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淺陡然心頭一驚,她知道燕京有家愛莎麗佳公司,可沒想到會遇到愛莎麗佳前董事長的孫女。如果她沒有猜錯的話,昨晚那個腦出血做了開顱手術的老太太應該叫穆明雪,也就是愛莎麗佳的前任董事長——這個小女孩的奶奶。

她問:“小姑娘,你媽媽叫什麽名字?”

小女孩回答:“我媽媽叫李小琴。”

果然……她媽媽就是昨晚帶人在醫院裏鬧事的女人。

沒想到竟意外碰見了她的女兒,看樣子這小女孩並不隨李小琴的性子。

既然她的奶奶是那個腦出血的老太太,那按昨晚她聽到的消息來看,小女孩的伯父已經在車禍現場死亡,她的爺爺也搶救無效死去,而她的伯母也還在醫院裏住著院……她的媽媽被帶去了局子,這一家人遭遇如此,楊淺難免對小女孩生出同情之心來。

她把小女孩送到愛莎麗佳公司的大門口,小女孩朝她擺擺手說聲再見就往公司裏麵跑去,往裏麵走幾步後站住轉過身看了楊淺許久,又轉回身往裏麵跑,小裙擺飛飛揚揚的。看著小女孩離去的背影,楊淺的腦海裏再次浮現一個極是相似的小女孩背影,她心裏不解,為什麽從今天見到小女孩的第一眼,就有種不知從何而起的熟悉感。

楊淺抬起左手手臂看了看左手腕上的HYT手表,歎出一口氣,這下回到家,這一天都快過去了。

回到家門口時,楊淺站了一會兒,聽見院子裏傳來劈啪劈啪的聲音,她推開那間老舊房子的門,見林瑞蘭在院子裏生火做飯,一邊燒火一邊劈柴,楊淺走過去雙手握住她的手臂,“阿姨,怎麽又在劈柴了?”

林瑞蘭遲疑片刻,停下手看向楊淺,激動著說:“小淺,你回來了!”

楊淺皺眉,將她手裏的刀拿到自己手裏:“不是說好了用電做飯嗎?怎麽又幹這樣的活?還有,我給你請的家政服務員上哪兒去了?”

林瑞蘭沒回答,朝著院子門口張望:“霏霏昨天夜裏給我打電話說今天幼兒園放假,怎麽沒回來?”

楊淺沉默片刻:“幼兒園臨時下通知,霏霏半路又趕回去加班了。”

林瑞蘭眼神閃過失落,垂著頭往屋裏走去。昨夜下暴雨,現在地上那一堆木柴濕漉漉的,剛才林瑞蘭壓根沒將火生著,老舊的院子裏滿是濃煙,把人嗆得不輕。她喃喃自語道:“我還以為她今天會回來呢。”

楊淺呼出一口氣,她記得自己明明請了家政服務員,怎麽還把人照顧成這樣。她打了一個電話問原因,電話那頭回應:“楊淺女士你忘了,我的合約已經到期好幾天了。”

掛了電話,楊淺猛然拍了拍自己的腦袋,最近太忙,連合約到期了都不知道。平日裏除了醫院的事情,生活裏不是大事的,幾乎一件都記不清。

這裏是農村,楊淺許久以前讓林瑞蘭搬去和她與許霏一塊住她不願意,說是不舍得這老房子,每次離開這房子,就如同離開了許霏她爸。

楊淺走到廚房,發現竟然沒米了,兩個星期前才讓人把大米送來,這些米都到哪裏去了?

她打開窗戶看向外麵的小菜園,果然大米又被林瑞蘭當做肥料撒地裏去了。

楊淺皺了皺眉,“阿姨,我已經說過很多次了,這些都是用來煮粥做飯的大米,不是肥料。”

打開冰箱,還好裏麵有包裝未拆的水餃,楊淺很快就把水餃煮熟端到林瑞蘭麵前,看著她的模樣,忍不住心中一酸。

當年她的丈夫許遠在燕京是個赫赫有名的外科醫生,要不是因為醫鬧,被砍傷手導致終身不能上手術台,也不至於會有今天這樣的局麵。林瑞蘭當年在醫院裏當過幾年手術室護士,當年那場醫鬧裏,林瑞蘭也被拳打腳踢受了傷,這事給她留下心理陰影,她才選擇離開護士崗位。

現如今許遠已去世十五年,這十五年來林瑞蘭沒少傷心,精神已經失常了很久,楊淺外出求學與行醫多年,每次回來看見她的模樣都心疼不已。

雖然楊淺遇到許遠時,他已經成了一個鬱鬱不得誌的村醫,不過他給楊淺事業生涯帶來的影響卻是一輩子都無法磨滅。

這個老房子裏,最有紀念意義的就是雕花木盒子裏的一把刀,林瑞蘭精神失常後,楊淺怕刀傷著她,就藏好了。

等到吃完餃子,楊淺走到自己以前住的房間,拿出一把鑰匙打開衣櫃,從最底層裏拿出了一個雕花木盒。

打開雕花木盒,一把三十厘米長的匕首映入眼簾,刀刃仍舊閃著凜凜的光。

這不僅僅是一把刀,還是許遠這輩子最大的遺憾。

她伸出手,摸了摸刀刃,突然被人從背後拍了拍肩膀,楊淺心頭微微一顫,急忙把刀放回了盒子裏。

林瑞蘭裂開嘴,順帶做了一個鬼臉。

楊淺還記得以前最想問的一個問題是她是怎麽來到他們身邊的,許遠醫生還在時,從來都是對此話題閉口不談,楊淺對這背後的答案從來都是一無所知。當年的事情她已經完全沒有了印象,再努力去想,也想不出任何以前的事情。

“哥哥,哥哥……”

突然林瑞蘭叫了幾聲哥哥,楊淺心中一緊,想起自己曾經反複做過的夢,按住林瑞蘭的肩膀激動地問:“阿姨,我是不是有一個哥哥?”

林瑞蘭癡癡呆呆,半天一句話也不說。

楊淺看著她沉默許久,最後還是歎出一口氣:“我給你拿藥去了。”

不明白為什麽,最近常常夢見或是恍惚之際感覺有人喊她的名字,她前幾回都隻認為是上班太勞累的緣故,可次數多了以後就忍不住去回憶很多年前的事情,隻是時間已經久遠,很多事都想不起來,問林瑞蘭也沒結果,對於很久以前的某些經曆,記憶裏隻留下一片空白。

歇息一個晚上,可算勉強把覺補了回來。醒來時還是淩晨五點,剛打開院子的大門被嚇一跳,一個衣著單薄的年輕男人從門外滾進來,滾到楊淺的腳邊,那男人渾身散發著酒氣,這一看是個醉漢,不知是什麽時候躺這兒的。

不過睡一宿,醒來時也該醒酒了。

楊淺叫了他幾聲,醉漢沒有絲毫的反應。無奈之下楊淺踹了他屁股一腳,這一腳踹下去,人總算是醒了。

男人站起來,摸著他的屁股朝楊淺吼道:“哎,好好的你為什麽踹人呢?”

楊淺挑挑眉看著他:“我還沒問你怎麽躺人家家門口呢?”

男人怔了怔,看看楊淺身後的大門,撓撓頭自言自語:“對哦,我怎麽躺在你家門口。”

楊淺雙手交疊橫放胸前,沒好氣地問:“馮浩然,說,你這是第幾次故意醉倒在我家大門口了。”

呃……馮浩然用手指數了數,回答道:“不多,也就七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