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明訓處理完王歡的事,惦記著昨天搶救過來的出租汽車司機,想去看看他的情況。如果司機能成功蘇醒,這又是仁華曆史上的一次奇跡,值得好好總結經驗,也值得好好宣傳。他剛走進ICU,就聽見王冬在跟劉主任說話:“劉主任,你覺得這個手術做得怎麽樣?”

“當然好了,多器官創傷,還能救過來,應該算是奇跡了。”

“手術日誌上簽的是丁海的名,我怎麽看著都不像是他做的。”

“也不都是丁海,聽說頭部是何主任做的。”

“劉主任,您就別跟我裝糊塗了,這麽大的手術,心髒主動脈破裂,縫合時間八分鍾,有這種速度的全世界找不出幾個來,告訴你吧,是外人做的,我打聽過了,那人叫鍾立行。”

武明訓聽到王冬說到了鍾立行,急忙走進去,打斷了兩個人的談話。醫院是個知識分子紮堆的地方,湊在一起多了,沒好話。王冬看見武明訓,急忙打招呼:“啊,武院長早。”

武明訓意味深長地看了王冬一眼,詢問起出租車司機的情況。劉主任急忙報告:“還沒有反應,情況還算穩定。”武明訓點點頭。

王冬臉上帶著謙卑的笑:“武院長,丁海這心髒手術做得真漂亮,想不到這家夥還真有兩下子。”

武明訓一笑。

王冬酸酸又討好地說:“虎父無犬子,丁院長是心髒外科專家,想不到丁海也這麽利索。”

武明訓輕輕一笑。他其實挺受不了王冬這個人的,當初把他從美國請回來,也是因為仁華的心外水平不高,急需有人把團隊建起來,陳光遠推薦了這個人,他親自去美國麵試,把人請回來的。當時他是在一家心髒中心做研究,並拿了博士學位。武明訓自己也去美國做過研究,他了解這種機製,嚴格地說王冬在美國並不是做臨床的,他拿的是研究學位,隻有真正在臨床係統學習或者進修過的才會真正學到東西,這就是鍾立行和王冬的區別。鍾立行是在美國重新讀了醫學院本科,並做了六年住院醫,後來跟隨著名的心髒專家做助手,至少觀摩和參加過幾千例手術,並成功地掌握了心髒外科所有的手術技術,這一點他雖然早就知道,但昨天在手術室,一看鍾立行的出手就知道他功底深厚,出手不凡。雖然他們大學是同班同學,又一塊兒進仁華做了好幾年住院醫,那時,他手術就已經很漂亮了,但看他出手的一瞬間還是被震動了。武明訓也算是外科的一把好刀了,但外科醫生這個行當,很多東西是天生的,就好像一個人跑步的速度,雖然後天可以練,可以提高成績,但速度感是天生的。武明訓知道鍾立行比自己厲害,他一點兒不嫉妒,反而堅定了一定要把鍾立行請回來的決心。看看這個王冬,如果沒有鍾立行比著,能力還算不錯,就是人有點小心眼,但看了鍾立行,再看王冬,怎麽哪兒都不順眼!武明訓也是個直性子,沒好氣地對王冬說:“王主任,這個病人你要好好照顧,雖然我們是首診負責,但何主任那邊急診事多,心外你職稱最高,下次我不希望急診室沒有心外大夫在,這是嚴重脫崗!”

王冬急忙稱是。他並不知道武明訓心裏想什麽,但他的感覺告訴他,武明訓對他的態度有些變了。

武明訓對劉主任說:“我剛看見家屬進了病房裏麵,你們要加強管理,ICU嚴格無菌操作,還要我多說嗎?”

劉主任急忙道:“啊,知道了。”

武明訓走出ICU,迎麵又碰上了孫麗娜,就是王歡的母親,他有些意外:“哎,孩子不是已經做了透析嗎?”

孫麗娜哭道:“武院長,您能不能告訴我,歡歡的病到底怎麽樣了?”

武明訓皺了一下眉頭:“不是已經送去做透析了嗎?”

孫麗娜哭著:“我問的就是這事,這麽貴的透析我們根本做不起,有沒有別的辦法?”

武明訓歎了口氣:“歡歡媽媽,孩子的病很重,說真的,弄成現在這個樣子,恐怕沒有可能好轉了,現在隻能先緩解症狀,依我看,最好的辦法就是二次移植,也許能有轉機!”

孫麗娜叫了起來:“又要換腎?那要花多少錢?我們連透析都做不起,哪兒來的錢換腎?”

武明訓為難地說:“是啊,你們的情況我已經知道了,可是現在沒有別的辦法,你們考慮一下吧,孩子情況很差,你們決定吧!”

孫麗娜一邊流淚一邊央求:“武院長,我們真的是沒有辦法了,您能不能把孩子先送回普通病房?我們在ICU住不起,透析費也付不出來。”

武明訓的心突然就軟了,他說道:“這樣吧,等做完透析我就讓人把他轉到普通病房,透析的費用也可以緩一緩,不過,你們要趕快決定,如果決定做腎移植,趕快告訴我們,腎源也不是說找就能找到的。”

孫麗娜邊哭邊點頭:“知道了,謝謝您武院長,您是好人!”

武明訓好不容易打發走孫麗娜,往辦公室趕,這一早上,真夠他嗆的,他並不知道自己剛作了一個錯誤的決定:這個王歡,這個孫麗娜,這個哭泣的母親會給他帶來無窮的麻煩!

他邊走邊想起鍾立行來,對,要找找鍾立行。他打電話給江一丹,讓她想辦法找一下鍾立行。

剛走到辦公室門口,嚴如意匆匆忙忙沿著走廊跑過來,告訴他,她一早已經去看過劉敏了,情況不算差,下午就可以開聽證會。兩人正說著話,嚴如意的電話響了,她接起電話,是何大康打來的,昨天死亡的病人姚淑雲的家屬帶了七八個人又在急診室鬧開了,嚴如意一下急了,對著電話高聲喊:“告訴他們,別再鬧了,帶他們去會議室,現在就去,我馬上過來!”武明訓看到嚴如意著急上火的樣子,急忙說:“我跟你一塊兒去!”兩人匆匆向會議室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