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身體力行”的安慰下,傷神的大狗狗終於滿血複活,恢複了以前吊兒郎當的樣子,去隔壁房間處理工作上的事情。

目送他離開,緋夏不安分的心跳這才平息。

她捂著胸口,窩在沙發上,兀自回味著剛才那個吻,總覺得他吻技進步不少。

“滴滴。”

這時,李興國留給她的那個手機顯示收到訊息。

【緋小姐,我找到我兒子了。他因為長期被虐待,身體出現了些問題,但我以後會用心照顧他。非常感謝你的幫助,也十分對不起,利用這種極端的方式逼你出手,這是我這些年的積蓄,全部給你了,一點心意,希望你手下。】

她收斂情緒,打開了語音。

李興國的聲音和往常一樣布滿滄桑,可緋夏能聽出他平靜下的暗湧。

她由衷為李興國感到開心:【恭喜你們團圓,錢就算了,你照顧兒子還需要錢。】

後麵是李興國感激涕零的話,她掃了幾眼,放下手機,走到落地穿拉開窗簾。

瀑布般的陽光傾瀉進來,她沐浴其中,心情舒暢,看來未來幾天都是好天氣。

-

方家。

傭人聽到門鈴聲,連忙擦幹了手從廚房出來,打開門,見著門後的女人,登時一驚:“徐小姐,您怎麽來了?”

徐悠然麵色泛白,眼底布滿青灰色,她勉強一笑:“我來看看伯母。”

傭人不敢怠慢,連忙請她進來,然後去樓上找方母。徐悠然坐在沙發上,不一會兒傭人回來,給她倒了杯熱茶,她捧著茶杯,心緒不寧。

那傭人悄悄瞥了她一眼,心說,這徐小姐真是倒黴,不知哪裏觸怒方淮,居然被取消訂婚。

這說出去可不是個光彩的事。

徐悠然哪裏知道她的想法,靜靜等著方母。

不多時,一陣腳步聲從樓梯傳來,她連忙起身,微笑:“伯母。”

方母穿了身靛青色旗袍,烏發一絲不苟盤在腦後,她不疾不徐走下來。徐悠然深知方母強勢,慣會拿捏住方淮,心裏莫名有了些底氣。

待方母落座後說,笑著寒暄:“許久沒來看您了,您最近身體還好吧?”

方母搖頭,眉宇間有著些許疲憊:“老樣子。”

徐悠然撿著她喜歡的話題,聊了一會兒,而後雙瞳漸漸氤氳出淚水,哽咽道:“伯母,方淮說取消婚約,這事兒您是同意的嗎?”

一提到這個,方母就來氣,當即眉頭緊走:“他這次是要徹底和我鬧下去。”

徐悠然心裏一咯噔:“我、我沒想到緋夏還會回來,要是知道,我、我也絕不會……”

方母憐惜地看著她,拍了拍她手背:“不怪你,是這小子還沒清醒。”

畢竟緋夏的身份擺在那裏,她絕不會允許兒子和一個奇怪的異星人在一起。

“給他點時間吧。”方母耐心安慰徐悠然,“我方家的兒媳除了你不會有別人。”

得了方母的肯定,徐悠然稍稍放下心來,陪同方母用過早餐後,在方母的慫恿下,她半推半就地拿著傭人準備好的早餐,上去找方淮。

隻是,她終究吃了閉門羹,敲了半天的門方淮都沒反應。

她心中苦惱,卻也並未氣餒,想在方家多留一會兒,便把托盤交給了傭人,自個兒去二樓走廊盡頭的露台坐著。她低頭看著手機,正揣摩怎麽讓方淮同意訂婚。

忽然一個電話飆進來,看到備注名稱,她麵色一變,環顧四周,見四下無人,這才掩唇接通:“什麽事兒?”

“徐小姐,您讓我們在網上散布那女的是外星人的消息,已經發布出去了,也沒有多大水花,這種消息一看就是造謠,我建議您要不換個由頭黑她吧。”

徐悠然不耐道:“換什麽由頭?你們不是金牌公關公司嗎,這種事情發出去沒有水花?你們不會檢討自己嗎?我的視頻全都是真實的,她就是外星人。”

話音剛落,徐悠然身後驀然響起一道狠厲的聲音:“原來是你。”

意識到來者是誰,她渾身一僵,也不顧電話裏在說什麽,直接掛斷,麵色發白地轉過頭。

方淮似乎剛睡醒,頭發有些淩亂,不知何時出現在她身後,滿色不悅地瞪著她。

“阿淮……”她起身,想要解釋。方淮一把揮開她,力道太大,直接把她推離幾步外。

刺啦——

桌椅被帶著發出尖銳的響聲。

方淮麵色鐵青,似是咬牙切齒般:“緋夏當初說是你害了她,我本是不信,隻怪自己沒處理好!現在看來,你果然蛇蠍心腸!”

印象裏方淮永遠是溫柔,平靜的。鮮少見他這般動怒,徐悠然隱隱覺得什麽東西被自己親手打碎了,眼淚奪眶而出,想要靠近他,卻止步:“方淮,我也是被氣昏了頭,我以前不是這樣的,你知道,我和緋夏是好朋友。”

“好朋友?”方淮冷笑,“虧你說得出口!你散布到網上那些視頻,是怎麽拍的,難道你自己忘了嗎?當初我生日,緋夏為了從醉鬼手裏救你,才被迫動用異能!如今你卻將這個當成把柄,讓所有人對她議論紛紛。”

徐悠然表情難堪,垂在身側的手緊握成拳。

方淮搖頭,不願再與她耗下去,甩手離開:“婚約,必須取消。”

冷風襲來,她站在原地打了個哆嗦。

她做錯了什麽?

從年少時起,方淮就是她心頭的月光。

可是緋夏的出現親手打破了這一切。

她知道,緋夏明明也沒那麽在意方淮,可是她總是口口聲聲所謂的命中注定,那到底是什麽?

她不懂,她也不想懂,對她而言,方淮必須屬於她。

可腦海中浮現方淮厭棄的嘴臉。她心中溢滿了苦澀,終究,她還是把所有事情搞砸了。

再回首,朋友、愛人,什麽都沒有。

穿梭在方家的庭院,這些熟悉的角角落落。

有時她和緋夏在葡萄藤架子下麵看書。

有時兩人一起打雪仗。

有時會叫上方淮,他們三個一起做BBQ。

她蹲下來,抱著膝蓋,狠狠地哽咽出聲。她沒有騙方淮,以前的她,真的不是這樣。

不知過了多久,她擦擦眼淚站起來,給公關公司打了電話,取消合約。

那邊卻不依不饒:“徐小姐,為什麽呀?您要是覺得我剛才態度不好,我向您道歉!”

沉默片刻,徐悠然卻說:“撤掉關於她的所有黑料。至於違約金,我會打給你的。”

她從來沒有和解的打算,隻是,她不想自己在方淮眼裏的形象,是那麽的不堪。

-

秋去冬來,聖誕節前夕,大街小巷都充滿了聖誕節的氣息。

江城下起了小雪,紛紛揚揚的雪花,包裹著天與地。

緋夏被雷蒙德吵醒,拉開窗簾,看到外麵的雪景,登時眼睛一亮,伽瑪星四季如春,上一個大雪年還是十年前,她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到雪了。

隻是,她並未有這個閑暇賞雪。

距離母親來地球已經有半個月了,今天是她乘坐飛舟回伽瑪星的日子。

離開之前,緋夏被要求去見母親。

她和聞一寒之間的事,最終要有一個說法。

雖然自詡對母親的性格十分了解,基於之前的對話,她認為自己和聞一寒的感情不會被反對,可真正到了這個時候,她卻有些莫名的緊張,無端地會生出些亂想,比如,母親萬一不同意她,強行要把她帶走怎麽辦?

這可是電視劇裏經常上演的戲劇性情節。

聞一寒知道後,笑道:“雖然我不了解你母親,但我覺得她不會。”

聞一寒越是這樣說,她便越覺得緊張,忽然想起多年前,母親也是這般雷厲風行去其他星球,將父親綁回伽瑪星,簽訂契約破裂合同。

緋夏憂心忡忡道:“如果我真的被綁走了怎麽辦?”

此時,他們正在車內,外麵飄著冰冷的雪花,車內卻溫暖如春。

聞一寒笑著揉揉她的頭,墨色的瞳孔閃過一絲堅決:“那我也去伽瑪星看看。”

“讓我看看,到底是什麽的地方,養出我這麽可愛的女朋友。”

“你就會開玩笑。”緋夏嬌嗔地捶了把他的肩膀,“這是個很嚴肅的問題。”

“我知道。”

“那你還嘻嘻哈哈!”

“乖。”

等紅燈的間隙,他伸手揉亂她的頭發,此刻,隻想時光停留得更久一些。

-

天空碧藍,臨湖的別墅區,白色飛鳥在河邊低低飛過。一輛黑色轎車在一棟歐式別墅前停下。

緋夏和聞一寒從車內出來,輕柔的晚風浮起他們的衣角。

羅安推開鐵門走出來。

緋夏揮揮手,快步跑過去:“上次沒問你,莉莉絲他們還好嗎?”

“很好。”羅安頓了頓,“隻是,他們讓我帶話,說很想你,想讓你早點回來。”

緋夏:“那上次讓你和母親說的事……”

“緋夏。”一道輕柔的聲音傳來。

賽娜從別墅走出來,她步伐款款,身後跟著兩個隨從。

“你還不打算跟我走嗎。”賽娜平靜地看了眼聞一寒,對緋夏說。

緋夏下意識握住聞一寒的手:“母親,您知道的,我會一直堅持原來的想法。”

“你別忘了自己的身份,你是王之女。”賽娜慢條斯理地說,卻帶了一絲不容抗拒的強硬。。

緋夏心裏咯噔一下,猶豫了幾秒,說:“我會回去的,但我也想和他在一起。”

“你還是在逃避問題。”賽娜說。

“不是!”緋夏卻一口否決,“我會繼續修煉精神力,總有一天我會在兩個星球來去自如。”

“你太天真了。”賽娜搖頭歎息,“或許你從小就有求必應,讓你如此貪心,當然,也確實如此,你貴為王女,應該有這樣的生活,可是唯獨這件事不行。你選擇了愛情,就必須拋棄你身為王女的責任與權利。”

緋夏垂下眼睫,雙眸像一汪湖水。“既然如此,我選擇放棄王女之位。”

羅安驚訝:“殿下?!”

緋夏衝他安撫地笑了笑,而後看向賽娜:“母親,其實早在決定和聞一寒在一起的那一刻,我就想清楚了,我隻是暫時地放棄,在地球這段時間,我會修煉精神力,重新拿回屬於自己的。”

賽娜看了她半響,搖頭歎息,“你真的決定了嗎?”

“嗯。”

“好吧,我知道了。”賽娜轉身走向別墅,“希望有一天你不會後悔。”

等女王走後,羅安不解道:“殿下,您應該知道,地球根本不適合修煉!”

見緋夏沉默,羅安目光投向旁邊的聞一寒,他瞳孔中淺金色火焰愈發濃烈,像要將人灼燒殆盡。

羅安咬牙道:“如果你沒遇到他,一切都不會發生!”

印象裏,羅安一直是很溫柔的,從未見他露出如此猙獰的麵目。她心裏咯噔一下,立刻攔在聞一寒麵前:“羅安,你想幹什麽?!連母親都同意了我的決策!”

羅安冷聲道:“王女,如果不是他,我本該隨著你,成為帝國爵位最高的聖騎士。如今一切都毀了。”按照伽瑪星的規定,王女登基後,她的聖騎士也會上一個等級。

緋夏聲音顫抖:“你為什麽要這麽做?這根本不像你,你不喜歡權利也不喜歡鬥爭,你說的這些根本不是你想要的。”頓了頓,她望進羅安眼裏:“你要知道,我心意已決,不要讓我恨你。”

羅安抬起右手,他掌心竄出一條火苗,其間摻雜著紫黑色,怪異可怖。

“不,王女,你會感激我今天所做的一切。”

見他似要動手,聞一寒立刻擋在緋夏麵前,不管不顧道:“你先離開!”

羅安冷笑:“地球人,我等的就是你。”

“羅安!”緋夏尖叫一聲,“你給我住手!”她閉上眼,快速地凝聚出精神力,試圖幻化出一個無形的屏障保護緋夏,卻被他輕而易舉破壞,論武力值,她根本無法抵抗聖騎士。

下一秒,隻見聞一寒整個人騰空而起,他像是被一條無形的繩索困住,無法呼吸動彈,麵色青紫。

隨著力道越來越大,聞一寒的意識已經開始模糊,痛苦得低吼出聲。

“我去找母親。”

她不知道羅安為什麽像瘋魔了一樣,自己鬥不過她,便隻好去找母親。狠狠瞪了他一眼,轉身朝著別墅走去。

“去吧,王女,這場地球之旅,也該結束了。”羅安不明意味地低聲呢喃。

半空中,聞一寒隻覺得空氣愈發的稀薄,他麵色憋得通紅,緊緊咬著牙關,盯著別墅的方向。

“你……你……你故意把她騙走。”

“很聰明嘛,地球人,你早晚應該知道,王女會改邪歸正的。”他對聞一寒虛虛行了一禮,微笑:“祝你好運。”

而後轉身離開。

聞一寒懸浮在半空中,等待著緋夏出來,隻是,她這一去,直到傍晚,夜幕低垂,都沒有出來。

起初,他不知道羅安葫蘆裏賣了什麽藥,隻覺得疑惑,隨著時間的推移,心裏漸漸有了某種想法。

心間一點點下沉,像是要墜落萬丈深淵。

也還有最後一絲僥幸——

也許,緋夏不會離開,還是會回到他身邊。

隻是,這一絲僥幸最終還是被打破了。

不知過了多久,遠處別墅裏突然強光大作。

緊接著,外形似葉片一般的橢圓形物體從屋內騰空而起,而後一飛衝天。

那是飛舟。

聞一寒很快就意識到怎麽回事,目次欲裂,“緋夏!”

然而,無人回答他,身上的力道也漸漸鬆開,他降落在地,一刻也不敢停歇地朝著別墅衝進去。

一樓,二樓,三樓,他拚命尋找,不放過任何一個角落,卻仍未找到她。

他站在窗前,看著那抹光亮徹底消失在天際。

天上也下起了大雨。

他的心已然涼得徹底。

他像一尊雕像,良久地良久地站在那裏,仰望星空。

白天黑夜,不過是彈指一瞬間。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再也支撐不住,像是被抽空力氣一般,沉沉地暈倒過去。

“小夥子,小夥子,你怎麽躺在這裏?”聞一寒在一陣叫喊聲中醒來,眼前是一個穿著西裝的胖男人。

他有種自己大夢一場的錯覺,連忙掏出手機給緋夏打電話。

【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無人接聽……】

冰冷的機械女音一遍遍重複。

他的心也再一次跌落穀底。

不是夢,緋夏真的走了。她回到了屬於自己的星球。

他渾身落魄地站起身,腳下卻一個趔趄,整個人摔倒在地毯上,發出沉悶的響聲。

“兄弟,你這是咋啦?心情不好要不等我把這房子收了,請你出去喝一杯。”胖男人很熱情,關切道。

沉默片刻,聞一寒找回了一點情緒,婉拒了他的煙,問:“你是誰?”

胖男人撓頭:“我中介啊,這間房子的主人搬走了,我來看看,就發現了你。你……和這房子的主人什麽關係啊?”

聞一寒搖搖頭,起身離開。

當真是人去樓空。

他回到自己車內,從夾層裏拿出煙盒和打火機,猛地吸了一口。

辛辣的煙味灌入肺腑,刺激亦或是麻痹著他的神經。

似乎唯有這樣,才能暫時的平靜。

腦海中,卻不受控製地浮現和緋夏相識的種種。

“騙子。”

他靠著椅背,手蓋在眼皮上,輕輕呢喃道。

天邊轟隆隆幾聲,大雨傾盆而下,劈裏啪啦砸在車窗,像是小錐子,在心口一寸寸敲擊。

他一踩油門,發動了汽車,漫無目的,像沒有歸路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