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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昊老遠把車慢了下來,他深深地倒吸了一口氣,這個地方就好像個魔窟,每次過來都得麵對高家那對可憎的母女,尤其是江昊從小就痛恨的高家二姨太,那個劉素素,簡直就是一個照妖鏡,正麵是妖精,反麵是惡魔,幾分鍾換個麵孔,真是不知道如何應對,偏偏這個高公子就愛在家裏談事,害的他一個月老去馨園報到,不知道的人以為自己是高儀敏的追求者。
此刻高儀敏正在臥室裏訓小丫頭,那個丫頭低著頭,左腳踩著右腳,手緊緊地拽著辮梢兒,也不過十五六歲的樣子,一水的紅花布,要是穿在別人身上一準顯得山氣,可是在她身上卻顯出稍有的俏皮來。
高儀敏使勁向後推了一下:“春花不是教了你好多遍了嗎?怎麽就是學不會?你看看我的頭發,掉了多少?”
對方沒防著一下坐到了地上,高儀敏不屑地哼了一聲:“改也改不掉的鄉下胚子,我告訴你,就是把你賣了也不值我這些頭發。”
“是,小姐,要不我還是給您輸往常的樣式吧,這個時髦款式我還沒學好,我明天再和春花學學,下次保證不會弄疼小姐了。”她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看著高儀敏,一副膽戰心驚的樣子。
“下次?你還敢有下次?今天要不是春花不在了,我才懶得用你呢,就會梳那些過了時的頭發。你說你笨不笨呢?笨死了!”說著指頭已經上了頭,不知道那力氣使了多大,剛離開,那丫頭的額頭立刻泛紅了。
“你這一大早又衝誰發火啊?”劉素素聞聲趕來,“秋月啊,你這孩子也是,笨手笨腳的,我早上不是讓你去燉燕窩嗎?怎麽又跑上來了?”
“我上來送熱水,小姐看見了,讓我梳頭,都怪我,我不會那種新款式,輸了個太太的發型,小姐生氣了。”
“我當什麽事呢!不就是頭發嗎?你這樣回頭讓你爹看見了又說咱們母女苛待下人,再說這也挺好的呀,多端莊啊!”
“我才不要端莊呢,我是新時代的千金小姐怎麽還能跟你過去似的,再說這個發型上次已經梳過了。”
“上次?”劉素素爽朗地笑道:“原來今天是江家二少爺要來呀,我說我們小姐這麽大脾氣,春花呢?”
“春花出去幫我取衣服了。”
“那過來,媽給你弄,保證比你的春花好一百倍。”
“你會嗎?”高儀敏不悅地說,有點狐疑。
“你忘了你媽是什麽出身了,什麽樣的頭發我看過一遍一準能給你還原回來。坐下,秋月,你去我房間裏把我新打的那根銀色的發簪拿過來。”
秋月如同得了特赦令一般爬起來去取首飾去了。
這邊劉素素把高儀敏拉到鏡子前:“女兒啊,你要記住,征服男人不全靠你的容貌,因為永遠有比你年輕漂亮的女人出現,更不是靠才華,女人的才華隻是點綴,要靠腦子,明白嗎?要知道什麽時候該生氣什麽時候不該生氣,要有收有放,懂嗎?”
“你說的那些,是你們那個年代爭風吃醋用的,現在都是一夫一妻了,我還怕什麽,我隻知道,男人都是愛你的漂亮了,等年老色衰了,沒力氣了,大家一塊老,到時候誰還嫌棄誰啊?”
“還有,那個秋月笨死了,你怎麽派她跟著我?”
“你別以為春花就好,那丫頭未免也太伶俐些,做丫頭還是粗粗笨笨的好,這個秋月不是笨,她是小心,她一直跟著我都沒出過錯的。你要是以後嫁給個有心眼的,還是要用這樣的人可靠。來,聽我的,把你的脾氣收一收。”
劉素素一雙巧手千變萬化,一會兒就在高儀敏頭上開了花一般,把發髻三七開,從左邊勻出一縷頭發,依著發根梳出扁扁的麻花,在發梢用發卡轉出了毛毛的小圈,秋月早就拿著銀簪在旁邊伺候著,劉素素別在了女兒的側麵,首飾的銀色更加襯托得麵如三秋之月,顧盼之間熠熠生輝。
高儀敏左轉轉右轉轉,歡喜地看看鏡中的自己,這個發型不僅新鮮,別說別人沒有梳過見恐怕也沒有見過的,而且顯得自己沉靜中帶著嬌豔,尤其側麵看過去,更加是嫵媚動人。
春花正好取了新衣服回來,見狀忙說:“我們小姐天生的美人胚子,加上夫人的巧手,全城也找不出第二個人來,我隻怕待會江少爺看了走不動道兒了!”
“別說這個江昊,我現在越看越喜歡,先不說家世跟咱們家匹配,就這孩子就透著那麽一股討人喜歡的勁兒,長得也好,嘴也甜,聽說他們家還是個讀書的世家,我自己雖然沒讀過書,可是就是愛文人那斯斯文文的樣子,一樣的話說的也舒服呀。”
高儀敏笑吟吟地低著頭:“您一開始還說人家是花花公子,變臉可變得夠快的。”
“女人呀,找個男人並不可靠,還是找個家世更加可靠,當然家世好的話男人也好就更加難得,這兩個月看著倒是好,你哥哥也說江昊幹事幹脆利落,是個有前途的青年。你爸爸也見過了,雖然沒說什麽,卻也是默許了。”
劉素素伸手去撫摸著女兒的脖子,眼裏都是柔情:“媽這輩子也沒有什麽其他的願望了,就盼著你能找個好歸宿,你哥哥是吃不了虧,媽就怕你心直口快,將來吃苦,希望找到一個疼你的男人。”
“媽,你是怎麽了?爸爸不是也很疼你嗎?”
“女人,有時候想要的也許太多了,光有疼愛還不夠,你如果愛這個人你會希望他給你的愛是獨一無二的,好了,快換衣服吧!”
這套湖藍色的旗袍是今年的新樣式,在裁剪方麵都做了改動,腰身更加緊致,下擺也往裏收,襯得整個人高挑挺拔,春花把灰色貂皮往上一披,兩個小丫頭先說“真好看,小姐真好看。”
秋月也忘了剛才的疼了,眼睛都瞪大了:“這簡直跟月份牌上的明星一樣,小姐可真好看。”
劉素素滿意地看看自己的女兒:“以後就要拿出這氣勢來,我的女兒才是真正的千金小姐呢!好了,咱們下樓轉一圈,讓你爸爸和哥哥都看看。”
客廳一陣喧嘩,下人們都圍了上來,溢美之詞充斥了整個房子,隻有高老爺斜了一眼:“整天搞這些東西,每年花在這些上的錢可以養活好幾個小廠子了。人家都吃不上飯,你們就一天搞這些,遲早有一天讓你們嚐到食不果腹的滋味。”
“你就不能說點好聽點,難道你要你女兒當醜八怪。”
“人美不在衣衫。我的女兒還怕嫁不出去嗎?還要以色侍人?”
“怎麽什麽話到了你嘴裏都這麽難聽呢?這叫女為悅己者容。別以為我沒讀過書,就文縐縐地笑話人。”
高運達看看眼前的這個女子,她已經不是二十年前那個嬌柔的下堂妾了,可是她依然保持著二十年前的美好容顏,雖然她的內涵遠遠比不上她的容貌,但還是可以讓人一直忍受著她。
現在她又複製出了另外一個她,她們這個女兒,更自信也更有主見,又兼容貌出眾,所以有時候驕橫跋扈,連他這個老爸也沒有辦法。
一群人圍著高儀敏,她有些飄飄然,遠遠地聽見江昊的鳴笛聲,眼角朝著屋外瞄了一眼,春花馬上說:“小姐坐下吧,站著怪辛苦的,我去給小姐拿早上燉好的燕窩,夫人也喝一碗吧,這冬天喝燕窩最養人了。”轉身和小丫頭說:“還不趕緊跟我去拿,杵在這裏幹什麽?”
秋月說:“你在這裏伺候夫人和小姐吧,我去拿。”
春花臉上頗為得意。高儀敏看著秋月低著頭出去,不滿地說:“你看看,還要春花教,一點眼力勁兒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