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二郎神君蕭蕭風寒

仙途浪子著

“仙界禁地,不周神山,若近三裏,近者必死。”

這句盛傳仙界已久的古語,今番果然應驗,若不是自己反應及時,就憑尉遲恭那不及地仙的修為,又豈是方才那束黑光之敵。

相傳上古之時,混沌初開之際,這不周山乃是支撐天地的支柱,後來顓頊迷戀鮫神聖女,水神共工與鮫神聖女私交頗好,早已心儀與她,見顓頊暴戾,荒**無道,遂發動本部神兵,暴起反抗。

奈何,顓頊天庭實力強悍,共工雖有心而力不足,以大量部下的性命,最終將鮫神給救了出來,卻在這不周山上旁為火神祝融所困,萬般絕望之下,共工怒觸不周山,引得天河決堤,洪水泛濫,借助滔天天河水勢,與鮫神齊齊水遁逃逸。

雖事後共工逃往魔界,得魔神蚩尤之助成就太上無極大圓滿的大尊之身,鮫神聖女更是一去無蹤,自此三界不現。但不周山倒,天柱坍塌,洪水泯滅生靈無數,演繹出了第二次慘絕人寰洪荒絕曲。

黃角大仙心中感歎,暗自可惜,也不知多少年前,是什麽原因讓這神聖無比的頂天之柱,參天神山,變成了殺戮無窮,血腥遍布的仙界禁地,天上地獄,這是一直深藏在仙界的秘密,即便是以他成仙如此漫長的歲月也是無從得知,或許隻有那高高在上的各界大尊,才知曉這其中的謎底。

哀歎之心漸消,擔憂之心又起,望了一眼此刻正抱著那血跡模糊金人的尉遲恭,那眼神中滿滿溢出的關懷之情,那若隱若現的慈祥臉色,黃角大仙心中一陣難受,他自己也記不清了,許多年前他也看到過這樣的表情,今朝再現,他卻覺得陌生而遙遠。

“敬德,你還好吧?”黃角大仙輕聲相詢,生怕自己一不小心便打破了這難得溫景。

尉遲恭無言,仍舊靜靜得看著懷中的血金人。

“敬德……”

“敬德……”

“敬德……”

…………

黃角大仙也記不得自己是多少次出聲了,此刻嘴唇也有些發幹,但他渾然不覺,依舊輕聲呼喚著。

良久,尉遲恭動了,隻見他右手上驀地騰起一層次黃光,黃光柔柔,如一縷輕紗,淡淡的掃過那血色斑雜的金人,頃刻間血跡盡收,露出了這金人廬山真麵。

白發三千,隨風輕搖,古銅色的皮膚,在金色戰甲的映照下,閃爍著別樣的風采,粗大的雙手上傷痕累累,但凡暴露在戰甲之外的肌膚一無完整,猛睜得雙目裏,一道淡淡的人影卻是經久不散,細細一看,那是一位白發道人的麵容。一張長得老大的嘴巴裏,絲絲血跡徐徐浸出,有說不出的詭異,更有道不明的驚異。

“羿兒,義父終於找到你了!”半晌,尉遲恭終於爆發出一聲淒厲的怒吼,先是欣喜,繼而悲憤,他怒嘯一聲,震得雲層翻滾,海波闌軒。

“是誰,是誰殺了你,告訴義父,義父定然為你報仇,誓必將他挫骨揚灰,抽筋扒皮。即便是現在不行,那麽就一千年,一千年不行就一萬年,一萬年不行就一億年……一億年……一億年……”滔天仇恨的烈焰,自他沉穩的雙眼中爆射而出,眼睛業已變得通紅,根根黑發倒立擎天,一副遇佛殺佛,遇仙斬仙的樣子。如此情景,看得那黃角大仙大驚,急忙飛身過去,朝尉遲恭打出一道靈訣。

片刻之後,尉遲恭氣息恢複了平穩,眼中紅芒漸漸消退,清醒過來,惑然道:“前輩,我剛才是怎麽了?”

黃角大仙苦笑一聲,道:“你小子還好意思說,剛才你看了這人後的樣子,分明就是走火入魔的征兆,要不是有小老兒在此,估計你小子已經心魔攻心,萬劫不複了。”

尉遲恭聽完了黃角大仙所說,卻並沒對這其中凶險表示,過多的後怕,淡言道:“要是我萬劫不複能夠換回羿兒的命,我寧願心魔攻心。”

“羿兒?你是說你懷中之人乃是你要找的義子——金羿!”黃角大仙心中詫異無以言表,想不到他們父子重逢,居然是此番情景。

還好黃角大仙獨行獨居,對外間事物知之甚少,若是不然,當初尉遲恭向他提及金羿之時,他就不會斷然不知了,更不會又現今這番淡定從容了。

“是的,他就是我的羿兒。”尉遲恭重重得點了點頭,陡然心頭一震,似乎想到了什麽,回頭看著黃角大仙,砰然跪倒雲層之上,重重磕了三頭,泣聲道:“前輩神通廣大,晚輩懇請前輩救救吾兒。”說著說著,又是一頭磕了下去,言真意切。

黃角大仙成仙多年,今天給他的感悟卻是最多,顫聲道:“敬德請起,姑念你這份心,老夫今天就幫你一把。”

他話一說完,自尉遲恭手中接過金羿,將其與自己盤膝對坐,道:“事不宜遲,敬德為我護法。”

須臾之後,土黃色的光芒包裹兩人,九天神仙級的純正仙源灌注金羿體內,道道紅光自金羿體內徐徐溢出,先濃後淡,繼而消失不見。身上傷口,在這些紅光消散之後,漸漸合攏,生肌。

時間流逝,一分一秒,尉遲恭此刻卻是那熱鍋上的螞蟻,這短短的一個時辰,卻是比他在輪回中走上一遭還要痛苦。

“呼!”

黃角大仙長長吐了一口濁氣,用衣袖拭幹了額角的汗水,緩緩站起身來,驚道:“好險好險!幸虧金羿小哥天賦異稟,所修功法實乃老朽生平罕見,才能幸不辱命,略盡綿力。”

尉遲恭聽他說起前半句時,險些暈倒,後有聽他補充後句,才從暈倒中昏倒,是高興地昏倒,人生大起大落的太快,即便是仙人也受不了。

原來金羿與哪吒本在伯仲之間,加之他先前為雷夔戰鼓音波神通所傷,本就輸了哪吒一籌,若非如此,那李靖又豈會答應他單鬥哪吒,除非他腦子出了問題還差不多。

與哪吒相鬥之後,金羿更是震撼其神通,被逼無奈之下,以精血為引,催動五行神力,打敗哪吒,別看他外表風光,其實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自己也吃了哪吒三槍兩綾一金磚,打得他渾身血肉模糊,五髒六腑重傷,這些正是他體表傷勢來源。他敢如此豪賭,為的就是逼李靖在大庭廣眾之下應諾,誰知中間卻殺出一個武曲星君來,上演了一出臨陣易帥的大花曲。要不是水雲舍身,以自爆之力,祝金羿逃離,估計此刻後果實難預料。

先前那金雲飛速如此之快,正是水雲自爆之力所致,至於金雲飛行變向則是水雲附在金雲之上的一絲靈識,隻是這靈識極為堅韌,即便是水雲道人自爆身死,也不立時散去,整整存在了如此之久,直到先前才完全消散。

此番道理,即便是黃角大仙也不能盡數明了,更別說尉遲恭了,這一切的一切估計隻能金羿才能深切明了,除此之外,別人根本無法體會得到。

“咳咳……”

沉悶的咳嗽聲響起,尉遲恭兩人臉色大喜,雖然這咳嗽聲著實難聽,但尉遲恭看來卻無疑更勝仙曲萬倍。

“羿兒,你醒了!”尉遲恭喜極而泣,老眼婆娑。

“哦……”聽著那熟悉的聲音,金羿睜開無神的雙眼,自眯成的眼縫中,看到了那張熟悉無比的胡渣黑臉,艱難得露出一絲笑容,道:“義父,水雲道長啦?”

“水雲道長?他不是九劫飛身了嗎?怎麽了,你見到水雲道長了?”尉遲恭顯然沒適應金羿的語言跳躍,一時間有點反應不過來。

“不,快,快……,義父,快逃!”因為激動,牽扯著剛剛愈合的內腑傷口,陡然噴出一口鮮血。

“羿兒,你說什麽葷話啦!有黃角大仙前輩在,我們為什麽要逃,要是你仇家追來,義父正好要為你報仇啦!”這倒並非尉遲恭大言不慚,實乃處於關心。常言道:“關心則亂。”亂來亂去,也不顧不得看看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

“義父,就當羿兒求你了,快逃吧!等逃離了仙界,羿兒再告訴你詳情,好嗎?”金羿見尉遲恭如此執著,心下感動,但他卻是清醒得很,自己現在的情況,再不逃走,萬一追兵來了,自己和義父定然是百死無生。

“逃離仙界!羿兒,你到底得罪了什麽人,為什麽要逃離仙界?”聽金羿如此一說,尉遲恭也不再腦子發熱,頓時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一旁的黃角大仙也是忍不住皺眉,直覺告訴他,這眼前的青年,不似表麵上的那麽簡單。

“汪汪……”

“哩……”

“唏嚦嚦……”

震天的犬吠聲、鷹啼聲、馬嘶聲,響徹天空,原本平靜的海麵陡然刮起陣陣罡風,明媚的晴天赫然陰雲翻滾,絕強的氣勢鋪麵而來,壓得眾人啜不過氣來。尉遲恭修為較低,在這滔天的氣勢之下,業已冷汗長流,隻憑著意誌,沒有被壓倒罷了。

黃角大仙見此,渾身氣勢爆發,為尉遲恭擋去了那滔天氣勢,衝著那犬吠聲處,拱手一禮,道:“此處荒涼,不知是哪路仙風高掛,居然把二郎神君給吹了來,黃角未曾遠迎,失敬失敬!”他話雖說的輕鬆,心中早已五味雜陳,暗道:“乖乖,金羿小子,你的仇家不會他吧!”

“哼!黃角大仙,本神君現在沒時間陪你客套,乖乖讓開,等我抓了這**賊小兒,回去複命,再和你慢慢客套客套。”聲音洪亮,直透九霄,三人循聲望去,但見來人,玉麵俊容,長發飄逸,身著清源妙道白仙甲,頭戴九天戰神冠,手持三尖兩刃刀,披風招展,身後神禽撲天鷹,身前神獸哮天犬,座下神駒銀合馬,一人三獸迅速趕來,不怒自威,尤其是二郎神額頭之上那倒立的一抹鮮紅,正是他個人象征——能看透萬物的天神眼,放眼仙界僅此一家,別無分號。

“義父,快逃!”金羿急忙催促道,臉色業已發白,二郎神實在太厲害,比之當初金袍有過之而無不及,自己出道至今,唯有在孫大聖身上才有此零星感受,看來仙界戰神實乃實至名歸。

“嗯!”尉遲恭也顧不得那麽多,咬牙催雲,向著那不周身上方向逃去,這一刻他也顧不得什麽仙界禁地,隻知道一個字——“逃!”

“哼,找死!”楊戩冷哼一聲,氣勢陡漲,手中三尖兩刃刀劃過天際,一束金色閃電飄然擊向尉遲恭。恰在此時,一道黃光猛然自黃角大仙身上爆射而出,和那閃電撞了正著。

“咵嚓!”

黃光不敵,須臾便破,金色閃電越過虛空,直直打在尉遲恭身上,頓時綻放無數血花,彌漫起一股濃濃焦臭。

“啊……”

淒厲的慘叫,回**在不周神山上空,黑光再現,陡然裹住金羿與那焦黑的尉遲恭,一並吞入那古樸蒼茫的山口。

風,悄然吹過,黃角大仙額邊再次淌下兩道冷汗,不是被嚇出來的,而是急出來的……

“汪汪……”

“哩……”

“唏嚦嚦……”

犬吠、鷹啼、馬嘶再次奏響,伴著那慘叫聲,別具一番淒涼,蕭蕭風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