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立行、嚴如意、趙律師、丁海、羅雪櫻、顧磊走進來,在被告席上坐下。孫麗娜和王茂森、劉曉光走過來,與這一行人對視了一下,在另一邊坐下。鈴聲響,女書記員走了進來。書記員喊了聲:“全體起立!”庭下的人都站了起來。

一位五十多歲的男法官走出來,書記員喊了聲:“坐下!”眾人坐下。

葉惠林匆匆忙忙進來,遲疑了一下,在醫院這邊的人後麵坐下。

孫麗娜看到葉惠林坐的位置,驚訝,不滿,葉惠林卻向孫麗娜點頭。

法官開口:“本庭今天第二次開庭審理原告孫麗娜訴仁華醫院及武明訓醫療糾紛案,現在開庭。上一次開庭,我們已對原被告雙方的主要證據進行了質證,雙方代理人,你們有沒有新的證據要提供?”

劉曉光搖頭,趙律師也搖頭。

法官說:“現在,本庭將公布委托法醫鑒定中心對原告王歡死亡一案所做的司法鑒定結果。”

書記員起身:“受法庭委托,本中心對王歡進行檢驗,死者死於爆發性肝炎,本中心僅能就死亡結果得出如下結論,無證據支持腎移植與肝炎發作有必然的聯係……”

孫麗娜捂著嘴哭了起來。

王茂森拍拍她的手臂,劉曉光勸道:“別哭了,不是跟你說過,司法鑒定就是這樣的,不會對醫療過程進行評價。”孫麗娜哭著點頭。

法官看了一下手中的文件,說道:“今天,仁華醫院主任醫師、心外科主任鍾立行作為被告方代理人到庭,現在請原告方律師提問,代理人鍾立行請到前麵來!”

劉曉光問道:“請問代理人,你在這例王歡死亡事件中參與到什麽程度?”

鍾立行沉默了一下:“這個病例,病人最後搶救的時候我參加了,直到搶救結束。”

“作為醫生,在美國從事多年臨床工作的醫生,您對於王歡因為腎移植導致爆發性肝炎的診治怎麽看?”

鍾立行說:“我本人是心髒外科醫生,但在美國從事的是全外科的工作,所以對腎移植的程序也是比較了解的……這例腎移植的案例,因為病人本身是二次移植,病人的身體狀況,愈後就肯定不如第一次的移植效果好,這一點相信家屬很清楚……”

法庭裏的人都在靜靜地聽著鍾立行的述說。

“病人在術後第三天曾出現腸梗阻並發症,雖然經過搶救,但是身體狀況,各方麵的指標已經明顯地受到損害,最後的爆發性肝炎,嚴格地說,是爆發性多器官衰竭,身體的各個器官此時已經處於嚴重衰竭狀態,就看發作在哪個器官上,這是病人的體質決定的,也是移植前的身體狀態決定的,所以,當爆發時,根本沒有任何辦法阻止……”

嚴如意和幾個醫生點頭,孫麗娜聽得眼睛有點發直,她忍不住吼起來:“你是說我兒子身體不好,那你們知道他這樣,為什麽還要給他做移植?要我們花那麽多錢?”

劉曉光連忙插話:“是,既然你已經解釋得這麽清楚,那這個問題就轉變成另一個,明知道病人身體狀況很糟糕,為什麽還要做二次移植?這裏是不是存在過度醫療?而醫院借機多收費?”

鍾立行沉默了一下:“關於二次移植的必要性,我想武明訓武院長在手術前一定對您作過詳細的說明,一般說來,醫生決定是不是要做二次移植,或者決定是不是要冒一點險,第一要看疾病的情況,第二更要看病人本身的情況,王歡的情況是,他很年輕,隻有二十歲,是個大學生,是家庭的精神支柱,醫生很清楚在這種情況下,一定會想辦法治療,還有他的病,移植是最好的治療辦法,當然前提是成功。顯然,這個治療失敗了,但治療結果的失敗不代表治療方法的失敗,大夫是期望成功的情況下能讓孩子多活幾年,手術失敗雖然是有可能的,但不能因為有失敗的風險就不選擇手術,這是大夫一般的思路,這一點上我認為武明訓的治療方案並沒有錯。”

孫麗娜不依不饒:“你說了半天,那我的孩子就白死了?就是我們倒黴?”

鍾立行說:“不能這麽說,但結果就是,孩子沒有挺過手術後的反應期……這是事實。”

孫麗娜傷心地哭了起來:“說這些有什麽用?你們當醫生的當然要向著醫生說話!鍾主任,仁華上上下下都說你是個好大夫,沒想到你也這麽說話……”

法官看了孫麗娜一眼。孫麗娜還在哭。法庭裏沉默。

鍾立行同情地看了孫麗娜一眼,若有所思。

這時法官說話了:“原告律師,還有問題嗎?”

劉曉光緩緩起身:“好,我來說幾句話吧,我和武明訓其實是高中同學……”

聽眾席裏發出驚歎,“隻不過這之前我們好多年沒有聯係了。這些年,我一直在打醫療官司,當我因為代理姚淑雲的案子去醫院找武明訓的時候,他,表現出強烈的震撼和不滿,我明白那是一種被傷害,我能理解,說明他對我其實是有感情的。因為他覺得,我們從前是同學,我們的關係不應該是對立的,不應該以這樣的身份見麵。但我從未妥協過,也沒有放棄過!這一次,我代理王歡的案子,也是因為同樣的原因,因為病人,在醫療過程中的確是處於被動的地位,不管是檢查、手術還是任何處置都是由醫生決定的,病人不懂,而現在的確有很多醫生對病人是不太負責任的,一個社會,必須讓弱者發出聲音!這,是我信仰的來源,也是我堅持下來的力量。鍾主任,你是醫療方,我們是病人方,你們可以從任何方麵解釋你們自己的行為,我們當然挑不出毛病。鍾主任,我們也知道你是個好大夫!作為一個技術精湛,一個有良知的大夫,我隻想問您最後一個問題,那就是,你能不能跟我們說實話,作一個保證,王歡的死,醫院、武明訓到底有沒有責任?我想這也是王歡的父母真正想知道的……”

趙律師站起來說:“抗議,原告律師的提問超出範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