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離散

自從進入這詭譎的地底以後,我的心一直好像被一根細到看不見的絲線提著,完全沒有辦法放下心來,心緒沒有一刻是安穩的。這種異常的情緒,是人類即將要麵臨危險時,身體發出的警告,潛意識的警告,它不受任何的操控,你即無法預測它的到來,又不知它會何時離開。

而此刻,我這顆一直懸著的心卻跌落了,跌到了深不見底的深淵。

我們被毛臉怪獸群圍堵在天井隧道內,月兒發現了一處暗室,而離開的方法卻是要留下一個人開啟石門的開關。我和胖子當然不能丟下月兒離開,在我倆決定留下來和毛臉怪獸拚命的時候,月兒卻謊稱自己有辦法離開,執意要留下來開啟機關,並勸我倆退到壁龕後的石室內。

而就在我倆進入了石室內以後,石門轟的一聲關閉了,而月兒卻沒有能夠如約而至。

石門關閉的刹那間,我和胖子都傻了眼,奔到緊閉的石門近前,一邊拚命的拍打著石門,一邊大聲呼喊月兒的名字。

而此時圍在我倆身後的毛臉怪獸,完全無法了解我倆此時急躁不安的心情,無視我倆擔心的舉動,毫不遲疑的開始發起猛烈的攻擊。看著眼前的幾隻毛臉怪獸,怒火燒便了我和胖子全身上下的每一個細胞,我在心中打定主意,麵目無比猙獰的咬著牙惡狠狠的盯著毛臉怪獸,對身旁的胖子說:“咱倆不要分散戰鬥,抓住一隻毛臉小畜生就往死裏打,弄死一隻以後再接著打下一隻。”

主意打定,我倆便完全不在閃躲,瞄準一個目標,便如餓虎撲食一樣撲將過去。俗話說:硬地怕橫的,橫的怕不要命的。無欲則剛,我倆做好了舍命的心裏準備,完全沒有了任何的顧忌,將性命置之於度外,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態度,豁出去了和幾隻毛臉怪獸拚個你死我活。

殺紅了眼的我倆,活劈了最後一隻毛臉怪獸時,渾身上下已經體無完膚,就跟倆個血葫蘆一樣。我倆強忍著渾身上下的傷痛,火急火燎的在石室內四處尋找可以開啟石門的機關。

結果,我們發現這個石室,不禁空空無一物,而且隻能靠外麵的機關才能開啟石門。我們身處的石室有三麵石壁,石門的正對麵的牆壁上有一個一人高的灰色旋渦,仿佛連著另一個空間。

想起我們之前的討論,結果在這間石室內被證實了,這謎一樣的地底,確實有著一個交錯的空間存在,它不具備白晝,隻有黑夜,時間也像空氣一樣不容易被覺察,而卻像奔騰的駿馬一樣,馬不停蹄的悄然流逝。在這詭譎異常的地底,有著各種各樣的謎團,我們不巧深處其中,遇到了我們這輩子都無法意料的恐怖經曆。而此刻,我們有可能即將在這裏失去我們尤為重要的朋友。

一想月兒將要獨自留在這詭異至極的地底,我和胖子的心就像被無數的針紮一樣疼痛的無法呼吸。我倆不死心的在石室內搜尋了一遍又一遍,而這間石室就好像是渾然天成的一樣,甭說開啟石門的機關了,就連個芝麻大的突起都沒有在石壁上麵發現。

而石室內唯一不同的就是內側石壁上的灰色旋渦,它就好像是魔鬼留下可以步入地獄的罪惡之門一樣,心中不禁對它產生無聲的千般抵觸。我和胖子盯著旋轉的灰色旋渦,都不敢踏進旋窩內半步,生怕進去以後就再也回不來了。

石門無法在石室內開啟,我和胖子隻能不停的拍打石門,大聲的呼喊月兒的名字,祈盼她能再次打開石門。然而,隻有死一般的寂靜,伴隨著我倆敲擊石門的聲音。

冰冷沒有生命的沉重石門,隔絕了聲音,希望,期盼,友情,甚至是愛情等等,一切的一切......

我和胖子不停的拍打著石門,從盼望到失望,然後到了絕望。最初,我倆都還相信月兒會有辦法進來。可是,隨著時間一點點的流逝,我倆的嗓子喊啞了,手也拍腫了,眼淚也流幹了,石門仍舊沉靜的關閉著,冷漠的無視我倆的迫切,我和胖子跌坐在冷酷無情的石門近前,無法接受月兒進不來了這個現實。

詭異至極的地底沒有時間和空間的概念,我和胖子身處在昏暗的石室內,也不知一天,兩天,三天是怎麽悄無聲息的流逝了。身處在這窒息的空間內,除了幹渴和饑餓的侵襲,更多的壓力來源於心理方麵。

胖子不知從何時開始便坐在地上神誌不清的胡言亂語,一直同他麵前的空氣對話,我知道他的心理底線就要崩潰了。胖子的體質比我強,但是心理素質卻沒有我好,而且,他對月兒那丫頭是有心的,肯定比我更難以接受這個事實。

想到月兒,我也是一陣心悸,她為了我倆能逃出去,義不容辭的犧牲了自己。平時,她在我倆身旁總是嘰嘰喳喳的不消停,我和胖子還都嫌她吵,現在沒有了她在我們的身邊,心裏就好像是空了一個大洞一樣,讓人落寞得難受。

我憶起之前在隧道裏麵找到被毛臉怪獸圍攻的月兒,當時她看到我倆火急火燎的趕去營救她,事後,她一改俏皮淘氣的常態,用從沒有過的真摯表情對我和胖子說:“最初剛認識你們倆的時候,我心中對你們倆的印象,一個是整天笑裏藏刀,虛偽的好像包藏禍心的花花公子;另一個好像是隻會打架鬥狠,窮凶極惡的流v氓打手。但是,跟你們倆相處不用很長的時間,就會了解你倆都是難得一見的古道熱腸,肯為朋友兩肋插刀犧牲自我,世間少有的好人。”

當時我和胖子聽完月兒的誇獎,都有些不好意思,胖子當時調侃的對她說:“其實你看錯了,我倆絕對是,會背後插別人兩刀的人。”

我在旁邊也是附和的點頭,哈哈哈大笑的讚同說:“胖子說的對。”說完,我和胖子還互相揭露對方做的壞事,表明我倆都不是好人。

月兒聽完我倆的反駁,見我倆吵鬧並沒有生氣頂嘴,而是很沉穩的接著說:“你倆對待敵人,絕對不會心慈手軟;但要是對待親人和朋友,一定肯舍命相待。我能有幸跟你倆做朋友,真挺好,我很開心。”

當時,聽完月兒這番難得的真摯話語,我和胖子都很驚訝,月兒能說出這樣的一番心裏話,而且還能把我倆看得如此透徹,不得不承認在她天真的外表下,有顆能洞察人心的蕙質蘭心。

憶起往事,曆曆在目,而當時說出此番貼心話的人兒,卻是生死未卜離我們而去。想到這裏,我的眼淚又不知不覺的流了下來,流到幹裂的唇上滲入口中,頓覺格外的鹹酸,苦澀,說不出的讓人難以忍受的滋味。

我坐在地上靠著石壁,一直不敢和胖子搭話,我怕神誌不清的他向我問起月兒的事,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他。我怕我將這層透明得幾乎發亮的窗戶紙捅破後,他會承受不了現實的打擊而精神崩潰。

可是,看著一直對著空氣喃喃自語的胖子,我深知他已經處在了崩潰的邊緣。我心裏十分清楚,即使再無奈再刺痛,麵對胖子現在這個樣子,自己絕對不能再坐視不理了,如果再繼續任由他這樣子下去,他會完全迷消在自己的世界裏,最後換來心靈的毀滅。

我已經下定決心,不管什麽樣難以接受的痛苦和打擊,我都會陪著胖子一同承受。我不能看著身邊的人,一個生死未卜,一個又將麵臨精神錯亂,必須強迫自己開口,忍住自己的悲傷,去寬慰另外一個更加悲痛的靈魂。

我靠近胖子的身旁,對他輕聲的試著喊了兩聲“胖子”。呆坐在地上的胖子沒有任何的反應,雙目無神的繼續神神叨叨的和麵前的空氣對話。

我不在呼喊他,而是側耳細細聆聽他的低喃,就聽見他在說:“入洞房的時候,我發現新娘是你,實在是太開心了,卻誤將幻影當真,才會錯失了救你的良機。都怪我當時鬼迷心竅起了貪念,想完成我內心的期盼,是我犯了致命的錯誤。而再見到你活蹦亂跳的時候,我真想緊緊的抱住你,但又怕你會誤會不高興。雖然,我老是和你吵嘴,但那也隻是為了跟你搭話,想吸引你的目光,引起你的注意而已。而如今,我再一次像個傻子一樣,失去了你,這一切都怪我,是我犯的錯,都怪我,是我犯了錯,都怪我......”

我聽明白了胖子和空氣的對話,原來他是在和自己幻想中的月兒談心,闡述自己的心裏話,他不停的說自己錯了,可見他心底是多麽的懊惱和悔恨。沒等我聽完胖子的低喃,心酸的眼淚就流了下來,淚珠像豆粒一樣唰唰的墜落,我心裏好恨自己沒用,沒有本事保護好身邊這些最在乎的人。想到這些,我不由得痛心的抱住胖子,痛哭出聲,我希望胖子也可以大聲的哭出來,要不然他一直強忍著,肯定會被憋壞發瘋。

胖子心理搖搖欲墜的堤防,終於在我的痛哭聲中決堤瓦解了,他抱著我失聲痛哭,一邊哭一邊哽咽的罵自己沒用,沒能力救月兒,結果又一次的失去了她。他伏在我肩頭,任由鼻涕口水四處飛濺,哭得好像一個無助的孩子一般,淒慘得讓聞者忍不住心酸落淚。

我此時也是同樣的心情,雖然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但是,又怕他哭背過氣去,隻能輕拍他的後背,柔聲的不停的說著“哭吧,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就在胖子伏在我肩頭哭訴的時候,我的右肩又兀的開始劇烈的疼痛,就好像有個鋒利的利器,在不斷的剜割我肩頭上的肉,然後用尖銳錐子,不停的刺向我**出的肩胛骨,痛苦得我臉上的五官都扭曲了,最終忍不住大叫出聲,然後,身體不受控製的不停用疼痛難耐的肩膀撞擊身邊的石壁。

胖子看到我的痛苦不堪激烈的樣子,急忙用雙手將我緊緊摟住,然後卷起了衣服的一角,塞進了我的嘴裏,防止我不小心咬斷自己的舌頭。

我肩頭的疼痛在持續加劇,我身體越加劇烈**掙紮,抱著我的胖子被我撞倒在地。而身體還在因為肩頭的疼痛而劇烈抖動的我,又開始眼花,耳鳴,說不出話來,神誌也慢慢變得混沌恍惚,唯有疼痛隻增不減,沒有減輕半分。也不知我被劇烈的疼痛折磨在地,翻滾了多久,就疼得實在是熬不住了,兩眼一黑,便昏死了過去。

可是,我萬萬沒想到,此次的昏厥,我差點就跟胖子倆人天人永訣了。

------------------------------------------------------------------------------------------------------------第一部丶荒林異界卷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