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馬騁一家應邀參加周嵐張羅的家宴。
馬騁去地下車庫取車,張仙女和曉苒分別手裏拉著一個,懷裏抱著一個,浩浩****,站在車庫出口等車。等了半天,一輛黑色的寶馬開出來,走近了,副駕的車窗落下來,玉琴探出頭,熱情地問:“出門啊?去哪兒呀?捎上你們。”
“不用了,我兒子去開車了,馬上出來。”
玉琴對駕駛座上的年輕女孩不知說了什麽,女孩也朝窗外微微頷了頷首,笑了笑,以示禮貌。玉琴便主動介紹:“我女兒,帶我去她醫院看看牙,最近老牙疼。”
後麵有車子鳴笛催促了,玉琴的女兒如遇大赦,又頷首笑了笑,輕聲說:“阿姨再見!”然後啟動了車子。
玉琴家的車走遠了,張仙女的目光還沒收回來,慨歎道:“賀玉琴看著普普通通,女兒還挺漂亮。”
曉苒還想著工作上的事兒,對婆婆的八卦不感興趣,牽了牽嘴角以示回應,沒吭聲。
張仙女又神秘兮兮地說:“你看玉琴的女兒,是不是比清讓的媳婦兒漂亮?”
“八竿子打不著,沒有可比性啊!”
“咋能八杆子打不著?清讓以前跟玉琴的女兒談過戀愛。”一聊起八卦,張仙女兩眼放精光,壓低聲音,如同地下工作者,神情嚴肅,一本正經。
曉苒不能免俗,也被勾起好奇心,探問一句:“真的嗎?那怎麽就分手了?”
“賀玉琴不同意,要死要活的,生生把兩個娃拆散了。”
“為什麽不同意?”
“嫌棄清讓是單親家庭,說清讓是媽寶,媽寶是啥?”
萱萱搶答:“我知道,媽媽的寶貝,簡稱媽寶。”
馬騁的車子出來了,曉苒悄悄提醒婆婆:“一會兒到了周嵐姨媽家,可千萬不要說這個。”
映雪周六加了一天班,周日一大早就去買菜,回來就在廚房裏忙碌開來。馬騁一家進門,她的最後一道蔥燒海參正好上桌。
熱氣騰騰,熱熱鬧鬧,兩家人圍坐,四個孩子,萱萱和童童年齡相仿,能玩到一起,吃飯也不用人招呼了,兩個小的卻一刻不得安生,清讓家的二寶是女孩,叫琪琪,一歲多了,被周嵐打扮得像小公主一般,穿了一件白色的針織小裙子,額頭戴了一個針織的蝴蝶結發帶,正在牙牙學語,咬字不清,特別呆萌。
映雪熱情好客,招呼大家多吃,見於曉苒還有點客氣,她更是殷勤夾菜。年輕一輩不像老一輩常走動,他們和馬騁夫妻倆也不常見。以前隱約聽說於曉苒是做手機軟件工作的,她也不知其所以然,這會兒想起來,她忽然靈光一現,問:“區上讓我們社區多搞些關愛老人的活動,曉苒,我忽然有個想法,老人們對現在的網絡世界,智能手機兩眼一抹黑,跟社會都溝通障礙了,我看別的城市有人辦老年手機學校的,我想著,你對手機比較懂,能不能在社區搞個講座,給老人們上一節課,講座課題我都想好了,叫《鏈接新時代,溝通無障礙——助老公益講座》,你看行不行?”
於曉苒一聽這話,馬上心起狐疑,警覺地看向婆婆,以為是她泄漏了秘密。張仙女悄悄地擺擺手,暗暗否認。曉苒尷尬緊張地笑笑,沒了主意:“啊!這個?……”
宋清讓馬上幫言:“弟妹,多多支持我們映雪的工作啊!我也時常被她拉去做壯丁,做了好幾次公益講座了,效果蠻好的。”
看著宋清讓這樣護著妻子,曉苒暗羨不已。不待曉苒回應,馬騁先泄氣:“她是研究手機軟件的,就是個程序員,笨嘴笨舌的,哪會講課啊?別給你搞砸了。”
曉苒雖然也不想給自己攬事,但聽到馬騁這樣評價她,心裏還是不自在,麵子上又不好流露出來,隻好唯唯諾諾地附和著說:“是啊!我不會講課。”
“沒事,就是一群老人,叔叔阿姨,跟我們的婆婆和媽媽是一樣的,就像聊天一樣。改天我帶你去我們社區服務站那個小禮堂感受感受,我以前也不好意思上台講話,就經常一個人在小禮堂對著空氣練習,慢慢就習慣了。”映雪笑嘻嘻地說。
曉苒和映雪隻見過兩三麵,印象不深,親戚們多議論映雪配不上清讓,剛才路邊又見了清讓的初戀女友,仙女一樣的妙人,這次見了映雪,她反倒覺得,婚戀的般配,多是刻板印象,映雪這個人,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勁兒,像一個小太陽似的,坐在身邊就暖烘烘的。她不忍拒絕,模棱兩可地說:“咱倆回頭再商量吧!”
這一次,她們加上了微信。
飯吃到一半,映雪進廚房關火,端出盛著鯽魚湯的沙煲,奶白的魚湯上飄著一層蔥花,熱湯激發出奇香。宋清讓盛讚:“映雪燉這個鯽魚湯可是一絕,必須嚐嚐。”他親自給大家盛湯。
盛好的第一碗湯端給了張仙女,張仙女接過來,又推讓給周嵐,周嵐又推讓,張仙女忽然想起來:“哦!我記得你不吃蔥。清讓,把蔥花撇到一邊,給你媽盛一碗沒有蔥花的。”
映雪忽然一拍腦袋:“看我這記性,我單獨給媽盛出了,忘了端出來。”
說著,她很快進廚房端出一碗沒有蔥花的魚湯放在了周嵐的麵前,張仙女忍不住誇讚:“映雪真細心。”
周嵐微微一笑:“是啊!我們映雪最貼心了。快坐下吃飯吧!”
吃完飯,老姐倆和爸爸們在客廳一邊看著孩子一邊聊天,映雪和曉苒主動收拾廚房。廚房有洗碗機,主要擦擦台麵。曉苒還是第一次看洗碗機工作,有點新奇地打量著:“這個是不是很費水?”
“是啊!清讓非要買洗碗機,說騰出時間可以多陪陪孩子,還說懶人推動社會進步。”
廚房做了一個島台,洗水果的時候,曉苒又看到台子上的那束玫瑰花,忍不住讚了一句:“這花開得真好。”再細看,發現花叢裏的小卡片還沒取下來,上麵寫著“祝老婆笑口常開。”話是俗話,卻暖人心。
映雪漫不經心:“清讓就喜歡買花啊草啊,我懷疑他被花店忽悠辦了張消費卡。”
這話被不遠處的清讓聽到了,他爽朗地笑道:“真讓你說對了,我是花店vip大客戶。”
小琪琪正在牙牙學語,口齒不清地學舌:“烏鴉屁,大客戶。”
兩個小姐姐被逗得哈哈大笑。
望著鮮紅欲滴的玫瑰,曉苒心裏頗不是滋味。除了在婚禮上馬騁獻給她的那束鮮花,結婚數年,她從來不知道節日收到花和禮物是什麽滋味,更不要提平日的小浪漫小驚喜了,她沒有名牌包,她的衣服都是馬騁在淘寶或唯品會買的,馬騁確實是理財專家,他能夠在拚多多,淘寶,京東,唯品會通過挑選、比價、甄別,買到最劃算最便宜的物品。但於曉苒一直覺得過得很憋屈,她不知道花男人錢是什麽滋味,她最大的夢想就是有一天能坦坦****大大方方地花上老公的錢。
玩鬧間,小琪琪忽然把頭上的發帶扯了下扔在地上,周嵐忽然一個激靈,抱起了孩子,衝到了衛生間。
張仙女跟了進來,問需不需要幫忙。周嵐忙掩上了衛生間的門,“噓!”
周嵐一邊柔聲細語哄著孩子,一邊試圖把那個發帶再給孩子戴上,孩子煩躁不安,不願意戴,幾次又扯下來。
“你也太講究了,在自己家裏,就不用管好看不好看了,她不願意戴這個就算了。”張仙女還不明就裏。
“你看。”周嵐把孩子頭偏一些給她看。
隻見孩子的左額頭靠近發際線的地方,有棗核大小的一塊淤青。
“磕了?在哪兒摔的?”
“昨天我去排練,孩子在台下,從車裏翻出來。”周嵐壓低聲音。
張仙女和周嵐不一樣,沒有什麽興趣愛好、理想追求,她侍弄莊稼時,就心無旁騖地對莊稼好,進城帶孫子,就一門心思撲在孩子身上,撲在這個小家,她實難理解周嵐,也忍不住勸她:“你帶孩子呢,就把那排練放下吧!一心不能二用。”
“你不懂。”周嵐小聲嘀咕了一句,又轉頭查看孩子的頭,哄孩子戴發帶。
“小孩子磕了碰了難免,遮它做什麽?怕他們說你?”
周嵐歎息:“映雪那個人,脾氣怪,你不知道。”
這麽一說,張仙女感同身受,有點明白了。她若有所思,想了想,看到洗手台上的瓶瓶罐罐,忽然靈機一動,給表姐出主意,拿起一瓶粉底,說:“這個行不行?這是不是你們臉上抹的粉,一抹上去臉白光白光,啥印子都看不見了。試試?”
周嵐馬上否決:“不行不行,小孩子皮膚很嬌嫩,成人的粉底都含有化學成分,不能用。”
孩子在逼仄的環境中煩躁不安,哭了起來,兩人手足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