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風行到家時將近十點,他放下手裏拿著的黑森林蛋糕,輕輕走進容小沅的房間。
房間裏沒有開燈,**的人已經睡熟了,頭上的鹽水瓶隻剩下最後一點,容風行替她拔好針頭,一轉頭看到床的對麵還趴了一個人。
周航就這麽埋頭靠在床邊,一點聲音都沒有,也像是睡著了。
容風行按了幾分鍾針口,又把鹽水袋拿去扔掉。回來的時候周航換了個姿勢,臉露出來一點,眼睛閉得很緊,看起來睡得不是很安穩。
容風行站在黑暗中,俯視著周航,審視地看他露出來的脆弱的後頸,好像一隻手就可以握住,手底下的人會醒來,然後就可以要求他為自己做任何事。
他呼出一口氣,打消了那些魔怔的想法,輕輕地搖了搖周航的肩背,叫他:“周航?”
周航被人一碰就醒了,抬起頭迷蒙地看了看**的容小沅,扭過頭看見立在身邊的容風行,嚇了一跳:“……容先生!”
在黑暗中看不清容風行的神情,周航站起身想看看點滴的情況,但是三腳架上已經空了。
“不好意思,睡著了。”周航帶著歉意問,“小沅的鹽水掛完了嗎?”
容風行淡淡嗯了一聲。
幽暗的環境讓周航的心跳有些快,他發現自己和容風行站得很近,於是稍稍退開了一點,拿起身邊的書包說:“那我先走了。”
但是容風行堵在他麵前,低聲問:“這麽晚了要怎麽回去?”
周航看了看時間,才發現已經十點多了,地鐵已經停運,這麽偏僻的地方也打不到車。
他在心裏焦灼了一會兒,然後慢慢地重新往容風行的方向靠了一步:“那我可以留在這裏嗎?”
“可以,等會讓阿姨收拾一下。”容風行發現了周航的小動作,但他隻是站著沒有動,“不困的話先跟我下樓。”
周航跟著容風行下到一樓廚房,離得近了他能聞到容風行身上木質香和酒味交織的味道。
容風行帶他來到餐桌,將桌上小巧的黑森林蛋糕推給他,問:“吃嗎?”
“啊……”周航看見那個蛋糕食欲就上來了,晚上在食堂他並沒有吃多少飯,睡著的時候沒什麽感覺,睡醒了才感到胃裏一陣空虛的饑餓,“謝謝容先生。”
不知道為什麽容風行要買個蛋糕給自己,或許是為了今晚他願意守著容小沅的事,但他還是覺得很高興。在吃下第一口蛋糕後,他這幾天一直思考的事忽然有了結果。
容風行給自己泡了杯咖啡,坐在餐桌的另一邊,捏著鼻梁緩解酒意。他今天在酒宴上喝了不少,饒是平日裏酒量再好也有點撐不住了。
周航看到容風行麵色不虞的模樣,問道:“容先生,廚房裏有蜂蜜嗎?”
“有,在冰箱裏,怎麽?”
周航起身去冰箱那裏找到了蜂蜜,泡了一杯蜂蜜水過來,容風行看著那杯泛著甜意的水,手上的動作頓了頓:“謝謝。”
他接過水杯,手指碰到了另一隻握著水杯的手,但那隻手沒有移開。他抬起頭看向周航,那隻手才慢慢地鬆開了。周航猝不及防地對上容風行的眼睛,躲閃了一下看向別處,沉默了好一會兒才聲音發抖地說:“容先生……我想、我想……”
“什麽?”
“我想…我能不能追您?”
這句話幾乎耗費了周航二十幾年來的所有勇氣,說得磕磕絆絆毫無底氣,讓他一個社交困難的人當麵說出一句告白的話簡直要了命,但周航並沒有想過成功,他猜容風行99%會拒絕他。
而容風行確實拒絕了,他聽到周航的話似乎沒有太大的驚訝,還是那樣直白地看著周航,直到麵前的人臉色漲紅了才語調平穩地說:“我不和小孩談戀愛。”
“我不是小孩!”周航變了臉色,明明隻是差了八歲,又不是二十八歲,為什麽到他這裏就成了小孩了?
容風行真是覺得自己醉得厲害了,他看著周航變幻莫測的臉色,忽然想笑,問道:“你不是小孩,那你是小狗嗎?”
那雙近在咫尺的琥珀色的深邃眼睛此刻像月牙一般彎起來,周航的心跳漏了一拍,愣愣道:“什麽小狗?”
“沒什麽。”容風行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止住了笑,不再看周航,語氣又冷淡下來,“我不喜歡你,也不會和你談戀愛。”
周航直起身,看著那杯被放下的蜂蜜水,臉色白了下去。
容風行的話說得很直接,如果他再糾纏下去那就是不懂事,但他靜了一會兒,還是艱澀地開口:“我不需要……你喜歡我,對不起,是我說話太唐突了。如果讓你有負擔,可以當作我什麽都沒說過。“
容風行想能讓周航死心的最好方法就是在這個時候什麽都不說,明天再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但他發現自己已經不能再像對待以前的那些追求者那樣對待周航了,於是歎了口氣說:“我不會有負擔,把蛋糕吃了吧。“
周航坐下,低著頭一口一口把蛋糕吃完了。
離開前他發現容風行還是沒喝蜂蜜水,心裏刺痛了一下,在經過男人身邊時帶了點乞求的語氣說:“蜂蜜水喝一點吧,可以醒酒。”
最後餐桌上隻剩下了容風行,他看向落地窗外的無邊夜色,闔眼想驅散上湧的酒意,但一閉眼腦子裏就浮現出青年臨走前的眼神,可憐又偏執,好像非要在他這裏討到愛。
再睜開眼時那杯蜂蜜水仍舊靜靜地立在桌上,容風行看了幾秒,然後伸手拿了過來。
綠野苑裏別墅與別墅之間的間隔很大,從窗戶往外看,隻能在很遠的地方看得到一點燈光。
夜晚一點聲響都沒有,周航卻在這種寂靜中再次陷入了失眠的困境。
他感覺自己在暗戀容風行這條路上就像加速版神廟逃亡,雖然機會很多,但不是跳進裂縫中摔死就是被樹根絆死,總之就是失敗。
何浩南在半夜的精力相當旺盛,給周航發來鬥地主三缺一的鏈接,等了半天沒等到人進來,隻收到了幾條微信消息。
【小船:浩子,問你個問題。】
【小船:我有個朋友,他喜歡一個比自己大了很多歲的人,已經暗戀了有一段時間,那個人之前有對象,但是已經分了。我朋友暗戀的心思最近被那個人發現了,那個人很明確地拒絕了他,但他還是很喜歡,放不下,你說他要不要繼續追下去?】
何浩南八卦的勁兒上來了,秒回消息。
【何浩南:[驚訝][驚訝][驚訝]】
【何浩南:那個朋友該不會是你自己吧?這語氣不太對吧。】
【小船:你別管。】
接下來何浩南的聊天界麵一直是“正在輸入中”,周航以為他要發篇小作文過來,結果過了五分鍾發來的就兩句話。
【何浩南:年紀大的姐姐真的不好追,女人心海底針。】
【何浩南:不如叫你朋友算了,別在一棵樹上吊死。】
怎麽能算了?
【小船:他不想算了】
【何浩南:那還問個屁啊,不想算了就再追,追到那位插翅難逃,舔狗舔到最後應有盡有。】
周航也不想真的從何浩南這裏得到什麽靠譜的意見,但是看到他這麽說心裏的挫敗感消散了一點,最後回複了一個“收到,睡了”退出了微信。
這次他很快就睡著了,但是興許是睡前想的事太多,他夢到了容風行。
夢中周航坐在前院的泳池邊,小腿浸入冰涼的池水。容風行遠遠地從水底下遊過來,在他麵前鑽出水麵,雙手撐在他兩邊仰頭看著他。
距離太近,周航甚至能看到容風行睫毛上的水珠。
那雙淺色的眼眸裏再沒有冷淡和疏離,他靜靜地看著周航,仿佛眼裏隻有他一人。
夢中的周航是沒有心理活動的,他隻想湊過去討一個吻。
在他低下頭快要碰上容風行嘴唇的時候,那人率先吻了上來,凶猛地撬開了他的齒關,在進入時卻又溫柔下來,兩人接了一個繾綣溫吞的吻。
這個夢很短暫,似乎在剛剛唇齒相交時就結束了。
之後周航還做了很多光怪陸離的夢,但是當他早上醒來時卻隻記得這一個夢,夢中的內容清晰,周航甚至能記得池壁上波光粼粼的倒影和容風行微微濕潤的鼻息撲在自己臉上的感覺。
醒來後他躺在**盯著天花板發了一會兒呆,回想起那個濕潤的吻,臉上不可抑製地燒了起來,然後猛地裹進被子裏深吸一口氣,卻再也聞不到男人身上木質香的味道。
容小沅半夜已經退燒了,但還是感冒得很嚴重,說話帶著濃重的鼻音。容風行給她放了兩天假休息,周航自然也不用補課,整個周六都窩在出租房裏睡覺。
考試前一周所有選修課的學分都要結算完,周航上了本學期的最後一節近現代小說語言賞析課。
教室裏還是坐得滿滿當當,方逸的臉色也恢複了不少,上課前被大膽的學生問前幾次課怎麽了,也隻是笑著說家裏有事,看起來完全不像是剛分手的樣子。
但周航並不在意這些,當他以為最後一節課也能相安無事地上完時,方逸卻突然點名了。
“陳穎。”
“到。”
“傅浩輝。”
“到!”
……
“周航。”
方逸報周航的名字時有一點遲疑,在他喊到以後迅速地瞥了一眼過來。男人的臉上沒什麽表情,但周航還是被那一眼看得有些不舒服。
點完到後方逸卻沒有放下名冊,而是說:“周航,下課後留一下。”
周航心裏一驚,往講台上看去,但方逸根本沒有看他,反而是周圍的學生好奇地看過來,一直坐在旁邊周航旁邊的男生也扭過頭問:“兄弟,犯啥事了?”
周航搖搖頭,壓下心底的驚疑,翻開了課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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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狗大膽示愛失敗
容風行:我真的很難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