怎麽分析?”
“比如,他那天救了你,至少應該知道你穿什麽衣服,傷在那裏。”
江綠汀心裏微微一怔,這些她壓根都沒想過,也沒問過。
沈卓說出當年的事情,她立刻便確認無疑,一方麵是因為他準確地指出了避雨棚的位置,還有一個原因就是:她實在找不到沈卓騙她的理由。
“即便他說出你那天穿了一件什麽樣的衣服,以及被砸傷的具體位置,你依舊不能肯定是他救了你?”
江綠汀再次一愣:“為什麽?”
霍易霆負著手,不急不緩道:“因為至少有四個人知道這些情況。救護車上的急救醫生,護士,救了你的人,還有出租車司機。”
霍先生這是要化身福爾摩斯了嗎。
江綠汀又好笑又好奇,問道:“那霍先生認為,怎樣才能肯定是他救了我。”
霍易霆扭頭看看她,意味深長道:“是誰救了你,其實我已經給了你答案。”
江綠汀瞪大了眼睛,張著嘴啊了一聲,什麽答案?
霍易霆轉過頭去看著遠處的山色,幽幽歎了口氣:“果然是寫童話的。”
江綠汀聽出他的言外之意,還是在暗示她被人騙了。
可是她有什麽可騙的。騙財?人家沈卓家財萬貫,她一個窮光蛋。
騙色就更不可能了。沈卓肯定身邊不缺美女佳人,何至於大費周章來騙她,她又不是什麽絕色美人。
會不會是霍易霆和沈卓有過節,對他抱有成見,才會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江綠汀微微側頭看了一眼走在身邊的霍易霆。
晨光從山路邊的枝葉間漏下來,照著他的半邊側臉,英姿勃勃,清朗正氣。看上去絕對不像是挑撥離間,無事生非的人。
兩人一前一後,走在寂靜山路上。
江綠汀思前想後,還是覺得沈卓不可能騙她,因為她找不到他騙人的動機。
整個周末,孟涵使出渾身解數來給江綠汀和兒子創造機會,弄得江綠汀有點招架不住。周一早上,離開霍家的時候,她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
車子緩緩離開霍宅,霍易霆突然說:“這兩天,江老師辛苦了。”
江綠汀愣了一下,忙笑著說不辛苦。這個周末是她最最輕鬆的一個周末。霍同同有爺爺奶奶照顧,而且因為有了金豆,也不像以往那樣纏著江綠汀陪他,自己和小狗玩得不亦樂乎,她何來辛苦之說。
“應付我媽,不辛苦嗎?”
江綠汀忽然明白過來,臉上微微發熱,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應答,紅著臉看著窗外。
霍易霆淡淡道:“他們很少到S市來,五一就回去了。你放心。”
江綠汀蚊蚋般嗯了一聲。其實這個倒是不擔心,反正她再過一個月就不會再來霍家,即便他們兩位來S市,也不會碰見。
她挺理解孟涵的苦心。同同這個年齡段,很需要母親照顧,霍易霆離婚兩年,全然無再婚打算,沒事宅在家裏釣魚,兩位老人可想而知有多焦急。當父母的大抵如此,她老媽也是每次一見麵,必定是要問起她的感情狀況,甚至還拜托顧淼替她介紹男友。
她老家雖然也是城市,畢竟不是省會京城這種大都市,年輕人相對來說,婚育的年紀都比較早,似她這樣二十六歲還沒個男朋友的,已經算是剩女。所以,老媽近來越發的焦慮,每隔一段時間便來電話催她。
江綠汀幾個月沒回去看老媽,這次霍易霆準了假,順路捎她回去。她下班之後到商場給葉惠買了衣服,補品,還買了一瓶染發膏。自從蘭洲去世之後,葉惠一下蒼老了十幾歲,頭發白了一大半。每次江綠汀看著都心酸,這次回去打算把老媽打扮的年輕一點,這樣心情也會好一些。
提著大包小包的東西回到學校,她剛剛收拾好,手機響了,是鶴羽的電話。
“江老師,我想和你見見麵,我就在學校門口的麵包房。”
江綠汀聽著她的聲音有點不大對勁,隔著話筒都能感覺到低沉哀傷的情緒。她略一遲疑便答應下來。
走到學校門口,隔著馬路,清晰可見麵包房靠窗有個漂亮清麗的剪影。
江綠汀走上前,推開店門。
鶴羽坐在窗前,低著頭出神,手指無意識地攪著麵前的一杯咖啡,神色非常憔悴失意,好似突然間受了什麽打擊。
聽見腳步聲,她抬起頭,見到江綠汀便擠出一絲笑意,問同同病好了沒有。
“沒事,已經好了。”江綠汀心裏有點奇怪,她怎麽知道同同病了?
鶴羽突然眼圈一紅,哽咽道:“同同病了,我想要看看他,霍易霆都不肯。這場官司我一定要贏,一定要拿回同同的撫養權。我再也無法忍受這種折磨。”
突然間,她情緒崩潰,雙手捂住臉,泣不成聲。
江綠汀沒想到她會突然如此失控,連忙安慰她。
鶴羽拿出紙巾擦了眼淚,啞聲說:“對不起,江老師見笑了。我今天和律師談過之後,心情非常糟糕。”
江綠汀不必細問,也能猜到原因。肯定是律師告訴鶴羽情況不容樂觀,所以她才會如此傷心難過。即便現在有了撫養同同的能力,也比兩年前更加強大,但和霍易霆相比,依舊實力懸殊。這場官司一如兩年前,勝算很小,鶴羽即使付出全部努力,也未必能贏。
這世上的事情就是如此殘忍,就如同她和老媽傾家**產去救蘭洲,也依舊不能挽回他的生命。
江綠汀不知道該如何安慰她,心裏也有些傷感。
鶴羽終於平靜下來,然後從包裏拿出一張信封,雙手遞了過來。
江綠汀不明所以,疑惑地問:“這是?”
“江老師,恕我冒犯,我並不是要打聽你的私事,隻是出於關心同同,才無意中知道你的家庭情況,知道你現在很需要錢。信封裏有張卡,密碼是同同的生日,就當是我的一點心意,請江老師收下。”
江綠汀大吃一驚,連忙推開:“不,不,我不能收。我照顧同同是我的本職工作,學校發了薪水,霍先生另付了加班費。”
鶴羽很陳懇的望著她,目中盈淚:“江老師,其實我是有事相求。”
“您請說。”
鶴羽雙手絞著手指,略一遲疑,說道:“雖然我做了充足的準備和霍易霆打官司,依舊勝算不大。除非我有證據,證明他虐待同同,才會有絕對的把握能變更撫養權。我希望,江老師能站在我這邊。”
江綠汀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鶴羽繼續懇求:“我知道江老師一直很疼愛同同,也對霍易霆的某些做法很看不慣。懇請江老師能幫幫我,讓我和同同母子團聚。”
她再次將信封推到江綠汀的手邊。
江綠汀按住她的手背,誠懇的說:“說實話,我對霍先生的很多做法並不認同,不論大人之間有什麽過節,孩子是無辜的,霍先生不應該阻攔你們見麵。但是,我不能昧著良心說,霍先生虐待同同。”
鶴羽急聲說:“冷暴力也算是一種虐待。”
“霍先生的確比較冷漠,也比較嚴厲,但我覺得這不能叫做冷暴力,更不能說是虐待。曙星是S市最貴的幼兒園,有校車接送,但因為車上還有其他孩子,需要繞路,他不想讓同同在校車上待太長時間,專門派了司機每天接送。家裏的飯菜都是按照營養食譜來做,做飯的夏姐是營養師。這段時間,保姆陳潔不在,其實劉阿姨可以照顧同同,但霍先生還是不放心,專門叫我周末去霍家照顧他。”
鶴羽氣道:“他很有錢,做到這些很容易,可是他給不了我能給同同的感情和關愛。”
江綠汀點頭:“我並非在替霍先生說話,我隻是站在公正的立場上,如實的陳述自己看到的事實。其實,從我個人感情來講,我覺得同同這個年齡段的孩子,更適合跟著媽媽。”
鶴羽連連點頭:“對啊,同同跟著我才好,我會比霍易霆更關心更愛護同同。可是沒有足夠的理由,很難從霍易霆手裏變更撫養權。所以我才要江老師幫我。”
“我很想幫你,但我真的無能為力,對不起,我不能昧著良心說假話,說霍先生虐待同同。”
江綠汀很抱歉地起身告辭。
鶴羽急忙追出來,拉住了她的胳膊,“江老師,你再考慮考慮,錢的事,我們還可以繼續商量,你需要多少,隻管開口。”
江綠汀搖頭:“同同媽媽,這不是錢的問題,我不是嫌錢少,而是我沒法違背良心,我不能這麽做。”
說完,她疾步下了台階。
走到學校門口,她回眸看了看,隔著一條街,鶴羽高挑的身影,被暗冷的燈光映照的很是寂寥。這時,停在路旁的一輛車打開了車門,一個高挑的男人走到了鶴羽的麵前,背影有些眼熟,像是沈卓。
兩人怎麽會在一起?江綠汀覺得自己認錯了。
翌日下午放學,霍易霆親自來接同同。江綠汀把同同送上車,坐在前麵的霍易霆突然搖下車窗。
江綠汀還以為他有什麽吩咐。奇怪的是,霍易霆卻什麽也沒說,隻是深深看了她兩眼,又將車窗升起。
江綠汀莫名其妙的臉上有點發熱。 這是個什麽情況?他的眼神,怎麽有點脈脈凝睇的感覺。
霍易霆剛走不久,沈卓打來電話,約她晚上一起吃飯,想要請她幫個忙。
江綠汀立刻一口答應,而且心情有點小激動。自從知道沈卓救了她之後,隻請了他喝茶吃飯,根本就覺得不夠。沈卓開口請她幫忙,真是太好不過,終於有個機會可以回報他的救助之恩。
兩人一見麵,江綠汀就迫不及待的問:“讓我幫什麽忙啊?”
沈卓笑了笑:“說來話長,我們邊吃邊說吧。”
兩人依舊去了沈卓朋友開的那個私房菜館。包房的鬆木花架上放著綠蘿,常春藤,蟹爪蘭,綠瑩瑩的一片清新寧靜。
服務員上了一壺茶之後便關上了房門。江綠汀忍了一路,再次忍不住詢問沈卓。
沈卓揉了揉額角,貌似有點不好意思。“嗯,是關於感情的事。”
江綠汀笑了:“不會是要我替你介紹女朋友吧?”
本來她是開玩笑,沒想到沈卓一本正經的點頭:“的確是想請你幫忙追一個人。”
江綠汀好奇的問:“誰啊?”
“鶴羽”。
江綠汀忽的瞪大了眼睛,眸中溢滿驚詫和愕然。
沈卓道:“算起來,我和鶴羽認識已有十年之久,曾經是戀人,後來因為一些誤會而分手。對此,我一直非常後悔,當初沒有好好珍惜。她和霍易霆離婚之後,我重新追求她,可惜被她拒絕。”
江綠汀沒想到他和鶴羽之間竟然有這樣的過往,此刻她才終於明白過來霍易霆見到沈卓為何那麽冷淡倨傲。
“我本來以為已經沒有希望,但昨天晚上,鶴羽主動找到我。因為那天在商場,她看到我們在一起,誤以為你是我的女朋友。所以她拜托我,想求你幫個忙。”
沈卓沒有完全說透,但江綠汀已經全然明白。
如果是別的事情,隻要她力所能及可以辦到,必然不會拒絕,但這件事,卻讓她十二分的為難。她可以很直接的拒絕鶴羽,但卻無法拒絕沈卓,因為他曾經救過她。
“綠汀,這麽些年來,我真心喜歡的唯有鶴羽。如果我能幫她拿到同同的撫養權,她可能就會原諒我,重新和我在一起。你能不能幫看在我的麵子上,幫她一次?你就當是幫我好不好?”
沈卓的懇求,讓江綠汀愈加為難,她慚愧的低著眼簾,不好意思和他對視。
杯中熱茶,白煙嫋嫋的熏著她的眼,忽然間,她想到昨夜從車上下來的那個男人,難道真的就是沈卓?
為什麽鶴羽來求她幫忙的時候,他會在外麵等候?為什麽當時他沒有和鶴羽一起出現?
不知不覺,她回想起爬山時霍易霆對她說過的那些話語。忽然間,靈光一現,一個念頭湧了上來。
她被這個念頭嚇了一跳,趕緊搖了搖頭,下意識的想要把這個念頭抹去。
“我知道這會讓你很為難,因為霍易霆是學校的股東。你放心,我會給你安排一份更好的工作,如果你願意,可以來我的公司。薪水會比在曙星高一倍。”
沈卓考慮周到,甚至連後路都替她安排好。可是江綠汀心裏的異樣感覺卻越來越強烈。
既然他喜歡鶴羽,為什麽還要和自己相親?
他這樣出色的男人,就算想要找個女友,也根本沒有必要去相親,身邊環肥燕瘦美女環繞。而且,怎麽會那麽巧,相親碰到她?
江綠汀心裏越來越亂,而那個念頭也越來越強烈。她應不應該去驗證一下自己的猜測?
沈卓又說:“我知道你欠了不少錢。你需要多少,我都可以幫你。”
江綠汀抬起眼簾,望著沈卓:“我的確很缺錢。所以有件事一直惦記著。你那天背我下山的時候,怎麽不順手把我的提包也拿上呢?我包裏帶的兩萬塊錢全都丟了。”
沈卓抱歉地笑:“當時隻急著救你,沒想到替你拿包,正好我十倍賠給你。”說著,他拿出一張支票。
江綠汀突然間表情變得很奇怪,眸光晶亮,有些咄咄逼人。
沈卓以為她是被這個數字驚到,露出一抹微笑。
江綠汀慢慢說:“那天,我根本沒背包。”
沈卓臉色一變,拿著支票的手指,停在那裏。
江綠汀盯著他的眼睛:“其實,救了我的人,不是你對嗎?”
一向談笑風生,妙語如珠的沈卓,表情尷尬難堪。
此刻,江綠汀什麽都明白了。原來,不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她太傻,竟然被人欺騙利用而不自知。
她騰地站起身,朝外走去。
沈卓急忙站起來,想要攔住她。
江綠汀揮開他的手,直直望著他,一向溫柔可愛的眸光帶著清亮的鋒芒,讓沈卓有些無法直視。
“你是顧淼的朋友,我從來都沒懷疑過你會騙我。你說當年救過我,我深信不疑,直到現在,我才知道,這是你埋好的一個伏筆,隻為了今天可以拿出來利用我。”
江綠汀深吸了幾口氣,道:“你應該是做了很多的功課。調查過霍易霆身邊的所有人。大約你認為我是最好下手的一個突破口,因為我很需要錢。很遺憾,你想錯了,我並不是為了錢什麽都可以做。”
“綠汀,你聽我解釋,”
“你不用解釋。拜托以後不要再來找我,也請轉告鶴羽,不要來找我。”
說完,江綠汀轉身走出了房間,疾步下樓。
街上車流熙攘,燈光璀璨。
夜色中,她步伐飛快,心裏像是湧動著一股失去了方向的潮水。
後知後覺的她,直到剛才,才想通了霍易霆那天在山路上和她說過的那些話。
“至少有四個人知道這些情況。救護車上的急救醫生,護士,救了你的人,還有出租車司機。”
那天和她一起去眉山的還有個出租車司機,在避雨棚裏,她曾經和司機打過一個電話。
這件事,唯有當時在避雨棚裏和她在一起的那個人才會知道。
霍易霆為什麽會知道,答案隻有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