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子到家時,吳用和兒子健健正在棋盤酣戰。吳用炮轟健健一馬,小的哇啦哇啦地吵著要悔棋,大的寧死不從,父子倆嘴上也在互相炮轟。
兩個肆意打鬧的人看見英子陰沉的臉,立刻熄了火。
“媽媽,我的作業寫完了,爸爸的字也簽了。鋼琴彈了四遍,書法也寫了兩頁。澡也洗了,媽媽,我去睡覺了哦,晚安!”
健健衝吳用擠了擠眼睛,小聲地說:“今晚有雨,小心哦!”隨手打了個O形手勢。
“你丫上次數學才考那麽一點分,你快點上床去,免得我老婆知道了扒你的皮!”吳用也小聲地說,順勢在兒子屁股蛋上打了一巴掌,孩子就這樣滾進了裏屋。
英子徑直走過客廳,直奔臥室。衣服也不脫,直挺挺的趴在床頭。
“老婆,今晚買房的事談得如何?明天可不可以直接簽約?”
吳用尾隨英子進了房門,小心翼翼地閱讀老婆臉色。
“沒談崩吧?不行的話,我們換家開發商買房。有錢還怕買不到房麽?”吳用感覺老婆麵色有些可怕,小心翼翼地表示安慰:“聽說第四代生態園林房要麵世了。我臨死前一定要想辦法讓你住上!不是有句話這麽說嘛,失去一棵樹木,還你一片森林。到時我再給你養成千上萬的飛鳥,生前我們住在森林裏,死後我們還住森林裏。那些飛鳥天天給我們唱歌,我們的墳墓堆滿了鳥屎,鳥屎上開滿了七彩的花。老婆,你說我們的墳頭是香還是臭呢?”
吳用伸出手,對著英子的後腦勺,小心的撥弄著她的頭發。
英子側麵突然伸出雙手,一把推開了吳用,緊接著一腳千斤重的後旋踢擊中了吳用的肚腩。吳用“哎呦”一聲,屁股直接坐在地上。
“今兒個你是怎麽了?那個賤人是打你還是罵你啦?我怎麽跟你說來著,明明知道對方是瘋狗,你非得要去較勁,現在好了,狂犬病病毒也傳染上了!”
看英子還在**紋絲不動,吳用繼續數落:“看你平時也算是一個明事理的人,居然有勇氣和這種人共進晚餐。我跟你說,就算麵前擺著滿漢全席,我一看她都有想吐的衝動。那個賤女人,今晚一定拚了老命地曬她腰纏萬貫的老公,她也不看看自己那德性,就憑她車禍現場擠壓的臉,青銅器一樣的腰,說她長得像豬,那是侮辱了豬,簡直就是一沒進化的野獸。我給你說,英子,她光著身子追我兩公裏,我回一次頭都算我是流氓! ”
吳用見英子還是沒反應,從地上又爬了起來,磨磨嘰嘰的蹭到**。
“對了,老婆,你有沒有長得還行的閨蜜?我想起了一個餿主意,派你的閨蜜去勾引那小賤人的老公,你的這個閨蜜要**一點,性感一點,拜金一點,我們倆負責幫她蹲點、探班,有意製造偶遇、再偶遇,還偶遇的緣份現場。等王董春心**漾,無法把控的時候,你這閨蜜在樓下被政治犯逮個正著……”
英子還是沒反應,吳用端起她的肩膀,一把板過來,看到了一張被淚水打濕的臉和被淚水同樣打濕了的枕頭。
“你神經病,你這傻娘們!有你這樣糟蹋自己的人嗎?”吳用大叫:“那個政治犯到底做什麽,把你傷到種程度……”
英子閉著眼,任淚水滾滾而下。
“我找她去!”吳用站起身,愣了幾秒:“算了,這麽晚了,我不如直接打個電話給她大罵一通,欺人太甚,是可忍孰不可忍!”吳用拿出電話:“喂,你範一萍別欺人太甚哈,有什麽你衝我來……對,我就喜歡你看不慣我又幹不掉我的樣子……你這個小賤人、老肥豬、醜八怪、你當心王董……”
正說著,隻見**僵屍一般的英子突然敏捷的伸出手來,一把抓過吳用手臂,手機飛出,“哐噹”一聲掉到床沿,又從床沿滾落到地板。
“我的手機……完了完了,你這個傻女人,打電話是騙你的,她是潑婦,我怎麽會和她計較……”吳用這回也生氣了,聲音提高N分貝:“你毀了我的手機,我的兩千塊錢的手機,你賠我錢……”
“錢錢錢,你他媽就隻知道錢錢錢,你他媽有錢嗎?”英子在**坐了起來,披頭散發、歇斯底裏的咆哮:“你這個沒出息的東西,處處給我丟臉!在我娘家,沒人看得起你!在學校,你他媽的就是一堆狗屎。範一萍說你競爭上崗的政治資格都沒有。你他媽的能不能長點心,爭口氣,能不能有點出息,有點長進。我的臉都被你丟光了!你就是一攪屎棍!”
英子自覺有些失言,但想到今晚範一萍時刻拿吳用來羞辱自己,相比起自己的顏麵無存,就算自己拿刀剁這個男人十段八段也不過分。
吳用愣住了,英子劈頭蓋臉的一番話,像雨夾雪般寒氣逼人。剛剛還想用男人的大度安撫老婆的吳用,心肌一陣絞痛,眼圈也紅了:“好吧,我是鮮花插在牛糞上的肥料、是讓你臭氣熏天的攪屎棍,是糊了你一臉的淤泥。不好意思,我就這點能耐,我滿足不了你時時刻刻想出人頭地,想雞犬升天,想和太陽比高低的人生境界。我就這樣了,你看著辦吧!”
就在說話的一瞬間,吳用感受到了難以忍受的撕心裂肺。這麽些年自己在英子心中的形象是有些不堪,但不堪到如此不屑如此狗血,著實讓人心寒。原以為夫妻久了,有了常人所說的審美疲勞綜合症,現在才覺得自己這麽些年來就是一個疲於奔命的小醜,耗盡所有的心思和精力嗬護某樣讓你榮耀無比的珍寶,突然被人通知這是一樣贗品,你不信,你還想盡力申辯,然後你又被人嘲弄到你的腦子塞滿了辣條,於是你真的覺得自己火辣辣,有些麻木,又有些清醒。
世界以痛吻我,我要報之以歌。打碎一切,從新來過。
“誰說我沒錢,我吃穿不愁,衣食無憂,本大爺活得很好,我現在就是人生鼎盛時期!我從來沒有如此幸福過,我比那街邊要飯的好,比搬磚頭的要強,比流浪在外的要拽。英子,你給我聽好了,我吳用從今往後沒有更好,目前是最好。我如果再進步一點,我TM就不是人!”吳用手指朝天,咬牙切齒的做了一番勵誌宣言。
“是,你活得好,可我活得不好!你這個死樣,讓我永遠抬不起頭!是人是鬼都可以在我麵前耀武揚威。當初選擇嫁給你,是我這生不可饒恕的錯誤!”英子咆哮繼續,眼淚橫飛,鼻涕已經幾進幾出了。
“你不就是想要一個達官顯貴、揮金如土的老公麽?對不起,那個人不是我。你嫁給我,真的犯了一個不可饒恕的錯誤。! ”
吳用眼見對方完全不顧往日夫妻情麵,也開始磨尖言語利器,可眼見英子眼淚又滾滾而落,口氣倒軟了下來,態度誠懇得像是勸失足少女從良:“你犯了錯不要緊,就怕你一錯再錯,你現在改嫁還來得及,你趕緊重啟你的人生。”
介於平時嚴肅不足,油滑有餘,吳用擺正了說話的姿勢,麵無表情卻又一本正經:“英子,我是認真的!範一萍之類的人都可以攤上一個幾千萬資產的老公,英子你比她強多了!許多中央常委的妻子還不如你好看呢!真的,我打聽到了,我們市府有個要職領導人的老婆最近得了癌症,我看你頂替那個位置挺合適的。”
似乎找到了完整的思路,吳用興奮的熱血沸騰,言語越發不可收拾:“你要是不想做官太,還可以考慮我們前麵當鋪駝背老黏的兒子,聽說房子七八套,每個月好幾萬的租金,這種男人完全是為你量身打造,要不要我去幫你說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