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百三十九章 斷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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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二十多天呢。”喜鵲拿起布巾遞過去,“他不用回來那麽早。”

“在家做護院也一樣,達仁堂已經走上正軌了,有李齊和溫先生就夠了。”

溫先生叫溫鶴,是甄十娘的陪房,大婚時甄十娘帶了不少陪房,當年被遺棄後因養不起,便都被她花銀子遣散了,隻留了喜鵲。

這次甄十娘開藥廠要用人,喜鵲才想起了他們,挑了幾個忠心的,派人秘密去尋了來,這些年溫鶴一直在上京的錦繡布莊,已經從小跑堂做到了大賬房,混得風生水起。

雖然達仁堂剛開業,生意遠不如錦繡布莊紅火,相較起來更是前途未卜,可聽說老主子要用他,溫鶴隻考慮了三天就辭了布莊差事,來到達仁堂。

甄十娘很感動,也不負他望,索性給了他百分之一的股份,讓他死心塌地留下做賬房。

生意讓外人管,賬房一定要用自己人。

說著話,冬菊擺上了飯。

用過飯,簡武簡文已帶著一堆小朋友拿著各氏紙鳶風風火火地趕回來。

甄十娘玩的非常開心。

剛開始隻是坐在凳子上看大家玩,架不住秋菊簡武哀求,最後也站起來隨他們一起玩。

她握著線軸,那麵簡武拿著繪了飛鷹的紙鷂飛快地跑,隨著他手一鬆,一隻威武的雄鷹便展翅飛到了高空中。

“撞上了,撞上了!”看著甄十娘的飛鷹橫衝直闖地奔向半空中的另一隻彩蝶,簡武簡文拍了手叫。

到底是多少年不玩了,甄十娘和秋菊手忙腳亂收了一通線,結果還是沒有避開,看著兩張糾纏在一起的紙鳶跌跌撞撞地掉下來,甄十娘仿佛回到了小時候,也忍不住和孩子們一起大笑。

簡武帶著小黑撒腿跑過去撿起飛鷹。“娘,再來!”

回到霸王居,簡武還意猶未盡,“……娘,等寒食節我們還去玩。”

甄十娘捏捏他的小鼻子,“……跑了一天也不累?”這一天。他幾乎都在給她撿紙鷂,前竄後跳的,一刻也不得閑。

回到屋裏,甄十娘才發現,哪是她陪孩子玩。分明是孩子在陪她玩,簡武小小年齡就知道約束了那些小朋友不許撞到她,恍然她就是個一撞就碎的布娃娃似的。給保護的風雨不透。

“不累。”簡武仰著花貓似的小臉,“我喜歡看娘放風箏。”眨眼看著甄十娘,“……娘放風箏時笑起來可好看了!”

他是希望看到她開心吧。

甄十娘鼻子微微有些發酸,她一把抱過簡武,緊緊地摟在懷裏,久久,低頭給他擦擦汗,“武哥先去洗洗。娘給你講故事。”

“噢……娘要講故事了!娘要講故事了!”好久沒聽甄十娘講故事了,簡武高興地跳起來,“娘等等我。一會就好。”轉身跑了出去。

簡文正洗了臉進屋,“娘要講什麽故事?”一頭紮在甄十娘懷裏。

“文哥想聽什麽?”甄十娘笑著揉揉他頭發。

簡文一激靈,下意識地瞅了瞅簡武的背影。回過頭壓低了聲音在甄十娘耳邊說,“我想聽三顧茅廬,娘就講這個吧。”

這麽小心,是怕簡武聽到又反對吧。

簡武最喜歡聽張飛喝斷當陽橋和哪吒鬧海,每當她同時征求兩人意見時,簡文十次有九次被迫妥協。簡武霸道,卻沒簡文心眼多,時間久了,簡文就學會了用這樣迂回的曲線救國之法。

這哥哥當的。

甄十娘啞然失笑。

回到祖宅,榮升正等著院子裏。

“……將軍今兒不回來了。” 榮升躬身給甄十娘施禮,“讓奴才來接夫人明日去軍營。”

要挑選精兵又要安排軍事演習,這些天沈鍾磬一定忙的睡不著覺。

這些早在甄十娘預料之中,她點點頭,“……那明天就卯時出發吧。”約定了時間,又回頭吩咐夏菊,“帶榮升去後院安歇。”

到底是在戶外玩了一天,甄十娘這一夜睡的特別沉。

第二早上一睜眼,已經辰時了。

榮升恭恭敬敬地帶了馬車等在院子裏。

甄十娘換了男裝來到馬車前,“怎麽不讓人叫醒我?”

“……將軍特別吩咐,不用著急趕路,一定要等您自己睡醒了。”榮升神色恭恭敬敬,不敢有絲毫怠慢。

統帥三軍多年,他家將軍一向令出如山,最忌諱士兵不守時,可是,對這位纖弱的風一吹就倒了的夫人卻是例外,不僅為她打破了不準女子進軍營的規矩,而且,連在軍中的作息時間都任她自由安排,沈鍾磬還特意讓軍營的後廚養了一頭奶牛,供她在軍營裏能隨時喝到鮮牛奶。

現在整個豐穀大營都知道,大營中唯一不準守統一作息製度的人除了將軍就是這位甄大夫了。

將軍,真是把她寵上了天!

不比沈鍾磬的寶馬,馬車晃晃悠悠到了豐穀大營用了近兩個時辰。

盧俊早已迎在了軍醫院門口。

“……師父總算來了。”他恭敬地給甄十娘施禮。

甄十娘忙閃身讓開,“盧先生客氣了,告訴您多少遍了,您叫我甄大夫就好。”

親眼看著甄十娘把趙宏從閻王手中奪回來,又加她這一個月來拋開世俗觀念,把自己的醫術毫無保留地傳受給大家,直令整個軍醫營的人都為之撼動。

原本軍醫院裏還有人顧忌甄十娘醫術高超會搶了他們的飯碗,麵對她的醫術仁心和無私操守,大家除了尊崇竟再無嫉妒,盧俊更是尊崇的五體投地,竟以五十歲之齡甘願下拜為師。

按甄十娘前世的觀點,她開培訓班輔導沈鍾磬的軍醫進修,大家稱她一聲導師也不為過,這在前世也很普遍,可古代不同,有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之說,盧俊叫她一聲師父,就是尊她為長,凡事都要敬讓她。

這讓甄十娘很不習慣。

畢竟盧俊五十多歲了,快趕上她前世老爹了,讓這樣一個老者處處給她施禮,甄十娘還真做不到泰然自若。

自始至終,她都不肯承認盧俊是她的弟子。

但盧俊執拗的性子也令她頭疼不已。

“學無長幼,達者為師,古人一字尚且為師,更何況您教授弟子醫術一月有餘,當得起一聲師父。”不顧甄十娘反對,盧俊到底施了一個大禮,回頭吩咐眾弟子,“過來拜見師祖。”

“師祖安好。”盧俊的大弟子胡平率先喊了一聲。

“師祖安好”其他人跟著齊刷刷喊道。

看到地上呼啦啦跪了一大片,甄十娘一陣頭疼。

“他們都是真心真意的,您就別客氣了。”榮升壓低了聲音在甄十娘耳邊說道。

不說她大公無私地傳授醫術已征服了大家,單說沈鍾磬把她寵上了天,能稱她一聲師祖和沈鍾磬拉上關係,這些人也巴不得。

榮升就親眼看到過,聽到大家叫甄十娘師祖沈鍾磬竟滿臉是笑,相信這些人也看到了。

餘光瞧見遠處已有哨兵朝這麵張望,甄十娘歎了口氣,“你們起來吧。”

見她終於認了,盧俊鬆了口氣,“師父剛到,先休息一會兒?”

“先講課吧。”甄十娘邁步進了軍醫大帳。

馬車速度太慢,每天來回就得近四個時辰,為節省時間,甄十娘索性就住在了軍營,打算把這一段講完就回去陪喜鵲待產。古代的醫療條件落後,生孩子是女人的大關,雖然找了有名的李道婆和崔媽,可不親自守著,她不放心。

雖然同在軍營,可連續四五天,甄十娘隻見過沈鍾磬一次,每天都是她睡了後他才回來,她醒來時他已沒了影,隻每天早晨看到屏風後的小**被褥動過,她才知道他晚上回來過。

除了特別累時會昏睡,她睡覺一向輕,可這些日子她從沒被沈鍾磬吵醒過,想起他白天走路時的虎虎生風,甄十娘懷疑,他晚上是不是不用腳走路?

為什麽她一點聲音都聽不到?

“……人沒了呼吸也可以救活?”這一天,甄十娘開始給大家講心肺複蘇術,聽說還可以用人工呼吸,人工心髒起搏救人,連盧俊都不可置信地睜大了眼。

“嗯……”甄十娘點點頭,“尤其心口疼和溺水,用這種方法救回的幾率特別高……”這些都是常見的急救術,如果能夠被軍醫掌握,至少能在以後的戰爭中最大限度地挽救生命、減輕傷殘,甄十娘講的特別詳細,還舉了自己和秋菊搶救狗子的例子,“……當時把花生取出時,那孩子已經沒氣了,堅持了半個多時辰,最後又活了過來。”

“……這竟是真的?”胡平睜著眼,喃喃著,“我也聽說前不久梧桐鎮上出了個神人,能夠和地府通靈,竟把一個咽了氣的孩子從閻王爺手裏給搶回來了,沒想到竟是您……”說著話,胡平又覺得哪不對,可一時又想不起來,他使勁撓撓頭。

還是沒有想起來。

甄十娘大汗。

她沒想到,她救狗子的事情竟被外麵傳成這樣,心裏不覺暗暗後悔,早知道就不舉這個例子了,梧桐鎮上的人都知道救狗子的是個女子,這一下……

她不由悄悄向盧俊噯去。

不知道被他發現自己竟稀裏糊塗地拜了個女子為師,會不會吐血?

“盧先生,盧先生……”大家正議論間,門外傳來一正急促的喊聲,“快,快,馮大哥摔斷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