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自己的修為越來越高，武鐵子獵殺的妖獸也越來越少，真正殺的人同樣也越來越少。這就是一種轉變，一種明白了更大的道理，強行要求自己改變，去做更好的自己。

並不是說武鐵子不需要更多的資源，隻不過是武鐵子漸漸地學會用更自然更能對得起自己本心的方式去獲取資源。

並不是說武鐵子的敵人越來越少，相反他的敵人從來都是有增無減，隻不過他學會了在最後的關頭留有餘地。而且他還多了很多朋友，即使這些朋友沒有原來的那麽純粹。

但是就像他學會了更多的道理，站在了更高的山峰上，看待世界的角度也有所變化，有些敵人也就變得沒有那麽的純粹了。

就拿現在相互依偎在一起，蜷縮在一個冰窟窿中相互取暖的陣師晴明和農家煉器師水木通子，要是再曾經，武鐵子早就將他二人斬盡殺絕了。

然而現在他並沒有直接殺了他們二人，而是在柳雲雲和小青山很有默契的給他們二人留下了能夠取暖的低品級符籙之後，放任他們在這北方冰原自生自滅。

雖然兩個不善搏殺並且一身法寶都被偷走的煉器師，在這天山以北的北方冰原很難活下來，但是武鐵子至少給了他們機會，如果他們真的活下來了，那就證明大道不需要他們死。

一路走來，從最開始目睹了全村被屠殺的慘案的少年，到現在已經是一個成熟的年輕人，武鐵子的仇恨少了許多，懷念少了許多。

臉上的泥土氣息與市井百姓的黝黑膚色也都隨著一次次境界的提升而漸漸地消失，留下來的除了更高的修為境界，還有許多對於世道的獨特看法。

也許這就是修行，刪繁就簡最後就成了神仙中人？並非如此，成仙需要先做人，武鐵子總覺得自己還有很多事沒有做完，很多道理都沒有搞清楚。

是因為一些終南捷徑嗎？

曾經文玉子給他留下來的《絕無痕》？武當山老真人對自己的照顧？墨湧長劍的認主？神告宗上宗為自己開辟宗門提供的諸多便利？

甚至包括此時在那嘯霜巨犬的領地上再次遇到劃著飛舟等自己回域外孤峰渡口的老舟子？

應該不是，畢竟修道的路上有太多的機緣，有些機緣是捷徑，有些機緣有可能就是非常危險的斷頭路。

武鐵子看似遇到了太多的捷徑，但是與之相對應的是他一次次凶險的命懸一線，這些機緣氣數對於修道之人來說都是公平的。

因此武鐵子不會因為這些捷徑而少明白一些道理，因為這些捷徑對應的各種生死搏殺，都讓他的心境或飽滿或虧損，而在這盈虧的過程中，武鐵子就懂得了許多其他人不懂得道理。

本來應該是在一個叫做“幸懸離崖”的冰崖上離開這北方冰原的，這座幸懸離崖跟域外孤峰的渡口都是對應的。

大部分的修道者在域外孤峰的小渡口乘坐小舟來到冰原，如果有幸能夠離開這北方冰原，便會在幸懸離崖等待下一批送客而來的舟子，帶他們一同回去。

但是很顯然這個曾經也有過無數輝煌的老舟子，似乎是故意在這裏等待武鐵子的，當時老舟子就直接將他們丟到了嘯霜巨犬的領地之上，現在他還在這裏盤桓。

柳雲雲比較訝異，他當初跟著那些山澤野修是乘坐的普通小扁舟來到的冰原雪塚，不知道竟然還有小扁舟能夠飛到這裏。隻不過看著那冰原上蹲坐著的巨大狼犬，他就不敢造次了。

看到武鐵子一行人走到了嘯霜巨犬領地的邊緣，這嘯霜巨犬舔了舔舌頭，不過沒有表露出絲毫的殺意，而那老舟子則劃著船在雲層中打了個圈，緩慢的飛落到了武鐵子的麵前。

“沒死？哼！既然沒死那就跟我走吧，隻不過你這又多了兩個人，要另收費。”

老舟子說向武鐵子伸出了手，眼睛看的則是武鐵子的天下葫蘆。武鐵子隻是尷尬一笑說道：

“老前輩真不好意思，我這酒水早就喝完了，畢竟在這冰原之上輾轉了數月，要不然我們先給你兩顆高級靈石怎麽樣？”

誰知道那老舟子收回手順勢一揮袖子說道：

“我要那玩意兒幹啥？沒有酒就欠著，反正下次你還要回來。下次你要是不給我多帶兩瓶好酒，我就讓我這狗兒直接咬死你們。”

老舟子說完之後，伸手向後虛按了兩下，原本有些煩躁的嘯霜巨犬平靜了下來，看著眾人登船，老舟子吹了聲口哨，眾人便在那嘯霜巨犬的嚎叫聲中直接飛入了雲層。

武鐵子沒有想到，他們回去的速度竟然比來的時候還要快，這老舟子的換船速度何止一瞬幾十裏，簡直是劃動一下船槳就是百裏路程，在那絢爛的天空雲層中超過了劍修禦劍的速度。

坐在扁舟的柳雲雲和林有劍都大為驚訝，隻不過看武鐵子和小青山安穩如泰山，便也沒有開口說話，很顯然在一開始接觸的時候，他們就知道這個老舟子的脾氣還不太好。

等到他們回到了最初的霧海之上，老舟子為了不讓三三兩兩的其他舟子們看出異樣，變成了普通的劃船速度，武鐵子也想了很多，最終對老舟子開口問道：

“老前輩，在下鬥膽問一句，您當年到底是因為什麽，才決定在這裏做一個劃船的舟子？”

這個脾氣不好的世外高人竟然沒有生氣，而是看似不著邊際的說道：

“舟子不光是劃船，還是渡人。不僅僅是渡人，還能渡己。”

老舟子說的是佛家的學問，武鐵子不是太明白，但是也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事實上他是想要從老舟子的口中打探出來關於北方冰原上冰原雪塚以及天水冰蓮宗的事情。

隻不過老舟子並不願意多說，他也就沒有必要再畫蛇添足。遠遠地從扁舟之上看到陸續還有幾艘小船，在這霧海之中朝著北方冰原而去，武鐵子幾多感慨最終都化成了一聲歎息。

冰原也在變化，雪塚也在變化，曾經去北方冰原的人也許能夠滿載而歸，又或者是命喪於此，但是現在都不一樣了，因為有一個巨大的謀劃距離他們越來越近。

眼看這就要回到小渡口了，一直都很沉默的林有劍突然開口說道：

“哥，我想先不去見我弟弟，想先跟你一起走一走這天下。”

那也極光之時，武鐵子就對林有劍拋出了一個問題，等到了域外孤峰渡口，林有劍是先去大禹國找裴瑜崇，還是先跟著他走一程。

林有劍當時沒有給出答案，現在肯定是經過了深思熟慮。武鐵子則點了點頭說道：

“好，等到了渡口我們看一下航程，我想先去一趟大魏國，正好也帶你見一見我的另外兩個……朋友。”

陳平和陳安，本來是武鐵子的師弟，但是現在武鐵子既然早就失去了那個身份，便不能再以師弟相稱。

雖然不知道見麵之後會是何種情況，但是畢竟曾經交情一場，武鐵子想要在下一趟遠遊之前跟他們碰麵。

畢竟下一場遠遊，他就要給自己的宗門選址了，在這之前武鐵子覺得應該跟他們說一聲。

結果當武鐵子剛說完想要去大魏國的時候，老舟子突然冷哼一聲說道：

“大魏國？你要是去大魏國的話，最好還是不要乘坐仙家渡船了。你在冰原的三個多月裏麵，龍祭大陸東方的局勢非常混亂。大禹國和大靖國正式開戰，東西航向的渡船生意都停了。”

“開戰了？”

武鐵子有些驚訝，不知道福家和羅家的聯盟到底怎麽樣了，如果真的會影響到整個天下的大局走勢的話，之後別說是建立宗門了，能否照顧好自己身邊的人都是個問題。

武鐵子還想多問，但是老舟子很顯然不想再說話了，於是到了渡口後，老舟子隻是拋出了一句“下次來別忘了帶酒”後，就回到了自己原來的泊位。

登上渡口進入了域外孤峰，一行四人直接朝著域外孤峰後麵的城市走去。此時已經入夜，初夏時節進入的北方冰原，此時再回來，整個龍祭大陸上已經遍地秋風掃落葉。

秋天的夜晚天極高，雲很少，路上行人也是行色匆匆，偶有軍隊帶著糧草輜重從集鎮前往渡口。路上偶然能夠聽到路人交流，交談內容大部分也都是跟大禹國和大靖國的戰事相關。

戰爭開始了，世道不太平了，這個秋天也就顯得格外的蕭瑟。

大禹國和大靖國之間的戰爭能夠影響到遠在天邊的域外孤峰，其實仔細想想也不算誇張。一方麵是因為域外孤峰是一座較大的渡船樞紐，另一方麵則因為戰爭雙方本來就是八大國家。

龍祭大陸上雖然每天都有小的番薯國建立和滅亡，但是近百年來都沒有過八大國家之間的戰爭，所以這次開戰勢必會對整個大陸帶來極大的影響。

更不用說這次戰爭還摻雜著以福家和羅家為首的商家、暗地裏策劃著更大事情的陰陽家與縱橫家，當然在明麵上玩陽謀的儒家更少不了。

山上山下亂成一鍋粥的局麵，看樣子就從這場戰爭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