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清風明月

“你愛上我了?”輕佻的趁堯無雙不注意挑起梨霜的下巴,任慕顏邪邪的笑,眉眼眼波流轉,媚態橫生,卻不顯絲毫女氣。

“對啊,要不要你嫁給我?”嘻嘻的笑,梨霜隨意的抹開任慕顏的手,打量一眼四周,“這就是你住的地方?要不要來個彩閣藏嬌?”

“就怕你買不起。”順勢退了一步,任慕顏看向似發愣似思索的堯無雙,“神醫,請吧。”指向的卻是又一道珠簾之後,隱約的床邊。

“好。”定定看了任慕顏一秒,堯無雙徑直拉起梨霜的手,有些平靜的說,“我們進去瞧瞧。”

“好。”然後,梨霜就呆愣了,近似癡呆的直愣愣的注視著金貴錦被裏那個閉目無聲的臉龐,她看著,癡呆程度和時間可比剛才麵對任慕顏深多了也長多了,這個,這不是,不是,好像一直還不知道這個人的名字。

“霜兒?你認得他?”這話一說,連一邊兒含笑而立的任慕顏也是一呆。

“嗯,算是吧,我也不確定。他,”說話間上前掀起那床被子,梨霜看著那身特有的潔白的樣式古怪的衣裳長出了一口氣,然後,轉身看向任慕顏,“你,怎麽遇到他的?”

“不知道,不過他說讓我帶他去找無霜,你不會就是那個少俠吧,無霜?”還是滿臉的笑意。

“不是。”還是先看看這人傷在哪兒了吧,教自己生之靈氣的師父!想著,梨霜看向堯無雙,“他怎麽了?”

“沒有呼吸,沒有心跳,但是,還活著。”

“嗯?”

“他應該昏迷了八天左右吧,但沒有用過任何藥物,肉身卻還保持完好。”將被子挪到一邊細細觀察,堯無雙思索而不解。

“對。”似乎呆了一下,任慕顏接著,“我找了不少大夫,都不敢開藥,我本來想埋了的,可一點兒也沒感覺到死氣,看在他救了我的份上,幫幫他嘍。你跟他關係很好?要不你帶他走?”

“他救了你,然後直接這樣了?”

“對啊。”起身坐到一旁的桌幾邊,任慕顏饒有興致的打量著堯無雙。

“他還交代你去找無霜,還有呢,其他的?”應該不會吧,這人不是說就算要做也要找自己一塊兒嗎?怎麽悄麽聲息的就······

“你又不是無霜,我為什麽要告訴你?”

“我沒有辦法救他。除非,”看過一遍後開口,堯無雙觀察著梨霜,斟酌著用詞。

“什麽?”

“藥王派的蠱術,這人沒有武功,如果用上蠱術,可能還有希望。”

“那可不一定。”突然地笑笑,梨霜打量一眼任慕顏,“你的意思是說我隨時都能帶走他,你就不怕我和他是敵人?”

“你身上沒有嗜血的氣息,他也沒有,倒是,他剛才在嫉妒我。”一手支起腦袋,任慕顏斜瞥眼堯無雙,“是不是?”

“是,再有下次,我會剁了你的手。”越發平靜,堯無雙看眼任慕顏,繼而看向梨霜,“時間快到了,我們走吧。”

“好,正好領略一下慕顏公子的傾城絕技。”好像未曾聽到堯無雙剛才那句話,梨霜笑笑,瞄眼**的人,“他我們救不了,歸你管,慢慢找吧,無霜少俠很好找的。”

傍晚,夕陽漸斜,笙歌忽起。七彩樓高高的賞景大堂上,三麵圍紗,隻正對大門的一麵完全敞開,迎接著遲來的觀眾。

偌大的七彩樓刹時一靜,跟著四處薄薄的彩紗次第升起,精美雅致的燭火微微一亮,一縷似有似無的琴音在台上浮起,飄向不知歸處的何方······

清的,軟的,透明的薄綢緞飄上了仍然毫無人影的高台上,紅橙黃綠,七種顏色的彩綢忽然自高台兩側颯然升起,而後,緩緩落地,漾出上弦月一般的弧度。樂聲,忽停。一縷輕盈的白色身影自後台而來,緩緩徐徐,麵罩白紗,一身明淨的雪裳,一根細細的白梅簪子,且走,且停,台上彎彎的一禮,而後旋轉,飄飛,曼舞。與此同時如清風一般過水無痕的琴聲也輕輕響起,低的仿佛沒有聲音,卻又好像無處不在,徐徐,緩緩,每一絲,每一縷,隻屬於風的飄逸,清靈,一如那白衣女子靈動的身姿!

“哎呀呀,大哥哥,二姐姐,這琴聲當真美妙,是不是?”低低的嬌笑出聲,無塵瞥一眼任慕顏的方向,得意的眨眨眼,挺直了腰板兒。

“嗯,好。”琴聲確實不錯,卻不是冠絕當世,起碼梨霜就曾聽無塵彈過這類的曲子,過之而無不及。

“他的內功駁雜,且修煉極差,也就跟無塵在一個層次。”低低傳音,堯無雙眉眼皺了皺。

“所以呢?”梨霜隻得傳了回去。不過,任慕顏這個人,自己當真挺好奇地。

“以他的內力根本彈不出這般的曲子,這確實需要技法,但七彩樓這麽大,能彈到每一個人都能聽清,我如今也就剛剛達到這個地步。”

“不是吧。”堯無雙如今的程度,就算比不上堯家主,也到了十之七八了吧。梨霜不由得眉毛一跳,滿臉愈發的好奇。

女子曼舞,慕顏撫琴,七彩的綢緞飛起飛落,縈繞在白衣女子周身左右,白色的紗衣優雅而緩慢的飄灑,漸映出女子華美的身姿——觀賞者的呼吸,一個個的依次厚重起來,卻無人敢出聲打擾。

低到極處,便是世人不勝寒的高;慢到近處,便是難以察覺的快掠。

琴聲,忽起,高處如狂風怒吼,大地震顫,深處似蛟龍躍海,海起月升;舞步,暫停,之後旋轉自如,彩綢飛舞,白衣上下,俏影翻飛,七彩凝白······無塵的身板兒忽然直了,一口氣也不敢呼出來。

“這次呢,三妹以為如何?”不動聲色的靠近,梨霜放低聲音,挪耶的看向無塵。

“咕咚。”無塵咽了一口口水,還抿緊了嘴唇。

呃,等會兒不會直接流鼻血吧。愕然,梨霜跟著就聽見一聲終於忍不住的高呼,接著,無塵站起來了,武德站起來了,張盛站起來了,就連一直擰眉看著的堯無雙也忽然的站起身來,定定的盯了過去。轉身抬頭,梨霜就看見那白衣女子身形一轉,白色的麵紗已砰然落地,素簪散散,墨色的長發如深夏的銀河一般奇跡的盡數傾瀉,落到了人間的紅塵地,煙花天。

麵紗落地,女子神色卻未絲毫改變,隻是旋著,旋著,漸漸慢了步伐,低了琴音,落了,漫天的七彩綢。

行啊。皺眉,梨霜仍是坐著,卻轉頭細細的打量向了堯無雙,一臉的饒有興致。

“怎麽了?”堯無雙的武功可不是靠嘴皮子吹來的。下意識的回頭,他看向一臉莫名神色的梨霜。這時候眾人都在歡呼,他的下意識發問自然也不會被其他人注意,隻個無塵,若有所思的看了兩人一眼。

“不知怎麽的,妹妹覺得今日的大哥分外好看。”挑挑眉,梨霜瞥一眼跳舞女子還算清麗的麵容。

“是麽。”古怪的笑笑,堯無雙仔細看一眼梨霜,隨即整理衣袖,施施然的坐下,唇角仍是帶著一抹笑意道,“那霜兒就多看幾眼。”

“切,看你還不如看慕顏公子呢。武大哥,這慕顏公子表演時就一直躲在後麵兒,不出來?”那豔名還能傳出去?

“當然不是,最後會出來的,而且最後出來總會帶來一樁好事。”

“哦?”白衣女子舞姿漸漸地緩慢,琴聲也漸漸而連續的落下音來,回響,在遼闊而狹窄的七彩樓。

“嗯,第一次呢,他出來後拿出來了一株麥生草,九年成的。麥生草這東西,姑娘家中也是做藥材生意的,想必也知道這玩意兒的珍貴,尤其,九年生,誰有這樣的運氣?第二次則是他親手製作的琴,那琴材料不怎樣,可樣式,音色,那真是極品啊。”

“都拿出來賣?”

“對。”便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武德便嘟囔,“第三次則是一件繡品,好看,好看!”也不隻是知是說繡品還是說人,反正武德再不開口了,雖然也比較規矩的坐下。

“哦。”

琴聲,這時候白衣女子雖在起舞,這一霎眾人感覺到的卻隻有琴聲,清冷的琴聲,幹淨的琴聲,早春的琴聲,琴音不高,也不連續,不過隔一時半會兒才輕輕地一勾琴弦,或者連續勾一會兒,卻都很淡,很淡,淡的像剛出鍋的白水煮豆腐,鮮嫩,清美,柔滑,細膩。

琴聲既緩,女子的舞姿自然也慢到極處,一俯首,一抬臂,一提腳,一回身,無不將慢發揮到了極致。慢慢的,隨著女子慢到極致的動作,她雪色的衣裳也緩緩滑落,滑落,好像今夜的月光滑過水麵喚醒明天的春陽,仿佛滿月逐漸剝落它身上的瑕疵幻化冰輪,宛若昨日的冰雪逐漸將清清的溪水覆蓋,那衣裳慢慢的,緩緩地,柔柔的,一件件的滑了下來,滑到偌大的高台上,滑入七段彩綢圍起的中心。

薄薄的外衣,溫軟的裏裳,瀲灩的雪裙,窄窄的腰帶,溫暖的肚兜,柔軟的長襪,繡滿雪花的小鞋······那女子滑出人間的衣裳,便如一彎新月自發的墜入人間,溫潤,光潔,清雅,起伏,好像月光裏那曾經起舞的女子!

隨著琴聲的似有似無,那如月的女子仍是舞著,緩緩,露出秀美的弧度,秀美的起伏,冰冷而溫暖的身體,起舞,四麵的薄紗飄飛跌宕,仍是未曾擋住這一刻的風景。

“別看了。”語氣暗怒,堯無雙轉過身的同時一把拽過梨霜,點住了她的穴道。

“哎呀,凡塵少爺,您這是幹什麽,這隻是女子。”猛擦直抽抽的鼻子,武德咂嘴感歎,同時對梨霜討好的笑笑,“不過說實話,那姑娘也不過借了慕顏公子的光,論起容貌,和霜塵姑娘差的很遠呢,不看也罷。”然後也扮正人君子了。

“這樣啊,那不如,二姐姐,你去和那慕顏公子說說,這舞,下次便由二姐姐你跳吧。”不動聲色的避開堯無雙,無塵一臉媚笑,衝梨霜拋了個惡心的媚眼。

“哎呀,我,在下沒這個意思啊。”

“夠了,大家女子,這般作為像什麽話?跟我回去。”說罷看也不看武德和早已發愣的張盛就直接解開梨霜腿部的穴道,徑直將她拽向了七彩樓的後門。

“哎呀呀,大哥哥,二姐姐,等等我。”

好吧。默然,梨霜隻得跟著堯無雙出了七彩樓,最後卻仍聽見了任慕顏清朗而冷漠的聲音。

“諸位,今日的禮物,便是雪茹姑娘的出夜,各位競價吧。”

清風,明月,客棧,屋頂,梨霜,喝酒。

腦殘才拿十幾年的女兒紅泄憤呢。

梨霜覺得自己一輩子也不會當腦殘,所以她很有心情的打了幾個小菜,舒舒服服的靠在屋簷旁,對天小酌。

“你,生氣了?”雖然堯無雙覺得很不可能。

“嗯?坐。”不得不說當幾天官兒還真是好啊,舉手投足間都充滿了威嚴和魄力。

“無塵已經睡下了。”相對坐下,堯無雙給自己也倒了一杯,晃著,看著杯中的月色。

“所以呢?”今晚的月亮接近半圓了。

“我跟你一起去。任慕顏,我總覺得不簡單。”

“你怎麽知道我要過去?”

“不然呢,大晚上的在這兒乘涼?春寒可還沒過去呢。”挑眉笑笑,堯無雙看眼梨霜,低了低頭,“霜兒,你今天,生氣什麽?”

“嗯?”

“就是,我站起來的時候,你當時說話,是不是生氣了?”

“你覺得呢?”眼看著堯無雙笑笑不說話,梨霜忽然放低了聲音,“喂,你說我們等會兒去拜訪那位雪茹姑娘怎樣?”

“天一亮她可就成女人了,想不想去瞧瞧?”

“你以為我真的不懂?”

“不是吧,你還會婦科?那,接生會不會?鎖堯山醫術聞名,你的接生之術應該也是很好吧。”

“霜兒!”似沮喪似無奈,堯無雙定定看眼梨霜,站起身來望向升的有些高的月亮,“走吧。”

“去哪兒?”

“去拜訪雪茹姑娘。”堯無雙沒好氣的瞪了梨霜一眼,接著飛身而起,流星般劃過了這一片夜空。

此時,月居中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