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公主府,秦羽眉已經餓得沒有力氣了,哀怨地看了璿璣好幾眼。

璿璣被她的眼神盯得發毛,丟下一句“我去讓廚房趕緊準備開飯”就一溜煙跑掉了。

秦羽眉望著她的背影無語凝噎。

璿璣美人兒,你這是在虐主有木有!

嗚嗚,她好懷念那些能隨身攜帶的小包裝零食啊,還有巧克力,還有小煎餅……

醫生可是個體力活!

“瑤光,你去浴房看看有沒有準備好的熱水,我想先洗個澡。”

小秦大夫的潔癖不允許她不洗澡就進自己的房間的,反正廚房準備好晚膳還要一陣時間,她想先去徹底給自己“消消毒”。

瑤光點頭,依言去浴房那裏查看了。

她越往裏走越覺得今天的經曆實在是匪夷所思。來公主府之前,她們也是好好了解過這邊的情況的,這位永安公主過去十五年一直深居簡出,根本沒人知道她居然還會醫術。

今天那個孩子已經被保濟堂判定救不活了,可公主就把自己關在裏麵待了一天,居然就把他治好了?

她一沒用藥二沒施針,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要不要把今天的事匯報給王爺呢?瑤光心裏還在猶豫著。

***

幸好府裏的下人沒有趁秦羽眉出門的時候就偷懶耍滑,浴房的熱水現在就能用。

秦羽眉讓瑤光送了換洗衣物進來後,就讓她去了外間等候,不用留在這裏看她洗澡。

雖然過上了大小姐的生活,她還是希望自己能保留一定的隱私空間。

像是那種連上廁所都有人在一旁服侍的富貴日子,她還真的消受不起……

自己背上還有傷,所以秦羽眉把急救箱也抱進了浴房。她站在鏡子前脫下衣物,小心翼翼地拆下繃帶,想要檢查一下愈合情況。

當她用蘸了生理鹽水的藥棉清洗了背部的皮膚後,發現那些縱橫密布的傷口居然已經完全結痂了。

好吧,有了今天早上起床時的經驗,她似乎已經預料到會是這種情況了。

浴房內隻有四角各放置了一座燈架,光線並不十分明亮。

她很沒形象地在鏡子前檢查著傷口,摸到後腰的位置時,突然皺了皺眉。

那裏隱約出現了一大塊紅痕,像是什麽圖案,可她卻不太認得出。

是胎記嗎?可顏色又沒那麽深。

是壓痕嗎?可她今天並沒有磕碰到哪裏啊。

觀察了一會兒,發現這塊紅痕不痛不癢,隻是突兀地出現在自己後腰窩的位置,似乎還有向上蔓延的趨勢。秦羽眉也不打算再想了,試了試水池裏的溫度後,愜意地泡了進去。

既然傷口已經結痂,就不必再用繃帶包紮了,那樣反倒不利於傷口愈合。

在溫度適宜的水池裏一泡,秦羽眉隻覺得這一天的疲憊都被洗下去了一樣。她懶懶地伸展開手腳,隻留了個腦袋在水麵上,流水隨著她的手臂緩緩衝刷過身體,很快就讓她舒服地快要睡過去。

瑤光在外間等了快一個時辰,卻遲遲聽不見裏麵有什麽動靜,終於忍不住敲了敲門。

秦羽眉被驚醒,才發現池中的水已經要變涼了,她就這麽稀裏糊塗泡在水裏睡了半天。

她趕緊應了瑤光一聲,麻利地上岸擦幹身上的水珠,換好衣服抱著箱子走了出去。

“下次還是讓婢子留下來伺候吧。”瑤光不放心地看著她,“在浴房裏睡著了很容易著涼的。”

秦羽眉心虛地點著頭,又很無賴地應了一句:“我自己就是大夫,著涼也不要緊。”

“公主,”見她這樣大大方方地承認了,瑤光也忍不住問出自己心中的疑問,“您的醫術……到底是師從何人?”

秦羽眉被她問得愣了一下。

小綠的秘密還是不要輕易透露出去比較好,哪怕璿璣和瑤光是她的貼身侍婢,哪怕夏侯璟救了她的命,她也不能說。

都說匹夫無罪懷璧其罪,要是被有心人知曉了她手中這個神奇的急救箱,萬一對方想要占為己有怎麽辦?萬一對方想要控製她替人看病怎麽辦?

更糟糕的情況是,她會不會被別人當成妖怪,再一把火燒掉?

秦羽眉雖然希望自己可以到處治病救人,但前提必須得是她自己願意才行。

為了從根源解決這些亂七八糟的麻煩,她還是,繼續瞞下去吧。

“其實我的醫術都是我娘教的。”她決定搬出那位早逝的傳奇公主娘親做擋箭牌,“她雖然去得早,可在公主府裏留下了許多珍貴的醫書,這些年被我翻了無數遍。可能我自己對醫術也算是有點天賦,所以就這麽學會了。”

她盡力把這些話說得無比自然,瑤光竟真的被她蒙騙了過去,了然地點了點頭。

既然是鎮國公主生前做出的安排,那就一定不會有什麽差錯了。

秦羽眉心裏暗叫好險,趕緊三步兩步地往擺飯的鶴羽樓趕去。

等到了就寢的時候,秦羽眉突然想起璿璣一早給她畫的花鈿,問道:“你之前學過丹青?”

璿璣大大方方地點頭,“婢子愚鈍,隻學了一點皮毛,現在也隻能用來給公主點花鈿了。”

瑤光含笑看她,“公主別聽她自謙,璿璣的工筆在王府都是出名的。王府二進裏有條回廊,王爺讓她在上麵畫了一整幅的《滄浪雲海圖》呢。”

秦羽眉忍不住咂舌,這兩個侍婢在璟王府是被當做大家小姐來調-教的嗎,為什麽她突然覺得自己好羞愧……

“我剛剛在洗澡的時候,發現自己背上出現了一個奇怪的印記。你現在就拿紙筆過來,看能不能把這個圖案臨摹下來。”秦羽眉突然給了璿璣一個有些奇怪的任務。

璿璣不明就裏地取了紙筆過來,秦羽眉大大方方解下寢衣,將整個背部都露在二婢眼前。

璿璣先是被那些交錯縱橫的傷疤驚得倒吸了口氣,“這些……都是公主那天進宮弄出來的?她們下手也太狠了吧!”

幾乎蔓延了整個背部的傷口,萬一留了疤,公主豈不是要難過死了?

瑤光見秦羽眉就大喇喇地放任這些傷口不管,憂心忡忡的道:“公主,還是塗一些祛疤的藥膏吧。”

秦羽眉擺了擺手,“放心,這些傷口看著嚇人,其實都不算很深的,過段時間自然就會消掉了。璿璣,你還是先把我背上的印記描下來吧。”

璿璣應了一聲,將秦羽眉散開的長發全都攏到身前,自己認真地觀察著她的背部,在那些交錯縱橫的疤痕中找出紅色印記的輪廓。

她用的是根又細又尖的狼毫勾線,從秦羽眉後腰窩上最明顯的部分開始,一點點往上描繪著。

秦羽眉背對著璿璣站在前麵,絲毫不知她臉上的表情越來越驚訝,甚至下筆的手都開始猶豫起來。

這,這圖案是……

待到璿璣將圖案完整地從疤痕之間抽離出來後,她發現自己額頭上已經沁滿了細小的汗珠。

自己當年給王府的長廊畫《滄浪雲海圖》時,都沒有這樣緊張過……

“公主,婢子已經畫完了……”她忐忑地遞上手中的畫紙。

秦羽眉先穿上了寢衣,這才好奇地接過來一看,然後自己也愣住了。

“這圖案……”

三人之中隻有瑤光還勉強保持著冷靜,說出了二人都不敢說的話。

“公主,這是隻三尾鳳凰。”

秦羽眉手一鬆,畫紙輕飄飄地落到了繡滿一尺蓮紋樣的黑金色織毯上。

璿璣隨手拿的顏料正是早上畫花鈿的石榴紅色,勾勒出的鳳凰翩然欲飛,映在黑色織毯上,越發紅豔欲滴。

她趕緊將畫紙撿了起來,勉強笑道,“公主,興許是婢子勾錯了線條,一時走神就畫成了這個樣子……”

秦羽眉比她更早地鎮定下來,穩穩地接過畫紙,細致地疊成小方塊,收進妝奩的小抽屜裏。

“這件事不要對外人說。”她沉聲吩咐道。

璿璣和瑤光都點了點頭,齊聲道:“公主放心,婢子絕不會多說一字。”

秦羽眉揉了揉眉心,隻覺得今日紛至遝來的情況又多又雜,讓她好不容易清醒了幾分的腦袋又開始昏昏沉沉起來,“你們都回去吧,我想休息了。”

二婢對視一眼,什麽也沒說地退了出去,仔細替秦羽眉關上了門。

她泄氣地往**重重一倒,又滾了幾圈。

那個痕跡……到底是巧合,還是人為?

秦羽眉猛地從**跳起來,跑到妝台前,掀開寢衣下擺,努力湊近鏡子觀察著。

邊緣如此自然,應該不會是紋身一類的東西。

在二十一世紀都尚不能達到這樣的技術水平,她不相信在這裏就有人能做到。

所以就是天生長出來的?可是誰的胎記能長成這種形狀?

她頹然地放下寢衣,慢吞吞走回床邊坐好,腦洞大開地聯想著。

難道這胎記的圖案是一幅藏寶圖,裏麵藏著前秦的秘密寶藏?

還是因為她是鎮國公主的女兒,所以遺傳了公主娘親的血脈?

越想越覺得毫無頭緒,越想越無邊無際,秦羽眉認命地將這件事也丟到了一邊。

反正自從來到這個九州大陸,她搞不懂的事情已經夠多了,也不多這一件。

還是好好睡一覺最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