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是期中考試的日子。

初三上半學期。

十一月份已經開始冷了。

木懿畏寒,那天正好第一天穿秋褲。

初升高的課程沒有想象中的緊張,更何況木懿成績其實還不錯。一想到高中要和媽媽在S市生活,木懿恨不得明天就畢業。

和紀東歌在車棚分了別,木懿取出自己的小電驢又從書包最深處拿出mp3,放著歌一路哼著回到家。

敲了半天門沒人開,木懿已經習慣再等幾分鍾————姥姥耳朵不好。

不一會兒再敲,果然有人開門了。

姥姥開了門立刻又跑回屋裏,接起電話。

那時候還是座機。

“哦,回來了,是,對,你和她親自說吧,照顧的點兒她的情緒,別吵架。”

木懿放下書包聽著姥姥的話,心中漸漸湧起一種不安的感覺。

“小懿猴,快來接電話。”

木懿走過去,姥姥說:“你媽媽。”

木懿接過來,“媽?”

媽媽那頭有點吵,像有小孩在鬧。

“寶貝,媽媽一會兒就回去了,現在在車站呢!”

木懿一驚,欣喜道:“真的?”

“對。這次媽媽想讓你見個人。”

木懿心裏一沉,“誰?”

“媽媽新交的男朋友,你先別生氣,先聽我說...”

之後媽媽說什麽木懿都不想聽了,直接掛了電話。

姥姥看她臉色不好,問道:“都告訴你了?”

唉,這孩子從小就不喜歡有人和她“搶”媽媽,連親小舅都生氣,更何況突然來的外人。

木懿壓抑心中的悲傷,盯著姥姥的眼睛:“姥姥,你們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姥姥被她的反應驚的一愣,木懿立馬清楚了。

感情給她來個先斬後奏?以為這樣就算她反對也沒用了嗎?

太小看她木懿了吧?

不管結果怎麽樣,該折騰她就要折騰。

和姥姥交談幾句,木懿才知道那個叔叔竟然比小舅還要小一歲。

木懿倒是做好了應付一個人的準備,始料不及還有一個小的也來了,據說還有個剛滿十個月。

木懿更加堅定了心中的想法。

那個叔叔拉著小女孩兒進來時,木懿根據想好的,朝他們吐了口唾沫,立馬衝出門外,拿著事先準備好的家門鑰匙,跑到一處藏起來,並耐心的等到幾個小時後家裏的人都出去找她,她才偷偷溜回了家拿了吃的。又上了一層樓,感覺不踏實,就又上了一層,放心的坐在樓梯上吃東西玩手機。

誰能想到她就在樓上呢?

當然,事後少不了一頓打罵。

很多年以後木懿頗為自豪的和沈明錚說起這件往事,沈明錚笑著敲了敲她的額頭,“不愧是你呀,想法總是和別人不同。”

木懿笑著撲倒他。

她是從那時候開始成績一路下滑的,不過要不是因為這樣,她也不會選擇藝考這條路,也不會考上這所大學,也不會遇到沈明錚了。

說到這兒倒是要感謝他們了。

當你覺得生活一路下滑的時候,說不定也正有新的機遇由此埋下伏筆。

誒,要不說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呢。

第二天一大早木懿就被叫醒,一大幫人轉戰齊村。

姥爺走之前特地勸了木懿半天,木懿懂姥姥姥爺的想法。以前因為他們二人的選擇讓木懿媽受了很多苦,所以現在不太方便插手。

但木懿不一樣。

應該,不一樣吧,在媽媽心中。

一看時間想起沈明錚應該下了高鐵,打開手機給他撥過去。想到沈明錚,木懿心中這才暖和了點。

“錚錚到家了嗎?”

“寶寶。”那頭沈明錚的聲音有點喘,木懿趕緊又問:“怎麽了?發生什麽事了?”

電話卻被一個中年男人接起:“你是…沈同學的女朋友吧?”

木懿皺著眉回答:“是我,您好,請問電話的主人怎麽樣了?是出什麽事了嗎?”

中年男人豪邁的笑了聲,木懿愣住了。

“哈哈哈,放心吧,你男朋友沒事。剛才見義勇為幫我們追一個逃跑的犯人,費了不少力現在正坐著緩呢。哎呀,你說說你們年輕人還真是,告他休息吧還不聽,非要接電話。你說這不是胡鬧嘛,氣都喘不順還說話起,晚幾分鍾接你又不會跑。”

這個人還挺囉嗦的,木懿想。

沈明錚這時緩過來點,伸手示意身邊的警官給他電話。

張警官無奈的歎了口氣,把電話給了他。

沈明錚盡量把呼吸放緩。

“寶寶快誇我。”

木懿聽他沒剛才喘得那麽厲害了,這才放下心,抬手抹了眼角的淚珠,罵他:“誇什麽誇!嚇死我了!再怎麽也得先注意自己的身體阿!”

雖然是被罵,沈明錚聽著也很受用。

“嘿嘿,我錯了,錯了,別生氣。”

木懿這才問:“現在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受傷?”

沈明錚差不多緩過來,站起來走了走,看著右臂蹭破的一小塊皮,委屈的說:“嗯!受了好重的傷,我需要你來照顧我。”

木懿聽他這麽說就知道他沒事了。

“行啊,說不定哪天我就去找你去。”

“真的?”才分開一天沈明錚就好想她。

“但你得答應我,以後遇到這種事情先保護好自己,不要逞強。”

沈明錚連說了三個好,兩人又聊了會,還是張警官實在著急找沈明錚做筆錄催得不能再催,這才掛了電話。

張警官看他那樣子,想起自己年輕時候也是這樣。

哎,不知不覺自己和老婆都老了。

“小夥子體力不錯啊,也有兩手。體育專業的?”

沈明錚搖搖頭,沉穩道:“不是,法學專業的。”

倒和剛才兩個樣子。

張警官惋惜道:“哎呀,可惜了,是個好苗子。”

沈明錚頓了頓,問他:“現在考警院來得及嗎?”

張警官的小眼睛頓時亮了起來:“走,回所裏詳談。”

那頭的木懿掛完電話出去,木懿媽一臉八卦:“誰啊?男朋友?”

木懿有些窘迫又很討厭媽媽這麽問,裝的沉著冷靜,“一個同學。”

木懿媽又看了她一眼,木懿不耐煩,走開了。

現在,還不是說這個的時候。

或許是家族遺傳,從姥爺到木懿,大家酒量都出奇的好。

那個叔叔招架不住,沒喝多少就有點暈了,木懿心裏鄙夷,真是沒用。

可能因為和沈明錚通過電話,木懿今天的情緒還算緩和點,但依舊沉默著。

家人依舊是不是cue一下木懿,讓木懿也參與進來。

木懿不理解了,為什麽就算心裏再反感再討厭也要裝出一副笑著的臉呢?就算是這樣,為什麽要要求別人也和他們一樣呢?

木懿累了,她不光自己心累,她看這桌上的人更累!

不是木懿太過偏激,是木懿太了解家裏的這些人了。

別看姥爺笑著,卻在那個叔叔有點頭暈“無意”靠在木懿媽的肩膀,木懿媽趕緊出來替他擋酒時,眼睛看了看下麵,還伸手撓了撓眼角。這是姥爺看不慣一件事情時有的小動作。

姥姥裝作不勝酒力,早早回屋躺著去了。姥姥喝起酒來姥爺也喝不過。

二姨三姨互相交換著眼色,調侃著那家人酒量差之類的,媽媽在桌下的手拍了三姨好幾次都被三姨拍走了。

大舅喝酒上臉,沒啥表情,閉著眼睛養神。

小舅更明顯了,保持笑容的麵部肌肉明顯有點抽搐,一直勸酒還不說,話裏話外“我們齊家”,更是把自己和那家人劃了條界限。

更別說那家人了。

算了,木懿不想看那家人,也不想分析她們的表情動作。

真是一出好戲。

木懿心裏冷笑著,突然不煩悶了,還覺得挺有意思的。

以後,她一定要去很遠很遠的地方,有套自己的房子,再也不回來。

送走那家人後木懿媽又開始了忙碌的工作,早出晚歸。其實木懿媽不止一次和木懿說過要換份工作,幫小舅打理飯店不僅工資沒在S市高,還更累。

沈明錚也開始了教練生涯,兩人打電話的時間隻能以沈明錚的課表為準。

木懿倒是真的閑了下來,有的時候一看電視就是一天。

其實是開著電視發呆罷了,木懿之後索性關了電視,放歌放一天。

對於吃飯這種事,餓了就做。但還是不餓的時候比較多。

木懿其實真的感覺自己挺不對勁的。

和沈明錚打電話也沒那麽開心了。

這天又是悶熱難耐的一天。

沈明錚突然給木懿打電話:“木木,你猜我在那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