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傑瑞不肯離去,莫菲無法下班。她不希望他知道藍堡灣的房子,因為她不希望離婚路上再起風波。離婚是這幾天考慮的結果。這個結果跟傅凱之催問的結果無關。
堅持等在莫菲辦公室的周傑瑞很清楚,這次她是動了真格的,她是鐵了心地要離開他。
看看腕表已是十一點,莫菲再次轟人:“周傑瑞,我要休息了,請離開。”
周傑瑞環顧一眼四周:“你就在這睡?”
莫菲拿起桌上遙控一點,牆壁上的暗門開了:“這有休息室。”
“床不小。我在這陪你。”周傑瑞暗鬆口氣,原來她一直住在公司裏。他清楚莫菲的性格,她不舍得一直住在酒店。因此,這幾日莫菲的去處一直是他最擔心的。
“我叫保安了。”
“菲菲。”
長達幾小時坐著不動,莫菲的傷腳已有些麻木。見周傑瑞仍糾纏不休,她有些怒,正要發脾氣時桌上電話突然鳴響,接通後傅凱之的聲音傳過來:“莫莫,你是不是仍在公司?”
“嗯。”
聽筒裏傅凱之很不滿意:“我請你做總經理,不是請你做長工。”
“我知道。”
“莫莫,我去接你。”
“不用了。”
聽莫菲說話極其簡單,傅凱之生了疑:“辦公室裏有其他人?是小王?”
“不是。”
這時候,周傑瑞也覺察到莫菲這種回話方式不正常,他快步走到莫菲對麵:“是誰?”
莫菲慌忙捂著聽筒,怒對周傑瑞說:“幹什麽呢?”
周傑瑞一把奪過電話:“請問你哪位?”
傅凱之已明白是周傑瑞搶了電話:“傅凱之。”
這個名字有些生疏,周傑瑞愣神間,莫菲忍住疼快步走過來奪過電話,對傅凱之說:“明天再說吧。我愛人來接我。”
周傑瑞已經想到這人是藍田上任總經理,他有些後悔剛才的冒失:“這麽晚了,他幹嗎給你打電話?”
莫菲冷冷一笑:“你放心吧。我對給你戴帽子這種事沒興趣。”
聽到“戴帽子”,心虛的周傑瑞心裏一驚,慌亂轉移話題:“他請你做總經理可是劃算了。上班上得連家都不要了。”
莫菲哼一聲:“我們離婚這事跟我的工作沒關係。”
“沒關係嗎?!如果不是你回家太晚,我們怎麽可能吵架?如果不吵架,你怎麽可能會提出離婚?”周傑瑞越說越委屈:“你混出樣了就開始嫌棄我嫌棄那個家了。”
莫菲慢慢挪到辦公室門口:“快走,我很累了。”
周傑瑞這才發現她居然穿著雙胖大的拖鞋:“你腳怎麽了?”
莫菲覺得心力交瘁:“走。”
被她突然的大喝聲嚇一跳的周傑瑞愣了。
莫菲把身體重量移到牆上:“我很累。”
周傑瑞默默盯她看一會兒,然後走過去抱起她向休息室走去。
莫菲沒有掙紮,當然,也沒有開口說話。
車裏的傅凱之一直盯著藍田大門,看到周傑瑞獨自一人離去時他鬆了口氣,放下電話的那一刻他就往這裏趕,他擔心莫菲會再次受到傷害。
趕到這裏,他卻沒敢上樓。他還不知道莫菲的決定,他不能擅自出現在那個男人麵前,他不能破壞莫菲沒作決定前的平靜生活。
於是,他強忍著心頭不安,選擇等待。
現在,那個男人單獨離開。他敢肯定是莫菲不同意和他一起離開。實話實說,他內心有些竊喜。隻是,他還有層擔心,是莫菲已經作了決定,還是她僅僅故意為難那個男人而已?!
不過,眼前不是想這些的時候。這個時間段他沒有出入公司的理由,因此,他隻能給莫菲打電話:“莫莫,沒什麽事吧?!”
聽筒裏莫菲聲音疲憊:“沒事。我準備休息了。”
“休息室簡陋。還是回家吧?!”
“不想動。”
“那好。窗前櫃子裏還應該有一些方便食品,先湊合一宿。明早讓小王送你去廣九,我們一起吃早餐。”
莫菲想拒絕。
可是,傅凱之卻說:“不要說不。”
“那好吧。”
“你先睡。我走了。”
莫菲默一瞬:“你在樓下?!”
“我擔心你。”
莫菲又是一陣沉默:“我不會再讓自己挨打。”
傅凱之關上車窗:“好好睡一覺。”
莫菲態度明確非離不可。周傑瑞心情沮喪到了極點。他懊惱他後悔,不就是因為房子嗎,把公證書拿出來就好了,大家誰也不用有意見,老爺子早已有了自己的決定。顧慮這個害怕那個,結果事情越來越不好收拾。
母親的委屈,姐姐的憤怒,都不管了,還是先安撫住莫菲才是頭等大事。
主意定了,感覺饑腸轆轆的周傑瑞走進家附近的一家小飯館,要瓶小二鍋頭和兩個涼菜,吃完後頭微蒙步子虛浮地回家了。
周母居然沒睡。很顯然地,老人家在等周傑瑞的結果。
兒子一進門,老太太就開口了:“菲菲呢?怎麽你自己回來了?”
“她辦公室有休息室。”
“她原諒你了?!”
在母親麵前周傑瑞一貫強撐:“當然了。她哪舍得離開你兒子我。”
老太太鬆口氣:“女人愛聽軟話,平常多哄哄她。”
見母親要回房,周傑瑞說:“媽,給你看樣東西。”
周母跟周傑瑞進了小夫妻的臥室。周傑瑞搬著梳妝台前的凳子從櫃頂拿出一個小塑料袋。從塑料袋抽出公證書遞給了周母。
周母對著燈光仔細地看。短短幾句話,老太太反複看。
盯著母親的周傑瑞心底有些慌。
足足看了十分鍾,紙從老太太手中落到地上:“這死老頭子,我在醫院伺候他五年,他居然一點口風都不給我漏。”
“爸是為了你好。他擔心你為難。”
“他是擔心我會給你姐吧?!”
周傑瑞無法接口。
公證這事對周母來說太突然,老太太一時間過不去心裏那道坎:“公證書也說了,我有永遠居住權。想過戶等我咽了氣吧。”
兩個女人總是同時給他加壓。周傑瑞有點崩潰:“媽,別怪爸了,怪我吧。是兒子沒本事。可是,你就不能體諒體諒你這沒本事的兒子嗎?你非要眼睜睜看著你兒子離婚嗎?”
周母一愣:“菲菲要和你離婚?!”
“你和姐老提那套房子,別說菲菲了,我心裏也不是滋味。”
周母又愣了。
“媽,我也很難受。咱家上麵沒人,我們那種單位我根本出不了頭,以前菲菲工資和我差不多,現在她升了職,工資也是我的兩倍。我在她麵前總覺得底氣不足。”
“所以你就想用這張公證書找平衡?!”
“不然我怎麽辦?”
周母歎口氣:“我和你爸從小對你們姐倆管得太多。現在想想是害了你們。遇事都一個樣。”
這話令周傑瑞很難受,周母離開後他一屁股坐在**。
傅凱之出門之際,鬱芊芊端著煎蛋從廚房走出來:“凱之,吃完飯再走。”
傅凱之笑容有些敷衍:“事急。來不及了。”
鬱芊芊笑容一頓:“什麽事?”
“還能有什麽,那塊地的事唄。”傅凱之開始換鞋,昨晚回來後一直猜度莫菲會不會已經有了決定,直到淩晨才有睡意。這麽一來,醒得就比平時晚。這會是上下班高峰,現在趕往廣九,時間都會有點緊。
“我想你吃完飯再走。”意外的,鬱芊芊很堅持。
傅凱之準備拉門:“秘書會幫我準備。”
“凱之,就這麽急不可待離開家?!”
傅凱之終於意識到妻子有點不正常,他轉過身靜靜盯著她:“芊芊,你失態了。”
鬱芊芊笑容淒涼:“是。我嫁給你時已非完璧,我自作孽才生不出孩子。可是,結婚前我並沒有瞞你。這是你自己的選擇,不是嗎?”
傅凱之隻得轉身:“我沒有怪你。”
“你伸出手指頭算算,結婚五年了,我們做過幾次愛?八次,僅僅八次。如果不是嫌棄我,那你就不是正常的男人。”
對此,傅凱之無話可說。其實,他介意的不是這些,他是提不起興致。每次和鬱芊芊躺在一起他總會不由自主想起大學時代的莫菲。而每次想到莫菲,他心裏就會有障礙。不是他不想,是他不能。
見他不說話,鬱芊芊流淚了:“凱之。給我個孩子吧。”
傅凱之走過去接下煎蛋放在桌上:“芊芊,你想多了。來,吃飯。”
“我們去做試管嬰兒。我的子宮是正常的。”
“煎蛋火候不錯。阿姨又請假了?!”
“她家有些事。”
“不行就換一個。”
“還是不請了。我準備報個烹飪班學學做飯。”
“別難為自己了。還是請一個吧。”
“凱之,抽空去醫院一趟吧。”鬱芊芊再次把話題繞回來。
“芊芊,我真的趕時間。”匆匆吃幾口的傅凱之起身向門口走去。
“你見到她了?!”
傅凱之一愣:“誰?”
“你大學時的女朋友。”鬱芊芊無意中翻過他大學時期的物品。那裏麵有他珍藏的一本相冊,她由此知道莫菲的存在。
傅凱之裝作隨意:“沒有。”
“她應該在這座城市。”
“我走了。”
路上飛馳的傅凱之在反思,表現得有這麽明顯嗎?鬱芊芊已經看出了端倪。
莫莫,他的初戀,他的最愛,他一直思念的姑娘,如今終於出現在他的眼前,他的心已不能平靜,他對她的這份不舍是緣於五年前無果而終的愛情,還是因為她現如今的生活並不美滿?他沒有答案。
莫菲的擔憂果成現實。
阮天浩發現李曉曼很焦慮。她總是擔心吃進不幹淨的東西傷害到肚子裏的孩子。她要求他買瓶裝水,她不再喝家中阮母燒的水。她時常吃半成品或者在外麵吃,阮母做的飯菜她一口不嚐。
阮母又開始不高興。李曉曼卻依然故我。
隨著孩子月份漸大,李曉曼餓的頻率高起來。她要不停地吃來補充能量,可是,依然不吃阮母做的,有時候實在找不著吃的,就自己煮雞蛋喝奶。
意識到問題嚴重的阮天浩決定和李曉曼好好談談心。
誰知,還沒來得及談,李曉曼與阮母就發生了激烈的衝突。阮家母子最終明白了李曉曼行為怪異的真正原因。
阮母近期腰酸背疼,去醫院卻沒檢查出來什麽。阮天浩便給母親買了個紅泰昌洗腳盆,這種洗腳盆用時放一些藥物效果更好。阮母按阮天浩交代的使用說明就開始日日泡腳。
這天,李曉曼起得太晚就再次請假。窩在**的她總覺得空氣中彌漫著刺鼻的氣味。孕婦敏感,起床就檢查氣味來源。循著味道來到樓下,發現阮母洗腳盆裏漂著一層藏紅花。李曉曼第一時間捂住口鼻後退幾步。
阮母急忙問:“怎麽了?”
李曉曼疾步走到窗前:“家裏為什麽有藏紅花?”
阮母回頭看看洗腳盆:“那是配套的藥材。”
李曉曼神經質地號起來:“你不知道它是墮胎的嗎?”
阮母笑了:“用它熬湯藥才是墮胎的。”
“馬上扔了,全部。”李曉曼的音量仍是很高。
阮母心裏有些不痛快:“我拿回屋洗不就行了。扔了多可惜。”
李曉曼繼續大嚷:“你趕快扔到外麵。”
兒媳懷著孕,阮母不想惹兒媳不痛快,可是,老太太節儉習慣了,她同樣不肯扔東西。見李曉曼聲嘶力竭嗬斥著,她冷著臉抱著洗腳盆進了自己房間。
心裏極度恐懼的李曉曼拉開大門衝了出去,站在樓前給阮天浩打電話:“老公,你馬上回來。”
正在公司開會的阮天浩心裏一驚:“怎麽了?”
“你媽在家藏著藏紅花。”
阮天浩並不知道洗腳盆配套的藥材是藏紅花,他也根本不知道藏紅花是做什麽用的。因此,他的聲音聽起來沒有任何波瀾:“那是什麽?”
“墮胎用的。”
阮天浩驚呼:“什麽?”說完,丟開驚愕莫名的眾人衝出會議室。
阮天浩的車子一停。
仍站在門外的李曉曼撲過去:“天浩,你媽肯定覺得這胎是女孩。她故意在家用藏紅花的。”
阮天浩攬住她的肩打開房門。
阮母正坐在沙發上生悶氣。見到小兩口同時進門,臉一沉就要回自己房間。
“媽,你怎麽有藏紅花?”阮天浩開門見山。母親重男輕女思想嚴重,聽李曉曼一說,他也有點擔憂。
“還不是你買的?”
阮天浩一頭霧水:“我什麽時候買過?”
“洗腳盆裏配得。”
“大夫說那是活血化淤的。是不是給錯了?”
這個問題阮母回答不了,但看了很多孕期知識的李曉曼明白:“所有的墮胎藥都是活血化淤的。”
阮天浩鬆口氣,隻要和母親沒關係就好。
阮母很不滿意李曉曼叫回阮天浩的做法:“整天瞎咋呼。有懷孕女人的家多了,沒像你們這樣的。”
阮天浩也覺得剛才的行為冒失了些,他歉意地和阮母商量:“媽,把剩餘的藥扔了吧。”
“我放起來了。”
李曉曼可憐巴巴盯著阮天浩。
權衡了下輕重,阮天浩又開了口:“媽,如果孩子有了閃失,後悔可就來不及了。”
阮母狠狠瞪了兒子一眼,然後回房拿了藥當著小夫妻倆打開房門扔到小區內的垃圾筒。回來後老太太忍不住訓起李曉曼來:“曉曼,你肚子裏是俺阮家的人,俺不會害俺家大孫子的。”
剛才阮天浩要母親扔藥的行為給李曉曼壯了膽:“怕你害大孫女啊。”
這話成功點燃阮母怒氣:“我就是喜歡大孫子,咋了?”
自那次無意中聽到阮母談話,李曉曼就一直憋著氣:“生男生女是你兒子決定的。我這肚皮隻是負責把他養到能在這世界上生存而已。”
阮母根本理解不了孩子性別取決於父親染色體,她根深蒂固的思想就是,下啥樣的蛋那是母雞的事。因此,聽到兒媳這麽會“推卸責任”,她忍不住開口問了自己懷疑的:“你們是不是偷偷檢查過?”
話裏意思不言而喻,阮母認定兩人偷偷檢查過是女孩,隻是沒告訴她而已。阮天浩長長歎口氣,阻止了兩個女人的爭吵:“媽,這裏辨別性別是犯法的事。沒有大夫冒這樣的風險。我表個態,女孩男孩我都喜歡,也隻生一胎。以後這事你們兩個都不要再提。”
李曉曼心裏偷著樂。
阮母卻顯然不買兒子的賬:“這個家必須有個男孩,這麽大的家業不能交到外姓人手上。”
李曉曼頓時滿頭烏鴉。
秀才遇到兵,況且這個兵身份特殊,極度無奈的阮天浩甩手上樓。
阮母在樓下嚷:“阮天浩,這事你必須聽我的。男的在外掙錢,女的在家生孩子,這是天經地義的。就生一個?如果是女孩,十個也得繼續生。要不然,就把你侄子過繼過來。”
跟上樓的李曉曼哭了。很傷心的那種哭法。
心裏很煩躁的阮天浩憑窗而立。
李曉曼坐到**:“都怪你媽。要不是她,我現在哪這麽累,肚子越來越大,餓的速度越來越快,卻又不敢亂吃家裏的東西。”
這事一直是阮天浩的心頭病,聽李曉曼主動提起,他趕緊問:“為什麽不敢?”
“怕你媽給我下墮胎藥。”
阮天浩一愣:“曼曼,怎麽說話的?”
“實話實說。那次你媽和別人談心,說萬一我懷的是女孩她會想想辦法。你想,她能有什麽辦法。女孩怎麽了?難道她不是女的。”
“曼曼。”阮天浩嗬斥。
從不發火的阮天浩怒了,李曉曼更加傷心:“你是不是也覺得我懷的是女孩。你們都嫌棄我。我走,我離開這個家。”
阮天浩覺得懷孕後的李曉曼變化很大,她不僅疑神疑鬼,還處處針對母親,以前她知道迂回婉轉,她很少主動與母親發生正麵爭執,現在卻時時刻刻找機會挑母親的毛病。聽到李曉曼說到走,他胸中積鬱悶氣居然散了不少,他想,讓妻子去嶽母家住一陣子也好,最起碼可以養養身子,畢竟長期吃不好對腹中嬰兒也沒什麽益處,這樣一來,母親也可以輕鬆一點。因此,看李曉曼開始收拾東西,他不但沒有阻止反而還上前幫忙:“去你媽那邊住一陣子也好。”
李曉曼其實隻是裝裝樣子,阮天浩這麽一說,她心中有被拋棄的感覺,頓時,她如孩子般大哭起來:“你們都想我走。”
阮天浩無奈之下說:“我也去。”
李曉曼哭聲頓停:“我們一起住我媽那邊?!”
阮天浩點點頭:“我兩邊住吧,老讓我媽一個人在家也不妥啊。”
李曉曼終於破涕為笑。
莫菲的離婚提議周傑瑞置之不理,不僅如此,他還日日來接莫菲下班。這招害苦了莫菲,每次周傑瑞在辦公室死守,她隻能選擇睡休息室。時間久了,周傑瑞便成了藍田的名譽員工,出入大門時保安也不讓登記了,樓層員工大都含笑和他打招呼。大家都說,莫總老公人真好。
莫菲苦不堪言,因此,她開始躲他,不到下班時間她就提前離開公司。
周傑瑞撲空三次後心中起了疑。第三天晚上他整晚待在藍田公司外麵,守到次日早上八點四十時見莫菲乘坐配車準點上班。於是,周傑瑞這才明白莫菲另有住處,以前之所以住休息室隻不過不想讓他知道這個住處而已。
周傑瑞心裏如紮進了一根針。他暗罵自己傻。他告訴自己一定要知道這個住處在哪裏。
因此,第四天下午三點周傑瑞守在藍田對麵的茶館裏。四點半莫菲車子離開時,他打了輛車緊緊跟著。莫菲的車子停在了商場門口。周傑瑞等她進入商場一樓的必勝客後也下了車,他選擇馬路拐角報亭作掩護悄悄盯著她。
莫菲顯然在等人。
周傑瑞異常緊張。其實嚴格來說,他心裏是恐懼,他害怕她等的是某個男人。
所幸,二十分鍾後李曉曼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周傑瑞擦去額頭冷汗,他心中僥幸地希望前三天莫菲投奔了李曉曼。
周傑瑞不敢跟進商場。他決定盯著莫菲的車子。
必勝客裏的兩個女人也沒閑著。
莫菲笑著站起身招呼李曉曼:“曼曼,這裏。”
李曉曼挺著大肚子的步履還挺快:“等多久了?”
“我也剛來。給你叫了肩胛牛排飯,行不行?”
李曉曼點點頭:“我反應一直不怎麽大,沒什麽不吃的東西。你真的向周傑瑞提出了離婚?!”
這是兩個女人見麵的主要原因,莫菲苦笑:“我們倆的婚姻我看不到未來。每次在家我都有窒息感,看到周傑瑞在眼前晃我就覺得心煩,聽到他媽當著我的麵和周傑瑞打啞謎我就想發飆,總之,除了換洗衣服和休息,我想不出待在家裏的意義。”
李曉曼皺眉:“沒有時常改變家具位置借以調整心情的欲望?”
莫菲搖頭。
李曉曼又問:“沒有纏著周傑瑞讓他和你一道上網看電視的心情?”
莫菲仍是搖頭。
李曉曼仍不死心:“也從來不想為他搭配穿著?”
“根本不想看到他。”
“是你升職後太忙了吧?!”
“這種狀態已經很久了。”
“多久?”
“一年多了吧?!”
“就是你家老妖婆來之後。”
這方麵莫菲確實沒有李曉曼反應快,因此,聽李曉曼這麽一提醒,莫菲意識到確實是這樣:“不錯。”
“我明白了。你之所以有這種狀態,是因為你被剝奪了女主人地位。你們家大大小小的事你家老妖婆都接手了,你成了你家徹底的閑人。因為閑,你失去了在家中發表意見的權力;因為閑,你家老妖婆對煩瑣的家務有所抱怨時你沒辦法開口;因為閑,你家周傑瑞覺得老妖婆批評指正你的缺點是理所當然的,這時候,你不能反駁不能生氣,否則周傑瑞就會代替辛辛苦苦幹活的母親跟你理論。”
李曉曼別的地方都大條,婆媳關係方麵卻出奇的條理清晰。莫菲聽後也覺得她分析得很到位:“對,就是這種狀況。自從他媽來到我們家之後我們家確實一塵不染,也確實飲食正常了。這方麵我還是感激她的。但是,也正是因為她太過勤快,周傑瑞總有意無意在我麵前說他媽為我們幹什麽幹什麽了,又買什麽了,他媽做的每一樣事情他都不厭其煩在我麵前重複說。仿佛他媽做的那些事我必須銘記在心,而且我也應該感恩戴德投桃報李。他媽稍有不順心,周傑瑞便一馬當先衝出來跟我理論。”
“所以,你不想待在家。因為你總是一個人孤軍作戰,你很疲憊,你想躲開。”
莫菲很無奈地笑笑:“90%的原因是。”
李曉曼盯著莫菲:“你和周傑瑞感情並沒有破裂。你們隻不過是沒有好好溝通。”
莫菲苦笑:“怎麽可能沒有溝通。上次我離家出走時就很深入地溝通過一次。”
李曉曼迷茫:“我判斷失誤?!”
“我現在已經不想破裂還是沒破裂了,我隻想盡快離婚。”
“那麽快幹什麽,急著結婚啊。”
莫菲一愣:“怎麽可能?”
李曉曼說:“那就慢慢離。萬一離完後悔,那不是自打耳光嗎?”
“慢慢離?還是算了吧。別折騰我了。周傑瑞天天往公司跑,他不累我也煩啊。”
“整體來說你們家周傑瑞算不上壞人。他就是一沒斷奶的孩子。”
這話很經典,一句話總結了周傑瑞整個人。況且,總結得相當正確。
“所以我還是把他還給他媽吧。”
意識到莫菲離婚的堅定性,李曉曼的好胃口頓時消失:“怎麽結婚時間越長感覺越糟糕啊?”
莫菲重重歎口氣:“別在我麵前說這些。聽著難受。”
“你以為我天天都笑著過的?”
“你和你們家極品不是回你媽那邊住了嗎?”回娘家住的第二天李曉曼就興奮地向她報了信。當時,她很是羨慕了一陣子。她想,如果她媽住在鄭州,那麽她也可以有事沒事約上老媽逛逛街喝喝茶順帶說點家裏的煩心事,說不定老媽還能幫忙出出主意,即使出的主意不具建設性,權當是開解之語也好啊。
李曉曼重重把叉子放在桌子上:“老妖婆天天打電話給我媽。問曉曼吃飯怎麽樣睡覺怎麽樣。還說天浩給你們添麻煩了。你說我媽還會讓我繼續住下去嗎?”
“啊。你們又回家了?!”莫菲心裏很“佩服”阮母。
“天浩已經回去了。我還在跟我媽拗。菲菲,不說了,心裏堵。趕快吃,吃完陪我買包被。”
風很冷,等在路邊的周傑瑞快崩潰了。他覺得不可思議,女人逛街不累嗎?整整四小時還不見出來。莫菲是正常人,她李曉曼不還是孕婦嗎?真是的。
煩躁歸煩躁,他還是要等下去。他一定要確認莫菲的住處。
又是一陣風吹過,周傑瑞拿出手機看看時間已經九點十分,商場十點關門,終於勝利在望。他長長鬆口氣,正要把手機裝進褲兜時手機忽然振動,接通,周母著急的聲音傳來:“傑瑞,你什麽時候回來?”
周傑瑞心裏一驚:“怎麽了?”
“你姐夫去世了。”
聽母親音調失常,周傑瑞意識到事情不僅僅是人去世這麽簡單。因此,他顧不得繼續盯梢莫菲,他以最快速度往家趕。
周琳琳的丈夫王小豐死在手術台上,痛不欲生的王父王母一致把心中怨氣撒向極力主張手術的周琳琳。他們認為兒媳攛掇重病的兒子購買這種麵積的房子是為自己留後路。因為氣憤,兩老人在兒子去世的第二天便向法院提出訴訟,他們要求分割兒子兒媳剛交付的大一居,因為從法律角度講,沒有工作的王母有25%的遺產繼承權。這對周琳琳來說無異於雪上加霜。周琳琳怎麽商量都不起任何作用,於是,她隻好給周母打電話。
周母這才知道,女兒把手中六十萬一分為二,一份交了房子首付,一份留給女婿治病。現在,女婿去世,而剛到手的分期付款的一居室房子也要再分割出去四分之一,老太太不能理解,她覺得即使不看周琳琳的麵子,就看在孫子的麵子也不能打這個官司啊。因此,老人家打電話急召周傑瑞回家,老人家準備連夜和兒子一起趕往北京,她要為女兒討個公道。
周傑瑞在京的一周裏,莫菲給周傑瑞打了三個電話。
第一次周傑瑞是這樣回複的:“菲菲,我在北京,一切等我回來再說。”
周傑瑞這種省直單位時常有去北京參加會議的機會,莫菲並沒多問。
第二次周傑瑞說:“等一陣子才能回鄭州呢。”
莫菲覺得周傑瑞是在回避離婚之事。她有些無奈也有些生氣。於是,當天夜裏她打了第三個電話。周傑瑞隻好實話實說:“姐夫去世了。”
雖然知道這是必然結局,但這個消息還是有些突然,莫菲僅愣片刻便說:“我是不是應該去一趟?”
周家母子趕去並沒有絲毫作用,王父王母執意要回屬於他們老兩口的四分之一。一切已是定局,餘下來的隻是官司結束的時間問題。這種情況下,周傑瑞自然不會再讓莫菲趕過去:“我和媽馬上回去了。”
從北京回鄭州後周傑瑞要工作,要安慰年邁的母親,還要和姐姐聯係詢問情況並附帶出謀劃策,他無暇再去藍田找莫菲,當然也沒有精力再盯梢莫菲。而莫菲也不願意在這種情況下提離婚的事。
就這樣,莫菲提出的離婚被耽擱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