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晨心底滋味複雜,但沉默片刻,他仍舊冷靜提醒:“注意錄音!”
焦剛點點頭:“一直都在自動錄,估計陸先生那邊也已經聽到了.......”
焦剛話音未落,嘯晨的手機便響了起來,他垂眸看了一眼,沒有接,一直等到音樂自己停了,才轉頭看向窗外,眼神複雜,一言不發。
太意外。不是因為確定幕後真凶是顏少程而意外,是因為莫雅琳曾經試圖阻止他對葉晚下黑手。憑心而論,莫雅琳雖然嬌縱,但心還不算是狠毒,自己這樣利用她,心底多少還是有些不忍。可是,有什麽辦法呢?誰讓她身邊的人,個個心狠如狼呢?
嘯晨沒有接淮生與葉晚的電話,而是直接去找了他們。葉晚與淮生好像早就猜透了他糾結的想法,並沒有提起顏少程的事,大家一起吃了飯,喝了小酒,逗了逗孩子,便沉默了。
“你撤退吧!”良久,淮生看看嘯晨,輕聲提醒:“搜集證據的事情,我們來就好了。我明白,雖然你不愛她,可畢竟是一起長大的同伴,她又對你心心念念的......算了,你不要為難,趁假裝受傷這一次,退出來吧!”
嘯晨苦笑,不懷好意的輕聲問:“你倒理解我的心情,可我怎麽覺得,你是在說自己呢?嗯?”
葉晚抱著孩子,轉頭看了一眼淮生,幽幽接過話去:“淮生,貌似你也有一起長大的同伴........”
淮生抽了抽眼角,低聲罵:“我倒忘了,你們倆還是一起長大的呢!”
嘯晨與葉晚撲哧笑了起來,這一次的會麵,便在輕鬆的氣氛中結束了。
因為掛念景南,淮生與葉晚不可能在這邊呆很久,最終尋找證據的事情還是得交給嘯晨,楊鋒留下配合,而淮生安排在賀菲身邊的線人,也一直在努力搜集更多的證據。總之,事情漸漸往於他們有利的方麵發展。
但佳慧與雲崢,仿佛就遇到問題了。
雲崢想要在佳慧臨盆之前舉行婚禮,讓孩子生下來名正言順,馬上擁有完整的家庭;趙夫人猶猶豫豫,不說讚成,但幾乎也沒怎麽提反對;趙先生是堅決反對;隻要趙家有人不同意,要強的佳慧也就不會同意。所以,婚禮的事情,居然就僵持住了。
自從葉晚生了孩子,也就沒了時間去做誌願者,淮生一如既往的資助那些孩子,但代表陸家去的,就是廖競如了。
初始,徐偉貞是堅決反對女兒去福利院的,因為她擔心孩子會讓女兒觸景生情,越發難過。一開始的幾天,也確實是這樣的,孩子們越是可愛,廖競如也越是難受,幾次剛剛去了沒一會兒,就偷偷躲在洗手間哭泣。好在,葉晚一直在跟她保持聯絡,許醫生也一直緊跟左右,她的情緒還是慢慢得到化解,漸漸的融入到這個特別的群體當中,隻是與葉晚跟大家打成一片的風格不同,她的孤僻,讓她跟其他誌願者還是有些疏離,在日常的活動當中,多少還是會造成一些煩擾。
葉晚沒有躲避,也沒有放棄,一直和許醫生保持溝通,根據她的變化,製定不同的心理治療方案。在身邊所有人的努力下,秋天來的時候,廖競如整個人都變了,臉色紅潤了,心情好了,笑容也多了,偶爾跟其他誌願者也能說說笑笑了。
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往好的方麵發展,除了景南........
陸梓軒的百日宴淮生和葉晚選擇了低調舉辦,隻辦家宴,邀請了陸家家族的親友和自己最好的朋友,生意場上的同仁全部沒有通知。那是一場非常熱鬧而溫馨的晚宴,沒有人想到,也是景南離開前,最後一次團圓.......
大家一起吃飯聊天,切了蛋糕,景南雖然不能講話,但可以看得出,他非常開心,也很喜歡.....畢竟,這樣的團圓,過一天就少一天。以他的身體,能堅持到今天,已經算是奇跡。
悲傷,在晚宴結束一周後的某一天忽然來襲。那時,景南已經長居醫院,醫生數次下了病危通知書,他都扛過來了,但這一次,醫生無奈的眼神,讓淮生和葉晚清楚的知道,他是真的......要離開了.......
淮生一直在哭,葉晚也哭,孩子不得不交給匆匆趕來的倩儀照顧,可是倩儀想起過去在嘉城與景南相處的種種,也忍不住簌簌落淚。孩子仿佛與爺爺有心理感應,在家裏一直哭鬧,被帶到醫院,就馬上安靜了。
“這樣的情形,不適合孩子,老風俗常說,會驚到孩子,還要叫魂什麽的.......”倩儀緊抱外孫,低聲提醒葉晚和淮生。
淮生緊緊抿著唇,不停落淚,葉晚伸手接過孩子,輕聲說:“不......這個孩子,從出生起就天天見到爺爺,這兩天怕嚇到他沒敢把他帶到醫院來,結果他就天天哭,一到這兒,即使見不到我也不哭了,我相信,他和自己的爺爺是血脈相連情意相通的。這個小天使,也想來送爺爺一程,他舍不得.......”
葉晚哽咽的說不下去,淮生伸出手臂,將妻兒緊緊抱在懷中,夫妻倆泣不成聲,孩子也眨動著清澈的雙眸,定定的望著他們,不哭不鬧。
淮生擦去眼淚,抑製悲傷,擁著葉晚和兒子走進病房,跪在景南病床前,伸出手,緊緊握住父親的手,將兒子柔/嫩的小手放在父親的掌心,輕聲喚:“爸爸......您孫子來看您了,他想念您.......”
第一聲呼喚,閉著雙眸的景南並沒有一點點反應,好像他還有呼吸,卻早已經離去.......
淮生心痛如刀絞,葉晚緊緊捂著唇,已經淚流滿麵。
“爸爸,您聽一聽,梓軒在叫您.......”
天使一般精靈的寶貝兒,手臂輕輕晃動,咿咿呀呀的哼唧了幾聲,像是在響應父親,輕聲呼喚最愛自己的爺爺。
景南仍舊沒有動,他也動不了。隻有眼睛,似睜開,卻隻有淺淺的一絲縫隙。
“恩恩......啊呀嗯.......”孩子輕輕的蠕動,小手在景南的掌心輕輕抓撓著,片刻,忽然一伸手,抓住了他的小指,緊緊的,便再也沒有放開。
葉晚將孩子放在景南身邊,孩子趴在他身邊,另一隻小手胡亂抓撓,輕輕撫上他的臉頰,從耳朵到脖頸再到嘴唇,小手輕輕拍動,似撫摸似輕喚......
所有的人,都落了淚,緊緊捂著唇,不敢出聲打破那溫馨的一幕。
孩子低下頭,輕輕在他脖頸上蹭,蹭的口水鼻涕都流了下來。淮生緊緊盯著父親的臉,在看到那蒼老幹癟的眼角緩緩流下的淚水時,再也無法控製自己,一轉身衝出病房,捂著臉,在走廊裏泣不成聲。
“爸爸......梓軒來看您了,他在跟你說話......爸爸,為了他,您要堅強,您要對自己有信心。爸爸,我們都等著您,我們都愛您......梓軒,親親爺爺.......”
孩子趴在他脖頸邊,又是一陣口水橫流,卻讓所有人再次落了淚。
景南一句話不能說,可是他眼角的淚水,就從來沒有停過,葉晚知道,他聽到了......他也感覺到了孫子的不舍.......雖然他沒能聽到梓軒叫一聲“爺爺”,但孩子的愛,孩子的暖,孩子的美好,他應該都已經感受到了,他的人生,應該也沒有太多的遺憾了。
“晚晚……”倩儀走過去,輕輕接過梓軒,抱著在一旁站立了一會兒,緩緩退了出去。畢竟孩子還小,在這樣悲傷的環境裏呆的太久了,怕真的會驚到他。
孩子一出去,淮生便趕緊擦幹眼淚,又走了進去,與葉晚一起守著父親身邊,寸步不離。沒多久,嘯晨也來了,三個人一直緊緊跪守在他身邊,握著他的手,陪他走過最後一個白天與黑夜。
“爸爸……”這一次,開口輕喚的是嘯晨。這一聲呼喚,讓安靜的景南,又落了淚。
他都懂,他們說的什麽,他都聽得明明白白。
淮生伸出手,將景南和嘯晨的手包裹在自己的雙手中,葉晚也伸過去,覆上他的手背。最後的時刻,這一家人的心,總算在一起了。
悲傷,在黎明時分驟然來襲。這個一生堅強不羈的老人,帶著兒孫滿滿的愛,與世長辭,與自己思念已久的發妻團聚......
病房裏傳來響亮的哭聲,病房外守候的親友們也紅著眼眶,撲通跪倒在地。
世界,陷入了悲痛,而太陽,卻依然高高升起.......
遵照景南的遺願,淮生與嘯晨將他與發妻靜菀合葬。舉行完景南的葬禮已經六天了,淮生還是不能從悲傷中平複。每天,他都守在父親的書房,一件一件撫摸所有父親用過的物品,一個字一個字的讀他寫過的文件.......每一件最平凡的東西,都傾注著父親的愛。
葉晚將梓軒交給母親,快步走了過來,伸手輕輕環上他的腰,從背後將他抱住。
“世上最愛我的那個人,走了......”淮生的眼淚,又簌簌而落,身子輕輕顫抖。
“可是,更多更多愛你的人,還在,大家都在你的身邊.......為爸爸高興吧,他終於和媽媽團聚了,這是他盼了許多年的夢想.......他會告訴媽媽,他這些年對她的思念;他也會告訴媽媽,梓軒有多可愛.......他還會告訴媽媽,留下的兒孫,有多麽相親相愛.......淮生,我相信,嘯晨回歸了、梓軒出生了........爸爸沒有遺憾了.......”
“沒有遺憾了.......他和媽媽,一定會在微笑著天堂看著我們、保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