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咕咕.”食腐鳥劃著自己的翅膀從天空劃過,黑色的羽翼上沾著些雨水,在星光下泛著微微的白光在天空一閃而過。

兩個孩子從這座坐落在懸崖上的別墅裏出來,打頭的女孩拉著男孩,出門的時候輕輕躍起,靈動的就像是老鼠。

男孩一時沒反應過來,一腳踩進了門口的水坑裏,四濺的水花剛好落在女孩腳邊,一點都沒有沾到。

“為啥不提醒我一下啊”奧月鬱悶的看著自己濕了半截的褲子。

現在他套的是那身浴袍一樣的白色睡衣,混著泥的水花落在上麵就是黑色的泥點。

“我還以為你能看見。”

娜莎回過頭,白色的長發在空中甩起。

然後她吐著舌頭拉了拉自己眼皮,做了個鬼臉:“自己沒注意怪我嘍?”

奧月一時氣節,但是委實找不到什麽反駁的借口。

他看著娜莎,不禁有點發呆。

娜莎穿的還是百皺裙,血紅色的裙擺微微飄起,就像是飛舞的蝴蝶。

忽然一陣微微的清風吹過,這是來自大海的風,裏麵攜帶著大海獨有的鹽味。

奧月微微的轉過頭去,視野忽然就開拓了起來,一望無際,直到天邊。

夜裏的大海,朵朵浪花反射著星空的微光,泛著白白的星輝,這一幕真的讓人升起了一種自己為什麽沒有學過油畫的挫敗感。

但是也隻有能帶上大師頭銜的畫師,說不定才能把這一刻定格在畫麵上。

但說真得,真要是站在這個地方,誰還能拿起舍得拿起畫筆呢?

估計都會情不自禁的望著它發呆。

“真沒想到今天的天氣這麽好。”

娜莎看著也有點發愣:“明明之前還在下雨哎。”

天上的烏雲已經消散的幹幹淨淨,仿佛從來都沒有出現過。

“或許是我運氣好吧。”

奧月聳肩,然後慢慢走到了懸崖邊上。

一直走到腳下的石頭都會被不小心吹下山崖,在岩石的縫隙裏滑過,發出稀稀拉拉的響聲時,他停了下來。

奧月伸頭往下看,海浪衝刷著層層的暗礁,發出的響聲層層疊疊,如同盛大的合奏曲。

“你就不怕掉下去嗎?”

娜莎看著他,歪了歪腦袋。

“這個地方又掉不下去,為什麽要害怕?”

奧月看上去不是很理解她的疑問,自顧自的坐下。

毫不在意濕潤石頭會不會弄髒自己的衣服。

“說的也是。”

娜莎挨著他坐下。

良久,空氣中都隻彌漫著微微的海鹽味,靜的隻剩下風聲。

微微的海風吹的奧月那頭沒有處理過的頭發微微飄揚,娜莎的頭發倒是因為被紮的很好,所以一直都順著頸椎垂下去。

他忽然就想起來曾經自己哥哥帶著他來到山上,兄弟倆躺在草坪上,也是這樣一句話也不說,隻能感到微風撫摸著自己臉頰。

“話說你們精靈平時都做些什麽?”

娜莎突然問到,她歪了歪頭,淡紅色的眼睛看著奧月:“我聽我爸說,你們不像我們一樣天天呆在家裏。”

奧月被問的一愣:“我們?”

他想了想,微微的後仰,用手撐住自己的身體:“也不幹什麽特別的啊。”

從這裏往上望去,是深邃的星空,忽然他竟然感覺這裏這自己的家鄉有分相似。

至少有著一樣的夜空。

奧月到現在還不明白為什麽自己會被從家裏強行帶到萬靈之森,更是不清楚自己為什麽會被送到這裏來。

能指望一個年僅十歲,而且這十年間幾乎都是在天天在林間高聲歌唱中度過的孩子明白什麽的?

“嗯……

跟我們比起來,有什麽不一樣嗎?”

娜莎歪了歪腦袋,好奇的問。

“為什麽你要知道這個呢?

這對你來說都無所謂吧?”

奧月看著她說:“而且你得先告訴我你們平時都做什麽?”

“看書。”

娜莎說:“隻是看書,偶爾下下棋。”

“額。”

奧月撓了撓頭:“那區別還是蠻大的。”

他想了想,繼續說:“精靈很少呆在家裏,我平時和哥哥在外麵一逛就是好幾天,晚上隨便找個樹杈就能睡。”

奧月坐直了,伸手比劃了一個大窩:“有時要是能找到鹿群,就枕著鹿睡。

或者能找個山兔窩,也是可以睡的。”

“山兔?”

娜莎愣了愣:“能給我講講那是什麽東西嗎?

我想這裏我隻看見過黑色的利齒兔。”

她說的那種是個食肉性的兔子,攻擊性很強,牙齒厚且尖利,渾身的皮毛跟身體都硬的讓大部分競爭者都感到難以下口。

“山兔?

哦,那是種相當大的兔子。”

奧月用手比劃了比劃:“有的比我還大隻,它們的窩裏很幹淨,用幹草鋪好的兔子窩,很舒服。

要是天氣冷,那真是個好地方。”

“那聽起來不錯。”

娜莎眨了眨眼睛:“這麽大的話,應該夠吃好久。”

“……

我忽然明白為什麽這邊沒有山兔了。”

奧月拍了拍自己的額頭,表示很無奈。

他的頭上現在係著跟白色的帶子,這是用來遮擋花紋的。

說真的,這身衣服加頭上係跟帶子,誰看見都得問那是怎麽回事。

可是不死族的家夥卻就跟沒看見一樣,真不知道是沒注意還是就覺得這很正常。

“這天離冷下來也不遠了。”

娜莎隨口說:“有帶厚衣服嗎?

沒有的話應該能給你找件厚皮衣。”

“我哪知道,反正我出門的時候隻帶了我哥哥。

而它現在也丟了。”

奧月無奈的撐著腦袋:“你們這冬天很冷嗎?”

“如果你不出來,家裏還是很溫暖的。

因為到時候的爐火都不帶停,燒的房間裏很暖活。”

娜莎下意識的拉了拉自己的衣服,吸了兩口氣。

“怎麽?

冷嗎?”

奧月愣了愣。

“有點,我或許應該再套兩件的。”

娜莎聳聳肩,表示很無奈。

“可是你穿的不少啊。”

奧月有點好奇的看著她。

娜莎這身衣服是長袖,領口跟束腰的帶子都是厚實的毛皮,按理說現在的天氣還是偏熱的,就算是晚上有點風也遠沒到會感到冷的地步。

奧月又太抬頭看了看她的臉,發現娜莎的臉有點偏白,不像之前的那種紅潤且有血色。

“我該補充點血了,得先回去。”

娜莎撐著站了起來,扶了扶自己的腦袋:“順便再裹件毯子。”

“吸血鬼真麻煩。”

奧月看著她那副虛弱的樣子,笑了笑。

“你再說信不信我就直接吸你的血?”

娜莎掐著腰,用特別詭異的表情看著他:“其實這也是個選擇哦。”

“那還是算了吧。”

奧月聽到後下意識的拉了拉領子。

“小氣。”

娜莎拉下眼皮對他做了個鬼臉。

“這跟小氣沒關係啊。”

奧月苦笑著說:“我現在還覺得自己暈乎乎的。”

“話說回來。”

娜莎看著奧月,猶豫了一下:“我或許應該提醒你一下,懸崖邊的石頭並不結實,尤其是在剛下完雨的情況下。”

“啥?”

奧月歪了歪腦袋,下意識抓了下地麵:“很結實啊。”

他抬起手,忽然發現自己的手裏,握著塊石頭……

奧月咽了口唾沫,看了看自己坐著的地方上,出現了大量的裂紋。

“我是不是應該換個地方了。”

他滿臉都寫滿了絕望:“要是能見到我哥哥,待我問聲好。”

說完後,石頭碎裂,如同開春的冰麵,片刻後奧月跟著落石一塊下滑。

奧月一把抓住了還未碎掉的邊緣,就差一點就跟著落石一塊掉了下來。

懸崖少說有百米,下麵層層疊疊的浪花一遍又一遍的衝擊著下麵的石頭,激起的水花泛著白沫。

落石在幾秒後落進海裏,甚至連個水花都沒砸出來就陷進無底的海水裏。

“救命啊。”

奧月大聲喊著,他嚐試的用另一隻手抓住岩壁,但是剛下完雨的石頭上都是濕泥,滑的根本抓不住。

他扒住的那塊石頭本身也並不靠譜,被他這麽一扒,也就堅持了幾秒就再次斷裂。

奧月下意識的閉上眼睛,這種時候他應該用僅剩的時間來向著先祖祈禱了,再完了就真來不及了。

忽然,那種失重的感覺停了下來,他的手腕好像被什麽東西握住了。

奧月先睜開了一隻眼睛看看情況,不由得有些發愣。

娜莎現在一手扒住懸崖邊上,另一隻手緊緊的攥住了他的手腕。

在奧月即將掉下去的時候,她就跑了過來,想都不想就跳了下來。

時間剛好夠拉住奧月,晚哪怕一個瞬間估計就隻剩下水花了。

可是這相當於是一隻手承擔著兩個人的重量……

“看上去你的運氣並不是很好。”

娜莎居然還有閑力說話,她歪了歪頭,帶著笑容看著奧月:“作為救了你命的回報,回去後得給我喝點你的血啊。”

奧月咽了口唾沫,不知道該怎麽回答。

吸血鬼的身體強度在這種情況下已經得到了很好的表現,在隻有一隻手用力的情況下,居然能保有餘力。

“能拉上去嗎?”

奧月苦笑著說:“要是真能活著回去,我的血你隨便喝。”

都到要命的時候了,要是現在拒絕了,不知道她會不會直接把自己扔下去……

奧月心裏默默的想,還是先活下來再說,大不了回去再暈個幾天。

“那這就算是約好了,不許反悔哦。”

娜莎笑的如此的開心,就像是拿到糖的孩子。

忽然,一陣碎裂的聲音傳來。

兩個小家夥同時一愣,下意識的看向岩壁。

這次何止是手握著的石頭斷裂,這次簡直是一大片的石頭同時壞掉,就像是冥冥中有神在命令它們一樣。

“哦,看樣子這次我也得跟著死了。”

娜莎嘴角抽了抽:“真是個賠本的買賣。”

不死族對生命的感覺很單薄,它們不在意別人的命,自然也不在意自己的命。

所以這次,娜莎隻是歎了口氣,表示對自己馬上就要逝去的生命表示可惜一下。

“下麵是水,說不定還能活。”

奧月看著地下的海:“隻要不落在石頭上。”

“噢,我是不是忘記給你說了。”

娜莎忽然想起了什麽,有點不好意思的說:“我並不會遊泳。”

“……

那你跳的這麽果斷?”

奧月歎了口氣:“願先祖賜予我安息。”

話剛說完,石頭就想是應他的要求一樣,上麵的裂紋瞬間擴散,離崩潰就差幾秒。

忽然,黑色的氣流湧了過來,在娜莎的背後聚集。

奧月抬起頭,驚訝的發現她的背後不知道什麽時候長出了一對黑色的翅膀。

“你會飛?”

他的心裏忽然升起了一線希望,但是片刻後就被澆滅了。

“並不會。”

娜莎回到:“我隻是能把它做出來,滑翔可以,但是飛……

還是算了吧。”

石頭可算是撐不住了,巨大的轟鳴聲中裹著數百塊石頭,還有兩個幼小的孩子。

娜莎回身抱住了奧月,背後的翅膀盡可能的掙開,以提高空氣阻力。

但是兩個小家夥還是以著一個很高的速度下落。

海風從下往上吹來,那股海鹽味如今顯得惡臭,就像是裏麵爛了很多具屍體一般。

落石首先掉進海裏,他們隨之而入。

雖然一直都有著翅膀來做緩衝,但是真當落進水裏後,仍然感覺就像是摔在了一麵牆上,渾身上下無不酸痛。

海水一瞬間就把它們淹沒,大晚上的海水裏漆黑一片,哪怕睜開眼睛也什麽都看不見。

娜莎沒騙奧月,她是真的不會遊泳,甚至除了洗澡外,都沒有下過水。

四麵八方的海水將她吞噬後,帶著鹽腥味的海水灌進了她的鼻子,耳朵,還有嘴裏。

肺裏蘊藏的氧氣幾乎是頃刻間就被水壓了出來。

娜莎在水裏眨巴了眨巴她的眼睛,吐出來最後的一點氧氣。

意識漸漸的喪失,沒有了氧氣的供應,再強的身體都會變得軟弱無力。

居然會死在這種地方……

她無奈的想,心裏產生了一點可惜,心裏嘀咕著:早知道就該在房間裏乖乖的看書……

她的意識越來越沉,渾身能用的力氣也慢慢消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