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德城最南麵的大街上,一條街口十分寂靜,隻有一座府邸在盡頭處悄悄的佇立著,朱漆塗抹的大紅門緊緊閉著,掛在門口的燈籠隨著寒風搖擺,怎麽看怎麽詭異。

而府邸內,羅仁通焦急的來回走踱步著,看到一老嫗走了出來才迎上去:“嬤嬤,他怎麽樣了?”

那老嫗滿頭銀發,雙眼無神聚集,原是一個瞎子,她隻是順著那聲音的方向轉頭道:“醒了,你去……”

話還沒說完,羅仁通已經大步往房間裏走去,蘇明德慘白著一張臉靠在**,看到有人進來也不抬頭,隻是從粗重的呼吸上分辨出似乎體內真氣亂竄。

該死的!羅仁通低聲咒罵一句,在床沿邊坐下,抬手拭去蘇明德嘴角的血漬,“你今日若是不動這內力,再副下兩服藥,這病或許就治好了。”

蘇明德搖頭:“治不好的,隻能緩解罷了。當初走火入魔的厲害,能留下一條命也算是不錯了。”隻有在和羅仁通,還有外麵的那位嬤嬤說話的時候,蘇明德才會像一個正常人,感覺自己是有血有肉的。

“都是北惜時那賤人!我這就去殺了她!”卻被蘇明德拽住,說他根本就不是鏡非明的對手。

“你放心,我會再去尋幾個胎兒來,再殺了入藥,總有辦法的。”羅仁通看著眼前的男子,心裏泛起一陣陣苦澀和疼痛。

羅仁通,也就是當初的五殿下宣承雲,在目前自己母親因為長年在冷宮而發瘋後,就再也不相信男女之前有所謂的愛情,甚至開始厭惡了女人。自己府裏那些女子,還有和她們發生關係,包括當初的凝貴妃,都不過隻是為了掩人耳目,誰能知道他心裏愛的,隻有蘇明德一人?

那一年蘇明德悄悄潛入大都,和宣承恩聯手設計了鏡非明,他和蘇明德邂逅後對他再也難忘,甚至是不惜暴露自己的實力和野心,隻求蘇明德信任,兩人達成合作關係,那時蘇明德還不知道他的心思。

可他卻知道蘇明德的心思,一心要找兒時的救命恩人北惜時,每次他用那樣柔情似水的眼神注視著北惜時的時候,他就嫉妒的快要發瘋了,恨不得讓那賤人徹底從這世界上消失。可誰也沒想到,北惜時竟然會聯合別人給蘇明德下套,害得他走火入魔險些就此喪命。

待到蘇明德回了塔木克,他決定為自己心愛的男子報仇,折磨宣承希和北惜時,不會讓他們好過,宣承希身上還有癡情蠱的餘毒,隻怕也不好過。誰稀罕那皇位?他之所以奪位,不過是想搶過來給蘇明德,大宣在手還畏懼那小小的塔木克嗎?可終究是功虧一簣,沒想到被黃雀在後的宣承希給擺了一道,他決絕的引爆雷彈,卻沒想到被七彩門的死士救出。

誰也沒想到,以為葬身火海的五殿下會躲在大都郊外的一農戶人家家裏療傷,死士呈上的那個鳳穿牡丹的秘籍,他毫不猶豫的就練了,而且還是不要命的練,他要讓自己變得更強大

,才能到蘇明德的身邊去幫助他。

就在後來得知北惜時竟然懷孕了,他和蘇明德自小都是受盡唾棄之人,怎得讓傷害蘇明德的人就此幸福快樂的生活下去,於是在離開大宣前,他重金買通了北惜時府裏的廚娘,在她飲食上下了毒藥,不會立竿見影,但是那胎死腹中卻是注定的。

或許是老天也可憐他吧,來到塔木克變成羅仁通後,竟意外收獲了蘇明德的回應,許是被那賤人傷得太深了,蘇明德不再拒絕他的付出,甚至開始慢慢回應他的感情。多少個夜晚,他們彼此纏綿,隻有那一刻才深切感覺到活在這世上還有一點點的眷戀。

走出房間的時候,那位老嫗還坐在正廳的椅子上,聽到腳步聲這才站了起來。

羅仁通對這位嬤嬤顯然也是極為尊重的,馬上上前攙扶著她的胳膊,臉色柔和道:“這麽晚了,嬤嬤還不去睡嗎?”

老嫗雖是眼睛瞎了,可那心卻比明鏡還通透,眼前這男子和裏屋那人什麽關係,她自然清楚,原本是抗拒的,可後來蘇明德隻說了一句話,“嬤嬤,除了您,我隻從他那兒得到了愛和關懷,是男是女又有什麽關係?”

想說些什麽又無從開口,最後隻是歎息道:“你自個小心點。”

羅仁通扶著老嫗回房後才離去。

三日後,羅太後謀反罪名成立,元寶下旨誅殺九族,不論老少,引起滿朝嘩然。後國師出麵,說羅仁通並不是老國公的私生子,不過是羅太後養著的男寵,為了方便他進宮陪伴故意這樣說。想想當初憑空冒出的私生子,又想想羅仁通平日裏的作為,加上百官的求情,元寶也就將羅仁通剔除在外了。

皇宮天牢裏,長長的走道上到處都四處亂竄的老鼠和蟑螂,牆壁上是滑溜的青苔,元寶帶著夏傲雪和雲斛盛澤走了進來。

踏進牢房的時候聽到女子的泣哭哀怨得回**在監牢的每個角落。

剩下的,是抗議般的靜默。

“皇上和上將軍可真是好雅興啊,喜歡來這牢裏賞風景。”羅太後看著漸漸走近的元寶,不陰不陽道。

而一旁的羅雨荷止住了哭聲,倏然抬起頭,無比怨恨地盯著元寶,蒼白的嘴唇劇烈地抖動著。

羅太後又笑道:“真是沒想到皇上會迂尊降貴來探望囚犯。”

元寶看著牢籠裏那粗布包裹的婦人,再也沒有金光燦燦的步搖,沒有綽約的風姿,如今是砧板上的魚,任人宰割,他半彎著腰,無辜的眨著眼睛:“兒臣自然是來探望母後,看母後對這裏是否有何不滿。可惜,不滿也沒用了。”

敗者為寇,如今大勢已去,再也無法挽回了,既然最後都是要死,為何還要求情?羅太後睨了上將軍一眼,似笑非笑道:“你以為你真的贏了吧?有人在為他人做嫁衣裳也不知道,還在這沾沾自喜。”

元寶旭呼吸一窒。

“是不是為他

人做嫁衣裳,也不知太後說了算。”雲斛盛澤表情冷漠,“當初太後和先皇後造下的孽也不算少,可別到了地府被惡鬼纏身都沒法投胎了。”雲斛盛澤一向是溫潤如玉,那到底殺母之仇,又怎能做到雲淡風輕?

羅雨荷在一旁怒道:“你這個狗皇帝,你憑什麽坐皇位?這本來就不是你的。”

明珠突然蹲下身,對著她冷笑道: “如果你再繼續這樣瞪著皇上,我可要非把你這眼珠子挖出來不可!”

“你……”

“元寶是皇上,什麽是皇上?皇上就是那個手握天下生殺大權的人。”夏傲雪一字一句說道,“不過,似乎有人不明白。”

“什麽皇上!不過是個八歲小兒,若不是先皇駕崩前昏了頭,哪會輪得到他?”突然一個男子從對麵牢房裏呐喊,形若癲狂,“你算什麽東西,在這裏發號施令,憑什麽!你個賤人!賤人!”

夏傲雪撣了撣裙子站起來,雲斛盛澤對牢裏的侍衛點點頭,那侍衛拿著一根粗繩就走進那人牢房,忽然就將那繩子抵在那男子的脖子上,隨即一點點收緊,那人臉色逐漸漲的發紫,氣都沒法喘過來。

膽敢罵明珠是賤人,活得不耐煩了?雲斛盛澤又冷身道,“把羅府所有的人都掌嘴二十!羅雨荷,五十!”

羅雨荷哭得嗓子都快啞了,“雲斛盛澤,你到底有沒有心,我愛慕你這麽多年,你就算不動心,也不至於對我狠到這個程度。你……”

元寶憤怒地打斷羅雨荷的話,“你當初欺負明珠姐姐還不夠嗎?來人,在她左右臉頰都黥個豬字。”就算是死,也先要她遭受酷刑。

雲斛盛澤不去看羅雨荷,隻對羅太後道:“你知道什麽叫天威不可犯?不管皇上幾歲,先皇既然讓他登基,他便是皇上,便是不可觸犯的天威!你不過一婦人,不好好守著後宮,還妄圖幹政,真當塔木克的沒人了嗎?”

“那麽,就祝你坐穩這位置了!”羅太後說了這句話後便閉上眼睛再也不說一句。

第二日一早,羅府行刑,除去羅太後和老國公外,其他人隻是看頭,但這兩人卻是用了藕斷絲連這一極刑。

所謂的藕斷絲連,就是把犯人衣服剝下來,把魚膠塗在犯人身上,之後粘上麻皮。魚膠凝固了之後,讓人狠狠的撕開,人身上的皮連著肉就被撕下來了,但血絲還會連著。

對羅府的處罰雖然看似手段殘忍,甚至還有言官進諫說元寶暴戾,可在一定程度上卻是提高了元寶作為皇上的威望,大家再也不看輕瞧這眼前隻有八歲的皇上。

天威不可犯!

羅府上上下下近百口人,瞬間都人頭落地。可誰也沒想到,竟然有一人成了落網之魚,造成後來不可挽回的傷害。

大仇得保,元寶心情格外好,這一日還專門去驃騎營找了破竹,準備封他做了百步長,不惜軍營裏卻出了點問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