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眼,我明白,他對黃佳倪是讚賞的,但是他也不同意,讓我勸一下,以防她亂來有危險。

“這麽早過來,吃飯了嗎?”

看了下時間,現在才早上不到八點呢。

“還沒呢,我怕來晚了耽誤事。”黃佳倪說:“心悠姐,你就答應讓我當線人唄。”

“不行,你也看到了,馮隊也不答應,我沒這個權利做主。”這丫頭,今天是沒完沒了了,那天就讓她打消這個念頭,沒想到她還惦記上了。

“你要是答應,他肯定能答應。”黃佳倪說:“我這主意多好啊,你們能省不少力氣,也能盡快破案。”

“你消停點。”我說:“還沒說你呢,讓你辭職不但不辭,又跑凱悅酒吧去了,澤峰知道嗎?”

“他當然知道。”黃佳倪笑笑,“而且,我想當線人的想法也跟了,他也同意。”

我皺了皺眉,這對小情侶。一方麵為他們的正義感欣慰,一方麵也有點無奈,他們就真的不知道多危險嗎。

“心悠姐,你別以為我們年紀小什麽都不知道,我們倆都懂。”黃佳倪突然認真的說:“我跟峰哥也都不是小孩子了,我們做什麽會不清楚嗎?

是,我想當線人,是有一部原因是因為你,你幫過我們這麽多,我們倆沒法報答,也不能談報答,那樣就傷感情了。

但是現在是我能做,能為你的工作提供幫助。這都隻是恰好而已,如果我不在凱悅上班,這些話我不會說。

可心悠姐,我們也不全是因為你,我們心裏也有一杆秤,也有是非觀念的。”

“你這丫頭。”我被她說笑了,搖搖頭,“走吧,我先帶你吃飯去,我們食堂,行嗎?”

“行啊。”黃佳倪高興的點點頭。

這樣子,似乎讓我看到了曾經的我,那年剛進警局的時候,第一次去食堂吃飯,也是一個早晨。

那時候的我也是這樣的興奮,內心裏就像是有一團燃燒的火焰,那種正義感,特別的爆棚。

覺得自己終於可保護一方百姓了,可以為民伸冤了,可以維護正義了。說起來會讓人覺得好笑,但其實真的就是這樣。每一個剛剛穿上警服的人,都是滿腔的熱情,以為憑著對正義的追隨,就什麽都能做,天不怕地不怕的。

其實,經過真正的深入工作,磨練之後,才發現,這份工作,憑的不僅僅是正義感,換句話說,不是你有正義感就能做的。跟犯罪分子做鬥爭,是一場無聲的較量,更多的是靠理智,冷靜,不能腦子一熱就往上衝。

這也是為什麽,越老的警察,看著越讓人覺得冷血,但又會有害怕,甚至被新入職的不理解。

看著黃佳倪興致勃勃的樣子,我還真羨慕她這個勁,至少無懼無畏。

隻是簡單的早餐,和外麵買的也不無不同,但她一個勁的說好吃。

我笑而不答,吃過早餐後,帶著她往回走,打算跟馮隊打個招呼,把她送回家。

可是剛一進刑警隊的辦公室,就聽見馮隊幾近咆哮的低吼,“什麽,死了?你們怎麽看人的?我不想聽解釋,凶手呢”

我心裏咯噔一下,三步並作兩步跨進門,看著幾個在辦公室的偵察員一臉冰霜,而馮隊手裏拿著電話滿臉的陰沉。

“馮隊?老虎死了?”我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也直接問了出來。

馮隊看了我一眼,沒說話,但是我已經知道了。

“怎麽會這樣?”我們的人,明明都已經趕過去了。

“小陳他們已經查了監控錄像,對方化裝成了護士,給老虎注射了致死的藥物,咱們的人,已經去追了,也通知交警大隊在各個路口設卡幫忙攔截。”

這是事發的第一方案,也是必須的。

對方用這種手段殺人,的確是防不勝防,醫院又不在我們的掌控之內。

“老虎的屍體已經在運回了,你做下屍檢吧。”馮隊有點疲憊的揉了揉眉心,我點點頭。

其實這種屍檢並不麻煩,主要就是做毒物化驗,確認下他被注射的是什麽藥物。

雖然說他也是個罪犯,但應該有法律審判,這樣被同夥殺了,也成了被害者。

這案子,沒想到一步一個坎,有點線索就斷了,抓了人人又死了。現在,隻能寄希望於那個殺死老虎的人身上,希望我們的人能抓住他。

因為這突發事件,我也不能送黃佳倪了,但也不放心她自己走,給黃澤峰打了電話讓他過來接人,又把她送到門衛,交代門衛幫忙看一下,黃澤峰不來不能放她走。

這才回了司法鑒定中心,換了衣服,那邊老虎的屍體已經運了回來,送到了解剖室。

慣例的檢查了屍表後,采了血,讓田萌萌拿去化驗。

其實我們都已經猜出是哪種藥物了,隻是需要確切的報告,這是證據。

不多時,血液檢測報告就出來了,的確是他們自己生產的“顛茄片”,嚴格來說,是同樣的成分,隻是轉成了注射液而已。注射方式由靜脈點滴加進去的,這也為凶手的逃離爭取了足夠的時間。

我不禁感歎對方真是步步為營,算計的到位。

不過,讓我們大家都有一點安慰的是,在老虎死亡的兩個小時後,我們的人將凶手抓獲,叫包子。這也總算是給了我們大家一點安慰。

審訊的過程並不太順利,但最終馮隊親自上場,終於是將這塊硬骨頭拿了下來。

他交代了受姚慶凱指使,殺害了老虎,同時,還交代了姚慶凱指使人在楊月和馬榮山的水裏下藥。

原因是懷疑這兩個人撞見了他們的“好事”,說是楊月看見了他們製作藥物的人員進出那棟廢舊的宿舍樓,恰好這個楊月因為工作的關係出入凱悅酒吧被他們看見了,就暗中下了藥。

而馬榮山是因為撞見了姚慶凱和一個神秘人交談,至於聽沒聽見什麽他們也不知道,就直接動了殺心。

再者,他們也需要人試藥,這兩個人,就這麽稀裏糊塗的枉死了。他還交代了在之前也有個江陽學校的學生被當成實驗品死了,雖然沒說是什麽名字,但我知道了,就是佳佳。

至此,這個連環“自殺”案算是破了,我們也沒有想到,抓到這個凶手會有這麽大收獲。

原來這個包子是姚慶凱比較信任的保鏢之一,要不是我們警方反應迅速,布控及時,他就跑了。人就是在火車站被截下來的,還用了假身份證,裝扮成女人的樣子。

多虧當時火車站那邊的一個武警機警,一眼看出他的不對勁,上前細看發現是男扮女裝,就將人給抓了。

我站在審訊室外,看著包子一五一十的交代,內心並沒有覺得輕鬆,反而更沉重。

轉身走回自己的辦公室,把自己摔進沙發裏,仰頭望著天花板。

接近傍晚的時候,王元的父母到了。

王元的家在濟南,二老都快六十歲了,局裏怕兩位老人一時接受不了,再出什麽事,就讓去接的人說是受了重傷,沒直接說是犧牲了。

可是,這種事也瞞不住,全局沒幾個女的,最後,局長把這個間距而殘酷的任務交給了我。

為了預防老人承受不住打擊,有個什麽閃失,就讓人直接送到了警官醫院,說是王元在那住院治療。

我去的時候,兩位老人在安排好的病房裏擔憂的念著兒子,一個勁問我們的警員,王元到底傷在了哪裏,情況怎麽樣了,為什麽不能馬上見他。

站在病房門口,看著這一幕,我差點沒控製住自己哭出來。

可憐的二位老人,他們不會想到,自己的兒子是在這個醫院,但卻是躺在冰冷的太平間。

仰了仰頭,平複了一下心情,推門進去。

我們的警員見到我,一臉抓到了救命稻草的表情,我能理解,他這一路不知道被兩位老人問了多少遍王元的傷情,也不知道撒了多少的慌。

明明心裏難受臉上還不能表現出來,硬挺著,裝著沒事人的樣子,那是一種怎樣的煎熬。

“叔叔,阿姨!”我衝他點了下頭,跟老人打招呼。

兩位老人怔了下,看了看我,又看向警員。

“哦,這是我們局法醫科的科長,陸心悠。”警員急忙介紹。

“原來是領導啊。”阿姨先說道:“那個,你是來看望我們家元兒的?真是謝謝局領導了,受了點傷,這麽關心。”

我鼻子一酸,剛才在門口控回去的眼淚瞬間又盈滿了眼眶,急忙轉過身擦了一下。

對警員使了個眼色,“你先出去。”

警員立馬會意了我的意思,跟兩位老人打了聲招呼,便離開了。我是讓他去找醫護人員來在門口等著,王元的媽媽身體一直不是太好,聽王元說生他的時候落下的病根,有哮喘。

“叔叔,阿姨。”我深吸一口氣,轉回身,一手扶著一位讓他們坐下。

王元的爸爸是個精明人,似乎看出了不對勁,“陸科長,我們家元兒是不是傷的很重?沒關係,你實話實說就行。”

“叔叔。”我扯了下唇角,“您叫我心悠就好,我跟王元都是多年的同事了,也是並肩作戰的戰友。”

王元的父親看了看我,沒說話,這回他母親似乎也因為父親的這句話察覺到什麽了,抓著我的手問:“陸科長,我們家元兒到底怎麽樣了,為什麽這一路上那個小夥子都支支吾吾的?到了也不讓我們見,是不是真的跟嚴重?

沒關係,你告訴我們,我們能接受,隻要他還有一口氣在就行,我們不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