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遠望去,這片位於盆地邊緣的花海和一般的花田沒什麽區別。

田裏建有幾間供園丁居住的小屋,在正午陽光的照耀下顯得相當和諧。

前提是木屋牆壁上沒有任何血跡。

作為一種存在於生物體內的**,血液隻要出現在生物之外的地方,都必然伴隨著災難和死亡。

如今的花田也不例外,蛆蟲在散發著腐臭的物體上蠕動,試圖用自己的口器為大自然清理掉這不和諧的因素。

米粒大小的普通蛆蟲顯然不可能是導致花農失蹤的凶手,所以兩人繞過它們聚集的血跡,進到木屋當中。

也許是因為花農們晚上不在田裏過夜,所以大小等同於公廁的木屋裏並沒有放置太多物品。

這樣的情況給伊甸的偵察工作帶來了極大的便利。

從農具上深綠色的血跡來看,這間木屋的主人應該在臨死前進行過反擊。

可惜非人的襲擊者並非是一個拿鋤頭的老農能夠輕易殺死的,反擊最終以失敗告終,老農也變成了屋外的漆黑血跡。

“綠色的血...”伊甸細細端詳著食指上的血跡,想要從中找到關於襲擊者的線索。“難不成我們要麵對一群直立行走的綠毛蟲?”

因為很少接觸生物學科的書籍,所以他看了半天也沒看出個什麽明堂。

為了節約時間,他決定換一種更加簡單粗暴的方法:跟著花田裏的血跡前進。

血跡不出意料地在一片空地上消失了,但線索卻沒有因此斷開。

空地旁橫七豎八的雜草和顏色不一的土地無不在向過路人明示——這塊地被人翻過了。

“我收回之前關於襲擊者的推測,綠毛蟲可不會填埋自己挖出的地道。”伊甸用力跺了兩下,確定下方的土壤被刻意加固過以後,他的表情變得凝重起來。“綠血加智慧生物,小天,你有沒有想到什麽?”

“想到什麽...你該不會是想說蜥蜴人吧。”

“沒錯,這種生理特征隻可能存在於西方陰謀論裏的蜥蜴人身上。”

“噗。”

根本不靠譜的推測讓白天噴出了輝石,她擦了擦磨損的嘴角,沒好氣地說:“在異世界扯地球陰謀論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怪不得你能和本體對上腦電波,原來也是個不正常的家夥。”

“未必,地球上不存在蜥蜴人不代表這裏不存在,萬能的魔法總能給我們帶來意料之外的驚喜。”

說著,伊甸做了一個請的手勢:“開挖吧,到下麵自然就知道敵人是什麽東西了。”

“合著咱母女就是給你挖土的工具人唄。”

輝石人極不情願地改變了自己的結構,掘開了被人壓實的地麵。

依舊是意料之中的狹窄通道,通道正好能夠容納一個人匍匐前進,其中暗紅色的泥土也證實了失蹤者確實曾被人拖著進入這條通道的。

“運氣不錯。”似乎是想要給白天樹立一個好的形象,伊甸難得的吹了個口哨,用輕快的語氣說道,“接下來隻要把這裏的消息告訴那個老頭,我們就可以進村了。”

“欸,你不準備下去把它們一網打盡?”

輝石人驚訝地睜大眼睛,卻沒有在他的臉上看到任何開玩笑的意思。

“你當這是在普蘭諾呐,這些蜥蜴人又不是沒腦子的喪屍,光憑我們,可能連他們設下的陷阱都走不過。”

“那你說的到下麵什麽意思?”

“喏。”

伊甸從房間裏抱出一個長有小翅膀的天使寶寶,將其放在地道入口。

“別忘了我們可愛的小天使,它的瞬移能力可以替我們繞過不少陷阱。”

“對了。”伊甸撿起地上的碎裂輝石,將石頭掛在天使寶寶脖子上,“你還能控製這些碎片嗎?”

“老伊。”白天沒有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反問他,“你真的隻是一個曆史老師?”

“你問這個幹嘛?”

“就是覺得你的腦回路有些不正常,不像一個正常的老師。”

“你管我正不正常,隻要能和學生友好相處,異於常人一些也沒什麽不好的。”

輕拍兩下天使寶寶的背部,確定它準備就緒以後,伊甸鬆開雙手,控製它瞬移進地道裏。

“好了,這下麵的事情就交給它了,咱們回去吧。”

“......”

因為注意力全部轉移到碎塊上麵,白天沒有多說什麽,讓自己的身體默默跟在伊甸身後。

另一邊,天使寶寶在瞬移數次後進入到一條地下洞穴當中。

它跟著地上的血跡前進,隱藏在黑暗中的事物無時不刻在威脅著小天使的生命,它必須小心謹慎,才能在死亡前召出襲擊者的巢穴。

“嗖。”

一根串簡易箭矢從頭頂射出,穿過小天使的殘影沒入泥土之中。

但一根箭矢遠不是陷阱的終結,它隻是一個信號,在它之後,更多的簡易箭矢從四麵八方射出,想要置入侵者於死地。

然而小天使的瞬移也不是放著看的,一眨眼的功夫,它便出現在石壁上的凹陷當中,躲過了接二連三的箭雨。

那顆被伊甸掛在脖子上的輝石在此刻發出明亮的日光,為它驅散洞穴中的黑暗。

“不錯,都能自學同化日光了,和你比起來小白簡直像一個高中沒畢業的準大學生,隻會在死板的框架裏玩耍。”

見此情形,伊甸不禁為白天鼓了個掌,稱讚道。

“哪裏哪裏,多虧了你的啟發,我才能想到這一重。”

“別謙虛,你能想到這玩法就已經很不錯了。”

他用手按著白天的輝石腦袋,讓她不要在自己麵前謙虛。

“你還是管好小天使吧,別讓他在地下翻車了。”

輝石人搬開伊甸的手臂,抗議道。

“放心,死不了的。”

在洞穴網絡中行進的小天使突然遇上了一片綠色的氣體,氣體將狹小的通道隔斷,使它看不清後麵的情況。

如果探索者是一個普通人,那他就必須要走進這片由孢子組成的綠色半透明牆壁,任由自己的生命被其中的孢子支配。

可惜站在這裏的是天使寶寶,所以它隻用了兩次瞬移便出現在孢子牆後方。

無論牆壁如何蠕動,都沒辦法碰到區域之外的小天使。

但繞過孢子牆不代表到達目的地,因為一隻全副武裝的蜥蜴人正站在牆壁後方,準備接收被孢子俘獲的入侵者。

“憑什麽啊,憑什麽這些家夥真的是蜥蜴人,老伊,你的嘴開過光嗎?”

白天難以置信地瞪大雙眼,不斷重複著關於嘴巴開光的問題,要不是伊甸拚命阻攔,她可能已經沿著小天使走過的路衝進地下了。

“我說過了,萬能的魔法總能給你帶來意想不到的驚喜,因為你永遠不知道魔法到底能催化生物進化到什麽地步。”似乎是擔心白天過於崇拜自己,他又補充道:“當然,這都是我從小說裏看到的,不能當作真理。”

“給你點麵子而已,你還當真了,我像是那種會因為一個猜測就不知所措的人嗎?”輝石人瞬間恢複了冷靜,再度拍開了某人伸過來摸自己腦袋的手。“多關注地下,那家夥都準備對你動手了。”

“現在的年輕人就是心急。”

“別以為換了張臉就可以靠輩分說話,你明明隻有二十七歲!”

“那也比你這個才誕生幾個月的要大。”

中年人摸了摸自己唏噓的胡茬,不再理會白天地抗議。

巢穴入口前的蜥蜴人從未見過小天使這樣怪異的生物,但他很快便從初見震驚中清醒,抬起石矛,準備貫穿這個奇怪的家夥。

在接觸到長矛之前,小天使就像二維平麵上的圖像那樣進行折疊,隨後憑空消失在原地,那根長矛快速穿過孢子牆,插進泥土當中。

科技水平尚處於部落時代的蜥蜴人哪見過這場麵,他恐懼地邁開雙腿,想要擺脫這個離奇消失的怪物。

但小天使卻早早地在後麵等他了,看到他準備轉身逃跑,天使口中發出一陣難以名狀的嘯叫,血紅色的水球從口中射出,撞碎在蜥蜴人腦袋上。

“嘶——”

頭上傳來的劇痛令他發出了類似水壺燒開的尖叫聲,疼痛像是觸發了某種本能,他迅速把手從腦袋上拿開,以極快的速度朝小天使衝來。

麵對失去理智的蜥蜴人,小天使脖子上的輝石射出一道堪比直視太陽的光芒。

光芒射入爬行生物的眼中,灼傷了這隻地下生物翠綠色的眼球。

血液催動的狂熱被失去視力的痛苦衝垮,他撲倒在地上,發出難聽的尖叫。

為了不吸引到這家夥的同伴,輝石碎塊在飛離了小天使的身體,在半空中變為一把刀刃,直截了當地刺入蜥蜴人的大腦,終結了他的生命。

“要我同化它麽?”

輝石刀刃漂浮在半空中,向伊甸控製的小天使詢問道。

“怎麽說也是智慧生物,就這麽同化了你不覺得惡心嗎,還是算了吧。”

雖然吞噬蜥蜴人可以更輕鬆地混入巢穴當中,但伊甸的精神潔癖讓他沒辦法同意這種方案。

見他如此猶豫,白天隻好放棄同化的打算,重新掛到小天使脖子上。

通往蜥蜴人巢穴的後半段路比之前要更加麻煩,小天使每隔幾十米就能碰到一個或站崗或收集植物的蜥蜴人。

一路上光是為了避開他們就浪費了許多時間,這還是在披著厄尼狼皮的情況下,如果沒有狼皮掩護,他們恐怕剛進入就會被敵人察覺。

因此,小天使基本沒有使用瞬移,隻是通過身後的小翅膀一點一點地向前挪動。

幸好這些付出都是值得的,兩人成功在沒有驚動任何敵人的情況下找到了蜥蜴人建巢的洞穴大廳。

不同於伊甸之前到訪的洞穴大廳,這座建有房屋的洞穴大廳上方掛滿了某種不知名的發光“植物”。

它們的存在為蜥蜴人提供了賴以生存的微弱光芒,也在無形之中為小天使的前進增添了阻礙。

這種情況下,僅憑一個小天使是不可能找到失蹤者下落的。

於是,伊甸提議暫時放棄探索,先回去把事情告知給民兵隊長,以後再跟著他們一塊拔掉這座蜥蜴人之巢。

“等我分身下去以後再走。”

白天不甘心就這麽撤退,她決定在這裏複刻小白攻占天鵝堡的操作,用自己的分身同化掉這座巢穴。

“你想多了,佛曼雖然不是什麽好東西,但他最起碼和深淵沒關係,這些蜥蜴人卻不一定,我建議你放棄同化,免得吃到什麽髒東西。”

“唔...也對。”

聽他這麽一說,白天立刻意識到自己的魯莽,遂打消了同化的念頭,讓分身跟著小天使一塊回到隨身房間。

洞穴探索浪費了兩人很多時間,他們回去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

原本和諧的風景在夕陽的映襯下顯得十分詭異,讓人不自覺地想起恐怖片裏的場景。

“看樣子拉尤娜鎮要麵對的不隻有蜥蜴人,還是說,那些蜥蜴人就和這黃昏有關?”

環顧四周,伊甸發現田野裏不知何時竟多了許多從未見過的稻草人。

更糟糕的是,每一次眨眼,稻草人和自己的距離就會縮短一些。

幾次眨眼之後,它們就從一開始的遠在天邊,到現在的近在眼前,。

“小天,你有沒有注意到周圍稻草人的變化?”

“啊,稻草人,你是說那幾根和我們隔得老遠的木頭樁子?”

“嗯?”

通過白天的描述,伊甸敏銳地察覺到了這些稻草人的弱點,他索性不再眨眼,盯著這些家夥直到它們徹底脫離自己的視野為止。

“呼——”

城鎮輪廓和不再出現的稻草人讓他鬆了一口氣,白天卻對此感到奇怪:“你怎麽了,從剛才開始就一隻瞪著雙大眼睛,難道是那些稻草人搞的鬼?”

“你猜對了一半,我確實是因為稻草人才一直睜眼,但主要還是為了防禦它們地進攻。”

伊甸緩了口氣,繼續向白天解釋自己這麽做的原因。

“它們就像是掩麵哭泣的天使,會因為觀察者的不同而展現不同的狀態。我眨眼了,所以在我看來它們是逐漸靠近的,你沒有眨眼,所以在你眼中它們就隻是幾根木樁。”

“你是說...”

“是的,這地方的水很深,光憑我們恐怕沒辦法一次性把他們全部解決,我得去問問老隊長,他一定有事情在瞞著我。”

“行,那我回屋了,有事叫我。”

“我送你進去。”

送走白天以後,伊甸換上驚慌失措的表情,朝鎮子大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