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裏,丁琳獨自守著一瓶洋酒自斟自飲。肖克傑離開的一個多月裏,別說給她打電話了,就連短訊也沒發過。

酒到酣處,她習慣性掏出手機摁肖克傑的號碼。摁到一半又忽地停下來,他說她拿出她的誠意後會考慮娶她。現在卓肖然已公然接手糧食機械集團,老爸也明確說明她不得過問糧食機械集團一切事宜,她已不可能再向肖克傑提供有價值的消息。她幾乎可以肯定肖克傑不會在她身上浪費時間。

其實,在這一個月裏,她把全身心的精力都撲在了工作上,她希望在他不在期間能幫到他。可又有什麽用呢?她的付出在落在知情人的眼裏隻會是笑話吧?!

丁琳有一肚子話想找人傾訴,可十數年的生活在國外,在Z市她並沒有可以談心的朋友。她自斟自飲到兩眼模糊,影影綽綽一個人走進門來。

來人是肖克明,他比卓肖然早一步趕到公墓,不知道夏末前去接水而錯過。在驅車準備離開時他發現了卓肖然的車子。幾分鍾後,卓肖然抱著夏末出現他的視線裏,兩個人臉對著臉笑鬧著,壓根沒發現車子裏的他。那一刻,他如五雷轟頂般大腦空白了一瞬。他尾隨著卓肖然的車子進了國際飯店,親眼看到夏末吊在卓肖然身上走向電梯,他完全失控。駕車衝出停車場,衝出市區向北疾馳。沒有目的沒有目標,隻一個勁疾馳。直到路過一個小鎮,看到一個衣著破爛的小孩扶著拄著雙拐的母親,他才醒過神來,父親和大哥還沒有回來,母親一個在家,他怎麽可以這樣任意妄為。所以,電話告知母親他在外麵應酬後調頭而回。

“克傑,你回來了。”醉眼模糊的丁琳錯把肖克明認作肖克傑。

肖克明邊奇怪丁琳對大哥的稱呼邊不自覺摸摸自己的臉,他和肖克傑雖是兄弟倆,可長相並不相似,看來大哥這助理喝高了。他自己心情正煩亂,本不想與丁琳多說什麽,可顧念她一個單身女人醉酒不安全,雖然不情願也隻好迎上去,“丁助理,我送你回家。”

丁琳這才看清了是肖克明,“你怎麽沒上班?!”

大哥不在期間丁琳沒少出力,衝這一點肖克明就無法馬上離開。他坐她身邊相鄰的位子上,“你知道我大哥在哪?”

丁琳抿口酒,“知道。”

“你和我哥……”父親和大哥一直在汕頭的消息知道的人屈指可數,丁琳會知道,肖克明心裏隱約猜出點什麽,他替董潔難過,他一直以為董潔會成他的嫂子。

“我和你哥什麽也沒有。”丁琳剛說完便飛快地轉身,“哇”地吐了。

吧台後的服務員趕緊出來收拾,肖克明把丁琳扶到酒吧外,丁琳吐得天昏地暗,吐完後虛脫得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來。肖克明隻好打120,陪她前往醫院急診。

丁琳在醫院做檢查的時候,肖克傑和董潔正往Z市趕。

兩邊路燈不停後退,後排座上,肖長鴻的目光透過光線望向遠處漆黑的曠野,“肖然真自立門戶出去單幹了?!”

肖克傑唇角掛著絲冷笑,“準確地說,是我們突然出現在汕頭逼得卓肖然把預謀提前實施了。爸,我隻想問你,他和你有關係嗎?”

肖長鴻明白兒子說的有關係是什麽意思,他看一眼副駕位置上的董潔,沒答話。

肖克傑從後視鏡裏觀察著父親的表情,“咱們家的事情我沒瞞過董潔,你不必顧忌。”

自知兒子身邊的女人是銘傑株社社長的時候,肖長鴻就極少在她麵前說話,如果不得不說時,也隻說隻問自己想知道的。

肖長鴻的沉默再次激怒肖克傑,見肖克傑麵色不善,董潔正愁沒理由開口勸,她腿邊他的手機突然震動,“克明的電話。”

肖克傑麵無表情直視前方,“問他什麽事。”

高速行駛中他確實不方便接聽。董潔悄然鬆口氣,不管他的態度怎麽樣,隻要父子倆沒有新的爭端就好,“克明,我是潔姐,什麽事?什麽!”董潔失神地呆了一呆,“好,我告訴你哥。”

“怎麽了?”

董潔目光裏全是絕望,“丁琳懷孕了。”

肖克傑一腳踩在刹車上,慣性下三人身子直直往前衝。此刻的董潔死了的心都有,根本不知道害怕。肖長鴻經曆過太多大風大浪,見兒子神態失常,他還算鎮定,“克傑,這是高速,趕緊靠邊打故障燈。”

肖克傑快速調整好情緒,車子再次平穩前行,“讓克明轉告她,我回去再說。”

“她在醫院。”

肖克傑並不關心丁琳在醫院的原因,“克明陪著她?”

“嗯。”

“告訴她,我回去再說。”

董潔機械地對著電話轉述他的話,“我們在路上,她的事等你哥回去再說。”說完,不顧擔憂的肖克明一直叫“潔姐”便掛斷了電話。

卓肖然載著夏末駛向長通集團,夏末眼尖地看見前麵等紅燈的車子正是肖克明的。為防不必要的爭執,她探身從後麵摟住卓肖然的胳膊,“肖然,開慢點。”卓肖然極少讓她坐副駕位置,他說那個位置是最不安全。

卓肖然明知故問,“剛才不還催著快點的嗎?”

“我想和你多待會嘛!”夏末嗲聲撒嬌。

卓肖然低頭用牙輕咬夏末的胳膊,“既然如此,我們今天都休息一天。走嘍,回酒店。”

見他快速打方向盤,夏末趕緊阻攔,“不行不行。我不想請假。”

“不想陪我?!”卓肖然故意曲解夏末的意思。

“不想向他請假。”

“既然這麽別扭,何必為難自己。夏末,離開長通吧。”

“做人要言而有信。”這個話題再談也不會有任何結果,夏末怏怏鬆開手跌坐回座位上,“肖然,以後別再勸我了。”

卓肖然回頭看一眼滿臉鬱悶的夏末,“自找苦吃。不過,你今天不用擔心,他不會找你麻煩,他車上有人。”

“是誰?”夏末快速探起身子,從兩座位之間向前看。

卓肖然抬手在夏末額頭輕敲一記,“昨天是誰信誓旦旦說做人會坦誠!不就是想躲著他走嘛,想和我多待會。切!就會糊弄我。”

“難道是總裁來集團了?”夏末避重就輕。這個月來,肖長鴻和肖克傑像消失了一樣,她知道卓肖然對這個話題感興趣。

“是個女人。”

“他好像沒有過分親密的女性朋友。”夏末自言自語。

“還挺了解。”卓肖然吃醋,“卓太太,你什麽時候也關心關心你老公。”

夏末又去摟他的脖子,“我們還有一輩子的時間互相關心互相愛護,哪差這一時半會。我隻是好奇。”

“你這是想謀殺親夫的吧?!”卓肖然裝模作樣幹咳兩聲。

“我根本沒有用勁,你就裝吧。”

兩人笑鬧間,肖克明在距集團不遠處的路邊停下。卓肖然也靠邊停車,“答案馬上揭曉。”

肖克明小跑著趕過去扶出副駕位置的人居然是丁琳,夏末納悶了,“他好像和丁助理不熟。”

卓肖然笑容有點冷,“早晚會熟的。”

肖克明的動作太過小心翼翼,夏末隻顧疑惑了,沒聽出卓肖然話裏有話,“丁助理好像不舒服的樣子。”

“偷偷摸摸的搞盯梢可不好。既然你這麽關心,咱們還是大大方方的過去。”

“誰搞盯梢了。噯,肖然,不能過去,堅決不行。”

“真不過去?”

“絕對不能過去。”

卓肖然本也沒打算過去,他隻是對夏末對肖克明過分關心的狀態感到不滿。見她花容失色,他心裏才舒服點,“那咱就不停了。”

這地方距集團大門還有些距離,夏末輕舒一口氣,“肖然,你故意的吧?”

“你什麽意思?”

兩車交錯的瞬間,夏末清楚的從肖克明投過來的目光裏看到驚慌,“你故意讓他看到我們看到他扶丁助理了?”

卓肖然坦然承認,“不錯。”

夏末哭笑不得,“卓肖然,你也太小人了吧?!”

“他小人在先。”卓肖然輕哼一聲,“我做的光明正大,不像某些人拿友情當幌子坑蒙拐騙。”

話題再度繞回來,夏末內心呻吟,“肖然,咱能不說這話題嗎?”

“那好,換一個話題。夏末,你有空的時候也規劃規劃我們以後的生活。比如說,我們在哪裏結婚,去哪裏蜜月,將來要生幾個寶寶……”

夏末啐他,“你以為我母豬啊,生幾年,現在不都是生一個嘛!”

“隻要想生,多的是辦法。”卓肖然壞笑。

“停車停車。到了。”

車子在長通大門停下,卓肖然如往日一樣幫夏末開車門。正是上班時段,腳步匆匆的員工毫無例外向兩人行注目禮,夏末快速打落卓肖然伸來的手,“今天人太多。不要了。”

卓肖然一把拉過夏末,攬在懷裏吻一下她的唇,“我吻我太太,人多人少有什麽關係。夏末,好好想我剛才的建議。”

“我會想的。到點了,你也走吧。”

卓肖然目送夏末邁進大門後駕車離去。

丁琳雙手捂在自己小腹上,心裏滋味紛雜,就在她決定徹底放棄的時候居然懷了他孩子。多麽神奇,她平坦的肚子裏的居然有一個小生命!

昨夜知道這個消息時,震驚之後她還傷心了一陣子。孩子是愛的結晶,如果不相愛,孩子又算什麽?可是,經過一夜的思考後她的心安定了。孩子是上天賦予她的禮物,她不應該排斥他的到來。隻是,肖克傑願意接受這個孩子嗎?如果她堅持留下孩子,他會有什麽樣的反應?

與此同時,無意間點開孕嬰網頁的夏末突然間反應過來卓肖然那句話的意思。手頭工作已經忙完,她閑閑撥給卓肖然的電話,“你一大男人眼怎麽能這麽毒?”

電話裏,卓肖然不滿地嚷嚷,“怎麽說話呢。那叫犀利,犀利懂不懂!毒?你可真會挑形容詞。”

夏末靠在椅背上嗬嗬笑,“現在在幹什麽?”

“想你!”

“我也想你!”

卓肖然口氣馬上熱烈起來,“我去接你?”

夏末挑挑眉,那模樣就像卓肖然在她身邊一樣,“好啊!來唄!”

“我真去了。”

夏末從電話裏聽到推動椅子的聲音,害怕他真的起來,於是趕忙改口,“上班時間還是忙工作的好。”

“真不讓去?!”卓肖然的聲音裏全是失望。

“別了。晚上我早點回去。”

“被你撩撥的渾身燥熱。夏末,老這麽隔靴搔癢可不行。你晚上得補償我。”

內線電話適時響起,夏末急著收線,“好好,晚上我補償你。”

“不許掛電話。怎麽補償?具體一點!”

“你說怎麽補償就怎麽補償。”

電話裏,卓肖然壞笑,“晚上你全程主動。”

夏末覺得自己的耳朵把電話都燙熱了,卓肖然所說的全程主動包括之廣泛內容之豐富不是當事人根本想象不到,她沒有自信能做得了全套,“美死你。”

“夏末,做人要誠信。”

電話響個不停,夏末果斷掛斷手機,又是一個意外,打電話的人居然是丁琳,丁琳問她這會兒忙不忙,如果不忙,希望她能上樓一趟。

夏末猶豫一瞬後同意。走出助理室,恰遇肖克明迎麵而來。

“夏末,昨天的事是我不對。對不起。”

夏末並不願意再提昨天的事,在這六個月裏,她情願豁達寬容地活著,笑了笑,“沒事。”

“你這是去哪?”

“上樓一趟。”

“去頂層透氣?!”

“是不是有工作要安排?”

肖克明欲言又止。

“克明,直說吧!”

夏末沒再稱呼他肖總,情緒也沒大的異常,肖克傑卻更加不安起來,“沒有。夏末,我和丁助理沒什麽,你別誤會。”

“我知道。”

夏末答得太快,肖克明反而搞不明白了,“你怎麽知道?”

“她是你哥的女朋友。”

“你怎麽知道?”

“我怎麽不能知道。若有急活打我手機,丁琳找我有事。”

“她找你?!”肖克明盯著小跑著向電梯門而去的夏末,心裏滿是疑惑,是自己在德國的時間太久了,還是她變了,他突然間有點看不懂她。昨天的事她非但沒有生氣,對他的態度居然比之前還好。怎麽回事?

拿著文件夾從辦公室出來的肖意軒順著肖克明的目光看向緊閉的電梯,“克明,電梯門有什麽好看的。總裁已經到會議室了,還不趕緊走。”

昨夜父親和大哥進家已經淩晨,父子三人當即召開了緊急會議,肖長鴻希望與糧食機械集團公平競爭,大哥卻認為快速出擊為上策。父子倆僵持不下時,大哥以掌握股權份額最多的優勢逼迫父親讓出總裁位置。讓他意外的是,一向強勢的父親出乎意料的答應完全放手。

肖意軒並不知情,“克明,會議大概什麽內容?”

“大哥將全麵接手長通。”肖克明麵無表情。

“啊!”猛地停下步子的肖意軒吃驚地瞪大雙眼。

見夏末推門而入,想笑的丁琳努力好一陣子還是笑不出來,“我會找你,很意外吧!”

夏末坐在丁琳對麵,含笑坦言,“有點意外。丁助理,恭喜你!”

丁琳看一眼自己的肚子後苦笑起來,“克明告訴你的吧!叫我丁琳。夏末,以前那麽對你是我不對,你不要介意。”

“不會介意。丁琳,這事說起來是我和肖然不對在先。”夏末真心道歉,“當時我們誤會你會喜歡做肖克傑的助理,這才擅自調換了我們的崗位。其實,現在想想你的想法是對的,相愛的兩個人在一起是沒辦法一心一意投入工作。隻不過那時候我還不懂罷了。”

丁琳笑了,“現在懂了?”

夏末臉頰微微熱,“別取笑我。”

丁琳收笑認真盯著夏末,“你以為我是調換助理崗位的事對你不滿?!”

“難怪不是?!”夏末有些納悶。

丁琳默了一會兒,“不是。”

夏天緊張起來,“你更想做肖然的助理?!”

丁琳隨手拿起桌邊的糖果遞給夏末,“放心,我對卓總沒意思。夏末,你認為相愛是什麽感覺?”

“你小時候坐過蹺蹺板吧?!”

丁琳點頭。

“其實相愛像兩個人在坐蹺蹺板,需要一個人坐在對麵與你真心互動才能和諧。一旦對麵的人不願意與你互動了,甚至離開了,你坐在蹺蹺板另一端也就沒什麽意義了。不過,這隻是我的感覺,我想和別人的不一樣吧。”

丁琳神情突然激動,“在每一個見到他的瞬間,心悸的感覺會瞬間淹沒你。這樣不才是相愛嗎?!”

夏末驚訝極了,這是她曾經的想法,丁琳怎麽知道。從來沒往肖克傑身上傾注過精力,她壓根忘了曾經向他說過這些話。

丁琳催促,“你聽說過這種觀點嗎?”

夏末遲疑地點頭,“我以前是這麽認為的。不過,後來發現那種感覺是暗戀,相愛是互動,是兩個人之間的事,暗戀隻是一個人的事。丁琳,你從哪聽到這些話的?”

夏末甚至想不起來曾經對他說過的話。肖克傑啊肖克傑,你怎麽可以這麽卑微的愛。她愛他,他愛夏末,夏末卻愛著他的敵人,多麽諷刺!丁琳滿心悲哀,“那就是我的感覺。”

夏天再次驚訝,“你對肖克傑怎麽可能是這種感覺?丁琳,你不是移情別戀了吧?!”

丁琳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隻想親耳證實肖克傑心中的女人是不是夏末,並不想讓夏末知道她和肖克傑之間的狀態,她掩飾地一笑,“你都恭喜我了我還能移情別戀!隻是這孩子來的不是時間,不知道他父親歡不歡迎他的到來。”

“當然歡迎了。其實男人心底裏比女人更渴望自己生命的延續。”夏末輕歎一聲繼續說:“丁琳,你別多想,現在這時候他可能花在工作上的時間比花在你們母子身子上的多一些。”

已經知道了答案,夏末正是肖克傑心心念念愛著的人,隻是當事人不知道自己被暗戀而已。一時之間,丁琳心情頗為複雜,以至於說話聲音怪怪的,“被多個男人愛著的感覺很好吧?!”

夏末內心尷尬臉上難堪,又不好在孕婦麵前發作,隻得說句調皮話,“要不你也試試?!”

丁琳愣了下後“撲哧”笑了,“連女人都情不自禁喜歡,難怪他會喜歡到骨子裏。”

聽丁琳說的古怪,夏末疑惑,“‘他’是誰?”

丁琳意識到自己又順嘴說錯話了,她那種口氣說出來的“他”說是肖克明不合適,說成卓肖然直接會成為誤會,不過,不合適總比造成誤會強,“當然是肖克明啦。夏末,說實話,今天早上他扶我的事親口給你解釋過了吧?!”

夏末特別反感別人把她和肖克明往一起湊,“好了,我們之間的誤會也解開了,我先下樓處理工作,改天咱們再聊。”

在股東們極度震驚的目光中坐到父親平常坐的位置上,肖克傑心裏絲毫沒有不安。夏末為什麽沒有跟著克明列席會議?離開長通了?想得太過入神,他沒有聽到股東們不滿的質疑,也沒有聽到肖克明和肖意軒等高層的工作匯報。直到會議結束,眾人陸續離開會議室,肖克明輕拍他的肩膀,“哥,你怎麽了?”

“哦。克明,這個月感覺怎麽樣?還拿得下來吧?!”

“能擔下來。哥,重工機械真的要暫時停止嗎?”

“那個課題是卓肖然主抓的。我們不能冒險。”肖克傑拿起文件起身,“克明,我和爸早上離家時媽的情緒不太對,我晚上有應酬,你早些回家陪她說說話。”

肖克明也說出心裏的擔憂,“媽前些天一直追問爸車禍的地方。我編了個地方搪塞,媽好像沒有相信。”

肖克傑輕歎,“這個節骨眼上家裏不要有事才好。”

肖克明深有同感,“哥,你打算怎麽安置潔姐?”

“丁琳今天來了沒有?”

“今天我接她一起來的。哥,你這樣怎麽對得起潔姐,我覺得潔姐對你有意思。”

“董潔眼光高著呢。別胡說。”肖克傑心裏有點煩躁,“她狀態怎麽樣?”

肖克明不相信肖克傑的話,內心替董潔惋惜,“早上不是太好。這會兒她應該和夏末在一起,有人聊天應該還不錯。”

“她和夏末?!”肖克傑聲音高起來。

“有什麽問題?”

肖克傑突然加快腳步,衝進電梯裏,不顧肖克明叫著“等等”便摁下閉合鍵。樓層數字不斷閃爍,肖克傑怒氣上頭,這個女人如果敢向夏末說不該說的話,他會馬上讓她離開長通,永遠不得再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內。

到達十九樓,肖克傑衝出電梯,疾步如飛走向助理室。門是虛掩的,正要伸手推門,心裏突然猶豫,改推為敲。

“請進。”

推門而入,助理室隻有丁琳一人。雖然略感失望肖克傑還是悄悄鬆了口氣,他對夏末的心思很微妙,渴望見又不想見,董潔沒有說錯他,如果不是擔心克明知道,他真想時時刻刻見到她。

丁琳敏銳地捕捉到肖克傑臉上那一閃而逝的異色,她努力掩飾住自己的悲傷微微一笑,“你終於回來了?”

肖克傑關上房門,硬梆梆地開口問:“你還好吧?!”

一個月來的思念委屈在這聲冷冷的問候中暴發,丁琳突然起身撲到肖克傑懷裏,無聲哭泣,“你知道我這個月的每一分每一秒是怎麽過的嗎?你真狠,不打電話,不回短訊,整個人像完全消失了一樣。”

背緊貼在門上,摟也不是,不摟也不是,肖克傑閉眼輕歎,“我們找個清靜地方去好好談談。”

丁琳身體一僵,冷意直接竄上脊背。

兮遠會所。

房間號碼有點熟,肖克傑朝左右看了看後皺眉問服務員,“有其他房間嗎?”服務員搖搖頭。

兩人進門,服務員離去。

丁琳自嘲一笑,“在這個房間開始,也在這裏談結束。意境不錯。”

肖克傑的視線第一次落在丁琳腹部,“大夫怎麽說的?”

“大夫說孩子發育很好。”丁琳坐在距肖克傑最遠的單人沙發上,“克傑,無論你怎麽樣想,我想讓你知道我的態度。我想生下這個孩子。”

“即使我們不結婚?!”

“是。我會獨力撫養孩子。”

“若孩子問起爸爸呢?”

“我會告訴他我是未婚媽媽。”

肖克傑麵無表情盯著丁琳,“如果我願意娶你呢?”

“你不用勉強。”女人再堅強也隻是在毫無關係的外人麵前,肚子裏正孕育眼前這個男人的孩子,丁琳強忍著的淚順臉直流,“卓肖然已經接手糧食機械集團,我爸明令禁止我不得插手集團的一切事物。我沒有機會向你提供有價值的消息,你確定你願意娶我?!”

“你隻要有信心做一個合格的肖太太就行。你有嗎?”

丁琳知道他們這個圈子裏有很多貌合神離的婚姻,也知道許多為了結婚而結婚的夫妻,她聽說過,也親眼見證過,她一直以為自己是不同的,她以為自己的婚姻會是愛情的升華延伸,沒想到一樣不堪。

“無法接受就不要答應。我不想以後家裏整天雞飛狗跳。”肖克傑知道自己說的無情,可他隻能這樣做,他希望丁琳知道她要的是什麽。

此時的丁琳已不是一個月前的丁琳,特別是與夏末交流過之後她內心很有觸動,她羨慕夏末,也希望有個人坐在對麵與她互動,渴望把一個人的愛戀變成兩個人的戀愛,“我要考慮考慮。”

肖克傑熟練地在桌邊電腦屏幕上點飲品,“嗯。好好考慮。考慮好了告訴我。”

從始至終他隻問一句孩子的情況,根本不關心她的身體和精神狀態,丁琳徹底絕望,“你對我可有一丁點的喜歡?”

肖克傑停下手中動作默想一會兒,“如果你不是丁超峰的女兒,如果你沒有先選擇做卓肖然的助理,我也許會慢慢喜歡上你。實話說,無論是性格還是修養,在我們這個圈兒裏你都算出色的。”

丁琳徹底心死,“不用再考慮了,我現在就告訴你。我不會嫁給你!從今天起,從這一刻起,我的一切包括這個孩子都與你無關。”說完,她抓起包衝向房門。

丁琳態度突然間變化,肖克傑有些摸不著頭腦,他並不是無意娶她,他隻是想明確告訴她他不可能愛上她,希望她知道自己要什麽,因為依他對她的了解,她應該同意嫁給他,“丁琳,撫養孩子不是說話的事。你要花十八年的時間,你可能要傾注一輩子的心血,這事不能衝動,你確定生下來,確定要自己帶?”

房門已經大開,走出去就意味著沒有回頭路,可不走出去等待她的就是屈辱,刹住步子的丁琳淚如雨下,“她根本不知道你愛她,為什麽不給自己一個機會,難道你想一輩子這樣過。”

肖克傑起身拉回丁琳重新關上房門,“她是克明愛的女人,與我沒有關係。丁琳,以後不要再找她,也不要在我麵前提她,我讓你仔細想想再做決定與她沒有關係,我怕你以後後悔,你隻有一輩子,我不想你以後後悔。”

“你到底什麽意思?”丁琳雖然冰雪聰明,可心神紛亂之下無法正常思考。

肖克傑認真盯著丁琳的眼睛,“如果你願意嫁進肖家就生下這個孩子,如果不願意,別怪我心狠,我希望你能打掉孩子。”

丁琳臉色瞬間蒼白,“打掉孩子?!”

“完整家庭的孩子才會身心健康。丁琳,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長大後的孩子能不能理解你單方麵的選擇?!”即便是一夜情也有一夜的情分,何況他和她一起朝夕相處過,一起笑鬧過,一起月下漫步,一起聆聽音樂,現在她還孕育著他的孩子。肖克傑輕歎一聲伸臂攬住丁琳,“你不希望養一個恨你的孩子吧。”

丁琳卻誤會肖克傑的意思,以為是為了騙她打掉孩子才說這席話,她低吼著推開他,“是你害怕我養一個恨你的孩子吧。你真卑鄙。”

望著奪路逃出門的丁琳,本就心煩意亂的肖克傑惆悵起來,這突然而來的孩子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夏末和卓肖然各推一輛購物車在出租房附近的超市轉悠,四十分鍾後,夏末車裏一水兒的家居用品,卓肖然車裏五花八門什麽都有,夏末隨手扒拉幾下後皺眉看向他,“你挑的東西大多數是可買可不買,得再選選。”

“你好容易準時下班一次,咱不能在這上麵浪費時間。你覺得不必要咱就不買,走走走,趕緊結賬回家。”卓肖然幹脆直接放棄自己的推車。

夏末警惕起來,“這麽著急幹什麽?”

卓肖然見左右無人便逗夏末,“你說著急什麽?”

夏末臉一紅,“你腦子裏整天惦記的就這一件事。”

卓肖然鬼祟壞笑,“我著急你的茄汁麵,你想成什麽了?”這陣子老被他捉弄,夏末咬牙切齒,“卓肖然,看我到家怎麽收拾你。”

“哎唷!一不小心找個悍婦。”

“你才悍婦呢!”

“本人雄性,與女子不沾邊。”

鬥嘴笑鬧中,兩人結了賬回了家。夏末燒開水燙西紅柿皮,卓肖然邊洗青菜邊繼續貧嘴,“還不趕緊老實交代,今天太陽為什麽打西邊出來了?!”

夏末揣著明白裝糊塗,“是打西邊出來的嗎?!我沒太在意。”

“沒太在意!”卓肖然拖著長腔去擦手上的水。

夏末趕緊改口,“估計你看錯了,太陽是從東邊出來的。”

卓肖然笑得不懷好意,“哦。原來是我記錯了。”

“君子動口不動手,你是君子中的君子,既不能動口也不能動手。哎,卓肖然,你幹什麽,不帶你這樣的,回來的路上你答應我說今天不做。”

卓肖然一手扛著夏末,一手關火,“沒錯。我說過今晚絕對不**。”

“那你現在幹什麽?”

卓肖然笑得十分得意,“你要想讓左鄰右舍聽見你就再大點聲。”

“肖然。放我下來。”夏末聲音果然放低,“今天集團高層繁忙,他根本顧不上我。”

卓肖然輕哼一聲把夏末放在**,“他還有顧不上你的時候?!”

“總裁回來了。”這是夏末第一次向卓肖然提長通內部的事,她覺得應該讓卓肖然知道這件事,“聽說,今天的股東會他是坐著輪椅去了。”

卓肖然默躺在夏末身邊好一陣子後才問:“什麽病?”

“好像是車禍。聽說腿上的石膏還沒有拆。”夏末與卓肖然麵對麵躺著,“總裁和肖克傑這個月之所以一直沒出現就是因為這場車禍,我覺得,車禍應該發生在汕頭。”

卓肖然意識到夏天猜得不錯,如果車禍不是發生在汕頭,肖克傑不可能一個月不出現。隻不過他真不想談這件事。

見卓肖然轉身平躺隻顧盯著天花板看,夏末壓住心中不安輕聲說:“你說總裁是不是從你家離開後出的車禍?!”

“你到底想說什麽?”

“肖然,他是你爸。”

“我爸是莫君白。”卓肖然翻身坐起,聲音激動,“你是我最愛的人,我以為你會理解我的感受。如果不是因為他,我爸不會死,我媽也不會瘋,他是給了我生命,可我沒辦法把他看作父親。”

夏末也坐起來雙臂像水蛇一樣環他的腰,臉貼在他背上,“就是因為理解你的感受,我才理解你與肖家的對立,我不插手你和肖家的一切,這場戰爭無論是你贏還是肖家勝利,我隻會旁觀。可是,你和總裁有血緣關係是事實,即使不關心也應該問候他。”

“夏末,既然你已經決定旁觀就要說到做到,以後我不想再聽到剛才你說的那些。”

“肖然……”

“我今天有些累,先睡了。”倒頭就睡的卓肖然第一次在**背對夏末。

失望的夏末心裏夾雜著幾絲委屈關燈,緊貼卓肖然躺下,黑暗中,她大睜雙眼盯著他的後腦勺,希望他能主動轉身像往常那樣摟著她睡,好一陣子後她失望了,卓肖然呼吸均勻,似乎已經睡熟。

窗外夜色朦朧,毫無睡意的夏末一會兒側躺,一會兒平躺,來回折騰幾次後幹脆趴著,誰知道還是睡不著。沒辦法的她一咬牙從卓肖然身上翻過去,擠進他懷裏找個自認為舒適的地方。睡夢中的卓肖然不知道是不是習慣使然,居然配合地抬臂像往常那樣摟住她。

十幾分鍾後夏末熟睡。卓肖然突然睜開眼睛,就著房間內的微弱光線看著夏末的睡顏。他不是不懂夏末的意思,他隻是不想給自己心軟的機會。肖家必須要付出代價!

站窗前的肖克明一見肖克傑的車子進院子就往房外走,還沒走到樓梯口就被樓上書房的肖長鴻叫住。肖長鴻想知道董事會結束離開後集團高層的反應,肖克明勸父親好好休養,集團一切都交給他們哥倆,以後不要操心工作上的事。半個小時後肖長鴻長歎一聲揮揮手,肖克明匆匆下樓,他想問肖克傑為什麽選擇丁琳而不是董潔,剛從樓梯口拐出來就見母親敲開肖克傑的門。

“媽。”

肖母不僅沒聽到肖克明的叫聲,進房後還直接帶上了房門。

肖克明納悶地跟過去,正要推門而入,聽到裏麵傳來母親震怒的聲音,“她懷的可是我們白家真正意義的骨血,如果要打掉以後不要叫我媽。”

肖克明的心驟然急跳起來,母親話裏有話。丁琳懷的孩子才有白家的骨血,以後他的孩子呢?血友病是女性攜帶導致下一代男性發病,大哥有病,他卻沒有,這個問題一直在他心頭,想問又不敢擅問。站在這裏聽下去,能解開謎團嗎?

“克傑,媽希望長通的繼承者血液裏有一半是白家人的。”

“媽,我不愛她!”

“不愛為什麽有孩子?!克傑,為了媽留下孩子。”

“萬一孩子不健康呢!”

“不會。這種病男性不攜帶。”

“媽,克明以後會有孩子……”

“克明是我生養的,可他不是白家的子孫。克傑,你可知道媽這輩子最內疚的是什麽?”

肖克明如遭雷擊呆在原地,他想過無數個可能,沒想到他居然不是母親的孩子。他不願意相信也難以接受。

“什麽?”

“媽當年的選擇對克明並不公平,他……”

肖克明腦子裏全是嗡嗡聲,他對著緊閉的房門吼,“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

門應聲而開,肖母眼裏盡是慌亂,“克明,來找你哥?”

肖克明直直盯著肖母,“媽,我不是你的孩子?”

“你是我生的。”

“我不是白家人?”

“你和你哥一樣都是肖家人。”

“告訴我實話。”肖克明朝母親低吼,“我有權知道我的身世,我想知道自己是誰!”

“克明,進來說。”站在肖母身後的肖克傑把肖克明拽進房,“別對媽吼,她心裏不比你好受。”

“我想知道事實。”

“事實就是你和我一樣都是肖家子孫。”

“我是爸在外麵生的?”他突然想起卓安雅,難道說自己的母親竟是她?

肖母慌忙拉起肖克明的手,“你爸外麵沒女人,你是我生的。”

“我是媽生的,身上卻沒流白家的血液。”肖克明從肖母手中抽出被握的手,“媽,我是成年人,不要用這麽低級的謊言蒙騙我。”

肖母眼角濕潤。

肖克傑不瞞肖克明對母親的態度,“小時候我病得厲害,媽見爸鬱鬱寡歡便聯係醫院接受捐卵生下了你。你確實是媽十月懷胎生的,也確實是爸的孩子。沒有人想刻意瞞你,隻是怕你知道後心裏不舒服。”

肖克明如遭雷擊,蹬蹬後退兩步,“哥,你是說我根本沒媽,我隻是某個女人拋棄的一顆卵子,因為爸渴望有一個健康的孩子才得以成活。”

“克明,你是我生的,我就是你親媽。”

急切間,肖母想去再去拉肖克明的手,誰知肖克明如避蛇蠍般又後退兩步。他用受傷的目光掃過肖克傑,“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望向肖母時目光裏多了些許憤怒,“我站在這兒你就是我親媽,我不站在這兒哥的孩子才是白家真正意義的子孫。既然不喜歡以這種方式孕育孩子,還生下我幹什麽?”

“克明……”肖母詞窮,不知道該怎麽樣安撫受傷的小兒子。

“別叫我!”肖克明怒吼。

“克明,媽生了你養了你,你不能這樣傷她。”肖克傑沒想到肖克明反應這麽大,有點出乎他的意料,“我病最重的時候,她隻有看見你心裏才稍感安慰……”

失控的肖克明笑出了眼淚,“說得真好!媽會隻有看見我時心裏才稍感安慰!哥,你說得真好……”

在肖母和肖克傑驚愣的目光中,肖克明衝出房間,擦著拄著拐杖下樓一探究竟的肖長鴻的肩膀衝向樓梯,跑下樓離開大宅沒入黑夜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