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葉微微遲疑地問,她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夏菡雪知性而睿智,臉上永遠帶著自信,怎麽可能說這種話?

“你贏了。”她重複,歎了一口氣,“就算他的母親用命逼他跟我交往,就算我愛他愛得死去活來,都敵不過你。就算他知道你懷了別人的孩子,都不願意放棄對你的愛……我真的輸了。”

她的心機,她的謀劃,都沒有錯,錯的是低估了範慕北對葉微微的那份愛。她學的是心理學,隻需要經過短暫的接觸,就能抓住每個人的弱點,並且製定相應的策略。

所以,她並不擔心葉微微巴著範慕北不放,也不擔心範家人會接受葉微微,更不擔心自己的計劃被揭穿。

然而,她最懂,研究最久的範慕北最終跳脫了常態,用深到無法磨滅的愛為她上了一堂真正的愛情理論課。

“昨晚,我還試圖挽回他的心,我知道,他已經簽了離婚協議給你。隻是……”範慕北沒有接受她的求愛,沒有葉微微,他寧可孤獨一輩子。

“所以,他回組織了,那裏有一項任務,需要他去接手。你快點去吧,爭取把他留下來……因為,雖然我不知道任務是什麽,但我知道,那項任務很危險,極有可能要了他的命!我留不下他,隻能拜托你了。”

葉微微轉身奔下了樓,耳邊響著夏菡雪的祝福:“祝你們幸福!”

連最強勁的對手都低頭祝福他們了,他們還有什麽理由不幸福?葉微微樂觀地想著,馬上停蹄地登上了飛往組織的飛機。

一夜不睡,飛機剛停穩,她就急匆匆地想要跳下去,好在空姐及時拉住。

又經過數個鍾頭的車程,組織終於就在眼前,她重重地籲了一口氣。

“請問您找誰?”後勤接待的老大看著她手裏的孩子問。葉微微吐掉滿嘴的塵土,急切地道:“範慕北,我要找範慕北,我有急事找他,我是他妻子!”

接待老大聽到這裏,一時對她恭敬起來,倒來了水。她滿滿地喝下一杯,已經等不及要去見他:“他在哪裏,我可以自己去!”

“對不起,他已經出任務了。”

哐當,葉微微打翻了不鏽鋼杯子,眼前的老大的五官變得越發模糊,她的腦袋裏響著夏菡雪的話:“他執行的是一項非常危險的任務,隨時可能發生生命危險。”

“他……已經出去了?”她失落地問,那份急切更盛!

“是的。”

老大頷首,她叭地站了起來,隻手緊緊掐住了老大的腕,力道之大,差點將老大的腕肉掐爛:“我要去找他,他去了哪裏!”就算他到了天南海北,去了沙漠枯原或是踏上了刀山火海,她也要去找他!

她再也不能經受那份與他別離的炙烤!

“對不起,這是秘組秘密,我不知道。”老大無奈地搖頭,她的指掐得更深:“告訴我,有誰知道!”

“這次的任務隻有常司令知道,但是,我想他也不會告訴你的……”

葉微微根本沒有把後半句話聽在耳朵裏,隻是加勁跑出去,尋找常石。

常石看到葉微微時,臉上一片驚喜:“微微,你總算出來了,你父親找得你快瘋了。”

她現在沒有心情管什麽父親不父親的,葉微微直接撲過去,揪緊了他的衣袖:“告訴我,範慕北去了哪裏!我要去找他!”

常石擰眉沉思了良久,卻道:“你父親一直在找你,我給他打個電話,讓他接你回去吧!”

“我,我要找範慕北!”她堅定無比,揪著他衣服的手沒有放開的意思。常石不忍拉開她,隻歎氣道:“微微,範慕北已經出任務了,他的去向我不能向你透露。”

“他是不是去參加很危險的任務了?會不是有生命危險!”她急問,捏緊了指,不願意放過這根唯一的救命稻草。

眼淚緊跟著撲簌簌地落了下來,仿佛範慕北真的已經出事。常石憐愛地扶起她,他臉上的憂愁凝得更深了。範慕北堅持要去參加那項任務,他已經勸了好幾次,卻沒有效果。

那是一項極難完成的任務,除了他,真的沒有人敢於去冒險,因為,除了他,再沒有人有完成的可能性。

他秘密帶著隊伍出發的,就算自己憐愛葉微微也不能將他的去向透露。他隻能試著安慰:“範慕北他經驗豐富,而且反應極快,一定不會出問題的。你若真去了,隻會給他增加麻煩,增加他的危險性,為何不在這裏等著,等著他回來?”

她不想在這裏傻等,可常石的話卻是對的,她去,隻會增加他的危險性。炙熱的心慢慢冷卻,她緩緩放下了指,鬆開了常石的衣服。

常石找人好好照顧她們母女,走出去偷偷地打了個電話。

葉微微在到達組織的第二天就病了,病勢來勢凶猛,隻一晚,就將她整得不見人形。數日的焦急奔波,還有對範慕北的擔心,最終壓垮了她的身體。

她全身滾燙,莫說照顧孩子,就連睜眼都沒有力氣。軟軟地躺在**,她全身無法移動,身體就像分家了一般。

身體裏一直燃燒著熊熊大火,幾乎把她烤熟,窒悶的空氣逼得她無路可走,隻能拚命地忍著,呼吸越發困難,她覺得自己像進入了一個被火烤著的密封罐裏,難受極了。

她不知道自己病了多少天,每一天都在渾渾噩噩裏度過。終於有一天,她聽到了外界的響動,那是沉重的腳步聲,還有一聲略顯蒼老的歎息聲。緊接著,一隻大手撫在了她的額頭,微涼的感覺滑沁入,她悶熱的身體隨著他的手的滑過,緩緩地散去了熱氣。

“總算退燒了。”有人在說。葉微微很想睜開眼看看那雙手,還有這個聲音的主人,卻心有餘而力不足,用勁了所有的力氣都未能成功。她似乎已經忘記了睜眼這個功能,徒勞無力地與黑暗搏擊,最後,隻能聽到時而簡短的對話聲。

“您都已經守了四天了,休息一下吧。”

“我不累。”

“您這樣下去,身體會垮的。”

“沒關係的,隻要她好了我就好了。”

“唉,您哪……”

“市長……”

最後一串話來得低弱綿密,葉微微隻能捕捉到這個稱呼。

市長,這位市長是誰?她在心裏問,卻怎麽也想不起來,片刻之後,那隻手再次覆上了她的額頭,耳邊傳來喜悅的聲音:“太好了,沒有再燒上來了,我總算可以安心了。”

記憶中,除了父母和範慕北,沒有人對她這麽好過。這種溫柔,很有種……父親的味道。葉微微想起了葉龍飛,她極力地掙紮著要睜開眼,看看眼前的男人是不是和葉龍飛一樣。

“喲,她動了。”有女聲在叫,葉微微終於突破了黑暗,睜開了眼睛。眼前一片模糊,好半天才慢慢清醒,醒先映入的是一張年輕的臉龐:“她醒了!”那張臉上的唇動了動,女人的聲音傳了進來。

接著,另一張臉出現,是一張中年的不減帥氣,棱角分明不失威嚴的臉,那張臉本十分嚴厲的,但在看到她醒來時,竟然綻開,像一朵盛放的**。

“醒了?”臉的主人溫和地問道,慈祥得與原本的形象無法沾邊。葉微微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人,不敢置信地呼出一聲:“你……”

是田蒼桐,他什麽時候來的?這些天落在耳邊的歎息,撫在額頭上的手都是他的嗎?他的眼睛紅紅的,布滿了黑圈,皮膚幹幹皺起,明顯的精神不足。

“醒了就好!”田蒼桐說著,眼角滾下了淚花,不自覺地握緊了她的手。

年輕的小護士遞了一杯水過來,道:“你終於醒了,田市長不眠不休衣不解帶地照顧了你四天,誰都不讓插手,都快累壞他了。”

“應該的,應該的。”田蒼桐接過水杯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地喂她。葉微微心底裏自然滑過一抹溫暖,就算以前的葉龍飛,對她也不過如此。眼前的田蒼桐,更是小心翼翼,像她是容易碎掉的珠寶般,而且在說話上也是小心加小心,生怕惹她生氣。

堂堂的一個市長,卻要在她麵前裝這份小心,若說不明白是不可能的,若說不感動,更不可能。

隻是,噎在喉嚨裏的那一聲“爸”卻怎麽也叫不出口。她還真沒有習慣叫葉龍飛以外的人做“爸爸。”

田蒼桐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拍了拍她的手道:“好好休息,什麽都不要想,有我在。”

他說完,站起來,從護士手裏接過她的孩子捧在手頭,嗬嗬地與孩子逗樂著走了出去。

護士走過來,輕言細語地道:“市長總算笑了,他剛來的時候聽說您發高燒還昏迷了,那副樣子真恨不能把我們吞掉!他年紀也不輕了,硬是不讓我們插手照顧您,還說欠您的太多,要一點一點地補償。”

看著門外那寬闊卻已經顯出彎態的脊背,葉微微覺得眼睛脹脹的,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在胸中湧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