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月哥哥,幫我把腰間的玉笛拿給我,好嗎?”頭部下“枕”著的泥土,已經染得鮮紅,冷萱還是勉強自己用微笑的表情去看向冥月,“我可是答應過,冥月哥哥的,一定要吹奏給冥月哥哥聽的。”

冥月猶豫了,可是當他看見了冷萱那堅定的眼神,還是選擇依照冷萱的意願。從冷萱的腰間,取下了一直掛那裏的玉笛,此時的玉笛已經被冷萱的鮮血染得通紅,冥月用衣袖擦拭掉了玉笛上的血漬,可是仍然有著一股強烈的血腥味。

“沒關係,拿給我吧。”冷萱似乎看出了冥月的焦急,她微微一笑,蒼白無力地伸出了右手接過了玉笛。

少年和少女,就這樣靜靜地相處在一起。這個“仙境”還是那般沉靜,即使這次顯示出的更多的是死寂。

冷萱所布下的零界,也在被“月之光芒”砍中的一瞬間,消散了開。

今日的蟬兒似乎變得聽話了起來,不再去打擾。魚兒也乖乖地在湖麵下遊動著,沒有拍打著浪花。

似乎一切的事物,都在這曲“夜櫻月海”的感染下,變得寧靜了起來。

冥月也強行使自己靜下心,去聆聽最後一次冷萱所帶給他的笛聲。

太陽穿過了雲層,照耀著這個“仙境”。似乎在預示著,這個悲傷的戰鬥,已然全部結束。

“冥月哥哥……對不起。”奏完一曲笛聲之後,冷萱無力地將玉笛遞給了冥月,此時的她看上去離死亡更加接近。

冥月接過了玉笛,勉強讓自己用微笑去麵對這冷萱,流著悲傷之淚去微笑,很別扭:“很美,真好聽。”

“嗯……能聽到冥月哥哥的讚美,我很開心。”冷萱也衝冥月笑著。

“為什麽……為什麽要這麽傻?”冥月還是忍不住內心囤積已久的疑問,“為什麽不早向我說?”

冷萱的笑容有些僵硬,她灰暗的瞳孔也變得略微濕潤了起來,側過頭去,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麽去回答冥月這個問題。

“我真是笨蛋!那個時候我就應該想到的!為什麽我想不到啊!”再一次的,冥月的淚水撒在了冷萱的身體上,他再也忍不住那不斷衝擊著自己內心的傷痛。

在昨天的時候,自己就應該聯想到,冷萱左臂的傷口,就已經證明了她就是前天被自己用魂術打傷的鬼臉麵具女孩!如果那個時候自己就能夠發現這一點兒,那麽結局就不會是這樣了!

“對不起……對不起……”冷萱也終究堅強不下去,就當是人生最後一次哭泣吧。

“不要說對不起,應該說的人是我!是我啊!”冥月五指,死死地按在泥土上,用力的甚至導致自己的五個手指尖都滲出了鮮血。

“冥月哥哥……我求你……不要傷害自己……這是我最後的一個請求了。”冷萱看著冥月的手指鮮血泊泊地往外滲著,不禁有些著急地開口說道。

“冷萱……我答應你,但是你也要答應我。”冥月微微抬頭,看著冷萱那雙已經失去光澤的瞳孔,苦苦挽留道:“不要死好嗎?”

冷萱那雙灰暗的瞳孔不禁顫動了一下,接著她無奈地笑著,仰望蒼穹,看著那輪豔紅的夕陽,緩緩道:“好喜歡這景象。”

冥月也看了過去,那輪預示著黑夜來臨的夕陽。他突然笑了起來,接著對冷萱快速地說道,時間已經不多了:“喜歡嗎?我去過很多更美麗的地方,以後我帶你一起去看好嗎?望曦城的占星宮是個很美麗的地方,那裏……”

看著冥月一個勁地給自己詳細地介紹著那些美麗的風景,冷萱很專心地聽著。但是冥月殊不知,這樣做隻會讓冷萱更加的傷心而已。對冥月的歉意,變得更深了。看著冥月一直為自己講著,那樣渴望自己不要死去,冷萱忍不住終於哭了起來。

“謝謝你,冥月哥哥。”突然被打斷了話語,冥月似乎也預料到了那個最壞的結果,他盡了自己最大努力,用微笑去看著冷萱,等待著冷萱接下來的話語,“冥月哥哥所說的那些風景,冷萱很喜歡。所以還請冥月哥哥收下玉笛,今後帶著這支玉笛,帶著冷萱去觀賞那些風景吧。”

“嗯……”冥月沉重地點了點頭,看來時候到了啊。

“冷萱最後不是一個人孤獨的死去哦!是在冥月哥哥身邊,有冥月哥哥陪伴著冷萱,所以……”冷萱說到這裏,眼睛轉向了冥月,將自己這一生最後的微笑送給了冥月,“所以冷萱是幸福的哦!是冥月哥哥給了冷萱,這個最愉快的記憶。”

突然冷萱緩緩閉上了雙眼,沒有繼續說了下去。

“冷萱?”冥月看著似乎已經睡過去了的冷萱,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麽好。

“抱歉啦,冥月哥哥,欠你的魚看來還不上了。”

微笑著從眼角處流下了淚水,冷萱說出了她人生之中最後的一句話。

無法改變的命運嗎?但是至少為我們能夠去打破一些我們能夠打破的命運碎片,以此換來我們應該得到的一切。

冷萱,她不可憐。她得到了,那個對她來說,十二年來最美麗的記憶!

距離那場廝殺已經過去了三天。

陌涵不過是靈力極度虛弱,大概才獲得了“幻瞳”還無法去很好的掌握吧。玄雲則在安撫了那些魂魄之後,趕到了湖泊邊上,帶回了冥月和炎爍。

唯一值得慶幸的事情,是炎爍還活著。

三天的時間,玄雲盡了最大的努力,才將炎爍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不過這並不是玄雲的醫術高超到了能起死回生的地步,而是在於一個細節。

血獄限製一旦開啟,正常關閉的辦法隻有兩個,一個是目標死亡,則結束。另一個就是,使用者本身失去意識,那麽也會關閉。

炎爍第一次開啟與卡爾相戰時,玄雲就是讓炎爍失去意識,從而保全了他的性命。

這一次也不例外,冷萱並沒有將炎爍殺死,自是使得炎爍處於一種昏死的狀態。刀刃貫穿的地方並不是心髒,隻不過觸碰到了心髒周邊的血管而已。

是冷萱救的炎爍,這已經成為了無庸置疑的事實。

冥月三天的時間,都獨自待在一間房間之中,他不願意說上任何一句話,吃的也是玄雲為他送到房間之中。

玄雲也明白冥月現在一定正處在最低落的時候,畢竟當他了解整個事情之後,他能夠體會到冥月的那種心情。

卡伊和椿婆婆這三天都在不斷幫忙照顧這炎爍和陌涵,連一向沉默寡言的沐希薇,也親自去幫忙照顧那兩位。

今天,天氣很晴朗,是個不錯的日子。在“安魂湖”的湖泊邊上,有一座墓。墓中埋葬的,正是死去的冷萱。這是玄雲的主意,到了今天他才告訴了冥月這一件事情。

於是在今天,冥月終於肯走出獨自待了三天的房間,因為他要去冷萱的墓前看看。

一個人去,這是冥月的請求,玄雲也隻能答應下來。

依然是那般美麗的“仙境”,夏蟬正在樹幹上歡快地鳴叫著,湖中的魚兒也一如既往地躍出水麵。

“冷萱,已經三天過去了啊。”冥月蹲在墓前,伸出右手去觸碰著墓碑上刻下的名字。

碑上刻著的,是玄雲寫下的碑文:墨忒耳帝國冥月二王子之義妹——冷萱。

當冥月的手一字一字的滑過之後,他不禁低頭笑了笑,道:“玄雲大人可真有心,義妹嗎?不知道冷萱答不答應做我的妹妹呢?”

自嘲似的笑了笑,隨後站了起身,遙望著遠處,看向了那波光粼粼的湖麵,冥月不禁觸目傷懷,一陣心酸感猛然竄上了鼻尖。

站在湖邊,冥月突然之間衝著湖麵大喊著:“為什麽!”

“這種結局算什麽!命運?那種東西我才不信!”

“冷萱她犯了什麽錯?為什麽要受這種苦難!”

“不是說苦盡甘來嗎?她從小就吃盡了各種苦,為什麽最後等待她的是這種結局!”

過於激動引起了冥月向前踉蹌了幾步,他那雙本已紅腫了的雙眼,在此刻再一次紅了起來。猛然拔出了左側腰間的“月之光芒”,冥月持劍向著湖麵一劍砍去,頓時一道劍氣衝擊向湖中,霎時一陣爆炸掀起了浪花四濺。

“神明啊!如果你真的存在,那你現在就給我滾出來啊!別做縮頭烏龜,有本事你就來顯示你的神跡啊!來殺了我啊!”

“你們就是一群王八蛋!一群被人們供奉的偽君子!”

“冷萱她已經能夠好好地活下去,她也很努力地去活著,善惡有報?對!惡人做盡了一切壞事不會受到任何天譴,而好人辛苦地活著,卻得到的是自作自受的下場!偉大的神明啊!知道這是為什麽嗎?因為你們就是一群善惡不分的瞎子!”

左手握著的,是那隻製作精巧的玉笛。

冥月心中有太多憤恨,三天的時間,每一天對他來說都是折磨。

解決的辦法隻有一個,那就是——殺死自己!

右手反手握住了“月之光芒”,將劍刃對準自己的心髒。

殺死自己就能夠解脫!殺死自己就能夠贖罪!殺死自己就不用再那樣痛苦了!

劍刃高速刺下的一瞬間,就快要終結這一切悲傷的時候,冥月手中的“月之光芒”被人死死地握住了。

是誰?

冥月還沒來得及去看眼前究竟是誰阻止了自己,就被人用力地掌摑。

“你太差勁了,冥月!”耳邊兒傳來的,是那個已經好久沒有聽見的熟悉聲音,那聲音充滿了憤怒之色。

冥月已經不用去看就知道是誰掌摑的自己,雖然對方並沒有很用力,但是冥月依然沒有勇氣回過頭去正視對方,而是久久地這樣盯著那微微濕潤的泥土。

“以死謝罪?這種想法太任性了!你多少也考慮一下身邊人的感受,別以為你死了,會有多了不起!”那聲音依然憤怒地訓斥著冥月,“你的死,不會對這種局麵發生任何改變。這就是事實,懂嗎?那孩子已經死了,就算你去死一千次一萬次!沒用有,沒有任何用!你知道你死了之後,又會害死多少人?來接你回去的那群人,他們都會受到罪罰!你死了不要緊,不要再給別人增加麻煩!”

“你不過是個局外人,又怎麽可能了解我的感受。”冥月緩緩側動著頭,正視著眼前的織雪水月。

織雪水月將“月之光芒”放了開,滿臉怒火地衝冥月說道:“說的也是,我是個局外人。你是我的仆人,我是你的主人,即使這樣,你還敢說和我沒有關係嗎?”

“水月……”冥月又變得不敢去直視織雪水月那雙帶有譴責意味的眼睛。

“你以為你是誰?你的死改變不了任何事情,不過是多增加一具屍體而已!你有臉在這裏自殺嗎?在這個孩子的墳墓旁邊自殺嗎?”織雪水月憤怒地指著一旁冷萱的墳墓,大聲質問著冥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