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失明之後
“林…林姐姐，嗚嗚嗚嗚。”耳畔聽得越來越近的哭聲，我頓住動作。
“…鸞兒？”我有些不確定的問。
不知為何，沒有像話本裏寫的那樣，瞎了眼的人聽力都格外清晰，而我的耳朵邊，似乎有一層隔膜，似乎隔在了心上，導致我聽東西都有些恍惚。
我從沒想過我會瞎。
還是瞎在了妖王的左護法手裏，明明我就是妖王，真是…有點搞笑。
“哇…”聽到我的聲音，小鸞兒哭泣的聲音更大，她扯開了嗓子，“嗚嗚嗚嗚，都怪我！都怪我！要不是我中了那壞蛋的迷魂！姐姐一定不會中計的！”
這事她也往自己身上攬。
我微微蹙眉，說實在的，原本眼前的黑暗就讓我十分焦躁不安，而現在耳邊又全是鸞兒尖細的哭泣聲，一時間心神慌亂不定，但還是耐著性子道：“…。不怪你，別哭了。”
許是我語氣不好，許是我皺著的眉頭被發現了，我聽到李木林溫聲細語的哄著小鸞兒。
“別哭了，你林姐姐身上還有傷呢，你哭的她還要哄你，豈不是更難受了？乖鸞兒，別哭了好嗎？”
“嗯…”隨之而來的還有抑製不住的抽泣聲。
“乖鸞兒，小等呢？你去幫哥哥把小等叫過來看看林姐姐好嗎？”
“嗯。。嗚…好。”鸞兒聽話的點點頭，一溜煙的出去叫人了。
…總算清靜了。
我摸著床邊兒，想要將腿放下去，一直放在**有點不舒服。
“怎麽了林姑娘？”李木林一見我動作，忙伸手想要來扶我。
我感受到他溫暖帶著繭子的手掌輕輕柔柔的將我的右手托起來放在掌心。“林姑娘小心一點，你手上的傷已經上過藥了，毒素也已經清理了，可還要過一段時間才能好呢，別再把傷口崩開。”
“…嗯。”我應了一聲，在他的攙扶下，將腿放到床邊。
“…。我中毒了？”許是毒素入侵了大腦，我反應了一會兒才問道。
感受到李木林將我的右手輕輕放到床邊，我才聽到他的回答，“嗯，小等說你傷口處有狐族的夢前塵，隻是一直被你的內丹壓著沒有一下子發作，後來又被白塵的夢侵給引了一下，才導致在之前我們戰鬥的時候你突然衝上前來，那個時候，你可能是被白塵控製了心智。”
“…。嗯。”我低聲應著，可也隻有我知道，並不是…被控製了心智，但真正的原因我又無法啟齒，便。。隻有應下。
“叩，”隨腳步聲而來的是一聲敲門，隨即是小鸞兒帶著哭腔的聲音，“林哥哥，我把東方等帶來了…”
“醒了？”這是東方等的聲音。
我抬眼向著聲音發出的方向看去，還是一片黑暗。
“看起來氣色還可以啊。”我聽到衣物的摩擦聲，許是東方等坐下了。
“小等你快看看，林姑娘說她的內丹不見了。”李木林催東方等幫我看看。
奇怪，東方等什麽時候也會醫術。
“什麽？！”東方等詫異的聲音，隨即將手探在了我左手的脈搏之上。
我眉頭微蹙，條件反射的想要將手伸回來，不過卻是忍住了。現在，我也沒別的辦法了。
氣氛突然安靜下來，我隻是那是東方等在認真的探查我的經絡脈搏。
幾秒之後，我才聽他長舒一口氣，“呼…讓你倆嚇都給我嚇死了，”
“怎麽樣？林姐姐怎麽樣？”小鸞兒積極的問著。
“沒事。”東方等篤定道：“是白塵的夢侵壓住了內丹，不過我有方子清除他的夢侵，隻是需要時間而已，等過幾天毒素清了，林姑娘的內力會一點點恢複起來的。”
“呼…那就好。”我聽到李木林也鬆了口氣。
“那現在林姐姐怎麽辦啊？沒有真氣用了嗎？要不然我給她點吧？”小鸞兒天真無邪的聲音隨即被東方等打斷。
“不行，她的內丹現在還被困著，你給她的真氣無處存放，她會爆體而亡的！”
…就像我對那些活死人做的事一樣。
小鸞兒縮了下腦袋，“啊…我知道了…對不起林姐姐…我幫不到你了。”
“…沒事。”我抿唇，“眼睛什麽時候能好？”
“啊？那個啊，等毒素清的差不多了，就會和內力一起恢複，沒事的。”
“…。嗯…”
“反正我們也說好了，這幾天就先住在這，等林姑娘什麽時候好了再出發，本來也不急這一天兩天的。”
“…嗯。”除了應著，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麽。
“行了，急匆匆的叫我，嚇我一跳，現在沒事了，我出去幫林姑娘找幾味藥材，鸞兒，跟上！”東方等起身離開。
“啊？我才不要去呢。”鸞兒嘟囔著。“我要陪著林姐姐。”
“你林姐姐需要你陪啊？”東方等調侃道：“你在這待著還不如跟著我出城找幾味藥材，說起來，你們野雞不是對氣味最敏感嗎？”
“！！！你才是野雞呢！”我聽到小鸞兒不情不願的聲音，隨即是衣料摩擦，好似東方等拉著小鸞兒走了。
“走了走了，別看了，你林姐姐需要你幫她找藥！”
“…別拉我了！我跟你一起去就是！”小鸞兒有點生氣了，隨即放緩聲音對我道：“那林姐姐你好好休息，我跟他去去就來啊！”
然後二人消失不見。
因著我看不到，所以也沒有看到東方等臨走前衝李木林使得那個調侃的眼神，隻知道在這個屋子裏，就隻剩下我和李木林喘息的聲音了。
“…。”
我聽見安靜的空氣裏突然有了漸遠的腳步聲，是李木林起身了嗎？他要去哪兒？
“你去哪兒？”見他不說話，我直接問了出口。
“別擔心，我隻是幫你倒杯水。”李木林安撫著我不安的情緒。
我往床裏麵縮了縮身子，我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如此焦躁，可能真的是因為眼睛看不到，內丹還消失不見吧，我…自我出師以來，我從沒有感到如此無力過。
我想讓李木林陪著我，以緩解我的不安，可我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將人留下，而且直接說似乎也不是我的風格，思索了一下，我便尋了個話題。
“那個…白塵的三棱叉，我躲過去了嗎？”我問他。
我明明記得在昏迷之前，那三棱叉近在咫尺，然後我就昏迷了，難道我躲過去了？
“…。”遲疑了一下，我才聽到李木林的回答，“嗯，躲過去了。”隨即是倒水的聲音。
我側耳聽著，他倒好水便向我走來，我左手都準備好隨時伸出去接茶杯了，卻突然覺得唇上一點涼意。
茶杯觸碰到了我的嘴唇。
“喝點水吧，林姑娘。”我聽到李木林近在我耳邊的聲音，以及近到撲到我麵上的呼吸。
…我輕輕低頭，抿了口水，便搖頭示意不要了。
我…覺得有點不自在。
“你不用這樣…”努力讓聲音如往常一樣平淡，“我自己來就好。”
“沒事。”將杯子放回桌子上，我聽到李木林似乎又坐在了床邊的板凳上，總之，我能感覺到他離我很近，近到我輕輕一嗅，就能聞到他身上那股淡淡的香味。
明明很淡，可還是源源不斷的傳入到我的鼻子裏。
“如果不是林姑娘衝上來救了我，可能現在躺在**的就是我了。”我聽到李木林如是說。
“…不會的。”我有點不知道怎麽回答，因為我想起了在救人那一瞬間看到的…秦蘇的臉。
“其實林姑娘想救得不是我，對嗎？”李木林輕聲問。
“…。”我沒有回答，也沒法回答。
“我聽到林姑娘昏倒前嘴裏在念叨著他的名字。”這個他是誰，我們都心知肚明。
“…我想，或許是因為在那時候，林姑娘錯把我認成了他，所以才會衝上來吧。”
“…”
“如果…林姑娘沒有看錯，還會救我嗎？”
“…。”我依舊沉默著。
“林姑娘…。真的很喜歡他啊。”李木林低低的歎息一聲。“喜歡到…讓人有點妒忌了呢。”
“…你沒必要妒忌他。”我垂下眼眸，看著眼前的一片黑暗，腦海裏似乎能想像得到李木林委屈又可憐的神色。鬼使神差的，我竟聽到自己這麽說。
“他已經不在了。”
“是啊。”李木林接我的話，“可就是因為這樣，才更妒忌他吧。”
“為什麽？”我不解。
“因為他永遠都會活在林姑娘心裏。”頓了一下，我聽到他又輕輕加了一句，“不是嗎？”
我不知道這個反問是想問我，還是問他自己。
我隻知道這個問題。。不好回答，因為答案是肯定的。
我永遠不可能忘掉秦蘇，永遠不可能忘掉秦蘇是如何因我而死，永遠也不可能忘掉秦蘇溫柔的笑容。
在李木林被白塵攻擊的那一瞬間，我腦海裏不由自主的想起了當年那個夜晚，那隻老妖的長劍向我襲來，而秦蘇舍身把倒在地上沒有還手能力的我抱在懷裏。
然後…
那把劍，穿透了我的秦蘇。
可我的秦蘇還在笑著，溫柔的笑著。
他跟我說。
沒關係，我不疼，真的。
胸口的血洞像個無底洞，源源不斷的在往外冒著鮮血，那些血甚至將我冰涼的身體暖熱，我從來不知道，一個人的血可以有這麽多，可以這麽熾熱。
然後…我的秦蘇…就再也不能說話了。
所以在白塵攻擊李木林的那一瞬，毒藥使我將人認成了秦蘇，而我，也義無反顧的撲了上去。
“是。”
“我不可能忘了他。”
“也不會忘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