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砰……”
下午,天空少雲,熾熱的太陽肆意將它發出的熱量送往地球,微微山風攜帶著濃濃熱氣卷過山岡。劇烈的響聲在山穀裏回‘**’著,遠處正在樹林中覓食的鳥兒聽到聲音全飛到空中,嘰嘰喳喳叫個不停。盤山小道上戲耍的鬆鼠頭也沒回飛快地躥進鬆林,轉瞬間消失不見了。
爬在地上的徐永晉動了動撞的發疼的肩膀,眯縫著眼睛望著前麵,眼淚不由自主地從右眼倘了下來——並不是說因為肩膀疼讓徐永晉流出眼淚,他還沒嬌氣到這種程度,而是從槍口竄出的那股青煙被風吹到後麵,剛好徐永晉睜開右眼,於是倒黴的他體會到硝煙對眼睛的刺‘激’了。
徐永晉轉頭掃了眼旁邊同學,這些人的表現並不比自己好到那裏去,有的同學還皺著眉不停咳嗽著,有的***很不安分地移來移去,看樣子要不是教官說過在他下令前不得爬起來,這些人非要跟猴子一樣到處‘亂’躥。
“……‘射’擊前要三點成一條直線,眼睛、表尺、準星、標靶要對直!心要靜下來,槍托抵肩,腮貼著槍托,並住氣穩穩扣動扳機……”
身後教官大聲重複著‘射’擊要領,徐永晉他們連忙收住心,平心靜氣看著前方。在他們身後,剛才還捂著耳朵的王林斌和其他人雀躍著期待著前麵同學趕緊結束,他們好上前自己親手試試。
雖然徐永晉眯縫著眼睛,仔細瞪著前麵的靶子,可那白‘色’紙上墨綠‘色’圓圈在他眼裏還是漸漸模糊起來。這已經不是第一回了,靶子距離他們隻有一百米,但從趴的地方望過去,那標靶仿佛是千裏之外小小的霧團,徐永晉連靶心都看不出來,要瞄準實在是無從談起。
“預備——放!”又是一陣槍響,透過淡淡青煙,遠處立著靶子的地方騰起幾縷土黃‘色’煙霧,很快消失不見。山穀裏回‘**’著一陣接著一陣槍聲,徐永晉還覺得自己剛剛才趴在地上,八發子彈就已經打出去了。
“讓讓,讓讓!該我了!”
徐永晉他們還沒有爬起來,待在後麵的王林斌他們就已經咋咋呼呼跑過來趕人了。
孟繁蔚決不情願站了起來,隻是並沒有離開‘射’擊位置,嘴裏不滿地嘀咕著:“慌什麽慌?……靶紙還沒取過來呢,你就是趴著也打不了。”
王林斌已經等不及了,笑嗬嗬上前拽了拽孟繁蔚衣角:“嗬嗬,繁蔚兄何來憑多怨言?還是讓我們感受一下打靶感覺好了。……讓開,讓我看看。”
徐永晉站起來拍了拍沾在衣服上的塵土,默默將位置讓給等的不耐煩的同學,轉身走到了後麵,將步槍‘交’給了戰士,由戰士檢查槍膛內是否有未打出去的子彈。靶他是打了,可成績怎樣徐永晉自己心知肚明,每次扣動扳機時徐永晉都感到槍口在跳動著,不要說標靶在眼裏很模糊,就是看的到靶心,並且能瞄準,相信槍口跳動後,子彈也打不到靶心。
沒多少時間戰士將靶紙取了回來,大聲念著成績:“一號靶,八發中五,三十一環!……二號靶,八發中四,二十三環!……七號靶,八發二中,十三環!……八號靶……”
徐永晉耳朵豎起來仔細聽著,當聽到自己隻有八發二中,打了十三環時,腦袋耷拉下來,靶紙也沒取,垂頭喪氣地走到一旁。徐永晉感覺場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自己身上,虧得自己打出這種不吉利的成績,以後在班裏真是沒臉見人了。徐永晉沒勁地走到一邊,坐在草坪上,看了會兒幹脆躺了下來,頭枕著手看天空慢慢飄過的白雲。
報完靶,戰士們給站在位置上等候‘射’擊的學生發***,聶教官一再給那些學員講述著動作要領,沒過多久場上又回‘**’起一陣陣震耳的步槍‘射’擊聲。
“嗨!永晉,我打了八發四十七環哎!”
“恭喜你了。”徐永晉閉上眼睛不看過來炫耀的王林斌,嘴裏酸溜溜地敷衍著。
王林斌拿著自己的靶紙,坐了下來,很神秘地問道:“嗬嗬,你猜猜郭寶劍打了幾環?”
“幾環?”徐永晉心不在焉地問道。
“田‘雞’老兄真是想讓人不佩服都不可以啊,我還以為他就算術學的不錯,老接受老是表揚呢!沒想到打靶也打的與眾不同,那可真是天上少有,地下絕無啊……”
王林斌廢話連篇說個沒完沒了讓徐永晉感到十分討厭,打靶跟算術又怎麽掛上鉤了?算術好就能打出好成績,那自己不應該是十三環,而是滿分了。要知道郭寶劍算術雖說好,但要說比自己高到什麽地方去,那也是不可能的。至於廢話太多的王林斌,他隻能打出鴨蛋。徐永晉酸溜溜地想到,聽他口氣郭寶劍打靶成績應該很好了,說不定要受到郭教官讚許呢!
徐永晉不耐煩地打斷誇誇其談的王林斌:“你就直說好了,不說我也知道他算術好。”
王林斌一本正經地說道:“零環。”
“哦,零環……零環?”閉著眼的徐永晉剛隨口表示自己知道了,馬上睜開眼睛,疑‘惑’地看著王林斌嘴裏重複了一遍。
“是啊!全班二十六號人,就田‘雞’打出零環,八發子彈全打飛了,真是笑死我了!”說完王林斌捧著肚子笑彎了腰。
“笑什麽笑!有什麽好笑的,無非是沒打到靶子而已。”話雖然這樣說,徐永晉不爽的心情好過了許多,畢竟自己不是班裏麵墊底的,在零環麵前,自己那十三環說出來人家也不會笑話了。不過很快徐永晉略微好起來的心情又黯淡下去,自己的眼睛沒問題,而郭寶劍是個大近視眼,他連放在鼻子尖的課本都看不清楚,打出零分自然是很正常的事情,自己和他比真是夠沒麵子的了。
“全體注意!……成兩列橫隊——集合!”聶教官的聲音在靶場上空回響著。
捧腹大笑的王林斌和自怨自哀的徐永晉聽到注意時連忙從地上一骨碌爬了起來,立正看著高喊的聶教官,等聶教官喊完集合,倆人急忙朝聶教官那邊跑步過去。
聶教官倒背著手,叉‘腿’站在原地,他很滿意地看到這些學生在經過自己訓練後,一舉一動都開始朝合乎部隊對戰士要求的方向前進著,像現在,這些學生就能在自己發出“全體注意”後,原地麵向自己成立正姿勢,聽到集合的口令,跑步到自己麵前,麵向著自己集合,在自己後側的學生,也能從自己右側繞過,自行對正、看齊,成立正姿勢。為了把學生訓練到這一步,自己可真是犧牲了無數細胞啊。
聶教官清了清喉嚨,高聲道:“向右看--齊。……向前--看!……報數!”
橫隊從右至左依次轉頭以短促洪亮的聲音報數,橫隊最後一名沒轉頭高聲喊道:滿伍。
“稍息……同學們,今天,是我們在這裏的最後一天了,明天一大早,同學們就要下山回到各自家中,準備下學期的學習。以後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們不可能再像現在這樣有這麽多時間用來訓練了。我知道這段時間大家都很辛苦,很多同學人瘦了,皮膚黑了,我聽說過,有的同學覺得山上實在太苦悶,什麽也沒有,隻有每天機械地一遍遍重複著同樣的動作,這些讓大家覺得枯燥乏味……但我要告訴你們,這些對同學們以後隻有好處,沒有害處。因為你們結實了,你們在山上這段時間學懂了什麽是服從,什麽是耐心,什麽是組織‘性’、紀律‘性’,你們也像個男子漢了。也許同學們會問為什麽需要組織‘性’、紀律‘性’?日子是用來過的,我想怎麽舒服就怎麽過,這種觀點成立嗎?並不成立!大家以後要是不參軍也會走上各自工作崗位,當工作需要你朝東時,你卻說自己想要朝西,當老板讓你每天上十小時班時,你卻說隻要上五小時就夠了。明明五月份下秧,你卻偏要七月份才動手,這樣可以嗎?自然是不可以了,不按照工作需要幹,那工作隻能一團糟,不聽老板話,你的結局隻能失業,想什麽時候種就什麽時候種,你隻能餓死在家。要知道自由是建立在紀律上,脫離紀律的自由隻能是沒有自由可言,當然,這對軍人就更加重要了。……你們是學生,同時也是男人,是中國男人,接受過全麵教育的有文化,有理想的新一代中國男人,祖國對你們報以極大之希望,想想我們曆史上那光輝的一頁頁,同學們你們最想的是什麽?!”
“參加軍隊,保衛祖國!”全場所有的學生整齊地高呼。
“不錯!男子漢就應該加入軍隊!”聶彪緊緊握住拳頭,將手舉過頭用力揮了揮。“男子漢要的是陽剛,是健壯,是流血不流淚,是生當做人傑,死亦為鬼雄!是為國開疆拓土!讓國家和百姓不用受到異族奴役!而不是像宋明末年當羔羊,任人屠宰!李廣、衛青、霍去病、李靖、嶽飛美名流傳至今,若他們沒有參加軍隊,還可能青史留名嗎?!為了偉大的祖國,為了千千萬萬百姓,不要為軍訓受到的那點苦抱怨,而是要感到高興!因為,隻有接受訓練,你們才能和那些英雄貼的更近。嶽飛的滿江紅大家都知道,三十功名塵與土,八千裏路雲和月,莫等閑,白了少年頭,空悲切。為了老來不會後悔,願諸君共勉之。我的話說完了,暑期軍訓到此結束,大家現在可以自由活動,不過要注意為了安全,出去活動時最好不要一個人到處走,而是集體出去,還有不要跑的太遠,就在靶場附近活動一下好了。現在……解散!”說完了的聶彪和戰士一起將步槍送回了倉庫。而站著的學生聽到好自由活動了,興高采烈跑出了出去。
臨近日落時分,火紅的太陽懸掛在瓦藍‘色’天空上,幾朵白雲悠閑地從西北方向朝東南緩緩移動著,雲團不時將耀眼的太陽遮蔽,給地麵上投下一塊塊斑斕的‘陰’影。
快要九月了,從靶場朝北麵望去,青綠的草甸上點綴了幾塊淡黃斑,不時有鳥兒從草叢中鑽了出來,撲哧一聲飛到半空,盤旋一圈後投入到下麵鬆中。鬆林距離山頂並不是很遠,眾多鬆樹彼此緊密的圍攏在一起,將陽光拒之於森林外麵。山風吹過,高大‘挺’拔的青鬆發出低沉的嗚語,仿似在‘吟’唱著什麽。
草地上一群群的學生有的滿地打滾,有的撅著***追野兔,有的倆人拳來‘腿’往表演著對打——不過要說他們是‘花’拳秀‘腿’倒更加準確些。一陣山風呼嘯而過,人們感覺到有絲涼意,畢竟馬上就要進入九月了,日落時分山裏隻要起風,還是有些涼。
“永晉,抓住沒有?”滾的滿身都是綠‘色’草漿的王林斌見徐永晉正彎著腰,張開雙臂小心翼翼朝下緩緩移動,知道這家夥正在抓兔子,好奇地趕了過去。
“別吵!……哎喲!……看看!我馬上就要抓住了,給你一咋呼,兔子都嚇跑了!”
王林斌說話的時候,徐永晉見草叢中的灰兔耳朵一動作勢要跑,連忙一個前撲,可惜等他站起來後,兩手空空,什麽也沒有抓到——兔子在他撲下去時,已經跑掉了。抓不住兔子的徐永晉隻能拿王林斌出氣了。
“這麽好抓的兔子你也抓不到?……來!我試試看。”王林斌挽起袖子,邁著大步,雄赳赳氣昂昂走到前麵。走了兩步,王林斌疑‘惑’地回頭問徐永晉:“兔子在什麽地方?”
“兔子?”徐永晉給王林斌問的啼笑皆非,這個大少爺連野兔在什麽地方都不知道也要抓兔子,虧他還有臉問自己。“兔子就在草叢裏,你要先找到野兔挖的‘洞’窟,然後用煙熏,用水灌,把兔子趕出來就是了。不過你要小心點兒,萬一找到的是毒蛇‘洞’窟,那你可麻煩大了!”
王林斌打了一‘激’靈,抓兔子的興趣立刻小了不少,可是看徐永晉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王林斌對徐永晉說的毒蛇‘洞’什麽的產生了極大的懷疑。“在這裏點火?萬一引起火災了怎麽辦?還不給人家抓起來啊?水淹主意不錯,可到哪裏找水去?你個‘混’蛋是不是騙我?”王林斌望了眼周圍,周圍那些抓兔子的同學沒一個搞什麽煽風點火,水淹七軍的,看來徐永晉說的不盡不實。
“嗬嗬,既然無法從‘洞’裏麵逮到兔子,那你隻能低著頭瞪大了眼睛看看什麽地方有跑出來的野兔了。”徐永晉憊懶地坐在草地上,指了指麵前草地。“連我都抓不到,你要抓的住我就佩服你!”
徐永晉坐在草地上,看著王林斌彎腰在草叢中仔細搜索著野兔,沒多少時間,王林斌打消了在徐永晉麵前炫耀的念頭,垂頭喪氣走了回來。“這草長的都掩到我膝蓋,就是有兔子,我這麽走過去它還不逃?不抓了!”
“嗬嗬,我就知道你會放棄的。”徐永晉笑著站起來,迎著王林斌走了過去。“前天上午你和田‘雞’比試不也是這樣?才跑了幾步路,你就把背上磚頭扔掉了五塊,嘴裏還死活不肯服軟,說什麽磚頭自己跑掉了,那磚頭有腳能自己走嗎?嗬嗬,一點兒耐心也沒有,虧你還想到海軍學校呢!”
王林斌很難得地臉紅了一下,嘴硬道:“磚頭是自己丟了嘛!跑步顛幾下那磚頭就自己掉了。”
徐永晉不依不饒緊緊進‘逼’:“剛好掉了五塊?教官說必須背上五塊,你就掉了五塊,還剩下五塊,這世界巧合還真夠多得了。”
徐永晉走到王林斌身前,拍了拍肩膀,很親熱地說道:“算了,也不和你搗糨糊,反正能在背杆步槍以外還背了五塊磚頭跑完全程,對你來說已經很了不起了。”
王林斌不滿地嘀咕道:“你個‘混’蛋,總是那壺不開提那壺。”
“你不是要當海軍嗎?我問過教官了,海軍對體能的要求比陸軍還要高呢!那些幺二零、幺五零炮彈體質弱一點兒的抬都抬不動,所以嘛,提醒你注意鍛煉,這是對你好。”徐永晉看了看天,天空遍布紅‘色’晚霞,草地上正在戲耍的同學朝靶場回去了,有人還友善地對他們喊著讓他們也回去的話。徐永晉扭頭朝靶場慢慢踱過去。“走吧,該吃晚飯了。”
王林斌跟著徐永晉朝靶場而去,嘴裏不服氣地說道:“我要當的是艦長,又不是炮手,抬炮彈與我何幹?你聽過有哪位艦長在戰鬥中親自跑到前麵開炮去嗎?要是那樣誰還協調軍艦各部‘門’工作?我要當的是中國的納爾遜,而不是默默無聞的一個小炮手。”
一聽王林斌想當中國的納爾遜,徐永晉嗤之以鼻道:“你就做夢去好了,人要一個腳印一個腳印走,你想兔子一樣朝前蹦著走嗎?就算你考上海軍學校,學校裏也要訓練搬炮彈的,那可是比一杆槍五塊磚頭重多了,那時侯你是否說自己是當中國納爾遜來著,而不是過去搬炮彈的?”
“有動力揚彈機,又不需要太多體力,就是搬幾發炮彈也沒什麽了不起的。這麽苦的軍訓我都堅持下來了,還怕搬炮彈?陸軍有什麽好的,整天不是挖戰壕就是練跑步,跟土拔鼠一樣……不對,說土拔鼠不好,怎麽能形容我們可愛的陸軍是老鼠呢?應該是旱鴨子。”王林斌對自己找出一個貼切形容陸軍的名詞感到極為高興,嘿嘿笑了起來。
徐永晉瞟了得意的王林斌一眼:“旱鴨子?……你個‘混’蛋學習不好嘴巴倒‘挺’損啊?陸軍是旱鴨子,那海軍是什麽?”
“嗬嗬,你說海軍是水鴨子好啦,反正我沒意見。”
“水鴨子?你還涮鴨子呢!真是天作孽猶可恕,自作孽不可活。咱們走著瞧,你那麽喜歡海軍總有一天要後悔的。”
* * * *
“李媽!我回來了!……李媽!”
王林斌推開院‘門’,嚷嚷著跑了進去。
“喲!少爺回來了?……哎呀,你怎麽這麽瘦了?這手上怎麽還有老繭?”聽到外麵傳來王林斌聲音,李媽急忙趕了出來,出現在她麵前的王林斌把她嚇了一跳,白白淨淨文文弱弱的王林斌現在又瘦又黑,看起來不是富家大少,倒成了鄉下整天東遊西逛的野小子了。看到王林斌原本光滑細嫩的手上現在有了老繭,把王林斌當自己孫兒看待的李媽心痛的不得了。
“水!快給我拿杯水來!”
“哎呀呀……這遭的什麽罪啊,好端端的一個人怎麽給折騰成這個樣子了?真是罪孽,要是老爺看到了還不知有多心痛呢!”李媽嘴裏嘮叨著回房去給王林斌端水。
走進客廳,王林斌將背負的背包扔在了地上。背包沒綁起來,裏麵的東西散了一地。兩雙開了口子的草鞋,一件皺巴巴髒兮兮的作訓服攤在地上,很快,客廳裏充斥著一股‘混’合了汗臭與泥土氣息的怪味道。
“喲,這衣服怎麽這麽髒啊?我讓張嬸洗洗去。……少爺,裏麵這些東西還有用嗎?”
“都拿去洗好了。”王林斌仰脖大口灌著李媽端上來的涼水,喝了幾口將茶杯擱在桌上抹了把嘴說道:“還是家裏好啊,可把我累死了!李媽,我爸呢?”
“老爺到工廠視察去了,馬上就會回來。知道少爺今天回來,老爺臨走的時候‘交’代過,今天晚上要好好燒幾個小菜,給少爺接風。”李媽揀起地上那些東西朝外麵走去,出‘門’的時候回頭看了敞開衣服,把鞋一脫,雙腳盤坐在椅子上的王林斌。雖然從外貌上看,還是以前熟悉的少爺,可人黑瘦了不說,連一舉一動卻沒了以前文質彬彬好象‘奶’油小生的樣子,說話、走路給人一種粗獷的感覺。李媽想象不到隻不過不到兩個月的時間,一個人為何能改變這麽快?——李媽感覺王林斌變化太大也不奇怪,自從上山後,雖然兩個星期學生可以回家一天,可星期六下午走星期天晚飯前又要必須回來,來回有五十多裏路讓怕累的王林斌不想回家了,這段時間隻是王磊在他們休息的星期天派人帶著各種吃的用的慰勞過他。
外麵天空飄來一塊烏雲,將烈日遮蓋起來,樹葉沙沙做響,起風了。
王磊在太陽還沒下山的時候回到家裏。
本來王磊今天是不想出去的,畢竟唯一的寶貝兒子今天軍訓回來,做父親的應該在家裏迎接才是。可上午議會的張議員找上‘門’來,說是有“意大利”客戶到了潯陽,想要洽談購買一批鎢鋼,鎢鋼是政fǔ控製物資,隻是“意大利”商人神通廣大,讓議會控製外貿的委員會同意進行外銷。鎢的產地在贛南,當地就有鎢鋼生產,不過贛南的鎢鋼質量參數比較高,政fǔ不同意將贛南產鎢鋼賣給意大利人,於是“意大利”人就到潯陽來洽談了——潯陽也生產鎢鋼,質量雖然沒有贛南的好,可在世界上也算小有名氣。潯陽最大的鎢鋼廠是王磊他父親在一八九零年創辦的,當聽到有大生意上‘門’,王磊隻得將見兒子的時間推遲了。
坐在車裏看著行人從車窗外朝後掠過,王磊臉上‘露’出淡淡笑意。下午王磊狠狠痛宰了一頓意大利商人,這些帶了黃金過來的商人不光需要鎢鋼,他們還要碳素鋼、黃銅、木材、橡膠、糧食……一大批各種原材料。從議員那邊王磊探聽到這些所謂的“意大利人”實際上是一個德國外購團,因為戰爭,協約國對德國的海外貿易進行封鎖,所以他們才打著意大利的幌子,跑到中國來購買戰略物資。戰爭年間,德國馬克在中國是沒有什麽吸引力了——除了美圓,連英鎊中國人都生怕拿在手中會貶值,德國人知道這一點,於是他們帶了大量的金銀來‘交’易。當王磊看到德國人取出用來訂貨的一塊塊金磚,眼睛都直了。於是雙方在和諧的氣氛下很快達成了眾多意向合同。按照合同,王磊現在所有的工廠就是生產德國人需要的那些東西也不夠——以前工廠庫存已經在戰爭開始後,讓美國人買走了。——看來工廠規模還要繼續擴大。至於擴大工廠規模,王磊一點兒也用不著擔心,為了盡快獲得這些物資,德國人以高出國際市場三成的價格跟他簽定的合同,並且還當場付給他可觀的定金。
德國人雖然很嚴謹,可是戰爭讓他們急需這些物資,心急如焚下,他們也無法真的按照國際市場價問王磊購買這些東西。聰明的德國人很清楚,王磊跟他們說的一點兒都沒錯,很多物資他們要是不買,說不定一轉身英國人就買走了。何況現在國內市場上這些東西也是一天一個價,還天天都往上漲的,現在看要多付三成,也許再過半年國際市場價比今天付給的還要高。
在友好氣氛下,洽談很快結束,德國人公事公辦,他們還有其他東西要購買,於是在簽訂的合同後晚宴也不用王磊請,匆忙朝火車站趕,打算到南昌再去找下一個供銷商,在這些德國人走後,張議員告訴王磊,說是過兩天又要有一個美國貿易代表團到這裏來搜刮,要王磊做好心理準備。好消息一個接著一個,王磊感覺自己現在真和做夢一般。
打開車‘門’,還沒下車就看到自己的寶貝兒子從客廳裏喜笑顏開跑了出來,這讓王磊十分高興。
“林斌,你們在山裏都訓練些什麽?”吃飯的時候,王磊和藹地看著狼吞虎咽的兒子,放下筷子問道。
王林斌手上撕著‘雞’‘腿’,嘴裏嚼著‘雞’‘肉’,含糊地說道:“也……也沒什麽。每天除了站隊列,什麽稍息、立正,向左轉、向右轉,就是跑步、俯臥撐、仰臥起坐、抬‘腿’、轉身彈跳什麽的。”
“就這些嗎?這也太單調了。”王磊失望地問道。
王林斌用力咽下去一塊‘雞’‘肉’,抬起頭看了眼父親。“是啊,是比較單調,而且還很累。就說俯臥撐和仰臥起坐吧,開始我們每天做三組,每組間休息一分鍾,一組六個俯臥撐,到了下星期就一組要八個了,仰臥起坐也是如此。到現在俯臥撐每人每天要求最少做四十五個,仰臥起坐最少也要做五十五下。還有跑步,每天都要在山路上跑五公裏,昨天上午在靶場內還進行了測試,要求在十六分鍾內跑完三公裏,違者就要做三十個俯臥撐以示懲罰。真是累死了。”
“這樣啊?”
王磊聽的眼珠都要凸出來了,以前在學校訓練的時候,他在沒事的時候專‘門’過去看了一回,感覺軍訓並不是很累,可今天一聽,這簡直是魔鬼訓練,看來寶貝兒子這次吃盡了苦頭。
王林斌沒注意到父親臉‘色’,繼續自顧自說道:“對了,還有背槍、肩槍什麽的。我們昨天下午還進行了實彈‘射’擊呢!”
“實彈‘射’擊?!”王磊的嘴巴張的老大。
王林斌點頭承認,興衝衝地表功道:“是啊,八發子彈我打了四十七環!爸,你說我厲害吧?”
“厲害,厲害我們林斌自然比誰都厲害……你們教官就不怕發生誤傷嗎?都是些‘毛’頭小子,搞什麽實彈‘射’擊?!”王磊對教官安排他們‘射’擊深為不滿。
“有什麽好擔心的?我們在靶場那麽多日子,經常有人過來打靶,也沒看到誰因為實彈‘射’擊受傷了。……爸,很刺‘激’的!一扣扳機,‘叭’地一聲子彈就飛了出去,你眼前就是一團淡淡青煙,還有‘春’節放鞭炮時的味道,嗬嗬,再有趣也沒有了。”王林斌一邊說一邊比畫著。
王磊卻怎麽也感覺不到有什麽有趣可言,作為自己工廠生產步槍槍管鋼材的內行人,王磊知道雖然槍管質量提高後炸膛事件少了許多,可畢竟不能保證槍管永遠不會炸膛,真要炸膛,肯定就不是什麽小事。“你們用的什麽步槍?九零步槍嗎?”
“不是,是七五式,九毫米子彈,威力大,後坐力也滿大的。”
對軍方的安排,王磊暗中直翻白眼。九零式步槍采用了鎢鋼都免不了炸膛,這七五式槍管更差,居然讓學生用這麽危險的東西。
“爸,我想考軍校。”
“嗯……啊?”王磊正暗恨著部隊太不拿學生當回事,兒子說的話剛隨口敷衍一下,馬上反應過來,驚訝地瞪大眼睛看著坐在對麵嚴肅起來的兒子。“你再說一遍,剛才我沒聽仔細。”
王林斌收起笑臉,容不得別人反對,一字一頓堅定地說道:“我說我要考海軍學校,我要當中國的納爾遜。”
“不可以!”從來不對兒子發火的王磊仿佛被人踩了一腳,一下子跳了起來,暴怒道。
“為什麽不可以?爸你應該知道為什麽參加軍隊,外麵宣傳畫說的很明確,因為義務、榮譽、國家。我已經成年了,為了為國家盡義務,我應該參加軍隊。中國每次重視軍隊的時候,都是在曆史上最輝煌的時候,漢武帝唐太宗為什麽到現在還讓人讚揚?就是因為他們建立起強大的軍隊,不然現在的中國在什麽地方?想要留名青史的,要麽流芳百世,要麽遺臭萬年,讓今後所有人都痛罵,爸爸比我大,你知道曆史上都那些人留名了?反抗異族、開疆拓土留名的海了去了,還有一些人留名是他們投降,如秦檜、吳三桂之流。人總是要死的,怕什麽早死晚死?我隻要能讓以後中國人都記得有我這麽個人就成!最後我是中國人,為了國家強盛,我應該參軍,軍隊才是我實現理想的地方!”看來想說什麽話王林斌已經準備好了,嘴巴一張根本容不得王磊‘插’嘴打機關槍般說了下來。王磊瞪大了眼睛看著他,他突然覺得站在對麵的兒子陌生了,不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個嬌氣的不得了的大少爺。至於兒子說了些什麽,王磊根本就沒聽進去。
王磊坐了下來,唬著臉冷冷說道:“不管你怎麽說,我隻有你這麽一個兒子,決不允許你參加什麽軍校!你要是報名了,我也會跟部隊說我決不同意。”
在王林斌決定報考軍校的時候,徐永晉就已經警告過他父親有可能不同意,對父親現在的說法王林斌已經有了準備。見父親不同意,王林斌毫不示弱地回瞪著父親:“我就是要考軍校!你要不答應我就離家出走!反正軍訓沒白軍訓,怎麽一個人在野外生存我已經清楚的很了。”
“你要離家出走?”王磊氣急反笑,反問道。
從小兒子威脅自己不知威脅了多少,可每回威脅都是不滿足的話他就不理父親了,離家出走這麽嚴重的威脅這倒是頭一回。王磊很想說要離家出走就出去好了,可他怕軍訓時候那些該死的教官真的教了兒子如何在野外生存,兒子一氣下要是跑出去了,問題就實在太嚴重了!
“不錯!你要不答應,我就離家出走!讓你永遠也找不到我!”
看著麵前的兒子,王磊突然發覺自己教育實在是太失敗,以前什麽都滿足他,讓無法無天的兒子真的以為世界上就屬他最大,做父親的什麽都應該聽兒子,現在終於鬧得不可收拾了。
兒子長大了嗎?也許吧,一場軍訓讓兒子強壯了許多,透過單薄的衣服,可以看出胳膊上那一塊塊突出來的肌‘肉’,身高也有一米七了,可這決不是兒子可以讀軍校的理由,他畢竟才十六歲,而且自己隻有這麽一個兒子,怎麽說也不應該讓他參軍去。對著兒子沒轍的王磊發愁了,應該如何改變兒子這可笑的念頭呢?
在旁邊的李媽見父子倆僵在那裏,小心上前勸王林斌道:“少爺呀,不是我倚老賣老,參軍這事必須要慎重考慮,不得馬虎啊,軍隊比什麽地方都危險,搞不好就有生命之憂,老爺隻有你這麽一個孩子,想想老爺年齡,你可不能不為老爺考慮自作主張啊。”
王林斌現在鑽進了牛角尖,頭一擰,還是那句話:“反正我要參軍,我要考海軍學校!不管誰勸,我都要考軍校!”
“我讓你考!”王磊衝了過去,啪地一聲狠狠給了兒子一耳光。
王林斌臉上浮現出手掌印,李媽心疼的看著這個自己從小帶大的少爺,心裏直哆嗦,偷偷瞟了眼王磊,沒敢上前安慰王林斌。王林斌手捂著被打的地方,不能置信地看著打自己的父親,眼淚在眼眶裏直轉悠。從小到大,父親還從來都沒有打過他呢!
王磊看著兒子臉上手印,心裏一陣酸楚,他現在明白了什麽叫打在兒子臉上,疼在父母心上。尤其是看到兒子眼眶裏含著淚水,王磊心就更酸了。可現在他卻不能軟下來,一軟這個寶貝兒子就會順著竿子往上爬,自己再也奈何不了他了。為了父親的尊嚴,王磊黑著臉訴斥兒子:“你給我死了這條心!我就是把你鎖在家裏也不許你考軍校!”
王林斌一言不發捂著臉朝樓上自己臥室跑去,任憑父親在後麵任何叫喊,他也不回答。進了臥室,咣地一聲王林斌將房‘門’給關上了。很快,從臥室裏傳來王林斌號啕大哭聲。
王磊呆站在餐桌前,看著一桌的菜,心裏空‘洞’‘洞’的滿不是滋味。現在他很後悔剛才打了兒子,可要是不打,又如何讓兒子打消參軍念頭呢?王磊覺得自己心裏好涼好涼。
看著老爺失落地站在原地,而樓上傳來少爺的哭泣聲,李媽隱藏在內心深處的傷心事又給勾起來了,二十一年前自己在鹿邑的家裏不也發生了同樣一幕?當時自己兒子作平不也是尋死尋活非要參軍不可?而且要求參加的也是海軍。家裏就這麽一個兒子,放在誰家也不會同意參軍的,和老爺對少爺一樣,當時自己丈夫也打了兒子一巴掌。隻不過挨了打的兒子怒氣衝衝跑到外麵去了,而王家的大少爺卻衝到樓上關起‘門’來放聲大哭。李媽心裏一個勁後悔,當時要是咬咬牙堅持一下,兒子最終也不會參軍,不參軍他也不會犧牲在馬尼拉,兒子不犧牲,自己的丈夫也不會因為發瘋失足落水淹死,要是那樣自己現在應該已經抱上孫子了。
整個晚上王磊都癱坐在客廳的沙發上,望著前麵沒說一句話,和德國人做成的那筆生意帶來的高興勁在兒子宣布他要參加考軍校時就已經長了翅膀,卟哧一下飛個無影無蹤。兒子晚飯都沒有吃完就上樓,王磊對會否把兒子餓壞了擔憂不已。望著掛在牆上妻子的遺像,王磊感到自己心酸不已,要是自己妻子沒有難產而死的話,也許現在妻子能說服這頭倔得跟牛一樣的兒子。
傭人勸少爺開‘門’聲音從樓上傳了下來,接著樓上王林斌房間傳來乒乒乓乓砸東西聲,王林斌歇斯底裏般怒罵著外麵,那些上去勸少爺吃飯的傭人隻得灰溜溜又走了下來。
“這個‘混’蛋還不肯吃東西?”王磊見李媽微微搖著頭默默走了過來,沉聲問道。
“少爺說什麽也不開‘門’,他說……”李媽後麵的話沒說出來,偷偷看了眼麵前的老爺,隻不過一個晚上,老爺就麵‘色’灰白,眼眶深深陷了下去,眼角都是血絲,頭發也失去了以前的光澤。
王磊生氣地說道:“不要理他!他要鬧就由得他鬧,我倒要看看他能鬧到幾時!這麽大個人了,還跟個小孩一樣,使‘性’子,耍無賴,這還了得?反天了!……李媽,讓老王準備車子,我現在要到工廠去。這個不孝兒誰也不許理他,不許讓他出‘門’,至於在房間裏,讓他一個人去鬧好了!”
兒子威脅過要離家出走,王磊雖然不相信這個兒子真的有能耐一個人在外麵過日子,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兒子太單純了,萬一出去給人‘誘’拐了可怎麽辦?還是將他鎖在家裏比較安全些。
“……是,老爺。”李媽看了看王磊‘欲’言又止,歎口氣朝外麵走了出去。
“李媽,……少爺呢?”
華燈初上,心神不寧的王磊拖著疲倦的身軀回到家裏,剛進‘門’王磊就看到李媽坐在沙發上抹眼淚,幾個傭人站在旁邊愁眉苦臉唉聲歎氣,王磊還以為兒子出了什麽事,著急地就想往樓上闖。
“少爺在樓上。”
拉著扶手正‘欲’上樓的王磊停下來望著李媽。
李媽抹了把濁淚,拿起桌子上一件開了封的信箋遞給王磊。“老爺,這是少爺寫給您的。”
“寫的什麽東西?”王磊心裏隱隱覺得有不好的事情發生,疑‘惑’地接過信箋,將信封撕開取出裏麵的信紙,看了眼李媽,低頭看那封信了。王磊不看方可,一看火冒三丈,幾把將信撕了個粉碎。“我怎麽生了這麽個不孝子孫?!這個王八羔子非好好揍一頓不可!”
幾個垂頭站在一旁的傭人聽王磊罵自己兒子是王八羔子,覺得十分好笑,隻是現在可不是笑的時候,誰要是表‘露’出一點兒高興樣,這個火氣正盛的老爺非讓自己開路不可!
信紙上寫的很簡單,是王林斌給父親的最後通牒,也難怪做父親的會生氣,王林斌在信上威脅父親說什麽自己一定要考軍校,這他是鐵了心的,父親要不答應他就離家出走,要是派人守在外麵,自己出不去,那麽他就開始絕食抗爭了,說什麽反對父親壓製自己參軍權利的行動要一直堅持到父親妥協為止,在此期間他將什麽也不吃。王磊如何可以妥協?真要妥協他昨天晚上就低頭認輸了,還用得著等到現在?王磊現在明白了為什麽古人會說黃金棍下出孝子了,自己不就是一個現成的反麵典型?
見王磊怒氣衝衝要衝上去踹開房‘門’揍王林斌,李媽嚇得連忙拉住王磊的衣角哀求道:“老爺……老爺!使不得,使不得呀,……少爺隻是一時痰‘迷’心竅了,老爺萬萬打不得啊!”
“怎麽打不得?我今天就要讓他明白誰才是家裏的主人!”
“老爺,不能打呀,少爺隻是一時牛脾氣發作,過幾天就好了。老爺要是這麽一打,萬一少爺想不開這可怎麽辦啊?”心疼王林斌的李媽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苦苦勸著。
家中的傭人見李媽哭的傷心,也紛紛附和著勸說王磊:“是啊,老爺,也許少爺想兩天就能明白老爺是為他好了。”
“唉!……”王磊重重歎了口氣,從樓梯上走了下來,渾身發軟一下子癱坐在沙發上,手扶著痛苦垂下的頭,過了會兒王磊抬起頭,怒視著傻站在麵前的家中傭人,手指著他們破口大罵:“都怪你們平常太寵著這個‘混’帳東西!無法無天……還有沒有王法了?!李媽,你年齡也不小了,應該明白事理,我跟你說過多少回,我平常事情忙,沒那麽多時間管兒子,要你不要太寵著他,不要什麽事情都滿足他……可你就是不聽!這下好了!這下你們大家都滿意了嗎?!你……你、你!……天哪!我做了什麽孽?怎麽生了這麽一個不懂事的‘混’蛋啊?!”
王磊的話說的那些傭人一個個低著頭不敢看發怒的老爺。王磊就這麽一條根,他實在無法想象萬一兒子現在加入了軍隊,要是發生什麽意外,自己該怎麽辦,李媽就是例子,唯一的兒子戰死沙場,雖然政fǔ榮譽給了不少,可那些榮譽畢竟不能代替她的兒子。
作為潯陽最大的富翁之一,王磊在最高議會裏有他自己的代言人,也就是他的狗頭軍師,還是留學過英國的狗頭軍師。代言人在議會裏幫王磊說好話,讓他生意做的更紅火,而下來了,這人又給他灌輸現代企業理念——原料、市場。有了廉價的原料,才能生產出大量產品,而有了廣闊的市場,你的產品才能銷售得動。道理很簡單,可實施起來卻不那麽容易。
中國雖然大,但中國並不是一個原料大國,至少現在最需要的石油中國產量就低的讓人心酸。加上那些產油地距離耗油最多的南方十分遙遠,又在內地,運出來成本實在太高,而用船通過國外進口呢?那些石油產地又控製在土耳其、英吉利手裏。鐵礦也是如此,世界上最大的鋼鐵國自己居然沒有富鐵礦,少有的幾個鐵礦又含了大量磷和伴生了許多其他金屬,提煉起來難度大不說,還很‘浪’費。害得中國每年要從國外大量進口富鐵礦石,白白讓外國人賺自己一大筆錢。
原料受製於人,市場同樣讓中國的商人心煩。給別人看看中國有千萬平方公裏的領土,六億人口,市場大的簡直成了無底‘洞’,可這麽大的市場裏工農業發展實在太不均衡了,都解放四十年,農業人口還占了七成多。這些人眼睛隻盯著地裏的莊稼,讓他們買什麽東西,這個好象難度太高。六億人口的國家,要把七成農民刨出市場,這市場也不會大到那裏去。加之還有周期‘性’的經濟危機……狗頭軍師說過,最好的解決經濟危機辦法就是將它嫁禍到其他國家去。可惜那些英、法、德、美自己還想將市場風險轉嫁到別國去,對中國想要利用他們如何沒有戒心?一個個貿易壁壘搞的比天還高,要是沒有非常事件發生如何可以進去?至於其他弱小國家,現在除了中國鄰邦高麗、安南、日本外,其他地方都成了日不落盤中餐了,人家不可能讓你進去啊!
就是可以讓你進的三個鄰邦還要區別對待,高麗、安南是中國最可信賴的盟友,不管是戰略地理緩衝需要還是為了表現一下得道多助現實版,都不能讓他們日子過的太差勁,搞經濟一體化是可以的,轉嫁危機對政fǔ來說卻要慎之又慎了。至於日本,王磊的軍師說過,日本雖然現在並不強大,可議會裏卻有很多議員叫囂著要讓日本倒退回戰國時代——據說是第一任國家主席在離任前,對後繼者千耵聹萬囑咐,讓他們一定要對日本報以足夠的戒心,如果日本有什麽異動,寧可先下手為強,也不可沽名講什麽仁義。史秉譽這麽說了,其他人如何可以掉以輕心?偏偏這個日本也會來事兒,非要搞什麽變法維新不可,還在琉球事件後要建什麽亞洲第二強大的海軍艦隊。亞洲有中國艦隊保證安全就可以了,他日本搞什麽艦隊?惹的最高議會整天都有人在喊打倒倭奴,讓倭奴下海與王八為伴。雖說日本勢力相差中國太懸殊,這些人說的沒有通過,可海軍建設委員會卻堂而皇之通過了與日本展開軍備競賽的議案——讓中國海軍保持對日五比一的優勢。中國這邊對一衣帶水的鄰邦總是喊打喊殺,那日本豈能容你開拓他的市場?王磊常常想,要是歐洲沒有爆發戰爭,恐怕中國海軍再過兩年就要打一場對日戰爭了。誰讓他的國民不買中國貨了?
現在外麵世界給各國瓜分的差不多了,而中國的發展又要原料,要市場。原料在國外,市場也在國外,那怎麽辦?談判讓外國讓出殖民地給你中國嗎?隻有白癡才能同意這樣的要求,談判無法決定,那隻能通過戰爭了。
作為企業主,王磊支持政fǔ進行的如中西菲律賓戰爭一樣任何反殖民戰爭,隻有這樣的戰爭才能將那些西方殖民者從殖民地驅趕出去,幫助殖民地建立他們自己的***政fǔ。當然,作為幫助他們的解放者,中國同他們簽訂平等的條約自然也是合情合理的。二十年前的菲律賓一戰後,中國就和新成立的菲律賓政fǔ簽訂了《關於共同開發呂宋島碧瑤地區金礦和蘇裏高鐵礦協議》。二十年了,那些合資公司發了大財,而當時規模不是很大的王家並沒有在菲律賓得到什麽好處,現在王家企業終於大了,王磊自然希望自己能成為這樣的幸運兒。
在議會有代言人的王磊很清楚地知道,中國對外戰爭在短期內一定會爆發的,隻是現在歐戰出乎人們意料,原本兵強馬壯、氣勢洶洶的德軍進入中***隊最忌諱的兩線作戰,看樣子這場戰爭不是幾個月就能結束了。對什麽時候參加戰爭,參加那一邊,政fǔ自然要謹慎小心,萬一站錯隊,可是要連老本都蝕進去的!
不管怎麽說,中國要參戰,而參戰就需要大量的士兵。要是戰爭結束了王林斌想參加軍隊,王磊雖然不願意,可畢竟也用不著擔太多心,真讓他去也沒什麽大不了的,可現在戰爭的‘陰’影已經降臨到中國頭上,政fǔ開始進行戰爭準備了,這時候王林斌突然說要參加海軍,王磊這還如何能夠同意?要是同意不等於明知道前麵是火坑也要讓兒子跳嗎?可這個笨兒子又不體諒做父親的勞苦用心。王磊無法勸兒子,隻能拿傭人們出氣了。
樓下鬧翻了天,樓上的王林斌現在正趴在‘門’邊仔細聽著下麵的反應,手裏還拿著幾塊餅幹,時不時咬上一口——昨天晚上被父親打了一巴掌後,王林斌更加下定決心一定要達到自己目的,長這麽大父親還沒衝自己發過火,既然以前都是父親退讓,這次王林斌非要看看父親能堅持到何時。軍訓教會了王林斌保持體力是最重要的,辦什麽事情要是沒有體力,最後隻能一事無成。說要絕食那完全是嚇唬父親,樓上自己餅幹不少,真要不開‘門’,把自己關在屋裏,過上三五天是絕對沒有問題的,王林斌相信自己隻要兩天沒下樓吃東西,父親肯定就坐不住要舉起白旗投降了。真要不投降,他也隻得到時候再想辦法。
剛才父親發火想要衝上來揍自己時,王林斌嚇了一跳,急忙站起來搬了把椅子靠在‘門’邊,想要父親就是上來也撞不開房‘門’。幸好有李媽把父親給勸下去了,不然父親真的一撞‘門’,雖然有了預防措施,估計到最後效果也不會好到那裏去。
聽到沒轍的父親在下麵怪這個怪那個,王林斌心裏充滿了勝利感,這說明父親沒什麽辦法了,真所謂黔驢技窮。王林斌覺得也許用不著堅持太多時間,這場鬥爭就要以自己的勝利而告終。
滿天星鬥漸漸隱去了,東方鐵青‘色’的天空‘露’出了魚肚白,道道紅芒從遠山後麵冒了出來,將東方滔滔雲霧染上了粉紅、紫紅、醬紅‘色’,‘色’彩絢麗的雲彩下,一個紅點從山脊裏好奇地探了出來,很快,紅點變成一輪通紅的巨大火球躍出山脊,道道金光‘射’向各方。萬物蘇醒了,潯陽城街頭又出現了一群群身著校服的學生,大地再次充滿了活力。
“嗨!哥們!……王林斌的朋友,等等我!”
今天是開學第一天,從這一天起徐永晉就是高二學生了。背著書包到學校的徐永晉正低頭朝前走,快要到學校時,身後傳來歡快的叫聲。一回頭,看是誰在叫“王林斌的朋友”,卻看到升入高三的迪迪咧著大嘴朝自己跑了過來。
“嘿!哥們,你沒和王林斌在一塊兒嗎?”迪迪跑到徐永晉身旁,用他那跟芭蕉扇差不多的大手在徐永晉肩膀上很親熱地“輕輕”拍了一掌,將頭湊到徐永晉麵前,臉上綻放出真摯地笑容。
徐永晉苦著臉,倒吸著涼氣,迪迪那一巴掌讓徐永晉感覺自己肩膀差點脫臼了,也隻有這個運動瘋子才有這麽大的勁兒。“我怎麽知道王林斌在哪兒?怎麽,你找他有什麽事兒?”
“嗬嗬,也沒什麽事,隻是最近手頭比較緊,想找王林斌借兩小錢‘花’‘花’。”聽迪迪的語氣,仿佛問王林斌借錢成了天經地義的事情。“你們不是兄弟嗎?我經常看到你們上學一起走的。”
看著笑的很爛漫的迪迪,徐永晉連忙將自己和王林斌劃清界限:“什麽兄弟啊?王林斌成績不好,我幫他補課才是真。至於以前上學遇到,那都是巧合。”
迪迪見徐永晉一副膽小怕事的樣子,哈哈大笑,用力在徐永晉肩膀上按了一按。“你看你!好象我會問你借錢似得,放心好了,我知道你手頭也沒什麽錢。再窮也決不會找到你頭上來的。”
“錢我倒真的沒有,連學費也是家裏好不容易省出來的。你要問我借錢算是找盲人問路了。”王林斌恨的咬牙切齒的迪迪,徐永晉倒並不是太害怕,隻是覺得這人還是少惹比較好,真要讓他拳頭落在自己腦袋上,打了也是白打。學校是無論如何不會開除這個給校籃球隊爭光的中鋒的。“你要錢幹什麽?你的學費不是學校給你免了嗎?”
迪迪一本正經解釋道:“錢自然是要用的了,喝茶需要錢,看戲需要錢,找姑娘還是需要錢,沒錢那怎麽可以?……嘿,對了,你們暑假軍訓怎麽樣?”
“還能怎樣?無非是在靶場打了一回靶而已。你們呢?”
“打靶?!很刺‘激’吧?”迪迪一臉羨慕地問道。
“有什麽好刺‘激’的?無非是扣動扳機,子彈打出去而已,你們暑期軍訓都有那些活動?”
迪迪聳了下肩膀,一臉無奈地歎息道:“沒趣的很,整天跑步、跑步、還是跑步,除了擺擺架勢,就是俯臥撐、仰臥起坐什麽的。”
“嗬嗬,跟我們差不多。”
“還有什麽遊泳……菩薩保佑,我一看到水就犯暈,那狗屁教官還踢我***一腳,非把我踹下去不可,害的我差點溺水而死!”迪迪忿忿不平地繼續說道。
“啊?有這麽壞啊?難道就沒高興的事?”
“當然這麽壞了。……不過高興的事兒也有。你知道我是幹啥的,我們那個教官說是打籃球也是一項鍛煉,嘿嘿……”
看著迪迪小人得誌的樣子,徐永晉笑了起來:“這不是你的長項嘛!難怪你這麽開心了。”
迪迪搖頭晃腦得意地說道:“最高興的是教官和其他戰士組成一隊,要和我們進行一次對抗比賽。他還自以為自己是誰呢!嗬嗬,當他上籃的時候我從側麵上來,給了他‘胸’口重重一掌,當場把他打的背過氣去。”
“你這可是犯規。”徐永晉還以為迪迪在打籃球時,靠自己技術教訓了他們教官一把,誰知道這個小人居然用這種‘雞’鳴狗盜的把戲暗算教官?真是小人得罪不起啊!
“犯規又有什麽了不起?我們那個教官還以為我不會打球呢!等醒過來告訴我籃球不是這樣打的,還一板一眼教我如何打籃球,哈哈,真是笑死我了。”迪迪得意地仰天大笑。
徐永晉臉上掛著僵硬的笑容,幹笑兩聲。說實話他很不想笑,要是可能,他應該大聲指責迪迪這件事做的實在太過分了,可這樣做的後果如何不用細想也能猜出來,主持正義如果後果是挨一頓揍,這種正義還是不用主持為妙。
徐永晉不想在迪迪的快意恩仇上糾纏太久,收住笑容,忙找其他話題:“對了,你知道這學期軍校要招收學員嗎?不知你有什麽想法,是不是想上軍校?我們班很多同學都想報名呢!”
迪迪腦袋搖的像撥‘浪’鼓。“我不考,我要上大學,到長臂猿籃球隊打球。”
“陸軍籃球隊不是世界上最強的籃球隊嗎?你應該希望到最好的籃球隊打球才是。”
“你說的對極了!陸軍籃球隊是最好的球隊,我連做夢都想到那裏打球,可現在水平還不夠,還需要鍛煉,……鍛煉知道嗎?我需要加強自己的實力。”很難得的,迪迪居然也知道謙虛,隻是當他彎起臂膀,讓徐永晉看看他那結實的肌‘肉’,臉上的謙虛就變成了無限的自信,或者說自大。
徐永晉看著在自己麵前賣‘弄’身材的迪迪,憋著好笑敷衍道:“好好好,預祝你能心想事成。”
快要到學校‘門’口時,身後馬路上傳來汽車喇叭氣鳴聲,一輛黑‘色’中華牌小轎車揚起一陣塵土從倆人身邊掠過,緩緩停在了學校‘門’口。
這輛汽車迪迪和徐永晉都很熟悉,不光他們,整個潯陽一中的師生也都認識,這是學校董事會王會長的轎車。中華轎車是現在中國最高檔的轎車,這種車整個潯陽也不過三輛,而體現身份氣派的黑‘色’中華牌轎車,潯陽獨此一輛再無第二輛了——三萬元一輛黑‘色’***中華轎車,這可不是一般商人買得起的。
駕駛室車‘門’打開,司機從裏麵低頭走了出來,從車頭繞到另外一邊,一手將後車‘門’拉開,另外一手放在車‘門’上沿,從車裏麵神氣活現地鑽出一位穿著校服的學生——不是王林斌還有誰?
“***!臭王林斌就是喜歡擺什麽臭架子,我呸!”迪迪不忿地衝地上很很唾了一口。
“少說兩句吧,誰叫他爸有錢呢?”
“有錢擺什麽闊?***,王林斌無非老子有錢能買車而已,我要是進了職業球隊,一定買一輛比中華牌更高級的轎車!非氣死這個‘混’蛋不可。”迪迪神情‘激’昂地在旁邊指手畫腳,高聲說著,根本就不在乎路人看到他這副樣子會否認為他發失心風了。
“林斌,以前你不沒什麽事兒,都是自己騎車上學的嗎?今天怎麽坐轎車了?……還有你這臉‘色’怎麽這麽差啊?是不是生病了?”
徐永晉進教室的時候,王林斌已經坐在座位上,高翹著二郎‘腿’在那哼歌。有些不滿王林斌早上如此張揚的徐永晉坐下來小聲埋怨,話還沒說完,發現王林斌臉‘色’不大好。
王林斌將翹著的二郎‘腿’放了下來,把頭湊到徐永晉身邊,洋洋得意地小聲道:“我不上次告訴你我要報考海軍學校嗎?……嘿嘿,成了!”
“真的?你爸舍得把你這個獨養兒子送到軍隊去?”徐永晉一聽驚訝無比,人說越富越怕死,徐永晉想不到王林斌他父親就這麽一個兒子,竟然會同意讓兒子考軍校!這可太古怪了。
“我騙你幹啥?自然是真的了。”說完了王林斌坐正了身子,繼續哼他的開心小調。
“你前兩天開心的生病了?不會是樂極生悲了吧?”
“生什麽病啊?老爺子本來不答應我參軍,我說要離家出走,結果他把我關在屋子裏,我就絕食,嗬嗬,幾天沒吃什麽東西,臉‘色’能好看的起來嗎?”王林斌輕鬆地說道。
“絕食?!……好家夥,你可真有種啊。”徐永晉發覺自己低估了王林斌,實在沒想到他為了報考軍校居然敢用絕食威脅父親!人心都是‘肉’長的,孩子真要以絕食來威脅,天底下也沒幾個父母能不妥協的。徐永晉原本放棄了今年報考軍校的機會,可現在聽了王林斌能讓父親低頭,徐永晉又動搖了。畢竟是熱血好兒郎,參軍是他們這代年輕人的光榮夢想。
“自然了,要是不這樣老爺子能同意我報考軍校嗎?當然啦,絕食隻是鬥爭策略,我可不能為了絕食把自己餓死,開頭房間內有餅幹充饑,我自然是大吃特吃,先補充一點營養再說,不過後來餅幹沒了,差點沒把我餓死!我還想是逃出來繼續反抗父親***,還是就此投降,沒想到老爺子居然先投降了,哈哈哈……”王林斌眉飛‘色’舞,繪聲繪‘色’講述自己是如何讓父親軟下來的。
徐永晉看著王林斌哭笑不得,世界上居然有這樣的兒子!為了自己能考海軍學校絕食也是可以的,可他居然怕自己餓壞了,在絕食期間偷吃餅幹,還騙父親說什麽也沒吃……
已經動搖的信念在王林斌解釋了如何通過父親一關後,重新回到了正軌,徐永晉是說什麽也不會對父母使用這種低劣手段的。對這麽卑鄙手段使用者,徐永晉隻能以豎起大拇指,佩服地說道:“狠!夠狠!……你居然敢這樣欺騙心疼你的父親?天!你爸要傷心死了。”
“才不會呢!反正我要辦到什麽老爸就一定要滿足我。不過餓肚子真的很難受,我還以為自己要暈死過去呢!這兩天連走路的力氣都沒有。”
看著王林斌裝出一副愁眉苦臉樣,徐永晉失聲笑了起來。
“各位同學,想要報名參加軍校考試的,中午下課後到教導室報名,我在這裏先說一下要求,要是自我感覺達不到的,還是不要湊這個熱鬧好了。……”周老師在自己課還沒上之前,走進教室讓一班沒有用心看書的失敗者安靜地坐下來,宣布關於報名考軍校的事宜。老師‘交’代的注意事情在靶場聶教官已經先說了一遍,這次無非重複而已。
對立誌當兵或者家裏因為貧窮,自認無法上得起普通大學的學生來說,能考有錢發的軍校自然是天大的好消息,當然,軍校招生曆來十分嚴格,不光要求有強烈進取心、紀律‘性’,同時還擁有強壯的體魄、冷靜的判斷力、對知識的渴求,加之軍校每年招生人數有限,而報考學子極多,能考上軍校的自然是比率極低。
徐永晉在佩服王林斌騙父親同時,對作為董事會會長的王林斌老爹能痛快同意並不感到十分意外。看兒子‘肉’痛是一方麵,還有一方麵就是因為王林斌學習成績糟糕,身體素質極差,加之又不遵守紀律,這樣的人在軍校招生第一關就要被刷下來了,相信王林斌父親也是想到這一點才不和這個牛脾氣的兒子多搞腦子。
也許這次部隊招收學員兵心情很急切,開學還沒過幾天,軍校招生體檢就進行了,在體檢進行一個星期後的星期六天,那些通過的學生在潯陽一中進行了文化考試——每年潯陽地區高考都指定在潯陽一中進行,這倒不是說潯陽一中跟教育局關係有多密切,主要是這裏的環境最適合考試,裏麵教室裏寬敞明亮,方便監考老師用他們那火眼金睛尋找作弊的蛛絲馬跡。外麵校園中鳥語‘花’香,讓人心情暢快,若是休息時候還能在水糖邊欣賞遊魚陶冶自己情‘操’,當然,你要是考的不好,那麽還是體會‘操’場邊默默無聞的雜草比較好。——當考試成績公布後,上了分數線的學生又要接受軍校招人老師的麵試。報考軍校的學生是很多的,隻是在連著要過三關下,通過的人極少極少,整個潯陽地區數千名考生中隻錄取八十名,而八十人中潯陽一中的學生就占了四十名,從這一點看,潯陽一中的招牌絕對是金子做成的。
出乎徐永晉同時也出乎王磊意料的,看起來實在沒什麽本事,第一關就要被淘汰的王林斌居然連闖三關,被馬尾初級海軍軍官學校選中了。從班主任老師手裏接過封起來的信封,打開後發現自己被錄取的一刹那,王林斌樂得跳起來表演了空中轉體三百六十度這種高難度動作——對他來說是這樣——然後又扯著嗓子發出刺耳的尖嘯,驚得班裏‘女’生個個‘花’容失‘色’,最後王林斌高舉著錄取通知書,雙手在頭頂舞動,兩腳踩著非洲土著步點……如果不是周老師為了維護教室課堂秩序,堅決製止了他,王林斌間歇‘性’‘精’神病症狀大有發展成持續‘精’神病患者之可能。
當王林斌回到家,把這則“喜訊”告訴了他那膽小如鼠的父親,王磊簡直覺得這世界完全顛倒了。自己兒子有多少斤兩王磊最清楚,當兒子參加了體檢後,他在家裏就什麽也沒說,王磊還以為被淘汰了呢!那曾想他居然過了體檢、文化、麵試三關?要不是錄取通知書被愛炫耀的兒子拿到自己麵前,王磊絕對會認為自己耳朵聽錯了,就是看到了錄取通知書,王磊也認為自己在夢中,可惜這場夢任王磊如何詛咒,或者死掐自己肌膚,也遲遲不肯醒過來。
王磊現在最後悔的就是事先沒有預防萬一到招生辦去說情,讓軍校放自己兒子一馬,還為了在絕食的兒子麵前表現出自己真的讓他參加招生考試,莫名其妙寫了一封“允許兒子報考軍校書”,要沒有自己寫的這該死的信,兒子就是想考也考不了。現在錄取通知書都到了,要是再拒絕,那可有破壞軍隊穩定之嫌,破壞軍隊穩定這是大罪,要是認定了兒子照樣參軍不說,自己還有牢獄之災,王磊活這麽多年還從來沒遇到過如此倒黴之事。
王磊在一旁唉聲歎氣,感慨人生命運變化無常,想讓兒子好端端過一生也不可得。而回到家裏躺在‘床’上的徐永晉卻在為王林斌運氣之好感歎著人要是走了***運,連城牆都當不住。一出生就生在富貴之家,整天吃穿不愁,現在考軍校,競爭那麽‘激’烈,那麽多人落馬了,居然給這個考試‘門’‘門’掛紅燈的問題學生考上……這不是運氣是什麽?
潯陽數千名參加軍校招生考試的學子中,考上海軍、空軍學校的有二十人,人數說少不算太少,潯陽一中張校長的孫子張浩天就考上了杭州空軍初級飛行學校,隻是這些人中要說比運氣,那他們誰也比不上王林斌了。與王磊猜測的一樣,正常情況下,王林斌在體檢那一關就應該被刷下來了,可事情卻偏偏出現了不正常,讓王磊失望的快要發瘋,而徐永晉隻能躺在‘床’上覺得王林斌本錢沒什麽就是有運氣。
不正常出現在報名上,當時在潯陽一中教導處的不光有教導主任,還有穿著便服的負責江西地區海軍招生的歐陽鐔海軍中校,說起這位歐陽鐔,他的伯父就是一八九零年指揮馬尼拉灣海戰的太平洋艦隊巡洋艦第二分艦隊司令歐陽騏海軍準將。二十年過去了,當年的海軍準將現在已經成了海軍參謀長和中國艦隊總司令,而他那侄子也接上班,上了輕巡洋艦艦長,隻是因為軍艦還在船塢裏製造,現在什麽事也沒有。這次因為非正常招生,軍方‘抽’出的人手不夠,他被馬尾海軍初級學校校長的伯父朋友竺青少將臨時抓了公差,到江西負責海軍學校招生。
當時歐陽鐔隻是聽說潯陽地區就數潯陽一中學生素質最高,於是到學校來看看報名的學生情況,讓他遺憾的是來報名的學生很多,可這些所謂高素質的學子卻看起來一個比一個文質彬彬,說要當軍人,還不如說考狀元、翰林更適合他們。沒看多少時間,歐陽鐔就失去了繼續觀察的興趣,當他正打算走的時候,王林斌進來了。
王林斌學習之糟糕,體質之惡劣,意誌之薄弱,是人所共知的,記錄報名名字的學校老師自然也明白,見王林斌這樣的人也來報名,雖然他的老爹乃學校董事會會長,但一來王磊到學校的次數實在有限,二來這位董事會會長也不清楚學校老師和學生都叫什麽名字,這些人會說什麽話可想而知。歐陽鐔見報名的學生不過爾爾已經暗暗搖頭走到‘門’口了,卻聽到身後有人大聲駁斥著老師,並且還說出一個人名——李作平。聽到李作平,歐陽鐔走出‘門’口的‘腿’又收了回來,回頭仔細打量著在他眼裏極為平常的王林斌。引起歐陽鐔注意很簡單,因為這個李作平他實在太熟悉了,在他所在艦隊牆壁上掛的那些為中國海軍做出重大貢獻的人員畫像中,有一幅畫像就是畫的李作平,在下麵還有簡介。而歐陽鐔熟知這人還有一個原因是他的伯父擔任過太平洋艦隊巡洋艦第二分艦隊司令,而李作平是伯父擔任分艦隊司令時,手下的一員小兵。
歐陽鐔眼裏王林斌麵紅耳赤‘激’動地與自己的老師同學大聲辯論著,當然,按照王林斌的水平,他說出來的話前言不搭後語或者語病很多這是很正常的事情。那些人嘲笑王林斌這也不好,那也不對,而王林斌卻說他的叔叔就是戰死在馬尼拉灣的海軍英雄李作平,作為烈士的後代,‘奶’‘奶’從小就告訴他要繼承叔叔的遺誌參加海軍保家衛國。身體是父母給的,這個他也沒有辦法,但‘精’神的力量是無窮的,頭可斷,血可流,寧可不吃飯餓死(他還真的絕食過,雖然時間很短暫)他也要參加海軍。
如果李媽知道學校裏王林斌說她是自己的‘奶’‘奶’,相信李媽會高興地抹眼淚的。而李***獨子李作平在九泉之下對突然冒出一位自稱是要參加海軍的自己“侄子”,不知心裏作何感想。
老師學生對王林斌的說辭自然嘲諷多過理解,他們也用不著理解王林斌的遠大誌向,可‘門’口聽著的歐陽鐔卻滿肚子不是滋味。人是有逆反心理的。從那些老師學生嘴裏,他知道王林斌學習成績不怎麽好,體質也比較差,所以他們認為王林斌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而歐陽鐔卻認為王林斌有一位烈士叔叔,並且時刻牢記烈士遺誌,這已經足夠了,學習差,到軍校可以補,體質不好也可以鍛煉,這沒什麽大不了,何況要是李作平的侄子加入太平洋艦隊,並且在叔叔以前工作過的分艦隊服役,這在政治上是有多麽大的影響!歐陽鐔發現自己喜歡上了這位李作平烈士的“侄子”。
後麵的事情就很簡單,在歐陽鐔關心下,王林斌莫名其妙考上了馬尾海軍初級學校,王磊要是知道兒子能上軍校並非表現如何出‘色’,而是在報名那天就決定了,也許他要感歎老天沒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