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風吹在身上帶著黏稠的空氣和化不開的悶熱,樹椏被透綠的色調浸過脈絡,在烈陽下油到發光,激起一陣獨屬於盛暑的孟浪。

室內體育館散發著和外麵截然不同的溫度,十八度的冷氣從中央空調的扇葉中吹出來,肉眼可見的白色霧氣。

可是沒有人叫冷,陽剛的男性荷爾蒙層層積攢,在觀眾席中的歡呼和呐喊聲中快要點燃空氣。

奔跑、爭奪、捍衛、防守。

紅藍兩隊的青年們穿著寬鬆的籃球服,硬朗緊實的身體上泛著一層蜜一樣的汗水,隨著他們的跑跳,塊壘分明的腹肌一覽無餘,個個眼中充斥著狼性的目光。

一位青年接到隊友傳過來的籃球,他站在三分線外,看了一眼隻剩最後三秒的計時器,眸光深了深,雙手舉過頭頂,將籃球對準籃框,沒有任何停頓地拋出———

籃球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拋物線,“哐當”一聲———是擊中籃板的聲音。

倒計時2秒。

倒計時1秒。

籃球從籃筐中重重地落在地麵。

———比分反超!藍隊贏了!

裁判吹響口哨,觀眾席上傳來歡呼和尖叫,穿著藍色隊服的男生們紛紛湧過來,難掩激動地把青年拋起來。

“靠,習雋野!你他媽牛逼啊!頂著壓力的三分球啊!簡直完美!”

“絕地反擊,真有你的!”

習雋野渾身是汗,五官線條硬朗,劍眉星目,五官正氣十足,灼亮的雙眸透出颯爽和張揚。

他嘴角噙著得意的笑,不耐煩地說:“別挨著我,一身汗,膩死人。”

“晚上一起吃飯吧,”齊若哲扔給習雋野一條汗巾,“這贏了比賽不得好好吃一頓?”

“就是啊,”其他人附和道,“我訂位置,今天誰都不需缺席!”

習雋野擦了擦身上的汗,擰開礦泉水灌了半瓶,線條淩厲的喉結上下滾動,上麵的汗珠未盡,又有蜿蜒的水漬流下,看上去很是性感。

“我就不去了,”他喘了口氣說,“你們知道的,我還要兼職。要不是著比賽有獎金,我才不來呢。”

齊若哲無奈,“拜托,你都打了三份工了,能不能適當減少?這周點名的時候韓老師可說了,你如果再缺席,期末直接沒成績。”

習雋野翻了白眼,頭上頂著汗巾往更衣室走,“可拉倒,他那個課有什麽可上的?我不聽都考及格,他要是蓄意讓我掛科,我去學校告他丫的!”

“話是這麽說,你也不能真的每次都不來啊。”

籃球賽結束,觀眾席陸陸續續的散場,有不少女生紅著臉來找習雋野加微信,習雋野禮貌地拒絕:“抱歉,我有女朋友了。”

有些女生臉皮薄,聽到對方有女友就離開,但有些不死心,以交個朋友為借口,仍是纏著不放他走。

習雋野看了一眼時間,急著走,臉色沉下來,看上去很不好惹,“不了,我女朋友會不高興。”

女生們被他的樣子嚇到,心有戚戚的離開了。

“你這麽凶幹嘛?你這麽把你女朋友放在心上,拒絕了一波又一波的人,今天怎麽沒見她來?”齊若哲朝觀眾席張望,朝自己的女友揮了揮手。

習雋野進了更衣室直接脫下衣服和褲子,拿了提前準備好的換洗衣服進了澡房。

齊若哲拿著衣服跟在後麵,“我問你話呢,你那女朋友呢?今天怎麽沒來?”

習雋野光著身子站在花灑下,水流衝刷著寬健勁悍的身體,他拿著洗發水迅速地洗著頭,“她說有事,今天來不了。”

“她說有事就有事?”齊若哲在隔間嚷嚷,“今天是我女朋友弟弟的生日,但是人家還不是過完上日趕來了。你女朋友有多日理萬機啊?抽空看場比賽都沒時間?”

習雋野被說得心煩,“你能不能閉嘴了?”

“我是為你好啊。”齊若哲說道,“你這女朋友對你一點都不上心,你是不是得警覺一點?可不要被綠了都不知道啊!”

“……”

齊若哲:“我給你說話呢,你吱個聲兒啊?”

對麵還是沉默。

齊若哲覺得奇怪,探頭一看,隔壁空空,人早就溜之大吉了。

·

習雋野不像其他大學生那麽空閑,他利用空餘的時間打了三份工,便利店收銀員、奶茶店配料師還有酒店服務生。

他沒有好的家境,父母在他很小的時候就離婚了,父親一個人拉扯他長大,後來檢查出得了尿毒症,需要常年吃藥、透析,他那點兒工資剛剛夠自己的基本生活和藥費,沒有多餘的閑錢做額外的花銷。

習雋野不僅要賺自己的學費,還要補貼家用。

別人這個年紀想的是怎麽吃喝玩樂、如何提高自己的成績出國留學,他的肩上已經有了要照顧家人的重擔。

幸虧他成績好,能夠在百忙之中兼顧學業,還順便能拿到一筆金額不小的獎學金。

習雋野剛上地鐵,就收到了女朋友何萱的電話,他麵色一喜,趕緊接起來,“小萱。”

“你們比賽結束是嗎?我在班級群裏看到了,”何萱笑著說,“大家都在誇你最後的三分球,絕地反擊,特別帥。”

習雋野小辮子快翹到天上去,“當然了,可惜你沒有親眼看到我的帥氣的身姿,看了你一定犯花癡。”

何萱笑罵道:“你還真是不謙虛啊。”

“你男朋友這麽優秀,為什麽要謙虛啊?”習雋野反問。

“我給你帶了禮物,就當慶祝你贏得比賽。”何萱說,“你什麽時候有時間?”

習雋野數了數自己這周的安排,為難地說:“抱歉小萱,要不你在學校給我吧?我這周課比較多,然後兼職那邊……”

“習雋野,”何萱的語氣變了,打斷他的話,“不知道你記不記得,上次我們約會是什麽時候?”

“……”

“是上學期的暑假。”何萱不等他開口,已經給出答案。

習雋野眉心微蹙,垂眸看著自己的鞋帶,心情複雜。

“是,說起來我們的確是天天見麵,一起吃午餐、一起上課。”何萱說,“可是然後呢?你該不會覺得談戀愛就應該在學校裏談吧?”

“我們大一在一起的,已經交往一年了,你自己數數,我們約會的次數超過十次嗎?”

“……”

“你不是在兼職,就是在兼職路上。”何萱說,“我們一起看過幾場電影?出去玩兒過幾次?我閨蜜每次都問我為什麽從來不帶男朋友。我說他忙,忙到一頓飯的工夫都要趕著吃。”

習雋野歎了口氣,很是無奈地說:“對不起,這的確是我的問題。”

何萱說得是事實,習雋野自己非常清楚。

齊若哲說何萱對他不上心,其實他才是沒有做到男朋友應有的本分。

他是被現實壓得喘不過氣的俗人,他滿腦子想著要怎麽賺錢、怎麽分擔家裏的壓力,忽略了需要陪伴的女友。

他知道這些問題存在,可是卻沒有能力改變,也知道何萱心裏有氣,卻不知道該怎麽哄。

習雋野是直男,麵對女生的情緒疲憊又無奈,安慰的話在嘴邊,卻不知道該怎麽開口,“小萱,我……”

“行了,你的那些說辭我不想聽,如果你還想繼續交往下去,就好好地想想吧。”說完,何萱利落地掛了電話,沒有給習雋野辯解的機會。

習雋野聽著電話裏的忙音,沉默地放下電話。

下午激昂的籃球賽沒有讓他感到疲累,和何萱一場短短幾分鍾的通話卻讓他身心疲倦。

何萱是他的初戀,男人對初戀都會有一種特殊情結,對對方有種濾鏡,容忍度較高,想盡可能地對對方好。

畢竟女人是要嗬護、要寵著的,更何況這件事本來就是他有錯在先,哪怕不能改變現狀,盡力彌補也是需要的。

習雋野點開齊若哲的微信,本想問問他該怎麽哄女友,但是想到他的性子估計又要絮絮叨叨地說何萱這不好、那不好,想想便算了。

他退出微信,打開了百度。

【女朋友生氣了該如何哄?】

搜索。

一秒鍾的時間,知曉萬物的度娘羅列出幾十上百種方案以供挑選。

習雋野並不能像其他男人一樣隨便選幾個討歡心的方案就開始實施,他的時間很緊湊,還是得以兼職賺錢為主。

浪費時間的燭光晚餐不能用、送花太俗、一起去遊樂場他沒有時間,送禮物……太貴的又負擔不起。

習雋野愁眉不展,下地鐵時還在盯著手機看,搜索的關鍵詞換了好幾個,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方案。

突然,前麵出現的一個身影擋住了習雋野的去路。

他一抬頭,看見一個眉眼清秀的男生,靦腆地笑了笑,欲言又止。

“……”習雋野對於這種表情太熟悉了。

一開始他頭皮發麻,身上起雞皮疙,覺得惡心又難以接受。

現在麵對這樣的情況已經能做到麵不改色,在對方開口之前冷漠拒絕:“我是直男。”

他長得是非常周正的帥氣,身材挺闊,能從寬鬆的T恤中看出精悍的肌理,手臂結實,爆發力十足,眉眼中帶著初具雛形的幾分野性,不笑的時候壓迫感十足。

按照能gay圈的話來說,這是妥妥的大猛1。

從習雋野在高中兼職的時候就有男生加他,齊若哲給他取了個外號———男女收割機。

習雋野拒絕這個男生之後,對方跟在後麵,說著之前那些女生一樣的話:“我們可以隻交個朋友……”

習雋野本來心情就不好,在何萱那裏吃癟的火氣正愁沒地方撒,看著男生冷冷道,“你長得確實不錯,皮膚夠白、嘴巴夠小,屁股翹、腿也挺長。”

男生剛麵露喜色,以為有戲,正想開口繼續說話。

習雋野眯起眼,在男生的褲/襠上掃了一圈,是不加掩飾地厭惡,“———不過可惜了,我暈J。”

作者有話說:

夏以酲(chéng)

習雋(jùn)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