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扯了扯唇,沒再說什麽,隻是看了他足足三秒鍾,轉身離開。

我就是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納碩的眼神,語氣,仿佛在跟我告別,這種告別,不是我們常說的告別,而是一種永別。

“快點,快!”

突然,前麵傳來一陣嘈雜,已經過了淩晨,山裏麵伸手不見五指,而我們駐紮在這也不用強光,但此時,營地的方向卻亮起了大燈。

怎麽回事?

我心突然沒來由的下沉,難道是,伊墨他們出事了?來不及多想,撒開腳步就往那邊跑。

“先進去,快,醫務兵”

當我跑回去的時候,我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兩個戰士抬著一個簡易擔架,上麵躺著一個戰士,右腿上血糊糊的一片,而,伊墨,左手臂上也有不少的血跡。

“怎麽回事?”我緊張的問道,怎麽又傷了,伊墨親自帶隊,也都個個是精英強將,不應該的啊。

“先幫忙救人。”伊墨看到我,幹脆利落的說道:“小石頭的腿被炸傷了。”

炸傷!

我愣了一秒鍾,急忙點頭,跟著進了醫療帳篷,已經有醫務兵在處理了。右腿整個血肉模糊的一片,根本就看不到完整的肌肉。

“趕快準備東西,需要截肢。”我說。

這種傷情,想要保住腿那絕對不可能了。

“截肢!”這時候,小石頭突然咬牙低吼出來,“我不能截肢。”

我能理解他的心情,但是不截肢是不行的,這條腿,誰來了都保不住。

於是耐著性子說:“聽我說,你必須截肢,不然,會危及生命。”

“我不截肢,我是一名特戰隊員,我截肢了我還怎麽工作。”小石頭強忍著疼痛說道:“陸醫生,你們想想辦法,我不能沒有腿。”

“是啊嫂子,小石頭不能沒有腿。”

其他的戰友一聽,也紛紛說道,那眼神中的祈求和希望,就像是一把刀紮在了我的胸口。我再次感受到了自己的無能,於楓沒有救活,現在又保不住小石頭的腿。

可,這就是事實。我咬了咬唇,不是我殘忍,而是現在情況緊急,我必須直接說實情,不然的話耽誤了時間,我怕更麻煩。

剛要再說話,伊墨從一旁拉了下我的衣袖,我扭頭看他,他也看著我,“去外麵等會兒。”

我抿了抿唇,點點頭,

話落,隻聽伊墨隊其他人道:“都出去。”

一聲低喝,眾人一愣,紛紛都走出了醫療帳篷。

站在門口,我看著帳篷的門簾,心中五味雜陳。伊墨是理智的,我知道他一定在勸說小石頭。

“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我看了眼其他戰士,他們或站,或蹲,都守在門口,臉上雖然看不出什麽,但眼中的痛苦怎麽都藏不住。

“我們中了埋伏,小石頭被炸傷了,老大為了救小石頭的命,也中了一槍。”一個戰士說。

“中埋伏,怎麽可能呢?”我吃驚的問道:“這不是秘密行動嗎,中了誰的埋伏?”

“說的也是呢,我們現在也不清楚。”又一個戰士說:“我們到的時候,敵人好像早就知道了,在一個潛伏點埋了炸藥,他們一個狙擊手故意引了小石頭過去,結果要不是老大,小石頭就沒命了。”

“是啊,要不是老大,今天我們大夥恐怕都回不來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我聽的有點迷糊,正要再問什麽,伊墨從裏麵出來了,大家頓時都不說話了,是幾雙眼睛都看著他。

伊墨的目光快速的在大家臉上掃過,最後定格在我的身上,“進去吧,該怎麽辦就怎麽辦。”

一句話,已經清楚明了的交代了最後的決定,顯然,他已經說服了小石頭。

大家異口同聲,誰也不願意接受這個事實。在他們的心裏,伊墨就是天一樣的存在,他們所有人的依靠。所以這一刻,他們都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

伊墨挑了下眉,“隻要他活著。”

一句話出口,大家都紅了眼眶,好幾個年紀小的戰士已經偷偷背過身去擦眼淚。

我歎了口氣,掀起門簾走了進去,另外幾個醫務兵已經準備就緒。

“先麻醉。”我一邊換衣服一邊說,雖然說野外條件簡陋,但相比前些年已經好太多了,臨時做個手術還是不成問題,該有的保障都盡量有。

“不用了。”小石頭聲音虛弱的說:

他沒有叫我陸醫生,而是叫了一聲嫂子,叫的我心裏酸酸的。

“小石頭。”我彎下腰,把耳朵貼近他的嘴邊,這一聲嫂子,包含了太多太多。此時此刻,他沒有別的家人,而我,因為伊墨的關係,大概成了他心裏對親情的寄托。

不管是平時多強悍,在這種時候,都會有脆弱的一麵,都會渴望家人的溫暖,可惜,他不是普通人,是一名軍人。

“嫂子,讓我最後感受一次它的存在。”小石頭說,那哽咽的聲音是藏不住的不舍,目光吃力的往下看。

“這不行。”我果斷拒絕,哪怕是取個子彈我都能依著他,但這是截肢,疼也能疼過去。

“小石頭,嫂子明白,但是你要記住,活著比什麽都強,你是一名特種兵,這點困難咬牙就挺過去了,你失去了一條腿,但你依然還是一名軍人,你還有我們大家,還有家人,明白嗎?”

“我明白,但是嫂子,我”

“聽嫂子的。”我拍了下他的肩膀,“聽話。”

小石頭愣了一會兒,又抬起頭,可是抬了一下,又虛弱的跌了回去。我急忙伸手扶住他的後頸,小心翼翼的將他上半身扶了起來。

我知道他是想最後看一眼自己的右腿,算是一種告別。

那種眼神,我至今都無法忘記,實在不忍心,扭頭看向一邊。

片刻後,小石頭低低的說道:“嫂子,動手吧。”然後,整個人往後一仰,昏了過去。

這是失血過多加上斷肢痛導致的,其實他能撐到現在已經不容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