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3

一月二日早晨。

安平醫院會議室內,整整齊齊坐了一排重量級人物。各大科室的主任、副主任,器官移植中心的負責人,還有三位副院長、手術室護長和麻醉科主任。

一大早就接到院長私人助理林軒的電話,讓眾人七點半準時在會議室等待開會,這樣緊急的會議,一定有嚴重的突發事件。因此,所有人都穿著整齊幹淨的工作服,如同即將進行一場戰役一般,臉上的表情都頗為凝重。

沉默的氛圍中,時針漸漸指向了七點半。

門被準時推開,換上工作服的邵長庚款步走到會議桌前,緩緩坐下。

整齊的白大衣看不見一絲髒汙和褶皺,並沒有係扣子,而是自然敞開著,透出幾分瀟灑不羈的風度。合身的鐵灰色襯衫配著一條簡單的斜紋領帶,剪裁合體的西褲更顯得他雙腿修長、身材挺拔。

這就是安平醫院最年輕的院長。

雖然總是一臉微笑,卻有種讓人肅然起敬的魄力。

邵長庚的目光在周圍淡淡一掃,滿意地點點頭說:“都到齊了,那麽,會議開始。”

林軒早已按他的吩咐準備好了材料傳到每個人的手上。

邵長庚平靜地說:“昨晚發生了一件大事,你們手上的資料,簡單總結了整個事件的經過,現在給大家一分鍾時間,快速讀一遍。”

寂靜的屋內,隻剩下翻閱紙張的嘩嘩聲。

一分鍾後,邵長庚接著說:“今天召集大家開會的目的有兩個。其一,這件器官走私案已經驚動了警方,我們安平醫院擁有本地最大的器官移植中心,一定會被列為重點排查對象。這幾天可能會有媒體記者,警方人員,衛生部高層進入醫院展開調查,所以,我希望,各位醫生能夠多多注意自己的言行。”

眾人互相對視,默默點頭表示理解。

邵長庚微微一頓,“其二,從今天開始,器官移植中心所有的器官來源必須嚴查,我會在院內成立專門的調查組,除了調查器官移植過程是否規範以外,順便還要查查各位的醫德和作風,希望各位盡量配合。”

屋內一時間鴉雀無聲。

“醫師執照來之不易。”邵長庚的目光平靜地掃過整個會場,“我不希望,你們任何人,帶著手銬從這裏走出去。”

平靜的聲音在寂靜的會議室裏輕輕的回響。

如同重錘敲打在心上,傳遞著一種令人折服的威嚴。

七點四十,會議結束。

短短十分鍾的會議,迅速傳達完院長指令,發放完院長辦通知,然後眾人各回崗位,像往常的每一個日子一樣,開始醫院裏每天的例行查房工作,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這就是邵長庚雷厲風行的行事風格。

邵長庚在會議結束後返回了院長辦公室。

昨晚精神狀態一直高度緊繃,再加上一夜沒有合眼,現在,全身都疲憊不堪,後背的肌肉更是僵硬得厲害。

林軒體貼地倒來一杯咖啡放在桌上,“喝杯咖啡吧。”

“謝謝。”邵長庚點點頭,拿過咖啡喝了幾口。見林軒還不走,便抬頭問,“有事?”

林軒張了張口,最終還是把到了唇邊的話給壓回去,輕輕笑了笑說:“沒什麽事。你太累了,不如躺在沙發上睡一會兒吧,我去拿條毯子給你。”說著就要轉身出門。

“不必了。”邵長庚叫住了他。

林軒詫異地回頭,就聽他說:“現在還不是休息的時候。”

時鍾指向八點,仿佛在證明邵長庚的話一般,門外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

林軒打開門,看見三位警服裝扮的男人筆挺地站在門口。

邵長庚似乎早就料到這個結果,微微笑了笑,說:“請進。”

為首的男人表情冷淡,一身警服襯出修長勻稱的身材,一塵不染的皮鞋規律地踩在地板上,像是輕輕敲打在耳膜的邊緣。

他在邵長庚辦公桌前停下腳步,如鷹般銳利的目光對上邵長庚微笑的視線。

對視持續了五秒。

然後,他拿出警察證給邵長庚看了一眼,冷淡地開口道:“邵長庚先生,我們懷疑安平醫院跟一宗黑市器官走私案有關,請你協助調查。”

邵長庚的目光迅速捕捉到警察證上的關鍵詞——

蘇遠,重案組,高級警官。

邵長庚的嘴角微微揚起個笑容,“蘇sir,有什麽問題請盡管問,我自然會全力配合。”

蘇遠點點頭,“邵先生,昨晚八點到今晨八點,你在哪裏?”

“蘇sit不會懷疑,我就是那位潛入酒店取走腎髒的人吧?”邵長庚聳肩。

蘇遠麵無表情,“請邵先生回答我的問題。”

邵長庚收回調侃的笑容,一臉平靜地說:“昨晚五點半下班,我開車去十一中接我兒子到父母家吃飯,我們全家一起團聚過新年,我在那邊一直待到十一點半才開車回家,到家後洗了個澡,接著就通宵查閱資料。直到今早六點半,開車送我兒子上學,七點到達醫院,就是這樣。”

蘇遠看了邵長庚一眼,“十一點半回家後的這段時間,可有人為你作證?”

“我兒子邵榮可以作證。”頓了頓,“不過,他還在讀高中,我希望你們不要直接去學校找他,以免讓這件事的影響擴大。”

蘇遠沉默了一下,“可否借用您的電話?”

“請便。”

蘇遠從邵長庚電話中找出邵榮的名字,撥了過去。

很快,就聽見耳邊響起一個好聽的聲音,有種少年特有的清澈幹淨。

“爸爸,找我有事嗎?我快要上課了。”

明明是陌生人的聲音,蘇遠的心中卻莫名湧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很快穩住情緒,冷靜地道:“是邵榮嗎?我是重案組的蘇警官,想問你一些問題,希望你如實回答。”

邵榮愣了愣,“我爸爸呢?他的電話怎麽在你的手上?”

“你爸爸沒事,我是警察。”

“我怎麽知道你不是騙子?請把電話交給我爸爸。”

邵長庚能聽到電話裏傳來的聲音因為激動而提高了分貝,甚至有炸毛的趨勢。無奈之餘,心底卻湧起一股淡淡的暖意。邵榮這種“護短”的語氣,真是讓他喜愛到了骨子裏。

沒想到邵榮的情緒會如此激動,蘇遠忍不住皺了皺眉頭,把手機遞給邵長庚。

邵長庚接過電話,低聲說:“邵榮,爸爸沒事,你不用擔心。這位蘇警官隻是例行查案,他問什麽,你都如實回答就好。”

聽見爸爸的聲音,邵榮這才輕輕鬆口氣,卻還是忍不住擔心,“爸爸你真沒事?”

“當然。”邵長庚微笑,“別緊張,隻是問幾個問題。”

電話轉交到蘇遠手裏。

蘇遠開始詢問:“邵榮,昨天晚上十一點半,你爸爸開車從邵家出去之後去了哪裏?”

“送我回家。”

“你確定他中途沒有來過安平醫院?”

邵榮猶豫了一下。

“想清楚再給我答案。”

邵榮想了想,說:“我昨晚喝了點酒,上車之後就睡著了,但我在到家的時候醒來過一次,當時的時間還不到十二點。他開車就是再快,也不可能在半小時之內中途繞去醫院吧?”

蘇遠點點頭,“這麽說,你們是十一點半離開,十二點之前到家的對麽?”

“對。”

“到家之後呢?”

邵榮被問得有些不愉快,語氣也透出些冷硬來,“到家之後我在**睡了一會兒,又醒了過來,當時正好十二點,爸爸在浴室洗澡。”

“你確定當時的時間是十二點?”

邵榮皺眉,“是的,我半夜醒來看了牆上的時鍾,是十二點。”

“他一整夜都沒有離開?”

“當然,我昨晚根本沒睡著,他一直坐在桌前看資料的。”邵榮頓了頓,“你們警察是不是說話都這樣咄咄逼人,把所有人都當犯罪分子一樣盤問,完全不顧對方感受?”

“……”蘇遠沉默。

“不知道你們查的是什麽案子。我再說一遍,我爸爸昨晚一直跟我在一起。”頓了頓,“還有別的問題嗎?蘇警官,我要上課了。”

“沒問題了,再見。”

蘇遠突然覺得,這位邵榮同學像是被碰到觸角的小野獸,還沒發育完全的牙齒居然也有咬人的能力。

頗為無奈地把手機還給邵長庚,蘇遠的目光在他似笑非笑的臉上再次停頓了三秒。

——看不出破綻。

蘇遠沉聲說:“邵先生,案發第一時間我們就緊急通知了交通部門嚴格檢查進出車輛,沒有查到絲毫可疑人員,我們有理由相信那位受害者的腎髒還在本市範圍內。”

邵長庚表示讚同,“的確,帶著新鮮的腎髒過安檢這一關並不容易。”

蘇遠說:“腎髒有可能已經被手術移植到人體之內,也有可能被銷毀、或者依然儲存在器官中心。所以我們需要掌握昨晚所有醫院的夜間手術記錄,以及每家醫院需要做腎移植的病人資料。”

邵長庚點頭,“ok,資料我馬上整理給你們。”

很快,電腦裏就整理出了一份詳細的資料。

昨晚安平醫院一共進行了三台手術,一台是急性闌尾炎手術,一台是懷疑腹腔內出血而進行的急診探查術,還有一台是一位孕婦的緊急剖腹產手術。

這三位病人目前還在院,手術記錄也沒有絲毫疑點。

再看器官移植中心的病人名單,目前有十二位需要進行腎髒移植手術的病人,b型血的有三位,一人因病情危重送入了icu重症監護室,一人準備今天下午進行腎移植術,腎髒來自於親人的捐贈,還有一人因為找不到腎源,依舊在等待之中。

——表麵看上去,似乎也沒有疑點。

邵長庚微笑著說:“蘇sir,若還有懷疑的地方,可以親自去病區看望各位病人。本院器官中心的所有器官,也可以請法醫進行dna鑒定。”

蘇遠說:“謝謝邵院長的配合,法醫很快就會過來取證。”朝邵長庚禮貌地點了點頭,“打擾了。”

蘇遠轉身朝門外走去,走到半路,突然聽到身後突然響起邵長庚的聲音。

“蘇sir,冒昧地問你一個問題。”

蘇遠回過頭,就聽他一字一句地問:“你,認識蘇世文嗎?”

蘇遠疑惑地皺了皺眉,“他是我堂兄。怎麽?”

邵長庚微笑,“沒什麽。”

——隻是覺得,跟你們蘇家人的牽扯,未免太多了些。

作者有話要說:三更結束,蘇遠出場,這篇文是略帶懸疑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