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意比之於劍氣更加難以琢磨,即使是山上仙人,也都是以劍氣凝聚為實質來傷人,他們對於劍意的把控,也很難說能夠隨心所欲。

拳意亦是如此。

對於武鐵子來說,其實他的拳勁早已經達到了突破天人的境界,畢竟動輒四五十萬斤的力道,早已不是人間力量所能達到的。

但是要說拳意,時至今日他從練武開始到現在五年,才算是找到了一點點的門路而已。

三年練拳打死人,甲子練武知惜勁,百年拳意為初心。

這三句話道明了武道一途的真諦,畢竟山下江湖圖的就是個快意恩仇,招式套路學會了,身體天賦好一些,自然可以通過自己的拳頭在一方水土中小有名氣。

不過非得下六十年苦功,才能夠成為宗師級別,那時候要感悟的除了一拳一式,更多的是關於武道一途的本身,那時候自然就不再會輕易出手,當然也就知道要珍惜自己的勁力。

然而對於山上修道者而言,為什麽純粹武夫一途如此的難走?正是因為純粹武夫太過純粹。

那劍道修為,還可以通過劍來感受到自古傳承下來的劍意。而純粹武夫隻能通過自身來感知整個武道的真諦,那麽沒有個百年光陰,又如何能夠有所體悟?

當然了,有人會說純粹武夫不是有本命武魂嗎?但其實不然。連同本命飛劍、本命法寶和本命武魂在內,一切的化龍境天賜機緣,都隻會讓修道者之後的修行注重溫養本命物。

從而導致這些修道者忽略了對自己的本心、道心的體悟,對自己原本的修行法門的熟練運用、以及換到武鐵子個人身上,那就是對於黑鐵拳的不斷打磨。

而拳意、劍意甚至於道心這種東西,就是要不斷地打磨才能夠慢慢地感受到。

因此武鐵子雖然隻用了五年時間,但是這五年間,他有可能已經打出了普通純粹武夫一百年裏打出的拳頭,因此在這個站在青石上的關鍵時刻,他的拳意幫助他壓住了青石的劍意。

劍意一旦被壓住,那麽劍氣自然就沒有之前那麽的充滿戾氣。而幫助武鐵子順服了青石劍氣的那一絲絲安穩氣息,則是來自武鐵子芥子袋中的那一塊石頭。

那是當時在武當山真武宗上,天象真人給武鐵子的一個道歉禮。從真武宗洗象池底下拿出來的石祖精華,沒想到在這個時候派上了用場。

應該是因為這青石劍氣的力量跟石祖精華的氣場產生了共鳴,之所以被稱為石祖精華,那肯定是有“石頭鼻祖”的威嚴的,怎麽可能允許青石劍氣在自己麵前造次?

眼看著武鐵子身形從搖搖欲墜到緩慢起身,從臉色劇變到如今此時武鐵子全身走滿拳意,老黃非常滿意的點了點頭。

而下麵的一眾劍修看著這個年輕人如此霸道的站在了青石之上,有些人覺得這個年輕儒生一定是哪個學宮書院的君子賢人,有些人則覺得武鐵子應該是哪個世家豪閥的驚才絕豔。

不過更多的劍修,還是覺得這個年輕儒士這樣做,是一種挑釁。因為隻要是大宋國的劍修都知道的一個不成文的規則,那就是化龍境以下的劍修不能進入萬劍塚。

而這個規則就是曾經傳奇的紫匣劍神黃玉車製定的。當初就是黃老劍神一人獨坐青石之上,但凡想要挑戰這個規矩的人,就會死在他的劍下。

而此時站在這個青石之上的年輕儒士,他甚至連劍修都不是,站在這象征著萬劍塚甚至是整個大宋國的規矩的青石之上,又是什麽意思?

難道我大宋國的規矩會被一個孺子踩在腳下嗎?難道我大宋國劍修沒有人能站出來跟這個孺子講一講大宋國的規矩嗎?

“要不要上去問一問?雖然說我們大宋國劍修確實名揚龍祭大陸,但是他們儒教的十二大學宮和七十二座書院也不是蓋的。如果要是觀劍書院的君子,他這樣做就一定有他的道理。”

下麵一個劍修如此說道,他口中的觀劍書院,是大宋國中儒教的七十二座書院之一。

雖然大宋國對於其他的修道宗門並不是太歡迎,但是對於馳名天下當初據說是訂立了整個龍祭大陸的規矩的儒教,還是比較給麵子的。

尤其是觀劍書院中,有很多學子同時也是大宋國十大劍門中的宗門弟子,其中關係是絲絲入扣,相當複雜。

“我聽我家長輩說,這萬劍塚的青石上麵的劍氣可不比大宋皇城裏劍氣最濃鬱的地方差,這個儒士能夠在這青石上麵站穩腳跟,實力肯定不會弱了!”

“什麽東西!肯定是他家族長輩給了什麽法寶,讓他在這裏耀武揚威!我們大宋國是好欺負的嗎?我們十大劍門是好欺負的嗎?”

下麵有些劍修已經開始說一些不滿的言辭,不過對於此時正在體會拳意的武鐵子,他根本就沒有注意到下麵這些人的事情。

畢竟這是他練拳這麽多年,第一次感受到拳意的流淌,這種感覺仿佛就像是他之前偶爾會感受到的那種暢快感覺,那種“隻要我這一拳打出心中無愧,這一拳就會無比的快”的自信。

青石之下是無比的吵雜,甚至比之前劍修暮雲用他的本命飛劍開天金嶽與天空劍塢對撞的時候,造成的影響還要巨大。

以至於一些剛剛被暮雲吵醒的劍修,還沒有進入修煉狀態的時候,又被武鐵子的風波吵醒。

“今天到底是個什麽日子?怎麽一波接著一波的鬧騰,到底還讓不讓人好好修煉了?”

一個看起來英俊挺拔的年輕劍修伸了個懶腰站起來,看著吵雜的來源處,眼睛瞪得老大,看到那青石上擺著拳架起式的武鐵子砸了咂嘴,扶正了腰間佩劍便往這邊走來。

“嘿呦,這可不常見啊,我在這裏坐了也有一陣子了,還第一次見有人敢爬上這青石的。老頭你也是新人啊,我以前怎麽沒見過你?”

這個年輕劍修在老黃身邊說完,看了看老黃的裝束又看了看青石上麵武鐵子的裝束,仿佛發現了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一般,將臉伸到了老黃耳朵邊悄悄地說道:

“老頭你跟他一起的?那小子是你家少主嗎?我跟你說,別管你家小少爺本事多大家世多大,敢在這青石上站這麽長時間,老子我是佩服的不行,但你還是勸他快下來,要不然……”

這年輕劍修還沒有說完,隻見一個穿著棗色甲胄身背重劍的劍修一把撥開了身前看熱鬧的劍修,走到了青石下,對著武鐵子高聲喝道:

“吾乃涼疆劍門四代弟子甘淩峰,閣下既然敢站在這青石之上,自當要問一問我甘淩峰手中的重劍答應不答應!”

這漢子剛說完,那個站在老黃旁邊的年輕劍修便砸了咂嘴說道:

“你看,我跟你說是這樣的吧?趕緊讓他下來吧,又不用認錯,下來趕緊跑就行了。這甘淩峰我倒是第一次聽說,但是他們涼疆劍門可是大宋十大劍門之一啊,打起來可沒好果子吃。”

老黃啥也沒說,隻是對這個年輕劍修露出了標誌性的缺了兩顆門牙的笑容,這年輕劍修隻是搖了搖頭,從懷中掏出了一袋子花生米自顧自的吃起來。

老黃看到這花生米,伸手就要拿,這年輕劍修一開始下意識的躲開,不過看到老黃那一臉質樸的笑容,便悻悻的給老黃抓了一把花生米。

“涼疆劍門在大宋國北方邊境,可以說是十大劍門之中,弟子們磨礪最多的一個劍門。雖然在劍道上的飄逸稍顯不足,但是卻能將那一手重劍使出超過兵家修士的霸道。”

這年輕劍修話特別多的跟老黃開始講解這個涼疆劍門,以及看起來也有個化龍境至少二重境界的四代弟子甘淩峰。

老黃也不說話,畢竟他知道這裏的規矩,挑戰就一個一個來,現在整個蠢蠢欲動的劍修群體之中,來找武鐵子單挑能夠贏的,估計還沒有,所以他此時更關注的其實是龔劍子。

就在龔劍子身旁有這麽大的**,龔劍子還能跟沒有什麽影響一般的繼續修煉,這種定心的本事簡直是天生的修劍心的坯子。

心性跳脫,劍意自然靈動。心性沉著,劍意便肯定偏沉。不過任何一種修煉,在能夠談到劍意之前,都肯定是修煉的韌性為先,也就是說首先要能夠心無旁騖才可以。

心無旁騖聽起來像是對新手的最基本要求,但從現在來看,有太多的已經進入化龍境的劍修,都無法穩住自己的心神。比如說老黃身邊的這個年輕劍修,他的修煉就接連被打斷。

此時武鐵子緩慢的睜開眼睛,緩慢的收起了拳架起式,然後對下麵穿著棗色甲胄的漢子說道:

“我登上這青石,自然是為了接受各位劍修的挑戰。不過我希望在這個擂台上,我們隻爭勝負,不見生死。你們要是敗了,退回去再練。我若失敗了,便會對你們大宋國劍修致歉。”

武鐵子說完這一番話之後,全場嘩然。誰也沒有想到,時隔數百年之後,在這萬劍塚青石之上,會有如此儒生,再次擺開這樣的擂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