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德鬆真切地感受到了舉步維艱的滋味。郝書筆當院長的時候醫院的一切都是那麽井然有序,各部門按部就班,即使時不時有醫患矛盾發生,但最終都能夠得到很好的處理,就如同平靜的河水表麵偶爾泛起的浪花,從來都不會太過引人注目。可是自從他當上了醫院的一把手之後,不但在短短的時間內狀況頻發,竟然還出現了外科醫生用消防斧威脅病人的事情!而問題的關鍵並不在事情的本身,科室主任認為那是醫生在維護自己的權利,醫院的副職們竟然也這樣認為,這樣就使得他即使是院長,想要處理相關的醫生而不能。
必須改變這樣的狀況,否則的話我的權威就會像這樣一直被挑戰下去,其結果就是醫院的長遠規劃得不到完美實施。康德鬆思考了許久,最終決定去向上級攤牌:要麽讓我好好幹,要麽就撂挑子。他反複分析過醫院目前的狀況,認為上邊幾乎不大可能讓他選擇後者,因為,醫療服務行業的問題是擺在那裏的,而發展才是不可阻擋的大趨勢。
又一個周一來臨,康德鬆準時在上班時間去了一趟省衛生廳廳長的辦公室。一個小時後,他信心滿滿地回到醫院。他得到了自己希望得到的支持。
郝書筆的時代已經過去了。康德鬆捏緊了拳頭,不過最終還是輕輕將拳頭砸在辦公桌的桌麵上。
眼前是醫院各行政部門及業務科室負責人的名單,這份名單康德鬆早已看過多遍,而現在,一份全新的名單已經開始在他的腦海裏醞釀。
“通知一下,明天下午召開院長辦公會。”臨近中午的時候,康德鬆拿起電話給醫院辦公室主任打了個電話。我康德鬆的時代真正開始了。他在心裏如此對自己說道。
郝書筆也在第一時間接到了上麵的電話,還是那個熟悉的聲音。他們倆雖然曾經是上下級關係,但更確切地講應該是老朋友。電話裏麵的那個聲音說:“康德鬆剛剛來找了我,情況就是這樣,當前我們的醫療服務資源嚴重滯後,我認為他的想法很好,這是醫療發展的大趨勢,所以我必須支持他。”
郝書筆的語氣波瀾不驚:“是的,這也是我當初選擇他的根本原因。薑彤已經告訴了我他的規劃,我覺得很好。現在我唯一擔心的是:當一個人手上的權力太大而且沒有監督機製的話就很可能出問題。這些年來我一直在院長的位子上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如果康德鬆做不到這一點的話,那就是我害了他。”
電話裏麵的聲音沉吟了片刻,說道:“我已經再三提醒過他了,醫院裏麵不是還有黨委、紀委和其他副職嗎?董奇運對他當院長的事情一直到現在都還很不服氣,當初你這樣安排不也是為了權力的平衡嗎?此外,你也應該經常提醒一下他才是。”
郝書筆的聲音帶著一種落寞:“我?也許現在的我已經在他的眼裏成絆腳石了。”
電話裏麵的那個聲音堅定地說道:“總之,醫院的發展才是第一位的,其他的事情我們盡量做到防患於未然吧。”
也隻能是這樣了。郝書筆輕歎了一聲,建議道:“為了推行醫院的改革,康德鬆接下來必定會對醫院的中層進行大規模調整。如今醫院還差一位副院長,我看普外科的主任唐堯還不錯,而且這個人很講原則,讓他分管設備和藥品最合適……”
電話那頭沉吟了片刻:“我們會盡量考慮你的意見的。”
卓越一上班就直接去了湯知人的辦公室。湯知人卻並沒有立即談及康小冬的事情,問道:“卓越,你現在是真的不想再去做那項調查還是因為醫院不允許才暫時停了下來?”
雖然卓越並不明白湯知人為什麽關心這樣一個問題,但還是實話實說道:“我覺得您說得很對,現在去做那項調查還不是時候。”
湯知人又問道:“你知道我以前為什麽不告訴你你也是試管嬰兒嗎?”
卓越點頭道:“我也是現在才真正想明白。”
湯知人看著他:“哦?說來聽聽。”
卓越道:“有些事情一旦涉及自身就很容易陷入迷途,無論他人如何開導、勸解,作用都不會太大,最終還是需要自己去想明白其中的一切。其實到現在為止我已經經曆了這整個過程,而且已經真正想明白了。”
湯知人鼓勵地道:“你繼續說下去。”
卓越道:“我就是這個世界人類中的一員,不管我是以什麽樣的方式來到了這個世界,這一點不容置疑。在我們人類中有不少患有先天性疾病的人,他們也一樣是屬於人類中的一員,更何況我這樣一個正常人?此外,我是醫生,而且從事的是試管嬰兒技術方麵的工作,這項技術僅僅是為了幫助不育不孕的人繁衍後代,就如同外科醫生切除掉病人的腫瘤、讓病人的生命得以延長一樣,這項技術隻不過是醫學無數種技術中的一項。我隻是一個平凡的人,而不是異類;我是一位平凡的醫生,而不是上帝。”
湯知人欣賞地看著他,歎息了一聲,說道:“你能夠領悟到這一點,讓我非常欣慰。以前的事情都過去了,現在我們談談眼前這個病人的事情。卓越,前段時間你做的實驗我都看了,你的技術已經非常穩定了,再加上如今你已經有了這樣良好的心態,我決定從現在開始就將這個病人交給你。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夠更加謹慎一些,最好能夠一次性就取得成功。”
卓越早就躍躍欲試,此時一聽湯知人正式的決定後當然激動不已,不過他還是有些擔心,畢竟康小冬還麵臨著那個最為關鍵性的問題,急忙問道:“康小冬做試管嬰兒許可的問題……”
湯知人微微一笑:“其實這個問題早就解決了。”
在聶京犧牲前醫院采集**的時候,湯知人就已經想到了這個問題,而且也提醒了當時的警方負責人。當時的警方負責人隻是說了這樣一句話:“聶京還活著,至少現在你們醫院和康小冬簽署試管嬰兒方麵的協議應該是符合規定的吧?”
當時聶京已經處於生命垂危的狀態,雖然湯知人並不明白對方的意思,但還是點了點頭,說道:“當然。”
那位警方負責人歎息了一聲,說道:“規定是死的,總會找到解決問題的辦法的。湯主任,你說是不是?”
聶京的傷勢極重,一天後就離開了這個世界。然而,由於康小冬身體的原因,體外受精始終沒有得以進行,那份已經簽署的協議也就因此失去了效力,為此湯知人感到深深的遺憾。後來,在康小冬接受治療的過程中,湯知人曾經向她提出過這樣一個建議:“其實你可以再次結婚,隻要你愛人同意,等你身體的狀況好了後隨時都可以做試管嬰兒了。”
康小冬堅決而果斷地拒絕了她的這個建議:“我不會再和別的人結婚!我是聶京的妻子,這一輩子都是!”
湯知人沒有再勸說她。這個世界雖然現實,但依然有著一種愛情叫作生死不渝,他人的勸說與絲毫的懷疑都是對這種純真情感的褻瀆。湯知人隻好暫時將這件事情放下。總會有辦法的。湯知人對自己說。
康小冬在自己恢複健康這件事情上近乎苛刻,她不但克製住了自己所有不良的生活習慣,堅持每天充足的睡眠和鍛煉,而且嚴格按照醫囑服用藥物……她的心中就隻有一個想法:一定要為聶京生下一個健康的孩子。她的身體一天天好起來,傳說中幾乎難以治愈的疾病竟然在她超強意誌的進攻下退縮到了一隅。
人類意誌的力量本身就如同神話,湯知人親眼見到康小冬一天天堅持,最終創造出了奇跡。作為醫學專家,她根本無法用現有的醫學理論解釋出現在康小冬身上的這種狀況,同時也被康小冬身上蘊藏著的愛的力量所感動,也正因為如此才使得她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巨大壓力。
於是她選擇了卓越,於是她告訴自己一定要找到辦法解決康小冬所麵臨著的那個最根本的難題。最開始的時候湯知人想過親自去做這一例具有特別意義的試管嬰兒,但在實驗的過程中卻發現自己的雙手竟然出現了無法自控的顫抖,於是在無可奈何的沮喪中才選擇了卓越。
因此,湯知人不能允許卓越失敗。當卓越請求去做那項調查的時候湯知人的內心是非常惱怒的,或許她真正惱怒的是自己正在老去的現狀,於是在對待卓越那個請求的時候也就沒有做任何的解釋,而是采用了簡單粗暴的方式。當然,如今的湯知人不可能告訴卓越這一切,唯有將那份對卓越的愧疚存放在內心深處。
康小冬的身體狀況一天天好轉,解決那個問題的時間已經如期而至,湯知人去找到了當年的那位警方負責人。那位警方負責人詢問了康小冬目前的身體狀況之後微微一笑,對湯知人說道:“我給你推薦一位律師,或許這個人可以幫我們解決這個問題。”
湯知人這才明白,也許這位老警察早就有了一個完美的方案,也許他一直在耐心地等待著這一天的來臨。
那位警方負責人介紹的律師姓簡,四十多歲年紀,雖然才到中年,卻有著一張滄桑的臉。他一見到湯知人就說道:“這件事情我早就知道了,一直在等你們前來谘詢。當然,就這件案子而言,我不會收取任何的費用。”
他的話倒是在湯知人的預料之中,不過還是感到有些詫異:“我們?”
簡律師點頭道:“是的,是你們,我指的是你們醫院和康小冬本人。其實要解決康小冬做試管嬰兒許可的問題並不難,關鍵的是要你們醫院和康小冬在某件事情上達成一致。”
湯知人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問道:“究竟什麽事情要讓我們達成一致?”
簡律師道:“你們在采集了聶京的精液之後,康小冬是不是馬上就和你們醫院簽署了一份協議?”
湯知人點頭道:“是的。可是那份協議已經沒有了效力,畢竟康小冬的愛人已經不在了,如今她依然是單身……”
簡律師朝她擺手,說道:“我知道國家在這件事情上的有關規定,但從法律上講,你們醫院和康小冬簽署的那份協議依然具有法律效力,法律永遠高於任何的相關規定,這一點湯主任應該認可的,是吧?”
湯知人怔了一下:“好像是這個道理,可是……”
簡律師微微一笑,說道:“所以,如果康小冬去法院狀告你們醫院單方麵不執行協議的話,你覺得她的這個官司會不會贏?”
湯知人不明白:“什麽意思?”
簡律師道:“如果法院判定你們醫院單方麵毀約是違法的話,那份協議也就依然具有法律效力,這樣一來,你們醫院同意給她做試管嬰兒手術也就合法了。我這樣講的話你能夠明白嗎?”
湯知人頓時明白了,說到底還是那樣一個道理:法律高於規定。
此時,卓越也同樣明白了這個道理,不禁在心裏暗暗敬佩那位警方負責人和律師的智慧,問道:“那麽,康小冬去法院狀告了我們醫院嗎?”
湯知人點頭道:“當然,而且她已經打贏了這個官司。當時我給郝院長匯報了這件事情後,開庭的時候我們醫院根本就沒有讓特聘律師出庭。其實,無論是法律還是有關的規定都無外乎天理人情,對於我們來講,一定要保證康小冬順利懷孕並生下孩子才是最最重要的。”
這一刻,卓越才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肩上壓力的巨大。
湯知人看著他,說道:“現在你應該明白當時我為什麽不讓江晨雨參與實驗的原因了吧?畢竟我們的資源非常有限,我必須保證讓你圓滿地完成這個任務,因為在這件事情上我們已經沒有了任何的退路。卓越,大道理我就不多講了,從現在開始我就把這個病人交給你了,一旦出現任何情況你必須在第一時間向我報告,明白嗎?”
康小冬在三周之前就已經入院了,醫院比不得家裏,很多事情都會受到限製,雖然短短三個禮拜的時間就讓她長胖了許多,不過現在她的臉色真的很不錯。康小冬知道自己的過去,由於貧血是常態,她每天出門前都必須化淡妝,不然的話麵色就會黃得可怕。
卓越進入到病房的時候康小冬正在喝她母親送來的雞湯,雞湯的香味覆蓋住了病房裏麵的來蘇水氣味。卓越微微一笑,問道:“最近你的胃口還好吧?”
湯知人早已將卓越介紹給了康小冬認識,康小冬也知道從現在開始眼前這位年輕醫生將負責她在醫院裏的一切。康小冬對卓越的印象不錯,這位年輕醫生隨時都給人以溫文爾雅的清新感覺,而且特別善於傾聽。康小冬苦笑著說道:“說實話,這雞湯我都吃厭煩了,但是我必須得吃。”
卓越一邊翻看著康小冬的病曆一邊說道:“你的血紅蛋白以及其他的指標都已經處於正常值的範圍。從營養學的角度講,每天吃一枚雞蛋與吃兩枚是完全一樣的,因為我們人體每天隻能吸收一枚雞蛋的營養,其他多餘的都是浪費。就你目前的情況而言,我認為心情的愉快和放鬆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既然你並不想喝這雞湯了,那就不要強迫自己。”
康小冬問道:“真的是這樣嗎?”
卓越點頭:“是的。一旦你懷上孕之後,心情愉快就更加重要了,那時候你肚子裏麵的孩子可以感受得到你情緒上的變化。”
康小冬燦爛地笑了,點頭道:“好,我聽醫生的。卓醫生,我會順利懷上孩子嗎?”
卓越謹慎地回答道:“我們會盡最大努力的,這一點你不需要有任何的懷疑。”
康小冬看著他,動情地說道:“聶京他是一個好人,我相信上天會給他一個健康的孩子的。卓醫生,我知道你的壓力也很大,這恰恰是我不希望看到的狀況……”
卓越的內心泛起一陣感動,點頭道:“你放心吧。最近幾天我還會繼續做實驗,等你的檢查結果出來後如果沒問題的話我們就馬上開始。最近的天氣變化比較大,你要注意,千萬別感冒了。”
從病房出來後卓越回到了醫生辦公室,剛剛坐下一會兒秦文豐就來了,西裝革履,手上捧著一束玫瑰。然而此時江晨雨並沒有在醫生辦公室,卓越笑著對他說道:“江醫生去實驗室了。”
秦文豐怔了一下,忽然笑了,走到卓越的辦公桌對麵坐下,說道:“沒事,我就在這裏等她。”
卓越開玩笑說道:“你天天往我們這裏跑,公司的事情都不管了?謹防被你老爹打屁股!”
秦文豐苦笑著說道:“我現在哪有心情去管那些事情?卓醫生,你幫我出出主意吧。”
周圍其他的醫生和護士都在看著他們倆,卓越急忙擺手:“我可幫不上你。”他想了想,低聲道,“我覺得你這樣的方式可能有問題,女孩子嘛,總是有些矜持的。如果我是你的話,就絕不會在上班的時候來找她,而且,也許她最需要的並不是玫瑰……”
秦文豐豁然開朗:“我明白了。卓醫生,這些花送給你。”
卓越哭笑不得:“別……”話未說完,秦文豐卻已經起身離去了。他看著辦公桌上的那束鮮花:“這個家夥……”
不多一會兒後江晨雨回來了,看到卓越辦公桌上的鮮花詫異地問:“卓醫生,這是誰送你的玫瑰?”
周圍的醫生和護士都笑了起來,卓越也笑:“這是秦文豐準備送給你的,我對他說,千萬不要在上班時間來找你。”
江晨雨朝他嫣然一笑:“謝謝你。”
卓越卻緊接著又說了一句:“我告訴他說,下班後去公寓找你最好。”
江晨雨氣急:“你!”
秦文豐從醫院出來後就直接上車去了集團公司在江南的那個項目。自從那一次見到江晨雨之後他就神魂顛倒得難以自拔,江晨雨越是冷若冰霜,他卻更加癡迷鍾情,而剛才卓越的提醒再一次讓他看到了希望。秦文豐相信,卓越的話絕不是無中生有、隨意而言。
按照父親的叮囑,秦文豐早已把項目將重新規劃的消息散布了出去,下麵的人告訴他說其中有兩家人已經開始動搖,從愛情的迷霧中暫時走出來的他這才意識到現在正是趁熱打鐵的好時機。
而這天曾玉芹恰好在她表姐家裏。曾玉芹算是生殖技術中心的老病號了,而且她的情況非常特殊,湯知人一時間還不能解決她的問題,接下來需要卓越做了大量的實驗之後,等技術成熟了再說。曾玉芹在醫院裏麵待得百無聊賴,周末的時候就去了表姐家,準備多住幾天再回醫院。
曾玉芹雖然沒有多少文化,但卻有著商人的潛質,這些年來她從一無所有到如今數百萬的身家就充分說明了這一點。當她從表姐那裏聽說了秦霸集團準備修改設計規劃方案的傳言後頓時哂然一笑,說道:“當初我建養殖場的時候為了辦手續雙腿都差點跑斷了,他們這麽大的項目,怎麽可能隨便修改方案?那樣做的話不但耗時耗力,而且還會大大增加成本。很顯然,這是他們的陰謀。”
表姐還是很擔心:“萬一……我覺得算了,補償差不多就可以了。”
曾玉芹怒道:“像這樣為富不仁的開發商,我們堅決不能讓他的陰謀得逞!你怕什麽?如果他們真的修改了方案,你的房子我買!現在你要做的事情就是盡快去和那幾家通氣,把開發商的陰謀告訴他們。”
兩人正說著,秦文豐就到了表姐家的外麵,有人在大聲問道:“裏麵有人在嗎?我們秦總來了,想和這家的房主談談。”
表姐有些心虛,對曾玉芹道:“他們來了,怎麽辦?”
曾玉芹道:“走,我和你一起去見他們。”
曾玉芹走在前麵,出去後就見到一個年輕人站在那裏,旁邊還有好幾個人。曾玉芹冷聲問道:“幹嗎呢?跑到家外邊來嚷嚷啥?!”
秦文豐身邊的人不認識曾玉芹,問道:“你是誰?我們以前怎麽沒見過你?”
曾玉芹大大咧咧地道:“我是這家人的親戚,你們有什麽事情直接對我講,現在這家人的事情我說了算。”
剛才說話的那人愣了一下,說道:“今天我們是最後一次來找你們,如果你們還是不同意我們的拆遷補償方案的話,我們就不會再來找你們了,到時候這一塊地方我們不規劃進去就是,對我們的項目沒有任何的影響。你們好好考慮一下吧。”
曾玉芹笑道:“好啊,我還正好想把這家人的房子買下來呢,今後你們的房子修好了,我在這裏開一家酒樓,肯定可以賺大錢。”
那人目瞪口呆:“你以為想買就可以買啊?這是政府征用的土地,必須通過拍賣才可以拿到使用權。”
曾玉芹道:“這樣啊……也就是說,其實你們已經拍下了這塊土地,現在不打算用來建房子了?沒關係啊,反正我們就不搬,住在未來的高檔小區旁邊也不錯,實在不行我和表姐合夥開一家酒樓就是。”
那人頓時無語,秦文豐這才意識到碰到了一個刺兒頭,淡淡地道:“說吧,你們想要什麽樣的條件?”
曾玉芹道:“我們的條件很簡單,除了你們提出的補償金額之外,還要補償現有房屋一半麵積的當街門麵房,另一半麵積作為住宅補償,而且樓層戶型得我們優先選擇。”
秦文豐沒想到她如此獅子大開口,怒道:“豈有此理!這不可能!”
曾玉芹冷冷地道:“那我們就不用商量了,你們回去吧。對了,我們正要去對另外的那幾家人講,讓他們千萬不要上你們的當。”
秦文豐的那幾個下屬氣壞了:“你這是無理取鬧!既然這樣,那我們就隻好采取強拆的方式了。”
曾玉芹也怒了:“你們敢!如果你們真的要那樣做的話,我們就層層上告,一直告到北京去!我告訴你們,我可不是一般的人,我是縣政協委員,你們不要以為像我們這樣的老百姓好欺負,我可不怕你們!”
縣政協委員?秦文豐的幾個下屬都笑了起來,其中一個人奚落道:“我們董事長還是省政協委員呢,你這個縣政協委員算什麽?真是可笑!”
曾玉芹更怒:“我這政協委員可是選出來的,你們董事長說不定是花錢買來的!秦家就是為富不仁的資本家,你們這群狗腿子還在這裏吹捧他,這才更可笑!”
秦文豐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他旁邊的一個人一下子就衝到了曾玉芹麵前,氣勢洶洶地道:“你把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表姐在那裏嚇得雙腿直哆嗦,然而曾玉芹卻毫不畏懼,兩手叉腰,怒道:“我再說一遍又咋的?難道你們還敢動手不成?秦家就是為富不仁的資本家,就知道欺負我們小老百姓!”見那個人真的舉起了拳頭,曾玉芹的聲音更大了,唾沫橫飛,“來呀,你打我啊,如果你不敢動手你就是狗娘養的狗腿子!”
那人大怒,拳頭差點就朝曾玉芹砸了下去,卻被秦文豐及時製止住了。剛才秦文豐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這個女人好像並不是單純為了錢,而是故意在找碴兒,難道她和我們秦家有什麽恩怨不成?秦文豐皺眉想了想,對旁邊的那些人說道:“你們都到一邊去,我想單獨和這位大姐談談。”
“這位大姐,你和我們秦家有什麽過不去的事情?”當那些人離開後,秦文豐這才和顏悅色地問道。
曾玉芹看了他一眼,撇嘴說道:“都是年輕人,差別怎麽就那麽大呢?你就是那位秦大少吧?怎麽的?仗著家裏有錢有勢就可以欺負我們小老百姓啊?”
秦文豐一聽這話,也就更加覺得這個女人似乎另有所指,他微微一笑,又問道:“這位大姐,請你把話說清楚好不好?你什麽時候看到我仗勢欺人了?從這個項目一開始我們都一直在和拆遷戶好好商量,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情……”
曾玉芹的話如同豆子般一瞬間被快速抖摟出來:“從來沒有做過任何出格的事情?剛才你的手下不是準備動手打我嗎?你們搞陰謀詭計想來欺騙我們,你妹妹在醫院住院,明明是她自己跌倒昏迷了卻將責任推給醫生,這不是仗勢欺人還是什麽?!”
原來關鍵的問題是在她最後的那句話上麵……秦文豐似乎有些明白了,他讓自己的語氣盡量變得溫和些,說道:“這位大姐,剛才你使用那樣的語言攻擊我父親,還把我的那些下屬說成是狗腿子,他們才因此而憤怒得差點動手。其實你並不了解我父親,也不了解我,隻不過是道聽途說了一些事情才對我們產生了誤會。你想想,如果我下麵的人那樣罵你的話你會不會生氣?還有,我們是商人,在商言商,從商業的角度講,采用一些合理合法的手段,或者是陰謀詭計也不算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吧?這位大姐,我看你對商業也有所了解,說不定你也是做生意的,難道你就從來沒有使用過計策或者說是詭計?”
曾玉芹沒想到這個年輕人的涵養如此之好,而且他的說法好像還有些道理,本來覺得自己占理之下的氣焰一下子就低落了許多,不過她並不是一個那麽容易被他人忽悠的人,大聲問道:“那你說說醫院的事情,你們為什麽要欺負那麽好的醫生,而且還讓他們受了處分?”
果然是因為這件事情。秦文豐笑道:“醫院的事情開始的時候雙方是有些誤會,不過這個誤會我們早就解決了啊,而且現在我和卓醫生還成了好朋友。”
曾玉芹當然不會相信他的話,怒道:“你又想騙我?!鬼才會相信你的話!”
秦文豐拿起電話撥了一個號碼:“卓醫生,我在這裏碰到了一個你的熟人,她不相信我們倆是朋友。”
此時卓越剛剛到了實驗室,正準備將多次做過的那個實驗再做一遍,他對秦文豐的這個電話並沒有特別在意:“誰呀?”
秦文豐笑著說道:“我把電話給她,讓她和你說話吧。”隨即將手機遞給了曾玉芹,曾玉芹疑惑地接過電話,懷疑地問道:“你真的是卓醫生?”
卓越一時間沒有聽出是曾玉芹的聲音:“你好,我是卓越,請問你是?”
曾玉芹聽出來了,電話裏麵竟然真的是卓越的聲音,連忙問道:“卓醫生,我是曾玉芹啊,你和這個姓秦的是朋友?怎麽可能呢?”
曾玉芹?卓越一下子就笑了起來:“曾大姐,你怎麽和秦大少在一起呢?”
曾玉芹沒有問出結果,急忙又問道:“卓醫生,你還沒有回答我呢,你和這個姓秦的真的是朋友?”
卓越笑道:“我們以前是有些誤會,不過後來都解釋清楚了,我們……嗯,也算是朋友吧。怎麽?你有事情要請他幫忙?我給他說一聲就是,隻要他能夠幫得上就沒問題。”
曾玉芹愣在了那裏,一小會兒後才又問道:“那你說說,這個姓秦的究竟是不是好人?”
卓越哭笑不得,覺得這個問題很不好回答:“這個……他應該不算是壞人吧?”
曾玉芹“哦”了一聲,道:“我知道了。”隨即將手機還給了秦文豐。秦文豐就當著曾玉芹和她表姐的麵將事情大致對卓越說了一下,笑著說道:“說實話,我都有些嫉妒你了,病人為了替你出氣竟然來找我的麻煩,哈哈!”
竟然還有這樣的事情。卓越在愕然之餘禁不住有些感動:其實大多數病人都是善良和懂得感恩的,作為醫生,我們應該更加關心他們、多替他們著想一些才是。
“怎麽樣?我沒有騙你吧?”秦文豐與卓越通完電話後笑眯眯地問曾玉芹道。
曾玉芹轉身進了屋,拿上自己的東西就朝外麵走,見秦文豐還在那裏站著,對他說道:“這裏的事情我不管了,你自己去和我表姐談吧。”
這下輪到表姐著急了:“玉芹,那我怎麽辦呢?”
曾玉芹自顧自朝外麵走著,說道:“價格合適就可以了,心別太大了。”
表姐氣急敗壞:“什麽話都是你在說,早知道……”
秦文豐大喜,趁機對曾玉芹的表姐說道:“這位大姐,現在我們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