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郎緩緩收劍,投目葛宮平……
葛宮平眉頭緊蹙,緩緩走到桌案旁,坐在椅子上,微喟道:“如果他說的是真,那麽一定是有人在他離去後劫走了玉芙蓉。”
無意向桌案上一瞥,當即一怔,目光所及,在桌案的硯盤下赫然壓著一張雪箋,遂伸手取過雪箋,投目一看,不由脫口說出:“要找玉芙蓉,可到醉仙樓。”
秀郎推劍入鞘,湊到近前一看,雪箋上沒有署名,亦無日期。
遂道:“奇怪,他們擄走玉芙蓉因何還要留下這雪箋?”
葛宮平把手中雪箋輕輕放到桌案上投目歐陽鼎,思忖道:“顯然擄走玉芙蓉的人還有事要找你,所以才留言引你去醉仙樓……”
歐陽鼎惑然道:“他們有事找在下應該在此等候,何必要去醉仙樓?”
葛宮平道:“也許他們認為在此不方便,否則那裏就是個陷阱。”
秀郎急切地道:“那我們怎麽辦?還去不去醉仙樓?”
葛宮平沉吟片刻,輕聲道:“醉仙樓是一定要去的,不過今夜不能去……”
投目歐陽鼎又道,“你敢保證那玉芙蓉沒有耍你,把那個寶壺另藏別處,而給了你一個空盒?”
歐陽鼎傲然一笑道,“在下可以保證她未耍我。她對在下動了真情,甚至願意獻出她的心來……我想她一定是被那個丁鳳鳴耍了。”
葛宮平道:“這樣我們也就不必擔心別人會從她千裏弄到寶壺了。顯然擄走她的人以為她把寶壺交給了你,所以才留言要引你去醉仙樓……”
秀郎釋然道:“玉芙蓉也許會對擄她的人說你沒有得到寶壺,得到的不過是個空盒,而他們一定不會相信她的話。”
葛宮平緩緩站起,走到歐陽鼎麵前,審視著歐陽鼎一字一吐地道:“正如我們一樣不會相信,所以醉仙樓非去不可。”
歐陽鼎滿不在乎地展顏一笑,道:“去就去。天底下還沒有在下不敢去的地方。”
葛宮平道:“今夜咱們就住在這裏,現下你要告訴我們,在玫瑰園你見到那位大人物時都說了些什麽?”
秀郎附聲道:“你和金世昌在書房說的話我們都偷聽到了,隻是進不去玫瑰園……”
歐陽鼎道:“其實也沒說什麽,不過是和他們約定了以寶壺交換人的時間和地點。”
葛宮平道:“什麽時間?在哪裏交換?”
歐陽鼎略作遲疑,道,“三天後的黃昏在城東墳場。”
葛宮平道:“為什麽要等到三天後?你手裏並無寶壺屆時拿什麽交換?”
歐陽鼎傲然一笑,道:“葛大俠你是明知故問吧。我之所以要定在三天後,是讓他們以為寶壺藏在離這兒很遠的地方,要等三天才能取來,不會派人跟蹤,企圖硬奪。
“而到了交換的時候,我可以擒獲金世昌為人質,挾持他帶我和碧雲天逃到安全地方。
“因為我手裏有了金世昌縱然清廷派出多少高手也拿我們無奈何。衝出墳場就是我們的天地。”
葛宮平淡淡一笑道:“可是你錯了,你以為那個清廷的太人物是傻瓜嗎?他也許早想到了你這步棋,所以才會答應你。”
歐陽鼎一怔,脫口道:“他會如何對策?”
葛宮平道:“在下自然無法得知他的對策,但若換了在下會有兩種對策,一種是當金世昌帶著那名妓到墳場與你交換時,金世昌不動聲色,接過你的盒子不管裏麵是否有寶壺,他一句話不說轉身離去。
“這時你以為欺騙成功,便不會難為他,肯定要帶那名妓迅速逃離墳場,然而你沒有想到墳場已被人包圍……那時,在眾多高手麵前你和那名妓將插翅難逃。
“第二種對策就是找武功高強的女子易容假扮那個名妓,當金世昌發覺盒內並無真寶壺時,你肯定會對他發難。
“這時那個假名妓便從旁出手與你廝搏,使你沒機會擒獲金世昌,然後埋伏在墳場的另外高手再衝出來。”
歐陽鼎還未聽完,神色已黯然。他知道,如果真如葛宮平所言,對方采取這兩種對策,自己饒是真的帶去寶壺也肯定救不出名妓碧雲天,甚至還有性命之患。遂急對葛宮平道:“葛大俠,那您說怎麽辦?”
葛宮平道:“在下自有辦法,不過要等見到玉芙蓉後再說……”
歐陽鼎沒再言語,心下暗忖:鬼知道能不能見到玉芙蓉。既然醉仙樓可能是一個陷阱,那麽見到玉芙蓉就肯定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然而,醉仙樓不是陷阱。
醉仙樓是金陵最出名的酒樓。有錢人可以到這裏吃到想吃的菜,喝到想喝的酒。當然,葛宮平和歐陽鼎以及花玉童二人也到這裏找到了他們想找到的人。
當他們次日近午牌來到醉仙樓時,他們要我的玉芙蓉正坐在雅室內陪著兩個人喝酒。
醉仙樓的雅室是接待有身份和有錢人的。
而玉芙蓉陪著的這兩個人看上去不但有身份而且還很有錢。
兩個人是一男一女:男的是個白衣公子,風度翩翩,瀟灑脫塵,佩著劍,漂亮的容貌,便是走在街上也足令許多佳婦麗女駐足回眸。
然而,畢竟已經有一位少女捷足先登了,這位少女一身紅裝,也佩著劍,明眸皓齒,粉麵朱唇。
紅衣少女與白衣公子相映生輝,宛如兩朵並蒂蓮花,吸引了許多同室就餐食客的目光,皆暗自稱羨。
饒是對男女之事見多識廣的玉芙蓉也不由為這對俊郎美女暗暗稱奇。但是,她也不知道兩個人的名號,更不知是何來頭。
有人知道這俊郎美女的來頭,那就是隨同葛宮平與歐陽鼎走進這雅室內的秀郎花玉童。
見到玉芙蓉和這俊郎美女同桌共食,秀郎花玉童禁不住拊掌朗笑,道:“原來是你們擄了她。嚇我一跳……”
桌旁的俊郎美女聞聲看見了走進雅室的三個人急忙起身站應,俊郎對秀郎花玉童展顏笑道,“大哥,怎麽你和葛大俠也來了?”
轉對葛宮平抱拳施禮道:“葛大俠、在下正愁找不到你們。”
葛宮平頷首,釋然一笑,道:“你們做的好事,使我們還一度很緊張。”
說著投目那紅衣少女道:“這位姑娘是準?”
俊郎赫然是五郎柳靜雲,見問便笑著瞥了紅衣少女一眼,道:“她是我們師妹,都叫她……”
紅衣少女截聲莞爾道:“蘇三妹。”說著朝葛宮平嫣然一笑。
又轉身對秀郎笑道,“師父一直很惦記你們,讓我下山打聽一下情況。碰巧遇上了二哥……”
秀郎聽蘇三妹說完,似有所悟,點頭笑道:“師父他老人家還好吧?”
蘇三妹微頷螓首,道:“還好……”
說話間,葛宮平和秀郎、歐陽鼎三人也在桌旁落座。玉郎柳靜雲欲喊店夥再添酒菜,被葛宮平阻止了,他神色凝重地對玉郎和蘇三妹道:
“你們擄來了玉海棠,為何還要留下雪箋呢?若換了別人來到這裏豈非要有一場廝殺?”
玉郎瞥了一眼坐在對麵的玉芙蓉,對葛宮平道:“隻因她說手裏沒有寶壺,給歐陽鼎的也不過是個空盒。我們不相信她的話,故想引來歐陽鼎證實一下。”
葛宮平瞥了一眼一直沉默不語的歐陽鼎,又對玉郎道:“你是怎麽來金陵的?又是如何擄來的玉芙蓉?”
玉郎道:“那天在商丘忠義武館我和白姑娘還有白大俠喝酒,席間他們父女言語不投,白姑娘離席而去,我尾隨追出,來到白姑娘母親墳前,她哭訴一番,最後要我陪她去開封。
“我們在去往開封的路上碰上了那個龍翔和戈雲鵬,得知您和我大哥來了金陵。
“後來我辭了他們便也動身來金陵。投宿承德客棧,巧遇三妹。
“便是當天夜裏隔壁傳來呼救聲,我們破門衝進去一看,那個李禿子店夥正將一位女子抱上床意欲淩辱,我一急之下出手太重殺了那個店夥,救下了那位女客。
“一問名號方知就是我們要我的玉芙蓉,並見她早被人封了穴道……”
歐陽鼎截聲道:“原來那李禿子是你們殺的。”
玉郎微微點頭,道:“我們覺得再不能呆在承德客棧,便來到了這裏……想到閣下遲早會回客棧,便留下了那雪箋。”
玉郎並未見過歐陽鼎,但他知道和葛宮平和秀郎同來的這位肯定是歐陽鼎,否則兩個人便無從知道玉芙蓉在這裏。
歐陽鼎聽罷憤然罵道:“該死的李禿子?”
玉芙蓉向歐陽鼎投去幽怨的目光,歎息道:“還說呢。你知道我在床下的滋味兒嗎。”
歐陽鼎悻悻地哼了一聲,轉過臉去,他此刻心中才不是滋味兒。
這時便聽葛宮平對玉芙蓉道:“玉芙蓉,你當真千裏沒有寶壺麽?在丁鳳鳴把這寶壺送給你時你沒有打開盤子看一看嗎?”
玉芙蓉滿麵委屈,幽幽怨怨地道:“我手裏真的沒有寶壺,丁公子送給我這寶壺時,他對我說這盒子打不開
,等他探聽到開盒秘訣或者找到精通開盒之技的人再讓我一睹寶壺神光,他讓我好自保管。
“我信以為真,心想既是珍寶開盒自然非易事……誰知道丁公子欺騙了我,使我成為欲得寶壺者爭奪的目標,遭夠了罪……”
說到這裏已是淚珠晶瑩,滴滴垂落,越發顯得幽怨淒婉,楚楚憐人。
秀郎注視玉芙蓉,驀地見她臉頰上劃有血十字傷痕,想起初到西安華清館追蹤**煞幽靈那天夜晚,原來那個妓女就是玉芙蓉。當時她房間裏還死了三個人……
不及玉芙蓉話說完,歐陽鼎已霍然而立,對葛宮平道:“葛大俠,你說過,若玉芙蓉證實她交給在下的是個空盒,就放在下一馬,現在她承認從未得到真的寶壺,你是否話歸前言。”
葛宮平皺了皺眉,投目歐陽鼎,淡淡地道:“如果閣下不想救出你的紅顏知己碧雲天,那麽閣下就可以走了,在下說話算數。”
歐陽鼎微微一怔,站著沒動,注視著葛宮平,臉上傲氣徐退,沉聲道:“葛大俠,您有何妙計,在下願聞其詳。”
葛宮平道:“不能算妙,不過是要鋌而走險。”
說著環顧左右,低聲道:“咱們還是換個地方,這裏人多耳雜,頗不方便。”
接著玉郎喊來酒樓的夥計先付了賬,然後要求換個房間歇息。
夥計便把幾個人領進另外一問專供食客歇息的雅室,為每個人斟上一杯香茶,然後悄然退出。
葛宮平見秀郎關好了屋門,便壓低聲音道:“現下咱們可以商議一下下步該如何行動。
“因為我們的目的一是要找到寶壺,以解龍大俠的危難。
“二是要救出十大名妓,破壞清廷的陰謀,挽救武林可能發生的劫運,誰有想法都可以說一說。”
秀郎道,“現下已經很清楚,寶壺仍然在君子門,他們所以送空盒給玉芙蓉,不過是要轉移江湖中人的視線。
“試想如果不是君子門放出風,說寶壺在玉芙蓉手裏,別人怎麽會知道。
“是以要找寶壺救龍大俠於危難,還得去君子門索取寶壺。”
玉郎道:“話雖如此,但君子門若一口咬定送給了玉海棠,咱們也沒辦法。況且,時間也來不及,等天應府上告了官府,龍大俠身敗名裂時我們饒是得到了寶壺也為時已晚。”
歐陽鼎道,“葛大俠適才說鋌而走險是何意思?莫非是要將計就計,待三天後到墳場和他們一決雌雄?”
葛宮平輕呷了口香茗,沉聲道:“三天後去墳場,憑咱們這幾個人斷不會取勝,輕則損兵折將,一無所獲;重則全軍覆沒。以在下之意,要行動就選擇今天夜裏。”
歐陽鼎微感驚異,脫口道:“今夜行動?您是說直搗天應府?”
葛宮平微微頷首,道,“對,我們可以夜侵天應府擒獲金世昌,逼他答應不再追究龍大俠失鏢之事,再讓他說出那些名妓藏在何處,然後我們就前往營救。
“因為有三天後之約,他們想不到我們會突襲,出其不意,或許能夠得手。”
歐陽鼎道:“萬一金世昌不知道名妓的下落呢?”
葛宮平道:“那他至少也應知道清廷那位大人物的住所,我們找到那位大人物,還怕找不到那些名妓?”
秀郎欣然道:“可以冒一次險。饒是救不出那些名妓。能使金世昌答應饒恕龍大俠失鏢之罪也是收獲。況且天應府的那些保鏢護院也不難對付。”
歐陽鼎道,“在下沒意見,願意一同前往。”
玉郎附聲道:“據說那個清廷大人物帶了大內九大高手和三大名捕,我們這幾個人前去是不是力量大單薄了?”
葛宮平道,“應該說是力量單薄了些。所以我認為是鋌而走險。
“但可以想到兩點,一是我們可以先擒獲那個大人物為人質,這樣那些高手便不敢輕舉妄動。
“二是那些高手可能有的被派出幫助各地護送十大名妓赴金陵尚未趕回。
“總之,我們要行動就在今夜,別無選擇。”
玉郎和蘇三妹齊聲道:“我們也同意。”
葛宮平沉聲道:“那好吧。咱們就決定今夜突襲天應府。由在下和歐陽鼎、秀郎、玉郎進府救名妓。蘇三妹準備三輛帶篷馬車在府外接應,玉芙蓉可以藏在車內,屆時一並帶走離開金陵。”
頓了頓,目光投向蘇三妹,道:“如果一夜間我們還不出府,天亮後你就去府內為我們收屍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