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吧裏的客人已經走光,服務生開始收拾酒具。喝多了的肖克傑還拿著杯子往嘴裏倒殘酒,喝下最後一滴後他重重拍一把桌子叫服務生拿酒。服務生提醒他已經淩晨四點,酒吧要打烊了。肖克傑轉身胡亂指一通,“那邊不都是人嗎!”
服務生們相視苦笑,這個社會喝酒耍帥的人越來越多,借酒澆愁的現在還真不多。其中一位服務生拿一杯自製解酒水讓肖克傑喝下,另一名服務生為他叫了一個輛出租車。肖克傑歪在後座上迷迷糊糊就是一覺,司機叫醒他的時候,車已經停在家門口。肖克傑看一眼自家別墅二樓肖克明的燈還亮著,立即像被燙了一下,“不是這兒。到商務外環長通集團。”
司機從後視鏡裏盯著他,“我們剛從那邊兒過來。”
肖克傑捧著迷糊的腦袋想了會兒才反應過來,剛才確實去過集團,“去潔雲路銘傑株社。”
出租車載著肖克傑向潔雲路駛去的時候,董潔正挑燈夜戰,她想盡快了結社裏所裏未結的案子,她想盡快離開這裏。在知道丁琳懷孕的那一刻她已經對肖克傑徹底放手,丁琳絕不可能打掉孩子,在知道卓肖然與肖長鴻的關係後,肖克傑絕不可能放任自己的骨肉流落在外,留在這裏隻有無盡的傷心痛苦,離開才是解脫。
敲開銘傑株社的大門,肖克傑和董潔不約而同問對方,“你怎麽這樣?”
“我喝多了。你……減肥了?”肖克傑腦袋已經清醒,雙腿還有些軟。
董潔重新鎖上大門,邊打哈欠邊往裏走,她不想讓他知道她要走,“哦。減了。”
肖克傑打量著董潔的後背,“本來也不胖,再減成骨頭架子了。”
董潔關掉辦公室裏的燈,和衣躺在休息室的**,“我就不能做一回骨感美人。我有些累先睡了,你是想上網還是想繼續喝,自己隨便。”
“我來就是想找個地方睡。”
“睡沙發去。”
“一起睡。反正床不小。”
“肖克傑,能注意點影響嗎?我好賴還是未出嫁的姑娘,有你這號不講究的嗎?”董潔一肚子悶氣。
“我想和你說說話。”
“我很累,不想聽。”
肖克傑突然一陣傷感,“連你也不願聽我說話了。”
“丁琳會願意聽。你說給她聽。”董潔聲音有些啞。
“克明要娶夏末了!”肖克傑聲音低沉。
董潔睜眼看一眼肖克傑後身子從床中間移到右側。肖克傑和衣躺到左側。各躺床一側的兩個人大睜雙眼盯著天花板。
“克明發生什麽事了?”
和董潔交流就是這麽痛快,她能很快發現問題所在。肖克傑以苦笑掩飾心酸,“兩個月間,先是知道夏末愛上卓肖然,然後知道自己的身世,克明自小被我爸媽捧在手心裏養,沒受過這麽大的挫折,有些想不開。”
“誰發現的?”
“夏末!”
“夏末告訴你的?”
“頂樓前幾天剛裝了監控,見克明站在樓頂台階上,集團保安第一時間通知了我。”
“你上去阻攔的?!”
“肖家的男人不會慫到輕生。”
“你沒上樓?!”
“有夏末在,他不可能跳下去。”
“你弟壓根就沒往下跳的意思。他在嚇唬夏末。”
肖克傑苦澀一笑,“有時候我真羨慕克明。”
“有因才有果。若你真站在頂樓上,夏末頂多也就是站在樓下看看熱門。”
“你說話能不這麽損嗎?”
“這哪算得上損。我這叫實話實說。不過,強扭的瓜不甜,你弟這麽做遲早還是傷心。依我對夏末的觀察,她對感情應該很執著,即便真嫁給克明,心裏裝著的也是卓肖然。”
肖克傑眼眶發熱,“旁觀者清,當局者迷。明明知道得不到還不擇手段想得到,這樣的心態之下生活在一個屋簷下,內心煎熬的何止是我自己。”
“你會娶丁琳嗎?”
“會。”
董潔翻身給肖克傑一個後背,“丁琳愛你,你們哥倆愛夏末,夏末卻愛著你們的敵人卓肖然。不錯,內心煎熬的不止是你。五個人一起煎熬,很熱鬧。”還好,她已準備離去;還好,她的頭腦始終清醒;還好,他會娶丁琳,可以徹底讓她徹底死心。
肖克傑眼一閉,一滴淚順臉滑落,“董潔,我不該為了集團接近丁琳,不該酒後亂性……”
“即便沒有克明她也不會愛你。”董潔無情道出事實。
肖克傑沉默了。
“你無法與她生活在一個屋簷下,你甚至無法接受她嫁進肖家?!”
“我恨卓肖然,卻希望她能幸福。”肖克傑內心充滿矛盾。
董潔靜靜流淚,“我累了,睡吧!”
“對不起,董潔,我不該對你說這些。可我真找不著合適的人說。”
董潔呼吸均勻,好像真的熟睡了。肖克傑大睜雙眼直到窗外微明,困意襲來,他沉沉睡去。董潔卻突然翻身坐起走出休息室,從辦公桌抽屜底部拿出一本平常不怎麽用的名片本翻出一張嶄新的名片,躡著步子走出辦公室拐進員工格子區後的衛生間,“抱歉這麽早打擾你,是這樣,前陣子去外地出差,沒抽出空給你電話……現在我手頭有條新聞……嗯,有頭有臉的……長通肖家你知道吧?!……”
夏末又像幾年前母親去世時一樣,整夜整夜的失眠。幾天工夫,人就瘦了一圈。肖克明看在眼裏卻又無法可使,放她離開他不甘心,任由她這麽憔悴下去他又心疼。天天做思想鬥爭,總歸還是情感戰勝理智,決意留她在自己身邊。於是,暗中催促母親加緊訂婚前的準備。
夏末異常沉默,除了吃飯外幾乎不開口。晚上和卓肖然一樣,也是一遍又一遍在腦中回放兩人相處的點滴。她不得不承認,卓肖然沒有說錯,她確實沒顧忌他的感受,確實是她利用他的愛做了傷害他的事。
某個早晨她突然間理解了卓肖然的憤怒,這事擱在她身上她照樣炸鍋。也許,真該和肖克明敞開心胸徹底談談了。
肖克明在公寓客廳沙發上坐了一夜,明天就是他和夏末訂婚的日子,可他卻鼓不起去推門的勇氣。一夜時間他就這麽盯著夏末的房門,不知道怎麽向她開口說這件事。這些天,他想的最多的就是夏末第一天進公寓房間的那一眼,她識破了他的伎倆卻沒有離他而去,這讓他無地自容。因而,聽到房間有動靜時,他下意識地起身想躲,剛走到自己房門口聽到身後“啪嗒”一聲,他腳下頓時生根,一步也邁不開了。
打開門映入眼簾的就是肖克明倉促離開的背影,夏末不假思索直接開口,“克明,我們談談吧?!”
肖克明雙腿像灌了鉛般沉重,“明天就是訂婚的日子,的確得談談細節。”
夏末臉色微變,“怎麽這麽快?”
肖克明用笑來掩飾內心的尷尬,“我隻是想盡快離開這裏。夏末,今天我們得回家試試禮服……”
夏末的情緒一下子激動起來,“克明,我們真需要這麽個訂婚儀式嗎?!我不跟你走,你真的會自殺?!”
這些天肖克明最怕聽到的就是這些話,他不想騙她,也不想再誤導她,可若是實話實說,夏末會不會扭臉就走?
夏末落淚,“我想繼續和你保持朋友關係,是我一廂情願,是我自私,是我沒顧忌你的感受。可是,克明,你顧忌過我的感受嗎?無論擔任你的助理還是現在跟你離開,你可曾想過我的感受?可曾想過這些決定對我來說意味著什麽?”
肖克明覺得自己的心被一張無形的大手撕來拉去,疼得他幾乎無法呼吸。
夏末淚流不止,“現在你隻需要告訴我,如果我離開,你會不會自殺?”
這一刻,肖克明萬念俱灰,他真有死了的心,他後悔那個晚上沒有跳下去,“我的死活與你無關。你走!”
“你到底會不會自殺?”夏末有些歇斯底裏。
肖克明眼眶發熱,“這不關你的事。”
“求你!克明,告訴我!”
“如果我說會,你怎麽辦?”
夏末身子一軟,趕緊伸手扶住房門,以防自己滑到在地,“我陪你一起死!”
肖克明如遭雷擊,身子也搖搖欲墜,“你寧可死也不願跟我走?!”
“如果沒有遇到肖然,如果你願意,我可以一輩子不結婚,可以一輩子陪著你。可是,我和肖然重逢了,我愛他,想和他終生廝守,想給他生一雙可愛的孩子,想……”
肖克明一手捂著胸口,一手指向房門,怒吼著打斷夏末的話,“走!離開這裏!永遠不要出現在我眼前!永遠不要聯係我!永遠……”
“克明,為什麽……”怒急攻心的夏末一口氣提不上來,一頭栽到地上。
“夏末!”肖克明悲叫一聲撲過去。
卓肖然撥打了無數人的電話,沒人知道肖克明訂婚的確切日期。建業地產鬱一凡聽到消息親自趕到糧食機械集團,把道聽途說聽來的消息告訴卓肖然。遺憾的是他隻知道訂婚日期,也不知道訂婚的確切地點。卓肖然無奈之下電話叫出丁琳,開門見山問:“他們在哪兒訂婚?”
丁琳害怕以後被肖克傑知道,心裏正猶豫說還是不說。卓肖然又說:“你也不希望肖克傑日日見到夏末吧?!”
丁琳不願意在外人麵前承認肖克傑不愛她,“夏末還沒有漂亮到傾國傾城的地步,不是每個男人見到她都會心猿意馬情不自禁。”
卓肖然冷漠一笑,“我以為你是明白人,知道自己想要什麽。現在看來是我走眼了。抱歉,打擾了。”說完,起身就準備走。
丁琳雖然狼狽,但還是快速整理了思路,她決定不辜負卓肖然的“讚譽”,“卓總,你有把握確定糧食機械集團重工機械在國內的地位?你撤資離開後,糧食機械集團會不會沒有能力應對長通的打壓?”
卓肖然麵無表情重新坐下,“以後不會再有長通集團。”
丁琳手一抖,杯中咖啡灑出不少,卓肖然適時遞過一張麵巾,丁琳接過邊擦裙上的汙漬邊顫著聲提出疑問:“糧食機械集團隻有重工機械,而長通以生產銷售客車為主,不可能完全吃得下。”
莫氏集團的觸角已暗中伸向國內各大城市,隻等卓肖然一聲令下,全麵打擊長通的戰爭就全麵開始。隻是,卓肖然並沒有打算把這些告訴丁家父女,“糧食機械集團會成為國內重工機械的一線品牌。”
這是父親做夢都想著的事。丁琳低頭看一眼自己的肚子後眼睛濕潤了,“他們在黃河迎賓館訂婚。”如果真到了那個地步,她和肖克傑怎麽可能有未來?
卓肖然看破丁琳的心事,“長通集團本不姓肖。”
丁家就她一個獨生女,糧食機械集團最終會變成另外一個長通集團,遲早會被她未來的夫家把持。丁琳突然間糊塗了,卓肖然擊垮長通後以另外一種方式又還給肖家,他這通折騰為了什麽?
卓肖然卻不願意再多說,“多謝!”
丁琳怔怔望著遠去的卓肖然,腦子亂成一團麻。
昏迷的夏末躺在醫院的**胡言亂語,一會兒說自己對不起卓肖然,一會兒求肖克明不要輕生。手足無措的肖克明哀求醫生,無論如何也得讓她醒過來。醫生說患者身體上並無病痛,精神上的問題得去精神科診治,不過,前提條件必須是患者已經蘇醒。肖克明急得口不擇言,大罵醫生沒有職業道德。醫生無奈之下隻好聯絡醫院精神科最德高望重的醫生過來會診,精神科醫生一通檢查後告訴肖克明像夏末這種患者隻能等她自己蘇醒,心病還需心藥醫。肖克明沉默了,他開始反思這幾個月間的往事,真的是他把夏末逼到這種境地的嗎?想了一天一夜,直到第二天淩晨,他心裏才做了個決定。
肖家一大早就開始忙碌,忙完才想起儀式的兩位主角還沒有回來。肖母急匆匆叫來肖克傑讓他打電話給小兒子。肖克傑心神紛亂,十一位號碼撥了三次也沒撥通,肖母笑罵著奪過手機,“你弟訂婚你激動什麽。要真羨慕,趕緊去向丁琳求婚。”
肖克傑避開丁琳投過來的目光,麵無表情檢查需要帶到訂婚場地的物品。
醫院裏,肖克明神色平靜告訴母親,“訂婚儀式取消吧!我根本不愛夏末。”
肖母笑容一下子僵在臉上,“剛才你爸打電話說,客人們差不多到齊了。怎麽能說取消就取消,克明,你讓夏末聽電話……”
肖克傑從母親手裏接過手機,“克明,怎麽回事?”
肖克明繞過病床走向窗前,“我不愛夏末!我們不能訂婚!”
肖克傑努力壓下心頭激動,理性的給肖克明分析當前情勢,“克明,爸一大早就趕到黃河迎賓館接待親戚,你也清楚,咱家親戚並不是全住在Z市,伯父一家還專程從美國趕來,你說取消就取消,爸的臉麵往哪擱。”
“哥,別逼我。”肖克傑心裏的苦楚滿的快要溢出來,他真想打個無人的地方大喊幾聲。
肖克傑沉吟數秒,“是夏末反悔了嗎?!”
“哥,求你別問了。”肖克傑無法再強撐,聲音裏都透出痛苦。
肖克傑握電話的手有些輕顫,他理解肖克明的感受,肖克明現在經受的一切他都經曆過,“克明,不是哥逼你。你們必須得出現在訂婚現場,即使是去道歉。”
“要道歉也是我一個人的事。夏末她……去不了。”太陽掛在樹梢,照亮了世間萬物,肖克明的心卻一點一點墜向黑暗的深淵,找不到逃脫的出口,“哥,麻煩你給卓肖然打個電話,夏末在第一人民醫院。”
已經醒來站在肖克明身後的夏末幽幽開口,“克明,現在不用給卓肖然打電話,我先陪你去黃河迎賓館道歉。”
心口酸澀的肖克明先掛斷電話,又努力擠出一絲笑才轉身回頭,“你不必過去,我自己就行。”
夏末執意前往,“錯誤是我們一起造成的,道歉自然也要我們一起。克明,謝謝你。”
“還是你自己給他打電話,我們肖家沒有人願意與姓卓的對話。”
夏末沒接肖克明遞來的手機,“道完歉我再給他打。”
一大早就在黃河迎賓館守株待兔的卓肖然正等得心焦,突然接到丁超峰的來電,說莫氏集團總裁來訪,請他務必趕回集團。
這個節骨眼上卓肖然自然不肯回去,他讓丁超峰把電話轉給莫老爺子,“爺爺,我手邊有急事,您先去國際飯店我的常包房等我。”
莫老爺子說:“我隻問一句話,你究竟打算什麽時候放貨。”
卓肖然用近二十分鍾時間向莫老爺子講自己的計劃,他沒有留意肖克明的車子已經駛過去,也沒有注意到路邊突然多了幾輛采訪車。
臨掛斷電話前,莫老爺子提醒卓肖然,“肖然,身為商人,任何時候都不能感情用事,你必須得保持清晰的思路,理性的頭腦,利益最大化才是你最終的目標。莫氏庫房已經存滿,一周內你必須下發貨的指令。”
“沒問題。”卓肖然匆忙收線。恰見肖克傑載著丁琳駛過,目光相觸,肖克傑眼裏全是不屑,這種神情讓卓肖然覺得心裏有點冷。他想從丁琳臉上看出絲許端倪,肖克傑坐在身邊,丁琳壓根不敢與他對視,她撇頭望向別處,。
肖母乘坐的車子隨後跟來,夏末也不在車裏。恐懼在卓肖然心裏一點一點漲潮,難道說夏末和肖克明昨晚提前到了這裏。想到這個可能性,他不敢再等下去。下車就往裏麵走。
小兒子和未來的兒媳壓根沒換禮服,讓一向在親戚麵前注重臉麵的肖長鴻覺得尊嚴掃地,怒從心中起,逮住剛剛趕來的肖母就是一通訓斥。親戚都在,肖母隻好賠笑解釋,說克明和夏末是從公寓趕來的,她這就讓倆孩子換衣服去。
肖母話音剛落,肖克明已牽著夏末的手走到為典禮特意準備的圍滿鮮花的台子上,“各位來賓,各位親友,首先我要感謝你們來參加我的訂婚典禮。”
肖長鴻覺察出異樣,親友們卻都鼓起了掌。肖克明沒等掌聲落下就提高聲音繼續發言,“但是,我突然發現我和夏末並不相愛。”
肖長鴻麵色大變。親友們麵麵相覷。
肖克明看一眼夏末,“我們靜下心來慎重分析了我們之間的感情,我們倆一致認為,我們之間隻有兄妹情誼,並沒有愛情。”
肖母麵色蒼白,肖長鴻惱羞成怒。肖克明和夏末默契地彎腰向來賓鞠躬,起身後夏末高聲道歉,“對不起!”肖克明接腔說:“今天雖然沒有訂婚宴,但大家平日裏各忙的,見麵也不多,就當今天是場家宴吧!”
來賓一片嘩然,不約而同望向肖長鴻。肖長鴻氣得身子直哆嗦,正想上台揪下小兒子摑他一耳光以泄心頭恨,眼睛被突然而來的一道強光閃了下。肖家人在Z市可稱得上公眾人物,肖長鴻自然對閃光燈不陌生,心裏一陣氣惱,是哪個不長眼的親戚拍這種尷尬的照片,扭頭看去,卻發現一身職業攝影師裝束的人混在親戚中間拍得正歡,“克傑,把相機奪下來。”
攝影師自然不想被人奪去吃飯的家夥,怎奈體力上不如肖克傑。眼看相機被奪,一張嘴就震撼了全場,“夏小姐,五年前為了母親你選擇了出賣自己的身體,現在,你既然選擇了長通的少爺,從此之後可以錦衣華服,為什麽突然放棄?”
夏末如遭雷擊呆立當場。
肖克明並不知道夏末的過往,突然聽到這種事,下意識地想求證,竟然也和眾人一樣望向夏末。
親友們又是一片嘩然,雖然早聽說肖家選的小兒媳毫無家世可言,但沒料到會是身家不清白的人,頓時,議論的嗡嗡聲充斥全場。
醒過神的夏末拔腿就往外跑。肖克明趕緊去追。肖克傑清楚地看到夏末臉上紛飛的淚,突然間,他的心疼得不可抑製,一把奪過相機狠狠往地上摔。攝影師下意識地想去撲救自己的相機,肖克傑順勢拽住攝影師衣領,咬著牙問:“誰告訴你的?”
攝影師被肖克傑的表情嚇到,戰戰兢兢回答:“銘傑株社,董潔。”
“滾!”肖克傑從牙縫裏擠出這個字後大踏步向停車場走去。丁琳不放心地跟上去,“克傑,你去哪?”
肖克傑改走為跑,很快甩掉丁琳。
目光渙散的夏末不辨方向一直往前奔跑。迎麵尋來的卓肖然大驚,“夏末,你怎麽了?”
夏末腦海裏盡是攝影師的那句話“你出賣了自己的身體,你出賣了自己的身體……”。這是她心底裏的秘密,是她和卓肖然之間的秘密,突然間被人公之於眾,那感覺就像當著熟人的麵被人撥了個精光,羞憤、屈辱、無地自容一股腦竄進她的腦子裏,現在,她隻想找個地方躲起來,躲到一個所有人都不認識她的地方。
夏末撞開卓肖然的身子繼續往前跑。
前麵不遠就是馬路,魂飛魄散的卓肖然拔腿就追,“夏末,是我,肖然!停下來。”
夏末充耳不聞,她沒發覺自己的鞋子跑掉了,也沒發覺腳下已是血跡斑斑。夏末在前,卓肖然在中間,肖克明在後麵,三個人都是使出全身力氣奔跑著。距離馬路還有一兩米的時候,卓肖然終於拽住夏末的袖子,“夏末,是我!我是肖然……”
“嘶”的一聲,夏末的袖子被卓肖然拽下來。
“啊!”
卓肖然、肖克明兩人驚悚的叫聲中,慣性之下往前衝的夏末摔倒在馬路中央,一輛來不及避開的豐田RV4衝著她直撞過去。
卓肖然被滿地的鮮血嚇得呆了,腿一軟身子就往地下癱。最後趕來的肖克傑頭腦一懵,率先反應過來,一手哆嗦著打120一手去推嚇傻了的肖克明,“克明,先去看夏末。”
卓肖然厲聲吼叫,“滾開!你們倆都給我滾!”他撲到車旁,對滿臉懊惱的司機喊,“快拿千斤頂!”
夜深了。卓肖然一動不動盯著手術室上方的紅燈。已經十二個小時,手術還沒有結束。有幾次他都想隨著出入的大夫衝進去,可理智提醒他不能這麽做,他隻能耐心等下去。
肖克明捧著腦袋坐在長條椅的另一側,他仍無法相信今天發生的一切,夏末居然為了母親出賣過自己的身體,與他認識之前,她還受過什麽樣的委屈?遭過什麽樣的罪?卓肖然知不知道這些?
手術室門再次開啟,一名大夫匆匆出來。卓肖然和肖克明一前一後圍上去,異口同聲問:“怎麽樣了?”
大夫舉起戴著膠皮手套的手,示意兩人離她遠點。卓肖然和肖克明各後退一步,大夫這才開口,“手術已接近尾聲,傷者狀況還可以。不過,醫院血庫裏B型血存量不多,我現在去血庫協調,看能不能從其他手術室勻出一袋應急。”
卓肖然和肖克明頓時急了,再一次空前的默契,“萬一勻不出來呢?”
大夫瞅一眼三個大男人,“你們中有人是B型血吧?!”
卓肖然捋開袖子,“我是。”
肖克明頹了,“我和我哥都是A型。”
卓肖然跟著大夫離開,靠窗默立的肖克傑走到肖克明身邊,“克明,我先回家看看,這邊若有情況及時打電話給我。”
肖克明疲憊地點點頭。
深夜裏的街道很靜,肖克傑心裏的隱怒跟著車速一起飆升,衝到銘傑株社把車子隨便停在路邊就去砸門。一陣手砸腳踢,裏麵卻毫無動靜。怒到極致的肖克傑掏出手機,狠狠地摁董潔的號碼,那樣子,仿佛董潔就是他手指下的按鍵,接通,他咆哮的聲音半條街都能聽到,“董潔,認識這麽多年我還真沒發現你心腸這麽歹毒,同是女人,為什麽要傷害夏末?”
機場。正在候機準備出國的董潔滿心悲涼,“是啊!同是女人,我為什麽要傷害她?肖克傑,你真的猜不出來嗎?”
肖克傑腦子裏不停閃現血泊中央臉色雪白的夏末,根本不能分辨董潔話中的意思,他隻想讓她比夏末更傷心更難堪,“就是沒有她,我也不會愛上你。”
無聲流淚的董潔悲哀地笑了,“你愛的人是夏末,你要娶的人是丁琳。我很清醒,也很有自知之明,知道在你心裏沒有份量。肖克傑,你知道嗎?現在我覺得沒被你愛上是我的幸運。”
肖克傑愣了愣。
董潔覺得自己的淚流幹了,連心裏都是空****的,“如果你是真心愛夏末,就勸勸克明,讓他收手吧。夏末隻有跟著卓肖然才能獲得幸福。”
電話裏傳來催促乘客登機的聲音,肖克傑心中一動,狐疑地回身看一眼偵探社的大門,不確實地問:“董潔,你在機場?!”
董潔不接他的話茬,繼續說自己想說的話,“人活一世,開開心心最好。為什麽一定要跟這個世界擰巴著過,為什麽要為了這個為了那個犧牲自己的情感,集團利益真的那麽重要?錢真的那麽重要,臉麵真的那麽重要?肖克傑,醒醒吧!”
“董潔,你在哪?我去找你。”肖克傑有點回過了味。他隱約猜出董潔告訴娛記夏末過往的用意。
“不必了。我馬上就要登機。”
肖克傑內心已經確定,典禮上的插曲是董潔送給他的臨別禮,她並不知夏末和肖克明不再訂婚,她隻想阻撓夏末嫁到肖家,她不想他日日煎熬。肖克傑眼眶一熱,聲音竟然有點抖,“你不會再回來了?!”
“我曾經說過,有些愛即使你傾盡所有也無濟於事,不愛就是不愛,再多的努力和等待都隻是徒勞,剩下的隻是卑微。所以,瀟灑地轉身,給自己一個堅強的理由,尋找下一個出口,才是真正的解脫。克傑,我們都愛著不愛自己的人,既然人家不愛你,何不痛快的放手。其實,你執拗地認為不可以放手的東西,隻是你人生瞬間的一塊跳板。你隻要能輕輕一跳,眼前就是你更精彩的未來。”廣播裏傳來催促乘客登機的聲音,董潔回頭最後望一眼Z市所在的方向,“克傑,如果有再見的機會,希望我們都已經找到自己想過的生活,身邊都有彼此相愛的人。再見!我曾經愛過的人!”
肖克傑努力抬高下巴,把眼角的淚逼回去,“一定要幸福!董潔。”
“我會幸福。”董潔掛斷電話,拉起行李箱頭也不回走向檢票口。
夏末的手術持續十三個小時,身體傷口創麵大,在重症監護室整整待了七天。出來時她還沒有蘇醒。卓肖然和肖克明日夜待在病房守著,讓大夫和護士驚訝的是兩個帥男人不僅零交流,連眼神都不相碰。
這天深夜,卓肖然盯著悄無聲息躺在**的夏末,心裏突然恐懼起來,她如果就這麽長睡不醒該怎麽辦?她會不會在昏迷中離開這個世界?她睡得太安靜了,他越看越害怕,看看床頭的機器,血壓正常、心跳正常,沒有什麽問題。可他還是不放心,仔細聽聽她的呼吸,又伸手試試鼻息。
卓肖然的動作嚇壞了肖克明,從窗邊沙發上一躍而起撲到床邊,“她怎麽了?”
卓肖然冷冷瞥了肖克明一眼,不答反問:“那天發生了什麽事?”
見夏末呼吸平穩,肖克傑稍稍鬆了口氣,坐回沙發上沉默一陣子後才說:“你什麽時候認識的夏末?”
“五年前。”
“你知道她的往事嗎?”
卓肖然不耐煩,“我問的是訂婚那天發生了什麽事?”
肖克明手指不停摁著手機,屏幕忽亮忽暗間,他眼神迷離,“有人在訂婚現場問起了她的往事。”
卓肖然突然想起那天下車時他無意間看到的幾家媒體采訪車,Z市這種內陸城市娛記並不多,“XX周刊的記者?!他們怎麽知道夏末的事!”
“你知道她的事?!”這一刻,肖克明才知道真正了解夏末的人是卓肖然,他的一敗塗地是必然。
“記者怎麽說的?”
肖克明悲哀一笑,“記者先提起五年前她賣身救母的事,然後追問她明明可以錦衣華服,為什麽在訂婚現場放棄長通集團的二少爺。”
卓肖然心神驚動,“你是說夏末拒絕和你訂婚?!”
夏末寧願去死也不願陪他的話肖克明說不出口,內心悲傷成河,他卻隻能選擇微笑,“她說她愛的人是你。不能為了友情一次又一次背叛愛情。”
卓肖然高興地想跳,可一看夏末靜靜躺在病**,又悲傷起來,“夏末,你一直沒有混淆,是我太狹隘,是我氣量窄,是我不對,你趕快醒過來,給我個補償的機會。”
昏迷中的夏末痛苦的輕哼一聲,卓肖然立刻彈起,連聲喊:“夏末,夏末!”
肖克明心如刀割,卻也知道夏末最想見到的人不是他。起身摁了床邊的叫人鈴後他步履沉重離開病房。夏末從重症監護室出來的那一天他就決定,夏末蘇醒的那一刻,就是他離開她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