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容月和護士把丁祖望推回了病房。所有人都知道丁院長的日子不多了。丁祖望自己也明白,他最後的使命已經完成了。醫院保住了,武明訓保住了,丁海保住了。

現在,他可以放棄了。“無論你是多麽偉大的醫生,你都將以一個患者的身份走完生命的全程。”此時他隻有一個願望,隻希望自己走得體麵。

沈容月和護士費力地把丁祖望抱回到**,護士知趣地退了出去。

丁祖望溫情地看著沈容月,此刻他心情平靜,目光溫柔。

沈容月溫柔地朝他笑笑:“說了那麽多話,渴了吧?我給你倒點水喝?”

結婚十幾年,夫妻兩個這樣兩兩相對的時候不多。沈容月不是一個內心很豐富的人,甚至有些幹巴。她身上更多的隻有質樸,而這,卻是丁祖望最看重的。丁祖望搖搖頭,用手拍拍床邊:“小沈,過來坐會兒。”沈容月放下杯子,在床邊坐下。

丁祖望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存折:“這個交給你,這是我全部的積蓄,不多,隻有八萬多,是我這麽多年的稿費、加班費和出去開會人家給的補助,我就都攢下了,工資卡一直在你那兒,這是我的私房錢。”

沈容月溫柔地笑著:“老丁,我不要,給丁海留著吧。”

丁祖望笑笑:“不用,他年輕。”

丁祖望平靜地說著:“我辦公室抽屜裏有個小鑰匙,那是開文件櫃裏最底層的抽屜的,抽屜裏放著我一些證書,以前的一些書信,還有些年輕時候的照片,有些,是嚴老師的,還有丁海小時候的,你看了,別往心裏去,就交給她吧。”

沈容月驚異地看著丁祖望,雖然她不那麽聰明,但憑本能知道,丁祖望在交代後事。丁祖望已經完全信任了她,這讓她幸福。自從丁祖望病了,她其實一直有些發愁,怎麽送老丁走,醫院上上下下,武明訓,江一丹,嚴如意,丁海,在她心目中,每個人的位置都比她靠前,她有時甚至有些害怕,不知道怎麽麵對,沒想到,老丁用這樣一種平靜簡單的方式,告訴她該怎麽做。這讓她一下覺得很踏實,更慶幸自己當初選擇比自己大十幾歲的老丁結婚是對的。每個人真正在乎的事其實不多,隻這一瞬間就夠了。她這樣想著,癡癡地看著丁祖望。丁祖望微笑地看著沈容月:“有些事,不是故意瞞著你,是說不清楚,怕你知道了傷心,還有嚴老師脾氣不好,怕你們鬧別扭。”

沈容月一下哭了起來,這就是她敬愛的丁院長,她最親愛的丈夫,永遠三言兩語能讓她心安:“老丁,我知道,您別說了,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不懂事,我應該讓著她。”

丁祖望拉起沈容月的手:“小沈,你是個好女人,這輩子跟著我,委屈你了,我走了以後,你好好的,有合適的人再找一個。”

“不,老丁,我不找,我誰也不找,我守著你,我就守著你,這輩子能跟你一塊兒生活,就是十年,我也值了,我不委屈,我覺得心裏挺美的,回老家,人人都知道我嫁了個院長,嫁了個有本事的人,連我爹我娘都跟著臉上有光……”

丁祖望微笑著看著沈容月,摸摸她的頭發:“傻丫頭,說話老是那麽直,那麽實在。”

沈容月含著淚笑著。

兩人手拉著手互相望著,對坐了好一會兒,丁祖望歎了口氣:“我累了,想休息一會兒。”

沈容月急忙起身:“嗯,你睡會兒吧!我也回科裏看看,那幾個中毒的,還有沒好的。”她替丁祖望掖好被角,悄悄走了出去。

她匆匆忙忙趕到科裏,看了看病人,伸手摸摸口袋裏的鑰匙,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像揣了個兔子,老丁把所有的秘密都托付給了她,她有些激動,匆匆來到丁祖望辦公室。這幾乎是她第一次在丁祖望不在的時候到他辦公室來,就是他在的時候,他的辦公室對她來說似乎永遠都是禁地。

她用鑰匙打開丁祖望辦公室的門,輕手輕腳走進去。有些緊張,有些茫然。她走到丁祖望辦公桌前,掏出鑰匙,小心地摸了一下,打開抽屜,拉開,有些新奇,一樣樣撿著看,手落到了角上的一串鑰匙上。這就是老丁最大的秘密,不是財富,隻有回憶。沈容月拿起鑰匙,在桌前坐下,好一會兒,她決定不開這個抽屜了。她要把這個鑰匙交給嚴如意。有些事還是不說破了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