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羽眉把自己關在實驗室裏待了整整一天,其他仆從沒有她的允許,誰也不敢去叫她出來吃飯。

直到傍晚,她才拿著一張寫著化驗結果的紙走了出來。

按照她和鳳凰的賭約,為了確保比試的公正性,鳳凰這幾日不會主動去窺探秦羽眉檢查出來的結果,讓她大可用自己看不懂的加密方法保存。

秦羽眉迎著傍晚暮色將手中紙張展開,看著上麵一排排彎彎曲曲的字母得意一笑。

別忘了,她可是學醫的,怎麽可能不懂拉丁文?

鳳凰就是再厲害,也不可能認得這種東西!

一想起那隻死鳥居然不聲不響就騙自己拿一碗血做賭注,秦羽眉就忍不住想磨牙。

她一定要在去國公府之前做好萬全準備,絕不能讓那隻死鳥搶了風頭!

此時已經過了吃晚飯的時辰,秦羽眉隻好吩咐廚房給她做了碗雞絲湯麵。她剛舉起湯匙,某個行動鬼祟兩眼放光的老頭子就順著味兒摸了進來:“……哎呦哪來這麽好聞的雞湯?把我的饞蟲都勾出來了,快再端一碗來!”

“大、師、公、請、坐、”秦羽眉咬牙切齒地看著百裏老頭搶過她麵前的湯碗就吸溜了一大口,擺擺手讓身後小丫頭去通知廚房,又用能殺死人的眼神盯著百裏老頭吸溜吸溜:“大師公有什麽事兒啊?”

百裏老頭已經三口兩口吃完了最後一根麵條,放下碗筷動了動胳膊,一本正經道:“師公出來鍛煉身體,突然聞見雞湯的味道,肚子裏立馬就開始叫了。——你這小廚房的手藝確實不錯,能不能再來一碗?”

這老頭怎麽每天就知道吃吃吃……秦羽眉已經無力吐槽了,不斷在心底告訴自己:忍忍忍,就當是家裏來了熊親戚……

百裏老頭似乎才意識到秦羽眉一天沒吃飯了,看著麵前連湯都不剩的空碗,有那麽一點點小愧疚,卻又並沒持續多久,立刻就被廚房端上來的托盤吸引住了全部注意力。

廚房做事的人也是乖覺,見百裏老頭又來這裏蹭吃蹭喝,這一次足足做了三大碗雞絲湯麵,務必要讓秦羽眉能填飽肚子。

借用某位在廚房裏幫工洗菜的仆婦的話——“咱們府裏的百裏老先生,那胃簡直深不見底,就從沒有過吃撐的時候!”

秦羽眉舉著筷子出了一會兒神,那邊百裏老頭已經笑眯眯地捧起第二大碗麵吸溜了起來。

此時門外夕陽西陲,染得遠處半邊天都是潑光般的碎金色,上麵又被塗了大片大片的深淺不一濃淡相宜的紅。

若是在從前,璿璣一定會在她耳邊嘰嘰喳喳嚷著花園裏景色有多美,瑤光則會語氣溫柔地問她吃得可不可口要不要去後麵走走轉轉。

再看看門邊垂首而立的兩個丫鬟,生得也算標致,可偏偏都不合秦羽眉的心意和眼緣。

她無聲地歎了口氣,味同爵蠟地嚐了一匙湯。

“別唉聲歎氣的了,不吃飯就能找回人來了?”鳳凰總喜歡在這種時候跳出來,毫不客氣地打擊她嘲諷她。秦羽眉剛憋了口氣想要還嘴,就聽見他愛搭不理地道:“明天帶我去四麵山,我就不信那個男人還能把兩個大活人藏到地底下去……”

秦羽眉突然埋頭狠狠吸了一大口麵條,像是要將和鳳凰鬥嘴的力氣都用在吃飯上似的。

百裏老頭被她這麽一“發奮”嚇了一跳,還捋著胡子點點頭:“不吃飽,怎麽有力氣跟我去後麵拆招?”

“又來?”秦羽眉手裏的筷子差點丟出去,“我都忙了一天了,怎麽還要跟你拆招?”

敢情這老頭子還真的不是來蹭吃的,而是來叫她去練功的?

已經盯著顯微鏡和檢測儀一整天的秦羽眉感覺自己眼前開始冒一圈一圈的蚊香……

“學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百裏老頭居然還謅了一句大儒名言,“我們習武之人,最不能中斷的就是這每日的鍛煉——別以為你藏在房裏一整天就能躲過去了,一個時辰後來校場找我。”

他知道今天公主府上來了人,也知道秦羽眉似乎答應了給那個姑娘看病,也很自覺地沒有打擾她。好不容易等到秦羽眉自己出了房間,他才趕緊追了過來。

沒想到鳳凰聽見百裏老頭的話也覺得有道理,不停地催她:“快吃,吃完跟老頭練功去!”

秦羽眉的進步越快,他恢複的速度才能越快。

要不是拔苗助長的法子有礙後期更高層次的進益,鳳凰早就指使著秦羽眉去那些隻有他知道的深山福地找些天材地寶來進補了,哪還用像現在這樣,每日晨昏定省似的打熬身骨?

秦羽眉一抬頭就看見百裏老頭虎視眈眈的臉,一低頭就能聽見鳳凰在她腦內的魔音碎碎念,簡直無比煎熬。

她認命地捧起麵碗大口吃起來,滿臉都是英雄上刑場般的悲壯。

為了璿璣和瑤光,為了耳朵不受摧殘,她忍了!

當夜她再一次拖著酸痛的身子爬回**,揉著腰不住唉聲歎氣。

“瞧你那點出息……”鳳凰不合時宜的嘲諷再次響起,可說歸說,秦羽眉還是能感覺到背上傳來陣陣熱意,似乎順著她四肢百骸流動起來,緩解著身體的酸痛。

享受著鳳凰帶來的福利,秦羽眉半眯著眼趴在枕頭上,很自覺地沒有和他鬥嘴。

可趴著趴著,她就覺得自己身體裏似乎有什麽地方不太對勁——

為什麽自腰部以下都不能動了?

她試著抬了抬胳膊,並不影響活動,連忙朝著空氣大喊:“喂,你又對我做什麽了?”

鳳凰的語氣裏也有一絲不可思議,“那老頭子今晚又教了你什麽玩意兒?我怎麽覺得……自己的修為好像也跟著又進益了?”

秦羽眉捶了一下床板,簡直欲哭無淚:“你就是進化了也跟我的腰沒什麽關係啊。”

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成了高位截癱呢……

“我現在算是寄宿於你體內,怎麽和你沒關係?”鳳凰語氣越發輕快,連秦羽眉的暗諷都沒聽出來,“不過就是你的身體太弱,承受不了我恢複的功力,所以才會暫時麻痹一小會兒。”

“一小會兒是多久?”秦羽眉連忙反問。

鳳凰很無賴的答:“或許一炷香,或許一整夜?”

又不懷好意地建議:“如果你等不及我自行恢複那麽久的時間,不如貢獻點血出來?”

秦羽眉現在倒真希望鳳凰能化成人形,這樣她就可以狠狠朝他的臉打一拳了——這已經不是坑蒙拐騙了,這是明晃晃的敲詐勒索啊!

看來明天說什麽也得讓廚房做一盆鴨血粉絲湯了……秦羽眉掙紮著打開床頭隔板,費力地從急救箱裏摸出一把手術刀,一狠心在手腕上割了一刀。

她是大夫,知道怎樣能避開動脈要害——反正鳳凰總有辦法讓她不留疤痕,隻要以後多補回來就行了。

秦羽眉直接將滴血的手腕按在背上,催促道:“你快著點啊,說好了明天還要去四麵山找人呢……”

一邊說一邊忍不住皺了皺鼻子:媽蛋,主動放血也是很疼的好不好!

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秦羽眉甚至都開始思考要不要調出冷凍血庫給自己輸點血了,突然發現自己的雙腿恢複了知覺。

“行了,你可以把傷口包起來了。”

鳳凰懶洋洋的聲音響在耳邊。

……

耳邊?

秦羽眉猛地一轉頭,就看見幻境裏出現過的那張俊臉放大在自己眼前,驚得她差點又將傷口崩開。

“你你你……你能出來了?”她捂著手腕想要起身,連話都說不利索了。

鳳凰破天荒地紳士了一把,主動將秦羽眉扶了起來,還從床裏側拿了個大靠枕塞在她後腰上,這才閑閑往她對麵一躺,鳳眼上挑:“可不是,總算不用天天看你洗澡了。”

他語氣輕佻,神情還滿是嫌棄,把秦羽眉氣得又是一陣頭暈眼花,往對麵踹了幾腳:“滾滾滾,別躺老娘的床!”

被她這麽一鬧騰,原本還搭在身上的錦衾突然滑落床下。

秦羽眉整個後背還露在外麵,大片鳳凰印記紅得發亮,隱約間似乎還長出了第四條尾巴。

對麵的男人亦是那日打扮,**上身,和她隻有一步之遙。

二人在**的姿勢無比曖昧。

夏侯璟推開房門時,看見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麵。

衣衫不整的男女,潮紅的麵色,散亂的長發……

他眼中閃過一抹濃重墨色,身上不自主散發出的殺氣竟讓鳳凰都看了過去。

“喲,大晚上的,怎麽隨便闖人家姑娘的香閨啊。”他明知夏侯璟和秦羽眉二人彼此有意,卻偏偏生了捉弄的心思,故意往身後床板一靠,雙手交疊在腦後,一副明目張膽理直氣壯的樣子。

秦羽眉失血過多,頭還有點暈,等她看清來人時,臉色也是無比精彩——

下一秒,夏侯璟已經抽出長劍,劍尖正對著鳳凰的喉嚨,彼此間隻有一毫之距。

他語氣冷得能凍死人:“你到底是什麽人?”

是什麽人敢半夜堂而皇之出現在秦羽眉**,還穿得這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