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登山之後第二夜,天空多雲,比昨晚要黑。

“明天可能會下點小雨。”王隊通知大家,“不用擔心,咱們包都是防水的,不會傷害器材。”

“王隊,今晚值班怎麽安排?”我撥了一下柴火。

“今天你們倆都休息,上半夜我跟小張,下半夜婉婉和小朱。”

越往上氣溫越低,我圍著篝火跟周婉婉聊天,突然想到一個人她沒有提過。

“楚天呢?”

“哎?楚天也很好啊,但是要畢業之後他出國了。”

“他畢業之前沒跟你說過什麽嗎?”

這家夥真能憋啊。

周婉婉陷入回憶:“沒有吧……他不是私生子嗎?他爸把他認回來之後,跟原配竟然生了個兒子。楚天好像不太樂意出國,但也沒辦法。不過他人很好,每年都來軍校看我。”

“一個人?”

“一個人啊。”周婉婉一臉真誠,她完全沒有覺得有什麽不對。

太攀嗤笑:“狐狸也能被傻子套住。

“啊對了,他回國之後,跟班長走得很近。”

我點點頭:“必然的吧,畢竟是多年好朋友。”

“不是這個意思,”周婉婉搖頭,“他老是跟班長被拍到一起應酬,上八卦雜誌封麵那種,好幾回拍到和當紅女明星……三個人哎!”

她意味不明地眯起眼睛,等等,你還是那個純潔的婉婉嗎?!

太攀突然說:“他家不是做賭博的嗎?跟娛樂圈那群人很近,可能隻是投資,應酬而已。”

我倆轉頭看他:“你怎麽知道?”

“校友,楚天在帝國留學時我也在那裏遊學。等等,你不是說你今年二十八嗎?”

我心不跳臉不紅:“我上學晚,小學還蹲了兩級。”

周婉婉立刻補上:“對,他是我們這屆最大的學生。”

太攀似笑非笑:“這麽巧,我也是,咱倆真有緣分。”

“……”

“我先睡啦,等會還要守夜,晚安~”周婉婉麻溜鑽進帳篷。

可能是離了原地,學人說話的蟲子也不見了,一夜無事。

早晨起來的時候,四周有些晨霧,周婉婉饒有興趣地跟我展示她昨晚抓到的毛毛蟲。

“很可愛呀,你看它沒有毛,還是藍色的,像蠶寶寶一樣!”

我附和道:“確實,吃起來應該也不錯。”

“還是要烤熟了再吃,有毒怎麽辦?”

太攀遞給我壓縮餅幹:“想吃肉了?路上有兔子給你們打一隻。”

周婉婉義正言辭:“兔兔那麽可愛,不能吃兔兔。”

“你剛剛還誇毛毛蟲可愛。”

“你們來看!”羅博士大喊。

她站在營地外圍,應該是剛剛去洗手間,臉色煞白。

大家圍過去,陷入詭異的沉默。

地上散落著巨大腳印,更恐怖是的,我們跟著腳印,發現它圍著營地轉了得有三圈。

王隊蹲下,比了比長度:“長這麽大的腳,這個人得兩米以上。”

太攀沉下臉:“你們四個人,昨晚都沒有察覺嗎?”

“沒有,而且我們值夜的時候絕對沒有睡覺。”小朱解釋道,“昨晚異常安靜,連蟲子叫都沒有。”

賈教授推了推眼鏡:“這個山上看來還有其他人。”

“我感覺昨天遇到的雪豹,就是他在跟我們示威,或許是我們闖進了他的領地。”

“有沒有可能是傳說中的雪怪!”周婉婉神秘道,“看這個腳印就很像,也可能是沒有進化的野人。”

“今晚我值夜,”太攀背上包,“小心點,不知道這東西有沒有同夥。”

越往上走,山上霧氣越重,接連三天的攀登讓我們有些疲憊,連一向健談的羅博士也沉默寡言。

我抬頭,大家排成一列的身影逐漸消失在迷霧中,我心裏有種不安的感覺。

我大喊:“王隊!咱們等太陽出來,霧散了再往上走吧,這樣的天很容易迷路。”

李教授在前麵也附和道:“說的對,咱們任務不差這一會兒。”

王隊這才示意我們原地整修:“大家原地休息!”

我們後麵的往前趕了幾步,前頭是王隊、小朱、三位教授,周婉婉插在羅博士前麵,緊跟著是小張、我、太攀。

“等等,小朱人呢?”我突然意識到少了一個人。

本來跟在小朱後麵的李教授臉色一白:“……我以為他去後麵了,剛啟程時候,霧很大,一米開外看不清,我隻能聽著前麵的腳步聲跟著走,再跟上的時候就是王隊了。我還問’小朱你在嗎?‘,他回答說’我在‘。”

我手臂上汗毛直立:“你們發現沒有,那個模仿人說話的東西,好像隻會發兩個音節。”

太攀掏出匕首來:“王隊,他是你的隊員,要去找嗎?我們現在走了大概有一小時,小朱應該是半小時之前走失,霧這麽大,普通人去找他肯定很難,但我有精神體。先說好了,這是另外的任務,要加錢。”

我突然意識到,還不知道他的精神體是什麽。

王隊問:“你大概需要多久。”

“一個小時,等不到我你們就直接離開,我會自己跟上。”

周婉婉道:“我跟你一起吧,我的精神體會飛。”

太攀搖頭:“全隊隻有我們兩個人有精神體,你留下保護大家。”

我放下包:“那我跟你一起。”

“不,我跑起來你跟不上。”

……確實。

“你需要槍嗎?”

太攀搖頭:“霧這麽大,有槍也不能瞄準。有長一點的匕首嗎?”

“俺有。”一向沉默寡言的小張開口,他從背包裏抽出一把大約三十厘米帶血槽的刀。

太攀接過:“謝了。”

臨走前,他帶走了一個空的背包。

沒有人問為什麽。

這件事處處詭異,一個有自主思考能力的大活人,走失了,無聲無息。

“咱們到底要去幹什麽?”我問。

王隊看了看賈教授,後者平靜道:“去一個地方做一件非做不可的事情。”

我心下有些生氣,眼看著小朱就要出事了,還不說實話。

周婉婉安慰我:“你別生氣,我也不知道做什麽。我的任務是護送三位教授安全到達目的地。”

我的任務也是,但我不是軍人,我沒有崇高的使命感和為了任務犧牲自己的覺悟。我隻是為了錢,為了留在基桑加尋找那個治好王思睿的人。

“我的話放在這裏,假如我判斷接下來的旅程會讓我送命,我會跟我的同伴隨時離開。”我盯著賈教授沉聲道,“我不會為未知的目標放棄生命。”

當然不是,隻要周婉婉在這裏,我肯定不會撇下她。

賈教授笑了:“小同誌,我們要做的事情跟你和你的朋友密切相關,假使我告訴你真相,你肯定會義不容辭跟我們一起去,但我不能說。這樣,假如我們順利完成任務,安全下山,在我們分別之前,我告訴你真相怎麽樣?”

我沒有回答,我更希望他不要墨跡,現在就說。

半個小時後,太陽出來了,濃霧逐漸稀薄。周婉婉從地上拔了點草葉子喂她的藍毛毛蟲,但儲備糧一點也不愛吃。

我看著手表,站起來四處眺望,還沒有看到太攀的影子。

終於,過了四十八分鍾後,他右手拎著背包回來了,裏麵顯然裝滿了東西,沉甸甸的下墜。

他麵無表情。

“怎麽樣?”

“找到小朱了嗎?”

太攀對所有人的疑問不作回應,路過我麵前時, 我看到粘稠鮮血從底部滴答落下。他把包放到王隊麵前的空地上。

王隊也沒有說話,伸手打開——

小朱的頭顱顯露,臉被啃了一半,白花花的腦漿沾到外翻的傷口上,頭顱下麵是他的骨頭,帶著鮮紅的碎肉,像超市被剃幹淨的豬大骨。

太攀:“我找到他時,就被吃幹淨了。事發地點離我們行進路線很近,不到五百米。周圍有巨大的腳印,跟今早我們在營地周圍發現的一樣。”

羅教授臉色刷白,怪物挑走了他的同行者,死亡距離他如此近。

我看過太多屍體,心下雖熱悲傷但沒有失去理智:“這個東西很聰明。它會觀察,懂得借住地形和天氣偷襲,甚至,我懷疑它懂心理戰,故意嚇唬我們。”

賈教授麵色凝重:“再有今天這樣的天氣,就別動了,等霧散。回去之後,我們會為小朱申請一等光榮烈士。”

我們就地挖了一個坑,將小朱的屍骨埋進去。

小張撿了很多石頭堆在上麵:“等俺們回來,帶你回家。”

霧散了,隊伍繼續前行。

太攀輕聲問我:“怎麽了?”

“那個賈教授是實際領頭的,他不肯告訴我到底要去哪裏做什麽,神神叨叨,但說如果任務完成,他離開前會告訴我們真相。”

“周婉婉也不知道?”

“嗯。”

“情況不對,你就跑。我、你和婉婉,咱們三個人中,你的自保能力最差。別不服氣的看我。周婉婉身體素質很好,真遇上怪獸,一拳能打爆它。我有精神體,也不怕。你隻是普通人,聽到沒有。”

“我有槍。”我拍拍口袋。

“傻子,有槍也不好使,就像剛剛起霧,或者晚上完全黑暗的情況,沒有用,你有刀嗎?”

“有一把小的,我一直隨身帶著。”

“帶好,不要想著去救別人,先管好自己。”他盯著我的眼睛,十足的壓迫感。

我點點頭,真到那種時候,怎麽可能見死不救。

太攀輕歎一口氣:“算了,說了你也不聽。”

夜裏,又是太攀和小張值上半夜,我和王隊值守下半夜。

這次大家找到一塊巨大的石頭,背靠著它把帳篷緊緊搭在一起。

我把外套當做枕頭,匕首藏在裏麵。太攀背對帳篷門坐著,火苗將他照亮,背影微微晃動,我被他的影子完全覆蓋,有一種莫名的安心感。

不知睡了多久,我聽到他在門外叫我。

“Bunny,起床。”

“嗯……來了。”我睜眼穿上外套,匕首掉到睡袋上。

“Bunny?”

“小點聲,大家還在睡。”

不對,我在黑暗中摸索匕首,為什麽是黑暗?外麵的篝火呢?

我僵硬地轉身,一個比黑暗更黑的巨大人影蹲在帳篷外。

它帶著笑意:“Bunny,寶貝。”

作者有話說:

下一本可以考慮寫恐怖小說了就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