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穗歲和周亦行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大概半個多小時，李君蘭和周嶺到了。
兩個人皆是風塵仆仆。
吳嫂很驚訝，哎呀一聲，帶著他們去房間裏找人。周嶺問，“亦行身體怎麽樣？”
“回來的時候看著精神還不錯。三公子吉人天相，沒事兒的。”吳嫂說著寬心的話，轉身去準備茶水，周嶺和李君蘭進門的時候，倪穗歲和周亦行不知道在說什麽，兩個人笑得很開懷。
“要是女孩呢？”倪穗歲問。
“女孩還叫歲歲。”
“重名的太多了，貓也叫穗穗，發音都一樣。你在家裏喊人，我都不知道你喊誰。”倪穗歲嬌嗔，“三哥你就圖省事兒，我要找個取名的大師，比你的意見靠譜多了！”
“我是孩子爸爸。”周亦行據理力爭，“我還不能給孩子起名了？”
“那你走點心行不行！”
“歲歲。”李君蘭突然出聲，倪穗歲一愣。
“……媽，爸。”倪穗歲沉下臉，抿唇，一瞬間繃直了脊背。
“亦行。”李君蘭到床邊看著他，“怎麽樣？”
“還行。”周亦行出聲，“爸，你們坐。”
“亦行……”周嶺幾度開口，最後卻沒能說出一句完整的話。周亦行心裏明白他們想的是什麽。
倪穗歲更明白。
他們是想讓自己，讓周亦行，不要再深挖下去了。
倪穗歲不吭聲，周亦行不接話，就等他們先開口。
李君蘭幽幽，“你大哥的事兒，現在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大哥會麵臨什麽，你們知道麽？”周亦行問，“他後半輩子可能就在裏麵了。”
“……是，我們清楚。”周嶺點頭，“亦行，其實當年那事兒……”
“大哥家不被牽連的，大概也隻有周淮。但他的生活條件會大打折扣。我作為親叔叔不會追究他，該給的幫助我也會給。母親，父親，我覺得我能做的，也就這些了。”
“亦行……”李君蘭鼻子發酸，她實在是不想看到自己的兒子們，最後鬧成這樣。
“至於其他人，比如楊婉儀，林秋野，我必定會追究到底。母親，您不是和楊婉儀母親關係好麽？您可以提前跟她打個招呼，就說，動倪穗歲的人，我絕不會放過。”
“亦行！”
李君蘭本來的求情，最後全都變成了沉默。
事已至此，她還能說什麽？
她知道自己如果再求什麽，都算得上得寸進尺。
倪穗歲一直不吭聲，周亦行把她心裏想的全都說出來了。而且是通過他的嘴，讓這一切顯得十分合理，又不會讓李君蘭記恨她。
周嶺知道這事兒最後的結果也就是如此，歎息一聲起身。
“歲歲，你懷孕辛苦。”周嶺道，“你媽媽說，送你點東西。”
“啊，對對。”李君蘭起身，“這是我當年的嫁妝，你外婆傳給我的。我傳給你。”
是一套祖母綠的首飾。
周亦行認得這東西，大嫂二嫂過門的時候，都想要，李君蘭都沒給。
倪穗歲現在的年齡還駕馭不了，她臉太嫩。
不過東西確實是好東西，通透，漂亮。一看就價值不菲。
“太貴重了。”倪穗歲沒敢接。
“拿著吧歲歲。”李君蘭聲音甚至發顫，“好好把孩子生下來，周家要添丁，是喜事。”
倪穗歲沒動。
“拿著吧歲歲，我母親一直舍不得給人，大嫂二嫂都想要，她不鬆口，到底還是更喜歡你。”周亦行圓場，倪穗歲猶豫了幾秒，接了。
大概也算得上是，另一種層麵的冰釋前嫌。
“媽，你們還有什麽別的事情麽？”周亦行明白，李君蘭他們想問的，已經都問完了。
果然女人一怔，然後搖頭。
“我們就是來看看，你恢複的挺好，我和你父親也就放心了，我們這就回去了。”
送走了周嶺夫婦，倪穗歲隻覺得疲憊。她爬上床，在男人身邊躺下。
“三哥，楊婉儀會有什麽下場？”
當時她差點被火燒死，這個仇，她可沒忘！
周亦行想了想，“你想要什麽結果？”
“我記仇，你知道的。”倪穗歲說，“她想過害我，我想加倍奉還！”
“好。”
想整垮楊婉儀並不難。
她是公眾人物，有名氣。首先銷毀她的名氣，就能殺她一個措手不及。
“還有一件事兒，周準曾經……”倪穗歲想了想，“他讓林秋野來找我，你知道嗎？”
周亦行一怔。
什麽時候的事情？
“看來你不知道，我也記得自己好像沒跟你說過。”倪穗歲想了想，“三哥，這事兒可大可小，但我不想讓它小。”
“好說。”周亦行點頭，“我會一一給他們教訓。”
“嗯。”倪穗歲放下了心，拉著男人的手閉上眼。
這幾天她也休息不好，也疲憊。
晚飯吳嫂送到臥室來，倪穗歲開門讓吳嫂送進來。
吳嫂小聲跟她說，“周小公子找您呢。”
“找我？”倪穗歲皺眉，“沒找三哥？”
“沒有。”吳嫂搖頭，“怕是知道跟您求情有用吧，如今大公子家裏出事，大公子夫人想走，沒能走成。小公子可能是走投無路了。”
倪穗歲明白了。
周準就在外麵等著倪穗歲。
他自己來的，現在身邊站了兩個周亦行的保鏢。他們都怕他動手。
倪穗歲盯著他，“周準，別來無恙。”
“三嬸兒。”
這大概是唯一一次，周準心甘情願喊倪穗歲三嬸兒。
他態度真誠，明顯是認慫了。
倪穗歲點頭，“你有事兒？”
“我……跟你道歉。”
“是真心跟我道歉，還是希望我網開一麵？周準，我們的關係說起來，也夠複雜的。”
“三嬸兒，如今我父親出事，我母親也不知道該怎麽做，也慌了。我知道三叔疼你，你讓他……給我留條活路，行嗎？”
“你母親被人帶走了嗎？”倪穗歲問。
周準猶豫一秒，點頭。
容南煙也被依法查辦，周準自己一個人在冷清的別墅裏，心裏的滋味不好受。
倪穗歲輕聲笑。
“如果你不來找我，或許我真的會跟三哥求個情。但是周準，你怎麽還有臉來找我？你攛掇林秋野過來山莊是為什麽，你真當我不知道麽？！”
周準發愣，然後揉了揉鼻子。
倪穗歲有證據，他再怎麽辯駁也沒用。
這會兒，閉嘴不說話，比說錯了話要好。
“誰來了歲歲？”周亦行在屋裏喊，他睡醒了。
“周準。”倪穗歲回話，“去跟你三叔說去吧，看看他想怎麽發落你。”
周準沒動，硬是被保鏢架著，送到了周亦行房間內。
擦身而過的瞬間，倪穗歲用餘光瞥他，在他眼裏看到了幾分後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