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7

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十點,進屋開了燈,看著對方身上落著一層雪花,發梢甚至還在滴水,樣子頗為狼狽,兩人對看一眼,忍不住相視而笑。

邵長庚很自然地伸出手,幫邵榮拍掉了肩膀上的落雪,低聲說:“我去開暖氣,你先洗個熱水澡,別著涼了。”

邵榮說:“沒關係,爸爸剛下飛機一定餓了,我準備了吃的,這就去做。”

邵長庚攔住他,“先洗澡,洗完再吃。”

爸爸有時候就是這麽固執,邵榮爭不過他,隻好轉身拿著浴巾跑去了浴室。

在雪地裏走了那麽久,泡在熱水裏果然全身舒暢,邵榮在浴缸裏放了許多沐浴露,全身都搓了一遍,剛要拿毛巾擦幹身體,沒料浴室的門突然被推開,邵榮震驚之下迅速潛入水裏,用泡沫把身體整個遮住,隻露出腦袋在外麵。

邵長庚看見他把自己整個埋在泡沫裏的樣子,忍不住逗他:“藏什麽,你身上哪裏是我沒見過的?”

邵榮一臉窘迫,恨不得把腦袋也藏進水裏去,“你怎麽不敲門……”

“誰叫你自己不鎖門的。”邵長庚微笑著看他一眼,“忘帶睡衣了,我給你送過來。”說著就把睡衣放在旁邊,轉身出門。

邵榮這才鬆了口氣,從浴缸裏站起來迅速擦幹淨身體,穿上睡衣跑去廚房做晚飯。

邵長庚默默站在走廊裏,看著廚房裏圍著圍裙忙碌個不停的邵榮。深邃的目光中,漸漸升起一種別樣的情緒。

——那是一種強烈又瘋狂的,占有欲。

剛才在浴室裏,不過匆匆一瞥,邵榮赤-裸的樣子卻讓人無法忘懷。

十六歲的少年,身體已經發育得很好,精致的鎖骨似乎在引誘人去留下某些印記,泡沫裏半遮半掩的雙-腿筆直修長,平坦的小腹隻露出了一半,全身的皮膚在溫水的浸潤下像是閃著一層瑩潤的光澤。

躺在浴缸裏的少年,給人視覺上極為強烈的衝擊,邵長庚甚至覺得,自己的大腦在這種衝擊的影響下一片空白,甚至失去了思考的能力。

幸好他足夠冷靜,迅速穩住了情緒。

邵長庚向來是個理性思維大於感性思維的人,他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麽——不止身體上的占有,而是徹底的占有——包括感情。

所以,他不急。

邵榮卻完全不知道邵長庚對他的感情已經在漸漸變質,他還單純地以為,邵長庚依舊像小時候一樣是他最尊敬和信任的親人。

在廚房裏忙前忙後炒了好幾個菜,一盤盤端到餐桌上,看著邵長庚讚賞的目光,邵榮就覺得忙碌了多久都是值得的。

“爸爸,這個紅燒茄子是我從食譜上學的,可能沒你做的好吃。”邵榮從盤子中夾了一塊長條的茄子放到邵長庚的碗裏,“嚐嚐看。”

期待的目光,就像是在討好主人的小狗狗。

邵長庚心裏一軟,柔聲問道:“怎麽今天這麽孝順,親自下廚給爸爸做菜?”

邵榮認真地說:“你那麽辛苦,這麽多年一直照顧我,我現在長大了,給你做飯也是應該的啊。”

邵長庚點點頭,“嗯,兒子這麽懂事,作為爸爸,我很感動。”

“是嗎?”邵榮抬頭看他,卻完全看不出什麽感動的樣子。

邵長庚笑了笑說:“配合你的台詞而已。”

“……”就知道又被他耍了。

“我很難被感動的。”

“……”

“再說,我給你做了十多年的飯,你給我做一頓飯就想感動我,太天真了。”

“……”

邵長庚話鋒一轉,“以後每天都給我做飯吧。”

邵榮困惑地撓撓頭,“可我做的不好吃。”

“所以才要多多練習。”

邵榮怔了怔,才說:“也對,反正我每天放學都比你早,以後我來做飯,隻要你不嫌難吃就行。”

邵長庚微微一笑:“這樣很好。”

邵榮絲毫沒有發現自己又一次走進了邵長庚的圈套。

而邵長庚,隻是想以後有更多的機會吃到邵榮親手做的飯菜而已。

他喜歡看著邵榮問“好吃嗎”時期盼的眼神,喜歡看見他受到讚賞時喜悅的笑容,甚至喜歡他被嫌棄“難吃”時垂頭喪氣的可愛模樣。

實話說,邵榮做的菜並不好吃,不是鹹了就是甜了,可邵長庚卻吃得津津有味,或許對邵長庚來說,全天下的美味佳肴加在一起,都不如邵榮炒的一盤茄子讓他有興趣。

晚飯過後,邵榮把所有碗筷都放進洗碗機裏洗,拿著抹布把桌子擦幹淨,又很勤快地拿了地拖,把地板也拖了一遍。認真做家務的邵榮,看上去真是個懂事的孩子。

邵長庚坐在沙發上看他忙得不亦樂乎,忍不住微微揚起了唇角。

邵榮很快就拖完地走到邵長庚身邊坐下,“爸爸在看什麽?”

“新聞。”邵長庚放下手裏的報紙,說,“你不是有禮物給我嗎?”

“差點忘了。”邵榮起身走到臥室,從抽屜裏拿出一張紙,回到客廳,獻寶似的遞給邵長庚。

邵長庚打開來,隻見一張雪白的宣紙上寫著一首小詩:“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鵑。滄海月明珠有淚,藍田日暖玉生煙。此情可待成追憶,隻是當時已惘然。”

右下角還煞有介事地印上了“邵榮之印”的印章。

邵長庚忍著笑問:“這是什麽?”

邵榮撓撓頭:“是我自己寫的字。”

邵長庚有些驚訝,“你什麽時候學寫毛筆字的?”離開一年,邵榮似乎變了很多,不僅容貌成熟了,還學會寫毛筆字。

這個認知讓邵長庚的心情突然間複雜起來。

邵榮認真地說:“學校開設課外興趣班,我對書法挺感興趣,就去學了一個學期。”頓了頓,“爸爸,你看,我的字寫得怎麽樣?”

邵榮寫的毛筆字端正雋永,就像是印刷的字帖一樣整整齊齊,透過字跡,似乎能聯想到主人握著毛筆寫字時認真投入的模樣。

邵長庚的目光再次從四行小字上掃過,終於,讚賞地點點頭說:“寫得不錯。”

看著左下角的“邵榮之印”,嘴角不由得浮起笑意,這小家夥居然刻了個名章,一本正經的印在上麵,跟書法家似的,看著挺好笑。

父親難得的誇獎讓邵榮眼中浮起一抹難以掩飾的喜悅,“爸爸真覺得不錯嗎?那我再寫一副送給你當禮物吧。”

邵長庚說:“好啊,現在就去寫,我順便看看你怎麽寫的。”

“嗯!”邵榮點點頭,轉身走到書房,拿出一張紙鋪在桌麵上,然後從書架上拿來毛筆和硯台,擺在右上角。

一切準備就緒之後,邵榮輕輕挽起了袖子,伸手拿起毛筆,在紙上緩緩寫了起來。

整整一年沒見,邵榮身上的稚氣褪去不少,低著頭認真握筆寫字的模樣,已經完全脫離了小時候的可愛天真,多出了幾分屬於少年的魅力。

微微彎下腰,視線投在筆尖,細碎的劉海輕輕垂下來遮住了前額,那樣一絲不苟的側臉,讓邵長庚心中不由一陣悸動。

邵榮修長的手指握著毛筆,行雲流水一般寫下了四個漂亮的大字——

一世平安。

寫完了四個字,然後抬起頭來看向邵長庚。

“爸爸,這四個字送給你,你每天在醫院又忙又累,我不求別的,隻希望你能夠一直平平安安的。”

少年的眼睛明亮得如同黑夜裏的星辰。

心中的最後一道防線,似乎被什麽擊潰了,邵長庚喉結滾動,半晌說不出一句話來。

一世平安,那是邵榮親自為他寫的,一筆一劃都寫得格外認真,也代表著寫字的人心底最真切的祝願。

那一刻,邵長庚突然很想把這個惹人心動的家夥緊緊擁進懷裏狠狠地吻住。

還好感性上的衝動最終被理性壓製,邵長庚很快就調整好情緒,伸出手來,輕輕摸了摸邵榮的頭發,低聲說:“這份禮物很好,爸爸很喜歡。”

邵榮的臉上浮起笑意,“爸爸不嫌棄就好。”

“怎麽會嫌棄,明天就把你寫的字裝裱起來,掛在牆上。”

“掛牆上?”邵榮神色略顯尷尬,“萬一有客人來家裏,看見牆上掛著我寫的字,會笑話的……”

邵長庚揚眉,“怕什麽。”

邵榮說:“還是不要掛在客廳了。太誇張了,爸爸。”

邵長庚微微笑了笑,“我也沒說掛客廳啊。”頓了頓,“我會把它掛在我的臥室,這樣,就隻有我一個人可以欣賞你的大字了。好嗎?”

邵榮想了想,才點點頭說:“那好吧。”

邵長庚的獨占欲在經過一年時間的分離之後變得愈發強烈。他居然連邵榮送的禮物,都不想跟任何人分享。

一世平安,簡單的四個字,被邵長庚視為無價珍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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