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懶洋洋的太陽斜掛在東邊灰蒙蒙的半空中,大地上的霧氣在陽光照耀下正在慢慢消退,露出開闊的平原。午 夜 吧 .5-ye-8.。幾座茅屋零星地散布在空曠的田野裏。一條瘦弱的黃狗耷拉著腦袋疲倦地在田埂上散著步,徒勞地想在周圍尋找點可以填腹的東西。原來人煙稠密的鄞西平原在經曆過太平軍和清軍來回的拉鋸後沒有什麽人活動了,原來這裏的那些百姓不是被太平軍裹脅當了“長毛”,就是被清軍給抓進城去,或者當作“發匪”砍頭朝上麵邀功去了。肥沃的田野裏長滿了雜草,隻有鄞江還在靜靜地朝著東北流淌下去。沒有什麽收獲的黃狗停住了腳步,警覺地望向了南方。
低矮的滾滾黃塵從南方的天際間冉冉升起,從煙塵中出現了無數的人影,沿著奉化江兩岸正在急速地朝北麵開進。
“向前!向前!我們是人民的武裝,我們是百姓的子弟。四明山上紅旗展,南昌城下炮聲隆。打敗曾剃頭,消滅李匪軍。向前、向前!奔赴戰場,奮勇殺敵,救民於水火,解民於倒懸,我們是戰無不勝的解放軍!……”
高昂的歌聲從行軍隊伍中傳了出來。這是解放軍第二軍的第二師和第八師先頭部隊,兩支部隊夾江並肩前進著,在他們後麵是推著小車,趕著馱馬的支前民工。雖然已經是數九寒冬了,可打了勝仗的戰士們感覺不到冬天的寒冷,一個個解開了厚重棉衣的口子,敞著胸膛迎接凜冽的朔風,行軍隊列中不時漾出歡聲笑語。一隊隊戰馬在隊伍兩翼飛快地奔馳著,馬蹄輕快,煙塵輕盈。在戰士們身後出現了十艘緩慢移動著的飛艇。
“司令員,我們距離寧波城還有四十裏!是不是讓戰士們加快速度?”跟隨五團前進的沈師長從前麵跑了過來請示。
楊滬生正沉浸在寧波的山水之間,昨天上午史秉譽和黃翼升在盧秋生和林忠陪同下已經南下臨海了,幾萬部隊和十萬隨軍民工也在快要中午的時候離開了寧海朝寧波開來,一路上清軍是一個也沒有看到,偶爾遇到的地主團丁見到如此大的陣仗不是掉頭就跑就是兩腿發麻軟癱在地投降了事。部隊的進軍極為順利,在現在已經距離寧波隻有四十裏地了。望著遠處田野裏一條黃狗一閃而過,楊滬生轉過頭來目視著沈曄問道:“沈師長,我們離開寧波多少時間了?”
“……一年多了,自從前年年底離開四明山後我們一直都沒有回來過。怎麽?司令員是不是有什麽心事?”沈曄不知道司令員為什麽突然問到這個問題,望了望西邊黑色的大山,飛快地想了下回答道。
“是啊,一年了……離開家鄉已經有一年多了……還記得嗎?我們當時實力不夠,為了南下,離開四明山後我們渡過奉化江經過東錢湖走天台山那邊進入奉化境內,遠敵而走哇!隻有避開奉化城內的敵人。沒想到隻是一年的時間我們又大大方方地從江口這邊朝寧波城前進了!變化真大啊!”楊滬生感慨地歎了口氣說道。在家中的時候人總是想離開家鄉到外麵闖**出一番事業來,可真的離開家鄉久了又時刻思念著它,“你還記得我們離開寧波時候有多少人?”
沈曄回想了一下,“當時有七千人,不過在東鄉和奉化、寧海境內我們擴軍了三千,到突破珠嶴封鎖線時候部隊已經擴大到一萬八百人了,當時我率領的五團也有一千多人。”沈曄看了下走在身邊的戰士,前麵人頭濟濟,身後黃塵漫天,無數的戰士正在興高采烈地朝北麵開進,明白了司令員為什麽會大發感慨了,“真快啊!沒想到一年的時間,一萬解放軍就變成了四十萬的大軍隊,我也成了師長,五團從一千人擴大到一萬四千。變化真快……”
楊滬生點了點頭,“是啊!部隊發展的是很快,可是離開寧波的部隊又有多少回來了?沈師長,你當時的五團一千多人,現在回到寧波的有多少人?”
沈曄心中計算著戰士的成分,一邊掰著手指一邊說道:“以前的人沒有多少了,五團在離開寧波後戰鬥中傷亡了八百多人,失蹤了一百多,到現在整個二師以前的那些戰士隻剩下不到一百人。現在的戰士都是台州、溫州、福建招來的,還有很大一部分是被我們俘虜的清軍士兵。”
“劉法五、李天佑、王斐、李俊傑……多少高級將領在這一年犧牲?尤其是法五,他若是不犧牲的話,現在至少也是獨當一麵的軍長了。以前離開寧波的一萬軍隊到現在還在各個部隊的隻有不到三千人,唉……”楊滬生深深地歎了口氣。一年多來楊滬生雖然一個勝仗接著一個勝仗,占領了浙江、福建、江西大片土地,溫州、福州、南昌眾多城市,可自己部隊的傷亡一直都不小,到現在老底子已經消耗的差不多了。越靠近寧波城楊滬生感觸越深,心裏麵總覺得有種東西堵著,讓人呼吸不暢,“沈師長,告訴部隊,凡是家在寧波的,等打下寧波城,把敵人從這裏趕出去後給他們放假三天!從師裏麵下撥一些資金給他們,讓他們回家去看看。不過三天後必須歸隊,不然我惟你這個師長示問!”
“是!多謝司令員關心戰士,我一定會組織好的。”
“讓開!快讓開!緊急軍情!”從北麵飛快地奔來幾騎戰馬,馬上的騎手大聲地吆喝著,戰士們給那些騎手讓開了一條通道讓他們直弛而過。
“報告!司令員,寧波城內的清軍已經在昨天晚上撤退到江上的外艦上去了!我們親眼看到那些軍艦今天一大早就離開寧波朝外海駛去,現在寧波變成了一座空城,城裏麵相當混亂!”偵察員飛馳到楊滬生麵前,臉上的汗水都來不及擦拭大聲匯報道。
“什麽?張景渠逃跑了?!”聽到偵察員的情報楊滬生心裏不知是什麽滋味,要是張景渠真的跑了,攻打寧波將不會受到任何阻攔,部隊也就不會有什麽傷亡了。隻是這樣一來自己如此興師動眾豈不是顯得有些太小題大做了?望著身後上百門重炮在民工的推移中吱吱做響地朝寧波前進,楊滬生心中有一絲惱火,動用如此眾多的火炮,這個張景渠居然不配合自己!他這個寧紹台道員是幹什麽吃的?居然把堅固的城市未經一戰就丟給了自己,無能!廢物!沒有把張景渠的一萬人殲滅在寧波,讓自己在家鄉父老麵前大大地露一回臉這讓楊滬生感到很沒有麵子。
“據城裏麵逃出來的人說,李鴻章在前天晚上就回到了寧波城內,昨天一大早他們就開始準備撤退了。隻是部隊眾多,再加上還有大量的公文資金什麽的,一直到昨天半夜才全部撤到船上去,今天天還沒有亮江上的外艦就帶著他們都逃跑了!”
“唉!要早一天行動就好了……”楊滬生直歎氣,不停地吃著後悔藥。明明知道李鴻章他們已經逃出包圍圈了,當時怎麽就不乘勢直取寧波呢?若是早出動一天張景渠的一萬部隊根本跑不了,說不定還能把李鴻章給從城裏麵給抓出來!時間啊,就多休息了一天!
李鴻章的老本本來已經都丟在這裏了,本來手中無兵的李鴻章就是跑回老家也無法有什麽大作為,畢竟李秀成的一支部隊現在正在廬州和清軍交戰,想從廬州再搞些部隊來短期內是根本不現實的,可現在他手中又有了一萬人,要是在上海通過英國佬把他們武裝起來太平軍還真不是李鴻章的對手,這個李鴻章以後還有的是跟自己糾纏的了!
“司令員,城內現在相當混亂,四門大開,衙門內已經沒有什麽衙役走動了,到處都是哄搶財物的百姓,我們是不是趕快進城控製局勢?”偵察員說完看著司令員靜候指示。
既然張景渠已經跑了,楊滬生隻能暫時放下沮喪的心情,寧波現在城內很混亂一定要趕快處理!自己不能給家鄉父老留下不好的印象,“沈師長,通知五團跑步前進!四十多裏路程嘛!讓他們在四個小時內趕到寧波城內。唐參謀,通知對岸的八師加快速度,從東麵進入寧波城,同時讓天上的飛艇下來,運送這裏的突擊隊先空降到寧波城內去!讓突擊隊王副隊長過來一趟。”
“司令員您找我?”王伯男站的並不遠,聽到司令員叫到自己連忙走了上來。
“王隊長,你率領突擊隊通過空中馬上空降到寧波去,把城內的秩序給我穩定了!凡是有搶劫的一律先關起來再說!等大部隊到了再處理。同時偵察一下江北白沙那邊英隊還在不在,如果外隊還在江北讓部隊對那邊進行警戒,去吧。”
隨著一道道命令,解放軍前進的步伐明顯加快了,天上的飛艇一艘艘降了下來,接著又再次升空,帶著幾十名突擊隊員飛快地朝寧波方向全速飛了過去。半空中眩目的太陽把日光投灑在浙東大地上,給冰冷的大地帶來一絲溫暖。田野中淡淡的白色霧氣升騰而起,消失在滾滾灰塵中。
楊滬生他們到寧波城下時候,黝黑的城門大開著,二師五團正在城外整頓好部隊,排著整齊的隊列一隊隊地開進寧波城。城頭已經插上了代表解放軍的旗幟,寒風中鮮豔的紅旗撲啦啦地迎風招展,一些來不及逃跑的滿清官員正跪在城門兩旁迎接征服者的光臨。當楊滬生從他們身邊走過時,明顯地感到這些清朝官員身子在不由自主地打著抖。沈曄朝後一揮手,後麵上來幾個戰士把這些原來作福作威的官老爺帶了下去。
滿頭汗水的王伯男泥鰍般穿過隊伍來到楊滬生麵前,“報告!司令員,寧波城已經被我們完全控製了,那些哄搶財物的暴徒已經被關押,現在城內秩序井然,江北的外隊已經撤走,現在動向不明,請司令員指示!”
楊滬生四下張望一番,除了自己部隊正在接管整座城市,城裏麵四處靜悄悄的,隻是兩旁的店鋪大門敞開,鋪板散落一地,裏麵的貨物散亂地撒在地上,那些商鋪中的老板夥計倒是一個也沒有看到。一個個窗口裏麵好像有人正在不停地窺視著下麵的解放軍,“現在關押了有多少人?”
“有四百多人,現在都關押在城北的範宅。”
“派人甄別一下,把那些貧困潦倒的,和乘火打劫的區別開來。那些真正貧困沒有吃沒有穿的都釋放了,同時對他們家庭給予幫助。至於乘火打劫的一定要嚴懲不怠!”
“是!”王伯男朝城外奔了出去。
“司令員,這些投降的清朝官員怎麽辦?是關押起來還是都放了?”沈曄指了指被戰士們帶在後麵的那些官員。
“讓情報部馬上審問這些人,了解一下敵人動向。對了沈師長,讓戰士們調查一下,看看城內有多少百姓需要救助,和太平軍打了這麽長時間仗了,城內人民生活很苦,通知後麵民工趕緊把糧草運上來接濟城內居民。還有馬上接管這裏的政府機構,統計一下還有有多少庫銀,寧波城內有多少商家,通知部隊不得越過餘姚江進入江北。那邊是外國租界,我們能少惹麻煩還是盡量不要惹。”楊滬生一邊走一邊說著。“走,我們上城樓看看去!”
手扶著牆頭,楊滬生望著周圍的景色,從城樓望下去。滿城一片綠色——到處都是身穿棕綠色軍裝的解放軍戰士在走動著,城外的三江口一艘船隻也沒有了,惟有江水翻滾著波濤不停地朝東北流淌下去。城外大片的土地被荒蕪,東西兩邊層巒疊嶂的遠山隱在煙霧中,“沈師長,現在寧波周圍已經沒有什麽敵情,我看在寧波城內留下一個團維持秩序就可以了。寧波並不大,這麽多部隊都進入城市,那有那麽多地方給大家住?到最後還不是要擾民!其他團都分散到四周打擊地主武裝,發動群眾吧,一定要盡快地建立起各級政府機關,把寧波建設成鞏固的根據地!”
“明白了,我會讓部隊盡快地撤離寧波城的。”
“那好,寧波這裏的事情我看就你來接管好了,你現在就是寧波地區最高軍政首長。
要想辦法盡快地讓商鋪開業,同時從各地調集商品進來填補商品空缺,穩定商品價格。對商人資金不足的給予免息貸款,對那些哄抬物價的要嚴厲打擊,一定要讓寧波城盡快的複蘇!”楊滬生一邊走下城樓一邊說道。
“司令員……我看這個軍政首長還是讓別人去做好了,您是知道的,我隻懂行軍打仗,對這些事情一竅不通啊!”沈曄追在楊滬生後麵可憐兮兮地討饒,對這種軍政首長沈曄是見識過的,他的老首長王得貴曾經就當過溫州的軍政首長,當時王得貴被那些商人煩得差點拔出手槍教訓一下這些可惡的奸商,這種恐怖的日子沈曄可不想過,今日一聽司令員準備把這個燙手山芋遞給自己連忙阻止,不過光討饒是遠遠不夠的,還必須要找一個替死鬼才行!“對了!我看林政委那張嘴滿厲害的,也很會和別人打交道,這個軍政首長,就讓林政委當吧,我還是把兵帶好就可以了。”
沈曄一轉手就把這個燙手山芋遞給了他的搭檔。沈曄原來和林錦丞關係很好,倆人如同兄弟般把部隊搭理的整整有條,不過當自己有難的時候他倒是一點兄弟情分也不講了。
楊滬生不滿地瞪了眼沈曄,沉聲訓斥道:“幹嗎?我這是信任你才任命你當的,你怎麽還推三阻四?不懂就學嘛!我們當領導的要見困難就上,怎麽可以見困難就躲?這那像一個高級幹部所作所為?!你隻要記住‘無工不富,無商不活,無農不穩,無糧則亂’十六字就可以了。”
“要是見困難就上,怎麽沒見司令員自己兼任寧波軍政首長?這十六字說起來容易,到底怎麽實行誰知道呀?!”沈曄嘴裏嘟囔著,見楊滬生狠狠地望著自己連忙站的筆挺,板起麵孔什麽話也說不出來了。楊滬生見沈曄一臉的心不甘情不願,隻好打消原意,“好了,暫時就先讓林政委兼任寧波軍政首長,你明天陪我到四周走走。”
沈曄久懸的那顆心猛地鬆弛下來,滿臉燦爛地大聲回答道:“是!多謝司令員!”
見沈曄的高興勁兒,楊滬生差點想暴跳起來狠狠地揍他一頓,“哼,你要是以後再給我推三阻四的小心我撤了你的職!”
從沈曄推三阻四不想擔任地方領導上麵楊滬生發現他現在麵臨的一個現實問題。根據地是極大的擴大了,根據地內的人口也在迅速增加中,可合格的地方領導卻嚴重不足,甚至可以說是根本沒有,唯一的容閎也是嘴裏說的頭頭是道,可真要讓他實際管理一座城市馬上暴露出缺陷來了,商人重利,讓他們發財可以,讓他們管理城市不給你貪汙受賄才有鬼了!滿清的地方官員倒是俘虜了不少,他們有實際管理經驗,但這些家夥受封建毒害太深,滿腦子子曰詩雲,禮義廉恥,隻知道重農,不知道如何發展商業,讓他們管理城市也鐵定沒戲!毫無辦法的楊滬生隻能讓這些隻知道握槍杆子的管理地方事宜,問題是打仗和搞經濟完全是兩碼事,不要說這些腦子沒有怎麽開竅的軍人,就是他自己對如何搞好經濟也是一團糨糊。午-夜吧
“科學的管理!根據地現在最缺的不是部隊數量,而是合格的地方管理人才!看來應該想辦法通過外麵引進和自己培訓兩條路建立管理人才機構了。”楊滬生心中說道。
“怎麽?這裏就是我們指揮部?”楊滬生站在高宅大院外麵,望了望周圍,慍聲問道。
沈曄見司令員滿臉地不高興,也沉下臉訓斥剛從裏麵趕了出來的後勤處處長,“李福閣你在搞什麽鬼?!為什麽挑這麽好的房子?用道台衙門做指揮部不是很好?!”
“司令員,城內這是最好的房子了,據了解左宗棠前些日子還在這裏住過,房子的主人跟著張景渠一起逃跑,現在這裏成了空宅。”二師後勤處處長李福閣腦門上有些冒冷汗了,搓著手喃喃道:“進城的部隊實在是太多了,城內房子又有限,何況我們不是有紀律不能擾民嗎?有人居住的房子部隊都不敢進去,隻能找些空宅了。這裏現在也進駐了一個營,還有大量的部隊今天晚上隻能露宿街頭,司令員是不是暫時包涵一下?”
“既然這樣就算了吧。”楊滬生陰霾的臉色鬆弛下來,回頭又對沈曄說道:“沈師長,馬上通知部隊,除必須擔負城防的一個團以外,其他部隊必須在明天天亮前撤離寧波城,撒到各個鄉村去開展群眾工作。”
沈曄點點頭答應了,“是,我馬上通知部隊。”
沈宅很大,到處都是雕梁畫棟,穿過大堂,後麵出現一座假山,九曲回廊從清澈的池塘上麵回旋盤過,幾簇翠竹圍繞在池塘邊,人呆在這裏很容易就可以讓心情徹底地放鬆下來。不過楊滬生現在無法放鬆了,一進沈宅楊滬生就緊緊地皺起了眉頭——裏麵現在成了熱鬧的集市了!不光是部隊,還有大量的民工呆在裏麵,騾馬被民工隨意地拴在涼亭柱邊,難穩的糞便臭味撲鼻而來,人們圍著廊柱追逐著,放肆地笑罵著,幾個民工可能是走的太累了,脫掉了鞋子把臭烘烘的大腳丫子伸進了碧波**漾的池塘中,很奇怪,大冷天的他們也沒有感覺到寒冷。楊滬生自己在戰鬥緊急的時候十天半月不洗腳也沒關係,反正自己聞著也不臭,可現在見到這些戰士民工如此肆無忌憚,簡直把個偌大的沈宅當成澡堂子和馬場了,這讓楊滬生無法接受。一不小心,楊滬生差點踩到馬糞上。“沈師長!這是那支部隊?!”長廊中繞了幾個彎,見離開戰士和民工有段距離話他們聽不到了,楊滬生黑著臉低聲問道。
楊滬生眉頭一鎖沈曄的心髒也急劇跳動起來,沈宅裏麵的一切他是看的清清楚楚,明白司令員對部隊的紀律十分生氣了,見司令員一問,沈曄連忙說道:“這些戰士都是五團三營的,在圍殲李鴻章淮軍時候五團負責阻截敵軍退路的任務,尤其是三營,三營一直都在第一線,部隊傷亡最大,打得很苦。也許是太疲勞了吧,我馬上讓他們撤離這裏。”
“馬上讓他們撤出這裏!除了警衛部隊這裏不許任何連隊進駐!亂彈琴,搞什麽名堂嘛!告訴部隊,這裏不是他們家的打穀場!我們是正規的解放軍,不是土匪武裝!紀律,進城的紀律一定要做好!如果二師無法給寧波人民一個英武之師、文明之師的觀念,就讓八師進來。如果八師也不行還有其他部隊!我就不信四十萬解放軍居然找不出守紀律懂禮貌的一支部隊來!”
“是,馬上讓三營撤出沈宅!請首長放心,除了必須的衛戍部隊,二師其他部隊馬上撤出寧波進行紀律教育,我將親自到基層抓這件事情。這裏發生的事情以後保證不會再犯了!”沈曄說著偷偷狠狠地瞪了站在身後的李福閣一眼,在沈曄腦海裏,被司令員訓斥完全是因為李福閣管理不力!如果沒有李福閣讓這些家夥進來不是什麽事情也沒有?李福閣已經渾身虛脫了,他以前沒怎麽見過司令員,司令員一發火李福閣就感覺到自己頭頂的那片天空快要崩塌了。
楊滬生發覺了沈曄背後的小動作,苦口婆心地勸道:“沈師長,我們部隊幹部戰士都是農民出身,沒有養成良好的生活習慣,這些是情有可原的,但要想把中國建設成高度發達,高度文明的國家就必須從生活中的一點一滴抓起,首先就要抓軍隊的建設。
一室不掃,無以治天下,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自己不修身又如何可以齊家治國平天下?要建立一支戰無不勝的軍隊一定要讓部隊學習文化,沒有文化的軍隊是沒有戰鬥力的軍隊!不是給你們配備了大量文化教員嗎?怎麽可以讓戰士們沒什麽事情就打打鬧鬧,用戰鬥太頻繁這些言辭來推搪是說不過去的!明白嗎?去吧,把自己的部隊管好,別讓人家看不起我們解放軍。”
“不知道秉譽他們和程學啟談判進行了如何了?可別讓人家給抓住就好了!”進大堂的時候楊滬生心裏默默地想著,他對臨海那邊談判並不抱有太大的希望,在楊滬生腦海中,隻有把敵人打疼了他們才能老實下來,現在這樣去談判楊滬生總覺得太冒險了些,他深深憂慮著史秉譽和黃翼升的安危。
“一二!一二!……”
天還沒有亮城南傳出嘹亮的口號聲,驚醒了城內睡眼朦朧的居民。隨著口號,一隊隊戰士在軍官帶領下從城外的軍營裏跑了出來,冬天的清晨地上結了一層白霜,大地上聚集了濃濃霧水,西風吹到臉上刀割一般,為了抵禦寒冷,戰士們圍繞著寧波城一圈圈地奔跑號子喊的震天響,數萬人的口號聲劃破天際,驅趕走鐵青的天幕,讓一輪紅日從東方冉冉升起。在軍營門口有幾名高鼻深目的外國人衝著整齊奔跑的戰士不停地拍著手大聲吆喝著什麽,有時還跟隨隊伍跑上幾步。這些人都是華爾利用職務之便高薪從冒險者中吸收過來的外官,在解放軍中擔任軍事顧問和軍校教員,他們的職責就是負責解放軍的正規化訓練——在沒有軍事行動時候每天早上六點鍾起床點名後跑步,八點和下午四點列隊行進及軍事操練,晚上七點再次點名,要求在操練或行軍中必須聚精會神、遵守紀律和保持安靜,其他時間部隊的活動他們就不管了,同時作戰的任務跟他們無關,作戰時候他們隻是在後麵觀看,和部隊各級首長一起總結出部隊在作戰中暴露出的問題,在以後的訓練中加以改進。每個月中尉固定有四百元(相當於四百兩白銀)的收入,軍銜越高收入越多,這些顧問對能拿如此多的金錢自然是相當高興了。隻是部隊中絕大多數戰士以前是耕田種地的,還有一些是走街竄巷的小商販,開始對邁正步和保持安靜很不習慣,幸好這些戰士擁有異常的堅韌,善於學習,渴望有人教導,同時還很好管理,所以學習起來相當快,很快就把外國顧問腦袋中的那些吸收的差不多了。要說成功後中國士兵有什麽缺點,也許就是易於滿足吧。
“司令員,這幾天您辛苦的很,怎麽不多休息一會兒?”二師師長沈曄正和林政委跑在隊伍最前列,帶領大家出早操,一低頭,等抬起頭來沈曄見身後有人超過自己,從身影上看像是司令員,緊跑兩步追了上去,一看還真的是司令員!沈曄一邊喘著粗氣一邊體貼地說道。
“辛苦什麽啊?戰士們不是比我更辛苦?!我們做領導的要是不帶個好頭,人家還不說我們是‘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啊?!何況清早跑步有利身體健康,多跑兩步一天都不疲憊!”頭也不回的楊滬生說完加快了速度,好像要和沈曄賽跑似的衝到前麵去了,沈曄加大了步伐,不緊不慢地跟在楊滬生身後,沒好意思超越。
軍營中響起了軍號,開飯時候到了。“走吧,到你營裏一起吃一點。”楊滬生放慢了腳步,抬手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水氣喘籲籲地說道。
“沈師長,我看你們軍營離寧波還是太近了,每天出早操影響城裏居民生活,你看看怎麽解決?”楊滬生唏噓兩口就喝完了警衛員打來的稀飯,抹了把嘴問道。
沈曄和林錦丞用目光商量了一下,爽快地說道:“那麽我們再南移五裏地吧,讓部隊撤到段塘去。城內部隊出早操時候規定不許喊口號,作息、訓練時間都由各級指揮員掌握,沒有特殊情況就不再吹軍號了,實在不行,起床時間推遲半小時,司令員你看這樣可好?”
楊滬生點點頭讚同沈曄所說的對策,放下碗後說道:“我看推遲半小時就不必了,隻要我們時刻注意把人民放在心上,人民不支持我們還支持誰?前天在東錢湖嶽王廟那邊我不是說了?為什麽滿清祖先會發出‘撼山易,撼嶽家軍難!’?嶽飛他的部隊要是沒有人民支援怎麽可能打敗金隊?隻有把軍隊和人民緊緊團結起來,才能讓敵人躲在黑暗角落中發抖!沈師長,多動動腦子看看怎樣和群眾打成一片吧。”說完楊滬生轉頭望著林錦丞,“林司令,你這個寧波軍政首長這兩天好忙啊?去找你不是說到東鄉去了,就是說到西鄉去了,整天都見不到你的身影,我看比我還忙嘛!說說看這兩天怎樣?”
林錦丞正了正軍帽,“司令員,按照您的指示部隊現在除了操練以外,每天還抽出兩個小時上文化課,其餘的時間自由活動,不過一般戰士們都在排長、班長帶領下幫百姓做點事情……”
楊滬生擺了擺手打斷林錦丞,“我不是讓你說部隊的事情,這些事情沈師長以前已經說過了,何況整天和部隊在一起我自己也看到了,就不必說了吧?我問的是城裏麵居民和商人怎樣、城外的百姓是怎麽看待我們的?解放寧波都已經三天了,可城內的商鋪還沒有完全開業,我這兩天忙著部署部隊,準備整編部隊計劃,安排下一步行動……沒有太多時間管這些事情,寧波是個重要港口,來往各國商人很多,你這個軍政首長是不是有些失職啊!”
林錦丞的臉有些紅了,“對不起,是我沒有處理好。城裏麵很多商人受到敵人的欺騙,攜帶細軟銀兩跟著李鴻章他們逃跑了,在他們回來之前那些商鋪無法開業了,我看現在隻能讓溫州那邊的商人盡快把各種貨物運過來才行。”林錦丞臉上的紅潮退了下去,“城裏麵的問題並不嚴重,就我所知根據地現在有足夠的財力物力支持我們,何況在前天把糧食分給居民後城內的秩序已經穩定下來了。我現在擔心的是周圍農村。”
“怎麽說?”楊滬生興趣來了,奇怪地問道。這兩天楊滬生除了在占領寧波後的第二天到東錢湖走了一趟,看看嶽王廟,在自己“以前”(對現在而言應該是遙遠的未來)住過的地方流連忘返以外,每天都窩在指揮部內和作戰參謀、後勤保障參謀一起商量著下一步應該怎麽辦,全局是了解的,可眼皮底下因為沒有什麽正規敵人一時有些疏忽了,並不清楚。
“司令員,鄞縣的東鄉、西鄉還有鎮海那邊我們去年都是活動過的,在這邊招收了不少百姓參加解放軍,讓我們的部隊初步發展壯大起來。”
“是啊!”楊滬生感慨地說道:“剛開始可是隻有我和史政委兩個人,兩杆槍。子彈也不多,那支步槍現在早就被收藏在研究院讓斯潘塞他們瞎折騰去了,如果沒有在寧波的起步,現在我和史政委屍骨早寒了!”楊滬生眼睛過電影一般,部隊是如何發展壯大起來的迅速在眼前過了一遍。
林錦丞默默地點了點頭,沉默一會,低沉說道:“當時我們在寧波各鄉擴充了數千人馬,短短幾天部隊就從五千人發展到一萬,可是我們走了後這裏的人民就遭殃了,先不說清軍和太平軍長期在這裏拉鋸必然造成的傷亡。就是稍微平靜一點,清軍占上風時,說這裏人民是發匪家屬,對有人參加解放軍的村莊大肆燒殺,太平軍占上風時候又說我們是天國叛逆,照樣**掠焚殺,十戶九空,千裏焦土……跑沒地方跑,逃沒地方好逃,百姓給他們害慘啦!等我們現在過來百姓已經不敢再接近我們了,部隊行軍找不到向導,停下來人們又躲著我們,好像我們成了瘟疫。你就是想做好事,也要找到百姓才能做啊!現在這樣子咋辦?”
“有這事情?”楊滬生不知道自己在家鄉的處境居然如此糟糕,清朝說自己是發匪逆賊還好接受,畢竟自己現在正在進行推翻清朝的戰爭,給人家罵上兩句是應該的,至於太平軍說自己的天國叛逆就不可接受了,自己又沒有投降清朝,還給太平天國出了不少力,解救張辰儀,解圍天京,都是些費力的買賣啊!如果沒有自己南征北戰,天京現在已經差不多要完蛋了!居然還說自己是叛逆,就是天王也沒這樣說過呀!而且天王還封自己當了天國的王爺,雖然到現在王爺比城裏的狗還多,而且也太難聽了,叫什麽“瘟王”,終歸還算是二等王爺啊!怎麽能這樣對待我手下的家屬?楊滬生越想越氣,狠不得馬上把紹興那邊的部隊撤下來到天京找天王評理去。
“司令員,華爾讓人帶消息過來。”
“老天,事情還真多!說吧,華爾他有什麽事情?”楊滬生正生氣唐參謀跑了進來。
“華爾以前在上海的私人衛隊在衛隊長瑪卡那亞在得知華爾已經投靠我軍,於士迪佛立帶領洋槍隊離開上海後,率領手下乘座洋槍隊水師船隊‘蟋蟀號’、‘吉卜賽人號’、‘玫瑰號’、‘寶順號’、‘熙春茶號’南下投奔我軍,他們於一月十四日到達溫州。投奔我軍的有華爾私人衛隊七十人,莫頓率領的洋槍隊水師兩百人,另外洋槍隊的軍需官阿什利、華爾的嶽父清朝候補道台楊坊連同整個家族和他的泰記商號乘座“大華號”和“馬丁·懷特號”隨同瑪卡那亞一起到溫州了。華爾說是否能讓這些人都參加我軍?還有他希望他的嶽父能夠不受幹擾在溫州這裏做生意……”
“有船過來了?華爾有沒有說這些是什麽船?最好是蒸汽船,嗬嗬,華爾這個家夥還真是我的福將啊?!我還正愁沒船呢!”楊滬生剛才的不快馬上飛到了九霄雲外,隻差沒有手舞足蹈了,這些天楊滬生腦子已經鑽進如何解放湖南,消滅湘軍了,湘軍的水師在楊滬生眼裏雖然不值一哂,但現在卻是他解放湖南最大的障礙,這些破木船裝上了火炮還真不是陸軍可以解決的!想要建立一支海軍又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建立起來,發愁的楊滬生心裏一直不停地後悔著,自己當時要是駕駛一艘護衛艇過來就好了!鋼筋鐵骨的護衛艇對付整個英國艦隊是差了點,不過對付曾國藩的這些漁船還不算什麽大不了的事情。“看來我要馬上到溫州走趟了,這事情一定要盡快解決!唉,這個瑪什麽東西為什麽不坐船到南昌去呢?要是有軍艦助陣九江將很快被我軍拿下!”
唐思偉繼續說道:“……另外華爾說他得到準確情報,清朝從英國訂購了六艘炮艦,一艘供應船,將在未來兩個月內由英國海軍上校阿思本率領離開英國,於下半年到達香港。華爾建議我們馬上從美國進口軍艦和這支艦隊作戰。他說他的弟弟很樂意為我們建立海軍服務。”
“清朝現在購買軍艦?!華爾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吧?就紫禁城裏麵那些目光短淺的家夥會這麽快想到從外國進口先進軍艦?!”楊滬生不能置信地瞪著唐思偉大呼小叫起來,在楊滬生記憶中清朝直到十九世紀七十年代才從外國進口軍艦,到甲午戰爭前依靠購買的外艦建立了泥足巨人——北洋艦隊,這還是三十年洋務運動取得的成果,現在這些不開竅的清朝官員怎麽就想到買船了呢?好像跨越的太快了一點……楊滬生仔細搜尋腦海一遍,在他腦子裏麵根本沒有任何有關阿思本的記憶。午-夜-吧 華爾他的利益現在深深地和根據地掛上鉤了,他不應該為這事情欺騙自己,難道世界曆史完全混亂了?好像也沒有這麽快吧?覺得頭暈目眩的楊滬生心裏不停地哀歎著,本來以為自己改變的是中國曆史,沒想到把世界上別的國家也給影響了!
門外一番喧鬧,有人急匆匆地朝這邊奔了過來,不知踢到什麽東西,叮嚀哐啷一陣亂響,沈曄正是哪個冒失鬼跑了過來,軍帳簾子被人一把拉開,二軍通信參謀馬仲達跌跌撞撞從外麵跑了進來,沈曄還沒有開口訓斥,帳簾再次被掀起八師的劉冰和江治華緊隨馬參謀後麵跑了進來,劉冰頭上的帽子不知道丟到什麽地方去了,江治華好些,隻是按照要求必須扣上的風紀扣被他扯開了。三人跑的滿頭汗水,伏下身子不停地喘著粗氣,呼出的空氣在空中凝成白霧。過了一會,馬仲達激動地磕磕巴巴開口說道:“特大喜訊!司令員,史政委那邊有特大喜訊傳來了!”
“怎麽?會談有結果了?”楊滬生看馬仲達激動的滿臉通紅,皺起來眼睛鼻子都舒展開了,相信臨海那邊程學啟應該是投降了。清朝進口軍艦的事情一時被他拋到了腦後,果然,激動不已的馬仲達證明了楊滬生的判斷。
“史政委消息:經過三天艱苦談判,臨海城內的程學啟在得到我們保證他及他的手下生命財產安全條件下同意全軍放下武器向我們投降!”激動不已的馬仲達這才想起文件還沒有遞給司令員呢!連忙從身上取出文件遞給了楊滬生,馬仲達繼續說道:“談判與昨天晚上結束,根據協議,程學啟於協議簽定後離開臨海,到我軍前指,臨海城內的敵人將在今日早晨八點按照我們要求離開臨海在指定的地點放下武器。”
協議定的沒有那麽簡單,說是投降還不如說他是起義投奔我們差不多!根據協議,程學啟的部隊必須保留並給予程學啟部隊軍的番號,並且享受我軍軍一級所有待遇,在部隊經過整訓後繼續由程學啟率領。他的部隊所有軍官全部留任,擔任相關職務,不過程學啟保證那些人絕對服從我軍指揮。而且就是改編後程學啟也有要求——一不見(太平天國的所有人通通不見,說是自己在太平軍受到極大屈辱,妻子皆為天王所殺,報仇還來不及,如何可以見他們?),兩不打(湘軍不打,淮軍不打,協議上說是他在湘軍和淮軍那邊受到良好對待,雖然李鴻章把他給拋棄了,但忘恩負義是他程學啟所不屑的。)。在後麵還有一個保密條款,字寫的很小,楊滬生差點想,費勁眼裏才算是看完了,這個程學啟說是要保證他加入的不是太平軍,名義上可以,如果他以後發覺楊滬生他們與太平軍沒有兩樣,楊滬生和史秉譽必須保證他和手下能自由的離去,到時候戰場相見,各不容情。
楊滬生再仔細看了看文件,苦笑起來,“史秉譽這簽訂的是什麽東西啊?這個程學啟難道認為自己是關羽嗎?太平天國的人不見,史秉譽是天國的台王,自己是‘瘟王’,手下大批將領都是太平軍過來的,難道這個程學啟就都可以不見了嗎?湘軍不打,淮軍不打,哪他想打誰?清軍除了湘、淮軍其他部隊都沒什麽戰鬥力,那些部隊派赤衛隊打打都足夠了!還用的上他程學啟?至於給他個軍的番號,大問題是沒什麽,可下麵自己那些手下怎麽想?要享受軍一級待遇的話,他的軍我倒要給他補充幾萬人還有大量的步槍、火炮了!他要真的要走,自己以仁信立足,豈不是讓他率領擴軍後的部隊與自己為敵?那些軍官留任更是麻煩!部隊不換血怎麽可能建設**民軍隊?看來這個東西是在黃翼升慫恿下通過的,這家夥想拉一支能與各方勢力分庭抗禮的自己武裝呢!”楊滬生把文件收了起來,心裏想到。
“司令員,程學啟已經投降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到紹興去?消滅了左宗棠浙江將沒有清朝有戰鬥力的軍隊了。”劉冰望著楊滬生建議道。
沒理劉冰,楊滬生抬頭問唐思偉,“唐參謀,紹興那邊有沒有新消息傳過來?”
“到現在還沒有,不過按照時間來說應該快到了。根據規定,紹興那邊每天上午十點把最新情報傳到我們這裏來。”
點了點頭,楊滬生看著幾個師首長,“各位,從這兩天情報看來,紹興那邊暫時不會有什麽動靜的,何況侍王在那邊有十萬大軍,我看我們沒必要現在就到紹興去,乘現在那邊僵持的機會,我們先把各部隊重新整頓一下。”
劉冰、沈曄他們擔心地互相望來望去,司令員已經說了無數次要重新整頓部隊,加強部隊戰鬥力,將一些戰鬥力比較弱的降級甚至解散。沈曄還好一點,他的二師可以算是“曆史悠久”了,是解放軍有師級編製後第一批建立起來的,第二軍的軍長、政委,二軍各部門首長都是從老二師出來,不看僧麵看佛麵,隻要王軍長李政委繼續當著軍首長,是絕不會同意讓二師這個番號消失的,何況二師戰鬥力在第二軍中是最強的,怎麽說也沒有留劣撤優的道理吧?沈曄和林錦丞唯一擔心的是自己的位置,很難說司令員不會保留二師編製卻撤換自己職位的,如果司令員認為自己不得力的話。劉冰和江治華現在就有度日如年的感覺了,八師是在去年下半年才成立的新部隊,它的底子以前是獨立旅,戰鬥力比較弱,部隊的組織性、紀律性方麵都趕不上二師,在這次戰鬥中自己的部隊表現又是最差勁的,讓司令員批評了無數次,這次整頓怎麽看劉冰都覺得好像是要拿自己開刀!別讓自己回家種地就好了……
“唐參謀,通知史政委,除紹興前線的部隊以外,一軍、二軍、三軍脫離與敵人的接觸,朝後方安全地區集結休整,二軍部隊朝臨海集結,各軍旅以上首長到臨海參加集團軍整訓大會。紹興那邊師旅長就不必直接參加了,不過他們要讓自己部隊的副手參加會議,把會議的精神傳達回部隊。還有,讓華爾和他這次過來的人船一起到臨海好了,我還有事情找他們,要問問華爾清朝從英國進口軍艦的情報到底是怎麽給他知道的。告訴政委我將於一月十九日到達臨海,會議就定在一月二十二日,近的讓他們自己騎馬過來,距離遠的讓林忠他的飛艇去接。讓政委和黃參謀就不必回溫州去了,在臨海城內找個地方召開這次會議,溫州那邊的林副參謀長連同各部首長也一起在一月二十二日前到臨海。”楊滬生掰著手指一二三四地說著。本來楊滬生想要讓會議在寧波召開,這裏是自己的家鄉,東鄉的東錢湖風光秀美景色宜人,是個開會的好地方,可寧波這裏經過一年多的戰亂後人民生活極為困苦,群眾現在一時還有些害怕自己的軍隊,讓二軍近十萬軍隊到這裏來在現在這種情況下豈不是擾民了?溫州好是好,不過距離前線又太遠了,整訓期間要是有什麽事情,不是還要來回奔波,想了半天還是覺得臨海最佳,那邊是自己的老根據地了,糧食運送方便,又剛好在寧波和溫州之間,有什麽事情也好處理。
“沈師長、劉師長,我看寧波這裏留二師一個團加強二師炮兵營防守就可以了,其他部隊還是和我一起回臨海吧。你們有什麽問題嗎?”見唐參謀出去了,楊滬生問身邊的兩位師長。
“沒有問題。我將命令五團留守寧波,以一個營衛戍寧波城,讓五團主力加強炮兵營守衛鎮海招寶山,堵住敵人從海上過來的道路。”沈曄搶先表態了。
劉冰遲疑了一下,吞吞吐吐地喃喃說道:“……問題是沒有,司令員……我們八師不會撤編吧?”劉冰現在最害怕的就是開會了,雖然他也知道部隊隻有整訓才能再次提高戰鬥力,更好地打擊敵人,不過要是厄運降臨自己頭上可是任何人都不希望看到的!他整天祈求無數遍上蒼,希望整頓部隊的大會最好一直不能召開,希望自己的八師不會被撤了,希望自己不會成為反麵教材。
“這個要在會議期間才能決定,劉師長,任何一支部隊都不可能一直保持主力番號的,你們八師如此,一師、二師也是一樣的。希望你心裏壓力不要太大了。”要撤首先就要讓八師這樣戰鬥力比較弱的部隊先撤消了,不過還沒開會就告訴人家他的部隊要被撤消番號,怎麽說人家都難以接受,還是一點一點的說出來比較好,楊滬生現在也隻能用摸棱兩可的話來安慰劉冰了。
“好了,既然沒有什麽問題通知部隊準備吧,林政委你就不必到臨海去了,還是留在寧波帶領五團發動群眾保衛寧波好了。”說完楊滬生朝外麵走了出去。
走出軍帳,外麵陽光普照,籠罩在大地上的霧氣被升起的太陽驅散,地上的白霜在太陽照耀下化成地氣,像薄薄的輕紗緩緩上升,一隊隊戰士正在幹部和顧問帶領下進行軍事操練。
“不知紹興那邊左宗棠真的沒有什麽動靜嗎?”楊滬生正了正頭上的軍帽心裏默默地想著,部隊馬上就要大規模整編,他現在最害怕的就是自己的整編計劃被敵人給打亂了,戰鬥中整編部隊可是要傷部隊士氣的!
清晨,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變幻成千萬條乳白色的紗帶,斜射到大地上,楓橋鎮外的山上無數的人們正在彎腰低頭四處搜尋著什麽。從北麵有幾匹快馬飛馳過來,驚動了那些正細心搜索的人們,從草叢中無數的人站了起來紛紛朝奔馬方向張望著,低聲議論著這些騎手為了什麽事情騎的如此之快。
騎手很快找到了自己目標,在山腳幾名騎手一躍而下,飛快地朝山上奔了上來。“報告!林師長,左宗棠駐紮在紹興城外柯橋的兩千常捷軍在勒伯勒東和日意格率領下離開柯橋朝蕭山進攻,城裏左宗棠部有出城的跡象,另外被我軍趕出徽州的清軍糾結一萬餘人在蔣益灃、張運蘭和鮑超率領下朝杭州進攻,杭州西部重地公、姥二山已於昨日被鮑超部攻陷,太平軍侍王手下賀王秦日采重傷,三萬部隊折損三千餘人,現已潰散,蔣、張、鮑所部清軍現在距離杭州不到八十裏。侍王派人通知我們,他現在必須集中部隊死守杭州,命我軍配合留在紹興的陳廷香部阻截住左宗棠西進道路!”
“什麽?他娘的侍王搞什麽名堂?他現在部隊一撤左宗棠北逃的道路不是打通了?!陳廷香隻有一萬人,讓我們配合他?開玩笑,老子還不守了!看看他能在杭州堅持多少時間!”林建華站直了身軀,狠狠地把手中拿著的野菜甩到地上。
林建華剛才正和戰士們一起采掘野菜,榮一師自從離開寧海後三天行軍二百餘裏,於一月十六日到達紹興南部的諸暨,和邱明率領的部隊順利會師了。會師本來是好事情,可諸暨原本就有邱明率領的兩萬部隊,部隊吃的糧食必須從四百多裏外的浙西根據地運過來,勞師費民不說,路上運輸的時間也是很長的,小小的諸暨一下子增加了一萬多部隊,北路軍糧食方麵馬上出現供給問題。楊滬生派出主力部隊增兵紹興讓侍王十分開心,可一跟他提到要他給部隊提供糧草,侍王腦袋搖的跟個撥浪鼓一樣,一口回絕了林建華的提議。不過也難怪,侍王自己的十萬部隊已經沒有什麽糧食吃了,哪還有多餘的供別人吃?撞了個軟釘子的林建華隻好動員部隊四處尋找野菜度日子了。今日一聽侍王又要丟下左宗棠撤回杭州,林建華無法繼續抑製心頭的怒火了。
“林師長,何必為了這點小事動氣?太平軍中那些將領又有幾個對我們友好些的?見了我們還不是一個個跟狼似的,隻想把我們吞並了?!不足為奇嘛。左宗棠還是需要圍在紹興城內的,這可是司令員交代給我們的任務啊。”邱明從旁邊走了過來勸導他,見林建華還是黑著臉,一副怨氣未消的樣子繼續說道:“司令員不是說了嗎,讓我們獨立自主地行動,不必聽侍王他老人家的,隻要把左宗棠困在城內就可以了。左宗棠應該是得到李鴻章的部隊已經被我軍解決,他現在成了兔子膽,何況太平軍離開紹興時候把城裏的糧草都帶走了,不逃難道等死嗎?我看司令員是想用最小的代價把左宗棠幾萬部隊給解決了,林師長我們還是大局為重吧。”
“走吧,回指揮部去!”林建華烏黑著臉,恨恨說道,說完掉頭朝山下走去。
“邱旅長,上來好了,幹嗎離我那麽遠?”林建華走了幾步見邱明跟在自己身後,站住說道,邱明緊走兩步和他並排慢慢朝指揮部走去,林建華問道:“你和司令員在一起的時間比我長,前天總部那邊有命令下發各部,說是除了紹興這裏,其他地方停止戰鬥,部隊集中等候整訓。你說說看,這次整訓司令員到底是怎麽想的?看語氣好像是要把些部隊給裁了,就你所知有那些部隊比較危險?”
在得到部隊要重新整編後林建華的心裏也打起了小鼓,深怕自己被撤了下來。從團長直升師長自然是恨過癮的事情,若是由師長降為旅長甚至是團長,那別人的眼光他可是無法想象的!邱明在和司令員相處半年的時間就由一名極為普通的少校晉升為少將旅長,這種速度可是讓林建華佩服不已,他原本就是團長,靠提著腦袋奮力拚殺才從上校晉升為少將,看來這個邱明極為得到司令員信任,從他這裏了解的越多自己心裏越有底。楊滬生怎麽也沒想到自己想要提高部隊戰鬥力才做出的整編決定會在部隊中造成了極大的動**,搞的各級將領各個人心惶惶,深怕部隊被合編自己被降級。楊滬生要是知道會對部隊造成這麽大的影響一定會慎重考慮一下自己的決定的。
“看來今天下午要下雨了。”邱明揉了揉左邊肩膀,他的左臂在以前的戰鬥中負傷被截去了,現在截肢的地方天氣稍微潮濕一點就發酸漲的難受,“師長,司令員是如何想的我們做下屬的如何好私下亂猜測?”
見林建華一臉失望的表情笑了笑繼續說道:“不過我看在怎麽整編榮一師也是不會動的,而且還有可能繼續加強榮一師的實力。林師長,整編無非是把戰鬥力比較差的部隊該裁的裁,該合並的合並,該降為地方部隊的就降下去。榮一師戰士幹部大多數都是具有富有戰鬥經驗的老兵,武器裝備也遠遠好於其他部隊,在怎麽整編也不會整編到榮一師頭上來,林師長就放寬心好了。”
聽了邱明的安慰,林建華倒背著手悶聲不響低頭朝前走去,榮一師不會被整編掉這個他倒是極有把握的,畢竟榮一師是集中了全軍的精華,隻是在圍殲李鴻章時候榮一師的表現並不能讓人滿意,他也被司令員給訓斥過,現在心裏還是有點擔心的。他擔心的是自己是否能夠繼續指揮這支實力超群的部隊?畢竟率領榮一師這樣的部隊是多少將領夢寐以求的事情,你就是拿個軍長位置來和林建華換,他也不會答應,林建華最害怕司令員把他給調離榮一師,這對他來說實在是太殘忍了點。從北麵一騎快馬奔了過來,低著頭的林建華抬起頭來,見是指揮部通信員。
“報告!李政委要我來通知總指揮,騎兵旅田旅長已經到了。”
“好快啊?五百裏的道路他們三天就到了?!不愧是騎兵部隊!我現在正發愁部隊行動太慢呢,好及時啊!邱旅長,我們還是快點走吧。”林建華來了精神,把頭腦中雜七雜八的事情拋到了腦後,整編對他來說畢竟還是遙遠未來的事情,隻要紹興這仗打好了,司令員是無論如何不會讓他下來的!林建華走著走著速度越來越快,到最後一路小跑起來。在林建華離開寧海的時候,為了增強紹興那邊部隊實力,他死皮賴臉胡攪蠻纏才從司令員那邊把集團軍直屬騎兵旅給騙到手裏。當他到諸暨的時候,三軍那邊說田文濱的騎兵旅已經到了玉山,算算路程從玉山到諸暨有五百來裏,林建華還以為至少要四天後騎兵旅才能到這裏,沒想到他們提前一天就到了!
楓橋鎮並不大,還沒有進鎮子林建華就看到一隊隊騎兵正在鎮子外麵集結著,戰馬的撕鳴聲雖然有些太吵,聽在林建華耳朵裏卻比仙樂還要好聽。
林建華還沒有接近指揮部房子,榮一師李政委和一個五大三粗的年輕軍人從房子裏麵走了出來。李政委對那人朝林建華指指點點後,大塊頭跑了上來,“報告!騎兵旅旅長田文濱向林總指揮報到!邱旅長,我們又見麵了。”
“嗬嗬,辛苦你們了。怎麽樣,一路還好吧?部隊有沒有都到了?你們什麽時候可以讓部隊投入戰鬥?”林建華緊緊握住田文濱雙手笑著問道。
“報告首長,騎兵旅全旅三千兩百人已經全部到達,隨時可以投入戰鬥!首長是不是有什麽任務?”一提到有戰鬥好打,田旅長精神一振,急聲問道。
林建華拉著田文濱朝指揮部走了過去,“不忙不忙,我們進去再說吧。邱旅長,讓各部首長都到指揮部來開會,你再看看我們應該如何解決現在遇到的問題。”
“怎麽?左宗棠是不是有什麽動靜了?”李政委剛走進指揮部就急切地問道。
林建華點了點頭,把軍帽遞給上來的警衛員後說道:“是啊,左宗棠這小子想逃了。
等一下吧,等參謀長回來後我們再看看怎麽辦。”說完林建華輕鬆地一**做到了自己的位置上,朝站在旁邊的田文濱道:“坐吧,田旅長隨意坐好了,大家都是自己人,沒必要搞的那麽規矩。”
“田旅長,你們騎兵旅編製是怎樣的?戰士們士氣如何?怕不怕死?”林建華見田文濱坐下後問道。想要最大程度地發揮部隊戰鬥力不了解部隊實際情況怎麽行?解放軍以前在浙江和福建的部隊一直都沒有成建製的騎兵部隊,隻有偵察部隊才裝備了少量的騎兵,林建華隻知道集團軍總部掌握了一支旅級騎兵,對他的人數、編製一直都不清楚,這也難怪他,部隊現在戰鬥頻繁,部隊的建製經常變換,再加上騎兵旅成立後一直都在江西和湖南邊界活動,部隊一直都在發展中,林建華自然無從知道騎兵旅的準確情況了。現在騎兵旅已經配置給他的北路軍,他自然想要盡快地了解這支機動性極強部隊的真實情況。
田文濱欠了欠身子,抱拳道:“回總指揮,騎兵旅現在下轄四個騎兵營、一個騎炮營、一個輜重營、一個騎兵偵察連、一個騎兵通信連、還有一個工兵連,加上旅部共有三千二百人,共裝備戰馬兩千三百餘匹,騎槍一千八百餘支,六磅輕型野戰炮八門。至於士氣,我們騎兵旅成立到現在還沒有打過敗仗,隻要騎兵一衝,再頑固的敵人也隻有逃命的份了,總指揮您說我們士氣能不高嗎?關於怕不怕死,隻要當兵吃上這碗飯,就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了,不是打死敵人就是被敵人打死,還有什麽好害怕的?何況我們是為了父老鄉親奮力廝殺,隻要能把清妖給滅了,腦袋就是丟了也是光榮的!”
“嚇!誰又想不明白了,想要尋死尋活著?是不是田旅長呀?”說話間,房門從外麵被人推開了,邱明從外麵走了進來,衝林建華道:“師長,已經通知下去了。”
說完邱明轉頭望向了田文濱笑著開玩笑道:“剛才是不是田旅長又提死呀活呀的?連點忌諱也不講,好死不如賴活著嘛!你要是像剛才這樣去和戰士們說,戰士們不跑光才有鬼了。”
“去!也就邱旅長你們教導旅了,一個個都跟個寶貝似的捧著怕掉了,含著怕化了,跟個娘們一樣。”田文濱田文濱晃悠著腦袋大大咧咧地說道,他和邱明打了不少交道了,倆人彼此之間相當熟悉,說話也顯得毫無顧忌,“打仗又不是過家家,你要是不跟戰士們說提提醒兒,告訴他們衝上去有活路,後撤的砍頭示眾,部隊還怎麽打仗啊?!你整天給部隊灌輸陣型、步炮協同,我看要是你們教導旅和我們騎兵旅單對單,你那些陣型、步炮協同的統統沒用!我們一擁而上教導旅的戰士不嚇的腿肚子打抖我田字倒著寫!”
邱明笑了笑,對田文濱的取笑毫不在意,“說了等於沒說,你那個姓氏隨便怎麽寫都還是個田字!人家說田旅長老實本分,我看你小子根本是奸詐狡猾到家了!幹什麽事情都先留上一手。”
倆人開玩笑的時候,徽州獨立旅的黃獻謀和浙西獨立旅的關磊先後走了進來,接著榮一師的三個團長也進來了。
“行了,不要再開玩笑了。”林建華見差不多了,上前打斷倆人,“邱旅長,田旅長剛到,李政委對最新出現的情報又不掌握,你還是把剛才得到的情報跟大家說說吧。”
“那好,大家上前來吧。”說著邱明走上前兩步,隨手取過放在桌子上的一個拋的光亮的樹枝,指著掛在牆上的地圖說了起來,“昨日敵情如下,劉典軍三千人駐紮在紹興城南三十裏的平水關,魏喻義部七千人駐紮在紹興城南的會稽山,勒伯勒東率領的兩千五百常捷軍駐紮在山陰縣柯橋,柯橋北三江城駐紮有劉陪元部五千人,左宗棠率領手下李定太、王開來、王沐、高連升、熊建益、王德榜、餘佩玉等部共一萬五千餘人駐紹興府。另外在昌化、於潛、臨安有清軍蔣益灃、張運蘭、鮑超等部一萬餘人。今日上午最新情報,臨安那邊的清軍已經東進,攻破太平軍公、姥山防線,直插杭州。駐紮在柯橋的勒伯勒東部常捷軍離開柯橋北上,紹興城內的左宗棠部也有出城跡象。現在侍王李世賢已經率領主力撤回杭州勒,在紹興隻有陳廷香部一萬人駐紮在蕭山的錢清至臨浦,兵力單薄,防線鬆散,若沒有援軍及時趕到,左宗棠的軍隊將很快飲馬錢塘江了。”
邱明頓了一下,看了看伸長脖子望著地圖的那些將領繼續說道:“現在看看我軍布置,我軍教導旅、徽州獨立旅、浙西獨立旅到達紹興有段時間了,現徽州獨立旅七千人駐阮市鎮,教導旅六千人駐楓橋鎮,浙西獨立旅七千人駐趙家鎮,兩萬部隊呈一線部署在三十裏防線上,距離紹興府城六十裏。在第一線部隊後麵是榮一師一萬餘人,部隊部署在楓橋、江藻、雙橋一帶,隨時可以支援前線。現在騎兵旅又趕到楓橋,在楓橋附近集中了我軍主力近兩萬人,其中可以馬上行動起來的除了教導旅和騎兵旅外還有榮一師部分部隊共一萬四千餘人。匯報完畢,下麵請林總指揮就下步行動做指示。”
“還是你先說說你是如何打算的吧。”林建華笑著搖搖頭推卸道。
“嗬嗬,總指揮是在考我還是怎麽著?按照司令員指示,北路軍是林師長擔任總指揮全權負責的啊!”邱明說完放下樹枝就想朝後麵躲了。已經有人善意地提醒過邱明,這些日子他有些鋒芒太露上升太快了,部隊中很多將領對他有些嫉妒,說閑話、怪話的大有人在。現在司令員不在這裏,這些部隊並不歸他指揮,邱明不想再當出頭鳥了,誰知道林建華是怎樣一個人?像李雪龍那樣有容人之量的可並不多,現在自己在人家手底做事,別給林建華坑了!
林建華一把拉住邱明,笑罵道:“別躲!你是參謀長,你不說別人誰好先開口?我一個大老粗對指揮這麽多部隊心裏可一直都提著呢!還是你說說看吧。”
大老粗?邱明讓林建華說的哭笑不得,心裏默默想著,“能坐上榮一師師長寶座的怎麽可能是大老粗?!何況解放軍師以上首長哪一個不是人精一樣的啊?若是能力稍微差一點,早被司令員給撤了!看來這位林總指揮今天是非不可了。”想到這裏,見自己已經無法在推搪了,邱明隻好把自己想法說了出來,“既然這樣我就說說看吧,請總指揮指教。”
“先說敵人,左宗棠前鋒是勒伯勒東指揮的所謂‘常捷軍’,現在常捷軍已經出動,從柯橋出發到錢清隻有不到二十裏地,而就是紹興府城到錢清也不過是四十裏地。沿途都是平原和小河,無法阻擋大部隊行動。再看看我們,我軍現在距離錢清最近的是徽州獨立旅,現在離錢清地圖上直線距離有六十裏地,沿途需要攀越涼帽尖、秦望山十餘座山頭,渡過夏履江、運河等大小河流六條,其他部隊就更遠了。現在錢清那邊太平軍兵少械差,我估計陳廷香堅持的時間不會太長,若是等我軍趕到錢清,恐怕錢清已經被清軍攻陷,我們隻能追著左宗棠**後麵打了。這不符合司令員讓我們把敵人圍困在紹興城內的要求。”
“既然現在增援錢清已經來不及了,參謀長認為我們應該如何做才能把左宗棠關到紹興去?”坐著聽邱明解釋的林建華插嘴問道。
你自己心中已經有數了,幹嗎還非要我說不可?這個林師長根本是動機不良嘛!邱明望了眼林建華心裏暗暗罵道。見幾位旅長望著自己,邱明隻能當林建華是考自己,把肚子裏的貨色都倒了出來,“我軍根本不用增援錢清!就讓常捷軍攻打錢清好了。”
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林建華差點從座位上滑了下來,一臉驚恐地望著邱明,大驚小叫起來:“哎呀呀!我說邱參謀長啊,你這不是在坑我嘛!我軍任務是把左宗棠‘堵’在紹興城裏麵,怎麽能不增援錢清呢?太平軍的戰鬥力你又不是不知道,就陳廷香一萬人想阻擊左宗棠多少時間?人家可是有先進大炮好幾十門呢!要是讓常捷軍擊破陳廷香的阻截,打到杭州和蔣益灃他們會合了,司令員可是要撤我職的!你不會是看中我的榮一師了吧?想謀權篡位?”
看著林建華誇張的表演,指揮部內的將領大眼瞪小眼,不知如何是好了。這官癮也太大了吧?就他們所知的解放軍高級將領,哪個有如此做作的?
指揮部內有兩個人知道林建華是在演著哪出戲,一個是李曉冬,他和林建華搭檔有段時間了,知道林建華並不是真的有什麽官癮,不然他也不會拚殺在前線,差點把小命送給閻羅王了。李曉冬知道林建華在開心的時候喜歡說個笑話,嚇唬一下別人,現在他就在嚇唬邱明了。
還有一個明白一點林建華的就是當事人邱明。邱明相信既然司令員讓林建華到紹興來統一指揮北路軍各部,並且連騎兵旅都給這個林師長從司令員手中給挖來了,那麽他絕對不會是什麽碌碌無能之輩,解放軍中有官癮的不是沒有,但這種人是不會受到司令員如此重用的!何況自己剛說了開頭,林師長就如此激動,怎麽說也是說不過去的,這隻能證明林建華心中所想的跟自己所說的吻合起來了。不過林建華表情如此之誇張還是讓邱明有些啼笑皆非,解放軍中還有如此活寶?!“總指揮聽我說完嘛,要是不對,希望總指揮指正。”
“好好,繼續說,隻是別再嚇唬我了。唉,自從上次負傷後,人的膽子也小小了,我可不經嚇啊!”林建華擺了擺手愁眉苦臉地說道。
難道你是嚇大的嗎?真要不經嚇你現在就要到後麵休養去了!苦笑著的邱明對自己是否能和這個喜歡一驚一咋的總指揮和睦相處產生懷疑了,自己喜歡一個人安靜地思考問題,可這個總指揮看來太活躍了一點……喜不喜歡是一回事,既然自己在人家手下了,還是要服從人家命令的。邱明不再看林建華了,自己走到桌子前坐了下來,右手輕輕地敲擊著桌子。“根據從左宗棠身邊情報人員傳來的情報,左宗棠在與郭昆燾信中有‘有求必應,應且如響,故浪得亮名。今亮孰如古亮耶?’之語。”見那些旅長、團長一時沒有反應過來,邱明解釋道:“古亮就是諸葛亮,今亮就是左宗棠自己,他的意思自己就是現在的諸葛亮,並且認為諸葛亮還不如他左宗棠。”
“娘的,諸葛亮是誰?火燒博望坡、草船借箭、借東風、七擒孟獲……軍功赫赫,威名彪炳千古。他左宗棠又算是哪根蔥?還古亮孰如今亮呢,我看他是大草包一個!”林建華翻了翻白眼不屑地說道。其他幾個旅團長紛紛附和林建華所說的,七嘴八舌地說著左宗棠自不量力。
左宗棠的厲害林建華是知道的,解放軍以前三旅劉法五旅長不就死在左宗棠手上?整個三旅當時被左宗棠打的好慘,可以說是全軍覆沒,連史政委也差點回不來了,要是左宗棠沒有什麽本事是肯定不會讓解放軍損失這麽大的。不過現在自己手中現在掌握了近四萬大軍,武器裝備又領先於左宗棠的楚軍,林建華現在有了和左宗棠好好打上一仗的想法,隻是司令員說過了,自己不能貪功冒進,隻要把左宗棠死死地堵在紹興城內就可以了。司令員既然這樣說,林建華本來也隻好這樣做,不過現在左宗棠送給他一個大好機會,林建華感到無數的鮮花掌聲朝自己湧來了。邱明說左宗棠是什麽現在的諸葛亮,林建華自然要嗤之以鼻了。
邱明停止了繼續敲擊桌子,附和林建華笑了幾聲,“自然了,這是左宗棠狂妄自大的表示,當笑話聽聽還不錯。”接著邱明話題一轉,“不過至少有一點,說明左宗棠還是喜歡動動腦子的,熟讀兵書,計略過人。‘用兵無他,隻要訓練得法,謀略總須先賊一著,自然應手。’左宗棠能從一個小小的幕僚,一步步升到現在的位置決不是浪得虛名所能辦到的,他的成功就在於別人怎麽想的他都先預料到了,並且做好了準備,自然是勝多敗少了。”
“就是說我們的一舉一動左宗棠都已經料到了?”李曉冬問道。
邱明肯定地說道:“應該料到了,無非是兩條路,一條是增援錢清,幫助侍王部隊堵截他的楚軍,不過左宗棠在我們這邊派了不少密探,我們和侍王之間的關係相信他也是明白的,料到我們並不會真的去增援侍王。何況我們到錢清去和左宗棠比起來路途遙遠,等我們到了錢清也已經在楚軍控製之下了。這條路對他的威脅並不大,左宗棠自然不會擔心我們選這一條。”邱明停住了,端起茶杯抿了口茶,細細品味起來。
林建華走到邱明麵前,按住邱明肩膀興致勃勃道。“還有一條呢?我說參謀長啊,你怎麽像個說書的?有什麽快點說好了,別盡釣人胃口了!”
邱明嘴巴嘟囔一會兒,拿起樹枝猛地站了起來,轉身來到地圖麵前,用力敲擊了一下紹興附近,“還有一條就是我軍在左宗棠離開紹興後側擊或追擊楚軍!左宗棠最擔心的就是我們乘他部隊離開堅固的城牆,乘虛進占紹興,然後追著他用埋伏、側擊、尾追,使他立足不穩,隻能一路北撤,若太平軍將錢塘江上的船隻全部搶到北岸,甚至一把火燒了,在江對岸布好陣勢,那他左宗棠在沒有準備情況下隻能跳進錢塘江喂江魚了。”
“不會吧?左宗棠能有那麽聰明?我們還沒動他就算好了所有步驟啊?”林建華倒吸一口涼氣懷疑地說道。邱明所說的讓林建華腦子裏麵一時一片空白,他剛才想的就是通過側擊尾擊把左宗棠趕到錢塘江喂王八去,沒想到邱明居然說左宗棠肯定想到自己的計劃,若是他有了防備,自己必然不會如此容易成功的!
“從左宗棠習慣方式來看,他是一貫謀定而後動,沒有機會是不會急於作戰的。這次北撤左宗棠抓住難得的機會,一是蔣益灃、張運蘭、鮑超自西兵壓杭州,將侍王的部隊吸引過去了,一是我軍主力剛剛結束和淮軍作戰,部隊需要休整,一時還無法北上對付他,此時不逃更待何時?!眼前想逃跑一是走寧波乘船,但寧波現已被我軍占領,勞師東進,到處都是可以讓他們敗亡之地,左宗棠是不會走這條路的,還有一條路就是走杭州了,杭州那邊有蔣益灃他們接應,太平軍部隊是多了些,但戰鬥力並不很強,至少沒有我軍強,他還是很有機會成功逃脫的。隻是想要走杭州撤回上海,他肯定顧慮到我軍在這裏的存在,如果不好好琢磨一下我們會有什麽反應,左宗棠如何可以走的安穩?”邱明轉身對著林建華說道。
“有道理,說說看左宗棠他會有什麽辦法對付我們?”林建華忘記了指揮部內還有其他人了,習慣性地摸了摸下巴(林建華認為這是體現自己是一員智將,不是那種隻會打二竿子仗的表現形式)誠懇地請教道。他現在算是明白了司令員為什麽這麽器重邱明,這個家夥腦袋不知道是怎麽長的,想的比別人要更深一層,一般人下棋隻看一步,能看三步的就勝多敗少了,邱明這個家夥至少能看五步以上!林建華動了愛才心思,要是邱明能給自己當副手就好了!剛想到這裏腦子裏立刻又否定了瘋狂的想法,這個邱明可是司令員的得力助手,司令員是說什麽也不會給別人的!何況他的前途不可限量,現在已經是少將了,誰知道紹興打完之後會不會又升為中將了?難說的緊,他怎麽可能當自己副手呢?也許哪一天成了自己頂頭上司倒是極有可能!
邱明光算著敵人動向了,對自己身邊這位總指揮腦子裏麵在動什麽心思沒顧得上思慮,自顧自說道:“既然明白我軍會用側擊和尾追來對付他,左宗棠又怎麽可能沒有防備?隻是我畢竟不是左宗棠,無法知道左宗棠到底是如何部署的,我隻能想,要是我在左宗棠那邊會怎麽做?首先,我會讓勒伯勒東離開柯橋朝北急進,劉陪元部五千兵馬在後跟進,迅速擊潰太平軍陳廷香部,打通到杭州的道路,搶占蕭山縣城,保障道路暢通,若是能和江對岸的蔣益灃能和勒伯勒東聯係上自然是上上大吉了!其次,紹興城內的主力將緩進,步步為營,一來征集糧草,一來防備路途上有人偷襲我軍,再讓魏喻義部防守紹興,讓劉典軍進攻諸暨,以亂溫州軍隊軍心,使他們無從判斷我軍真實意圖。如溫州方麵大軍猛撲紹興,蕭山被攻破主力將撤往蕭山,若蕭山久攻不下,主力將迅速回縮紹興城,坐待援軍到來。此為萬不得已之計。此雖為分兵,但因勒伯勒東、劉陪元、劉典皆能當一麵,如此行事隻有分兵之益卻沒有他的弊處。隻要行動周密將不會坐失眼前良機。”
有些話邱明沒有明說,在他過來之前,司令員曾經告訴過他左宗棠左右有我方人員活動,他們會千方百計讓左宗棠不會走的如此順利的,左宗棠自己肯定會小心翼翼,再加上旁邊有人不停地打著小鼓,他要走快可不大容易!邱明正在說著,指揮部外響起了急促的戰馬奔馳聲,戰馬奔到指揮部外不遠的地方停住了,接著急匆匆地腳步聲傳了進來,打斷了邱明所說的話。
“報告!緊急情報!”滿頭汗水的榮一師偵察員衝了進來,“偵察連徐連長報告,駐守平水關的清軍劉典部三千人於今日八點離開駐地朝浙西獨立旅駐地趙家鎮開來,敵軍行動詭秘,方位多變,先頭部隊先已過了船山,距離趙家鎮不到三十裏了!”指揮部內立刻響起了一片嗡嗡聲,邱明剛剛還在說劉典的軍隊會到諸暨來騷擾我軍,現在劉典出動的情報就過來了!
“知道了,下去吧。”林建華揮了揮手讓偵察員下去了,轉頭朝邱明驚歎地說道:“好家夥!我看參謀長你才是今亮呢!真神了,左宗棠的動靜全讓你算到了。”
邱明笑了笑,謙虛地說道:“總指揮過獎了,至少左宗棠今天突圍我是沒有想到的啊!隻是他動了後才判斷他應該會有的動向。左宗棠唯一預料失誤的就是我軍現在新增加了一個騎兵旅,騎兵旅剛到楓橋,相信他的情報機構還沒有這麽靈敏,相信總指揮有自己的計劃,歡迎林總指揮給大家布置一下。我們教導旅保證服從總指揮命令!”
林建華心裏十分受用,邱明都說的這麽明白,這計劃製訂起來還有什麽困難的?實際上邱明已經在不知不覺中把解放軍的計劃透露出來了,隻是把最後的果子讓給了林建華而已。“我的計劃是,不理紹興,我軍直撲左宗棠本部,以徽州獨立旅牽製劉典,榮一師、教導旅、浙西獨立旅及騎兵旅對北撤的左宗棠部展開騷擾,騎兵旅在行進間朝臨浦奔去,擺出欲配合陳廷香守住臨浦得架勢來,讓左宗棠以為我們要把他趕進錢塘江喂魚去,三萬清軍一時吃是吃不掉的,不過讓他們逃回去還是辦得到的!”說完林建華看了看手下自信地說道:“他分兵,我集中,他要是真的一心想跑了,我也真的讓他去喂王八。以我軍三萬對左宗棠一萬五,我軍必勝!”
得!說了半天林師長還是打算把左宗棠趕進錢塘江,如此興師動眾已經不是側擊尾追了,說是打算和左宗棠來個主力對決倒還差不多。看來林師長太相信自己軍隊的戰鬥力了,讓軍功燒昏了頭腦。邱明心中隻能苦笑著搖頭了,他的想法是反其道用一下虛則實之,給左宗棠來一個虛則虛之,讓大部隊呆在山裏休整,隻要出動一支小部隊作勢攻打紹興,同時讓騎兵旅在左宗棠周圍示威一下,左宗棠自然會乖乖地後撤,愛動腦筋的人總是認為別人也會動腦,你聲勢越小,他越認為你高深莫測,誰主力在什麽地方等著他呢!左宗棠已經成了驚弓之鳥,現在林建華搞的如此聲勢浩大,左宗棠撤是肯定撤了,決不會傻到和我軍主力在平原決戰。隻是我軍部隊調動的也太多了,有些勞師動眾,到時候雷聲大雨點小,不是很上算。隻是現在北路軍是林建華在指揮,什麽都是他說了算。反正左宗棠跑不掉,全當是一次武裝大遊行好了,這樣也算是完成了司令員交代的拖住左宗棠的任務。邱明心裏暗暗想到。
“山陰河密布,對我軍展開不利……”林建華盯著地圖沉思一會,一拳砸在山陰縣和蕭山交界之地,“我們就把戰場選在楊汛橋好了,等左宗棠就要進入蕭山時,從他側翼給他狠狠打擊!田旅長,我把重迫擊炮連暫時配屬你們旅,好好使用他們。”
“是!”田文濱高興了,那些六磅野戰炮怎麽可以和迫擊炮相比?不管是射程還是威力都小多了!看來這個林總指揮還真夠意思,我們才來就給我們換裝,“可有寶貝了!”
青灰的天空高懸著大片鱗雲,雲縫中透出絲絲光柱,灑落向黑黝黝的大地、微波**漾的古運河上。白色的雲,灰色的天,黑色的地,綠色的水構成了一副中國特有的江南水墨畫。可惜畫中沒有點綴著辛苦的農人,倒是有股股灰黑煙正你追我趕地朝天空中升去,側耳細聽,可以聽到木柴燃燒發出的劈啪聲。昨日常捷軍剛在這裏和太平軍陳廷香部展開了一場激戰,殘酷的戰爭撕裂了原有的安寧。
天地交接處出現了灰暗的伏塵,漸漸的遠方傳來沉悶的腳步聲,滾滾塵土中出現了浮動著的人影,越來越近,一隊隊無精打采的士兵從伏塵中走了出來。
“大帥,此處距離杭州府不足四十裏!周圍並未發現發匪蹤跡,我軍是否應該加快速度?今日渡過錢塘江我軍就可以和蔣大人會師了。”王德榜從後麵追了上來,躍下戰馬請示道。
“郎青兄此言差矣!現總兵勒伯勒東的常捷軍頓兵臨浦城下,猛攻不入,溫州發匪又動向不明,若不防備一二,萬一發匪從我軍兩翼背後撲上來如何是好?四十裏地,不過一天而已,若是走的太快,路途遇到埋伏怎麽辦?李大帥可是前車之鑒啊!還是小心為上,慢走方好!郎青兄不是膽怯了吧?想快點離開紹興?”左宗棠還沒有開口,跟在他身後的薑凱濤先說話了。
“河鼓,說話小心點!你這算什麽話?!郎青自參加我軍後,一直跟隨在我左右,東征西討,出生入死,何時膽怯過?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左宗棠瞟了眼唯唯諾諾退下的薑凱濤淡淡說道。
訓斥完薑凱濤,左宗棠望了望左右,濃濃黑煙還在遠處村莊升起,據前麵傳下來的消息,常捷軍和劉陪元部昨日一天都在和發匪激戰中,那些發匪根本悍不畏死,密密麻麻決堤洪水般不停地朝清軍衝擊,打死一層又撲上來一層,打不勝打,殺不勝殺。常捷軍和劉陪元部在付出慘重代價擊斃悍匪任方海以下近千人後才把殘餘的發匪從錢清地界驅趕出去,現在那些殘留的發匪都縮在臨浦城內,想一時半會消滅他們看來很難了。左宗棠自己喜歡野戰,對攻城總覺得不是很舒服,有束手束腳的感覺。
安全走了一半路程的左宗棠有些放鬆警惕了,“郎青,命令部隊加快速度,令左江鎮總兵高連升密切注意左翼安全,讓李定太給我把後麵管好了,不得放發匪進來!”
“喳!”王德榜拱手答應後斜視了站在左宗棠後麵沒事人一般的薑凱濤,都是這個酸秀才誤事!說什麽路上賊勢囂張,要小心謹慎之類的狗屁話!若是昨天走的快一點,現在不是已經飲馬錢塘江了?隻是這位薑凱濤自號是什麽鳥河鼓,大帥又以為自己是什麽牽牛星(牽牛星又稱河鼓)下凡,對這位“河鼓”先生有種說不出的親切感,想拿他出去也太不給大帥麵子了,王德榜隻能把對薑凱濤的不滿壓抑在心底,甩甩手上了戰馬準備下去傳令了。
“大人您看!”薑凱濤突然手指著南方顫聲叫了起來。
給薑凱濤這麽一咋呼王德榜停下了腳步和左宗棠一起朝南邊望去。一望之下左宗棠勃然變色,南邊的天地相接之處升起遮天塵煙,一愣神的工夫隱約間傳來馬蹄聲,大地在輕微的顫抖,在南邊負責掩護的楚軍發現了異情,紛紛駐足朝煙塵升起之處望去,後麵的士兵撞到前麵人身上,部隊一陣騷亂。
“發匪的騎兵!”左宗棠驚叫起來,提著韁繩原地打轉著,“快!停止前進!命令部隊趕快朝南布陣!”左宗棠現在慶幸加快速度的命令下晚了,若是展開急行軍隊形,想要阻擊騎兵衝鋒可不是那麽容易的事情!
“快、快!布圓陣!大帥有令把發匪擋在外麵!”清醒過來的王德榜連忙邊朝高連升部隊衝去邊大聲厲喝起來,不停地用馬鞭抽打著擋在前麵的楚軍士兵。
“郎青兄不是說安全了嗎?為何如此慌張?”薑凱濤望著遠去的王德榜冷嘲熱諷起來。
“放肆!現在是什麽時候?你還有心胡說八道?!”左宗棠腦門上冷汗出來了,遠方塵土飛揚,密集的馬蹄聲不停地敲打著他的耳神經,見薑凱濤還有心嘲諷別人,左宗棠有些忍無可忍了。左宗棠左思右想也搞不明白,在這裏不是沒有發匪騎兵嗎?這些人是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傳令下去!部隊不得慌亂,把發匪給我擊退!違令者……斬!”
一陣慌亂後楚軍穩住了陣腳,排成一個個厚實的圓陣準備迎接騎兵的衝鋒,不過那些排在前麵的士兵腿肚子直打抖,手中的武器不停地抖動著——騎兵的穿透力可是很強的,隻要第一輪射擊沒有阻截住,下麵就輪到自己倒黴了!
一千多的騎兵衝出黃塵,隨著一聲狂吼聲,對麵的騎兵停在了一千多步外不再繼續衝鋒了。這讓那些楚軍士兵十分意外,這麽遠可是在步槍射程之外,想打還夠不著,不過騎兵停下來想要再次衝擊將大大增加通過步槍射程的時間,難道這些發匪想讓自己好過些嗎?
見發匪騎兵停住衝鋒,左宗棠走到左翼,觀察著對麵的情況。一千步說遠不遠,可以數清對麵到底有多少人,說近也不近,那些人的長相可是看不真切。左宗棠隻能看到一麵碩大的紅旗迎著凜冽的朔風飄揚在騎兵的最前列,聽到那些戰馬的呼哧聲。這不是太平軍的騎兵!太平軍騎兵部隊可不是打著紅旗的。左宗棠明白自己遇到對手了,這些就是讓他顧慮極深的溫州部隊!
對麵騎兵停止衝鋒了,他的楚軍也不敢動,戰場上出現了奇怪的平靜,靜的連士兵的心跳聲都可以聽到。突然,那些騎兵朝兩旁分開,左宗棠還沒有想明白他們想幹什麽,從分開騎兵後麵衝出了幾輛馬拉著的大車。大車在騎兵前麵停住了,掉轉了車頭,一門門大炮朝對麵的楚軍張開了黑洞洞的炮口。楚軍中又是一陣騷亂,有些人簡直要站立不住了。
“壞了!是火炮!”左宗棠心中暗驚。騎兵怎麽還裝備了火炮?他自己的新式炮隊現在都在中軍內,一時還無法上來,靠高連升部那些劈山炮能夠阻擋對手火炮轟擊嗎?左宗棠發覺自己怎麽總是棋差一照,事先沒有把火炮調到兩翼呢?“速調炮隊過來!”
楚軍的火炮還沒有到達,對方火炮倒是已經開火了。騎兵陣地上彌散開一片青煙,悶雷在楚軍士兵耳邊炸響了。“噓……噓……”空中傳來尖厲的哨子聲,接著密集的圓陣中間火光衝天,泥土和著血霧在聲聲爆炸中直衝雲霄。左宗棠站的比較靠後,感到一陣熱浪迎麵撲來,眼前被黑色的硝煙給遮蓋了,耳朵裏出了轟隆爆炸聲就是嘶喊聲。
“衝啊!”、“殺啊!”……炮火來的快去的也快,炮火剛停左宗棠耳邊旋風般地響起了巨吼聲,不知什麽時候對麵的那些騎兵已經衝到楚軍麵前了,砍瓜切菜般地屠戮著還沒有回過神來的楚軍士兵,急促的馬蹄聲回**在天空中。
“不得驚慌!頂住,給我頂住!”左宗棠身邊有人大聲呼喊著,聽聲音左宗棠就知道是誰,除了高連升不會有別人嗓子如此洪亮。短暫的無序後楚軍站穩了腳跟,衝上來的發匪隻有不到一千人,而在這裏的楚軍士兵就有五千,五千士兵密密麻麻擠在一起那些騎兵想很快的穿透過去不是那麽容易的。楚軍士兵前仆後繼地死命朝前麵緩慢移動著,砍倒一批又上來一批,同時中軍五千部隊也移動了上來。溫州騎兵在一陣砍殺後見無法迅速突破楚軍防線,又旋風般脫離了接觸,策馬遠揚了。那些騎兵在原來陣地上稍時修整,接著大隊人馬朝北麵轉移,真是來的快去的也快,充分體現了騎兵的機動能力。
“大……大帥!側後方發現發匪主力!”左宗棠正看著倒在地上的楚軍士兵,還有戰場上狂竄的無主戰馬失神之際,王德榜跑了過來略顯慌張地說道。
“哦?有多少?”
“至少一萬以上!從旗幟上看應該是溫州那邊的發匪!”王德榜肯定地說道。
“唉!該來的還是來了……”左宗棠痛苦地閉上眼睛,剛才攻擊自己的騎兵一定北上去對付劉陪元和勒伯勒東了,若是臨浦戰敗自己還怎麽可能安全渡過錢塘江?“命令部隊,後軍變前軍,擊破沿途阻截,朝紹興進軍!”發匪出現騎兵是自己意料之外的,不過隻要進入水地帶這些騎兵將失去了機動優勢,希望魏喻義把紹興守穩了!左宗棠暗暗搖頭。就是呆在紹興又有什麽前途呢?不知有誰能來解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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