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08遠東狂人

”散林裏陰森森的。陣“吭吭”的聲響從森林裏傳出火雜著“嘩一砰!”的聲響。

“吭吭”聲是斧頭砍研樹幹的聲音,“嘩一??砰!”聲是樹木在森林中倒下並砸在地麵上的聲音,這是有人在森林裏砍伐樹木,砍伐地點位於一座河穀,伐木人將那高大的樹木砍倒之後,再用鋼鋸將樹幹鋸成幾段,然後用騾馬將修整好的樹幹拖到河邊,將樹幹堆在河邊紮成木排,然後就順著河將木排漂到下遊,下遊十多裏的地方有一處淺灘,淺灘邊就有一座鋸木廠,廠裏有幾台原始的蒸汽鋸木機,使用樹枝、樹皮、鋸末、樹葉做燃料,運行成本很是低廉,也正因此,這座鋸木廠才得以成為圖們江右岸最興盛的鋸木廠。

這座鋸木廠的老板是一名中國人,姓楊,因為一條腿有些瘸,走起路來一拐一拐,因而人送綽號“楊拐子”這個楊拐子早年在綠林裏混過,這腿上的槍傷也是拜綠林同行所賜,雖說對方留下了楊拐子的性命,可是卻將他廢了,從此之後,楊拐子也隻能退出綠林,靠著多年闖**江湖積攢的本錢,楊拐子在沈陽城郊開了間燒鍋作坊,生意不錯,兩年前卻突然將燒鍋作坊給轉了,然後跑到這深山老林裏,開了這座鋸木廠,生意照樣紅火。

這年頭,鋸木廠可是新興行業,投資利潤高,生產出來的木材都是國際市場和國內市場的緊俏貨,自從中樞鼓勵商人到東三省開辦企業之後,許多小商人都看中了這個木材加工業,於是,往年人跡罕至的深山老林裏出現了大批木材加工企業,過去被俄國商人和日本商人壟斷的行業現在終於被中國商人分潤了。

當然,據木廠老板的身份隻是楊拐子的一個掩護,他的真實身份其實是軍事情報局五處的一名諜報員,之所以在這裏辦鋸木廠,主要是為了刺探圖們江對岸日本駐軍的情報,實際上,他的這座鋸木廠也是整個吉林南部地區最重要的情報站,從東邊的輝春,到西邊的伊通,這廣袤的黑土地上,楊拐子就是這裏的土皇帝,依靠以前在綠林裏積攢下的江湖閱曆與交情,他可以對這片黑土地的情報了如指掌,軍事情報局對他也非常器重。

楊拐子的這座鋸木廠位於延邊東南方向,歸延邊管轄,執照也是在那裏申請的,所以,他實際上是延邊的商人,隻是由於鋸木廠位置過於接近國境線,因此,他也領有一張特殊護照。可以很方便的前往圖們江對岸的日本控製區經營木材生意。

“延邊”這是中國百姓的稱呼,但是在日本殖民者眼裏,這裏是所謂“間島”的一部分,而所謂“間島”本身就是日本對華侵略野心的一個地理概念。

“間島”概念最早見於日本人守田利遠所著之《滿洲地誌》,在這本臆造的地理書裏,守田利遠將海蘭河至圖門江之間寬約二三百裏、長約五六百裏的地區稱之為“間島”並狂妄宣稱這裏“主權未定”這個謬論很快被日本輿論界所采用,到了日俄戰爭之後,借著戰勝俄國的狂妄,日本國內出版的東北亞地圖就將中朝之間的邊界線向海蘭河移動,試圖以此否定中國對該地區的主權,而且為了掩人耳目,日本殖民當局甚至不惜將這一地區戈進“朝鮮半島地理範疇”之中。

日俄戰爭結束之後,日本獨霸朝鮮半島,為了吞並延邊地區,多次派遣軍事人員入侵該地區,到了 哪年,日本殖民當局甚至擅自在該地區設立了偽行政機構,建立起警察所和憲兵分遣所,駐紮日朝軍警二百餘人,對於日本明目張膽的軍事入侵,滿清朝廷迫於朝野壓力。不得不與日本殖民當局進行了多次交涉,圍繞著中朝界河到底是那條河流,雙方唇槍舌劍,直到“戊申革命”爆發。

革命之後,清廷倒台,北洋政府成立,由於國內局勢不穩,北洋中樞無暇顧及延邊地區的談判,最終使日本殖民當局進一步加強了對該地區的軍事滲透,但是就在日本殖民官員得意洋洋的時候,北洋政府轟然倒台,聯合陣線上台執政,並迅速就延邊問題采取了一係列的手段,包括政治手段和軍事手段,而最終解決問題,還是依靠朝鮮反日大起義,借著朝鮮半島的動**局麵,吉林地方部隊在中樞的支持下迅速進駐延邊地區,解除了當地日本警察和憲兵的武裝,並將他們驅趕到了旅順,雖然日本政府對此提出了“嚴正交涉”但是麵對笈笈可危的朝鮮半島局勢,日本政府根本不可能采取軍事報複行動,相反,為了解決隨後的“東北亞危機”一手“消的殖民政策也不得不做出此調整,“間島問題”硼。來,但是日本政府的殖民野心並未消失,日本政府隻是在等待機會。

現在,延邊地區雖然仍處於中國的有效控製之下,但是日本諜報人員在這皂的活動非常活躍,再加上那些魚龍混雜的朝鮮半島流亡者,以及北邊的沙皇俄國勢力的虎視眈眈,使得整個地區的局勢顯得非常詭異。

當年,朝鮮反日大起義的整個階段中,延邊地區在很大程度上扮演了“交通孔道”的角色,大批的援朝軍火、物資都是從這裏越過圖們江進入朝鮮半島的,而許多反日遊擊隊也都選擇延邊地區作為後方根據地,雖然朝鮮的反日獨立運動在兩年前就基本上沉寂下去,但是現在的延邊地區,仍活躍著許多反日獨立人士。這些人也是楊拐子的主要盟友,依靠這些朝鮮人,他可以比較輕鬆的弄到日本駐軍的情報,然後將情報匯總上去,由軍事情報局進行分析、整理。為中樞的決策提供依據。

今天的天氣很不錯,氣溫也不高,正是鋸木廠開工的好時候,從河裏漂來的木排不能立刻使用,必須經過晾曬。一切都是按部就班,在工廠裏扛活的工人多數都是行家,過去,他們給俄國人打工,後來又給日本人打工,現在,他們給中國人打工,其中不少工人都是朝鮮人,能夠講較為流利的中國話。

作為老板,楊拐子平時就坐在樹蔭下,一邊抽著旱煙,一邊監視著工人們幹活,心裏卻在盤算著下一步的情報工作重點。

楊拐子沒什麽文化,對於情報工作也說不上什麽理論聯係實際,他依靠的就走過去走江湖、做響馬時候的那一套做法,實際上,以前混綠林的時候,楊拐子的主要工作就是為響馬們搜集情報,看看哪座莊子是響窯,哪裏的鏢局是安府背景深厚的,過去的那種江湖角色對他現在的諜報工作很有幫助。

楊拐子也沒什麽強烈的愛國主義情緒,他之所以願意為上司刺探日本駐軍情報,純粹是因為私人原因,日俄戰爭時期,他的一名親信手下被日本殖民軍虐殺,那個手下曾經救過他的命,沒有那個手下,就不會有現在的楊老板,這個仇楊拐子早就記在心裏了。現在,不過就是順便報仇而已,另外,借此傍一棵大樹也是他的目的之一,畢竟,想在東三省這塊龍蛇混雜的是非之地混下去,光杆子是不成的,有什麽靠山能比政府的情報機關更靠得住呢?

所以,楊拐子不僅現在是軍事情報局五處的諜報員,他還想長期幹下去,隻要靠山不倒,他楊拐子的生意就沒人敢招惹,誰敢招惹,隻一個招呼過去,軍情四處的槍手就會出動了。

對於楊拐子的齷齪心思,上司不是不知道,不過鑒於他搜集情報的效率很高,而且楊拐子也很有分寸,所以,上司對此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唯才是舉”這不僅是中樞的用人策略,也是軍事情報局的用人策略,幹情報的人,確實不宜隻使用善男信女,善男信女也幹不好這一行,尤其是外勤工作。

現在,楊拐子就坐在樹蔭下,“吧嗒吧嗒”的抽著早煙,思考著今後的情報工作,前幾天上司派人過來一趟,讓他最近幾天“收斂一些。”這意思,隻怕是有什麽大行動了,楊拐子不敢怠慢,前天就放出風去,讓手下的那些“諜報員”們停止活動,貓起來等消息。

昨天過來消息,說今天上司將派人帶著幾個“貴客”過來,這意思,是叫楊拐子配合他們行動,至於對方到底是什麽人,楊拐子現在還不清楚,他之所以等在廠裏,也正是為了等那幾位“貴客”過來,按照時間,對方現在差不多也該過來了。

快到中午的時候,一名獵戶打扮的漢子走進鋸木廠,將挑在火槍上的那幾隻山雞交給了楊拐子,同時小聲叮囑了一句。

“老楊,人已經過來了,你現在去看看,還是等吃過晌午飯再去瞧瞧?。

楊拐子將旱煙往屁股底下坐著的那塊石碾上磕了磕,熄了火,然後將煙杆往腰帶上一插,提著那幾隻山雞,走到一台蒸汽鋸木機邊,將山雞往地上一撂,指指山雞,對那幾名操縱工人喊了幾聲。

“歇工了!晌羊飯不必等我了,這幾隻山雞,你們大夥整治整治,喝點小酒,下午等我回來再開工

話音一落,調頭就跟著那獵戶走了,很快消失在山腰的密林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