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自己去想

台上的兩人一個是書生裝扮,麵色溫和,帶些得意;另一個則是一身的襤褸,周身的瘦小,麵色饑黃,容顏幹瘦,隻雙眼睛輕盈靈動,深邃至極。

“客官,酒。”恭敬一禮,管事看眼兩人,終是低著頭,有些瑟縮的問,“不知兩位少爺可會下棋?”

“不會。”

“小的告退。”

“哦。”懶洋洋的應著,梨霜緩緩啜著酒,看也不看台下一眼。這兩個人的棋藝應該差不多,下棋的套路也普普通通,要從他們之間預測出誰勝誰敗,梨霜還真沒這個本事。

“我聽說你有個徒弟。”

“嗯,叫麻杆兒,恭喜大哥有師侄啦。”

“如此說來為兄又得破財了?”眉頭挑挑,無敵看眼下麵的兩人,“你說那位小哥兒會不會因為你一選他而來個反敗為勝?”

“不知道。大哥,要不我們上棋行天下去,跟人賭棋。反正在這兒也贏不了多少錢。”

“不行,我得先見見我那師侄。”

然後,說曹操,曹操到。麻杆兒仍然是一身幹淨的白衣,整個人卻不再精神抖擻,腦袋似有似無的耷拉著,走。對於管事說的人,他其實壓根不抱一點兒希望!要是真能解決事情,他倒寧願再把秦武陽揍一頓。那個混蛋無恥王八蛋,競爭就競爭吧,你抄襲幹什麽?抄襲就抄襲吧,你利用你秦家的妓院幹什麽?利用就利用吧,你動用秦家的人脈幹什麽?雖然沈家產業如今遍布天下,可還從沒正麵和秦家叫板過,如今,如今秦武陽利用他家的秘密情報機構,一舉,挫敗了沈家產業!世態炎涼啊。他的精神更萎靡了,順著管事的目光,他看向了梨霜二人,爾後——

“你,你,”一個飛奔,麻杆兒就躥到了梨霜跟前,一口氣上不來,生生的憋紅了臉,嘴唇,蠕動。

“走,去雅間。”拍拍麻杆兒的腦袋,梨霜笑著站起了身。

“好!”這時候,底下終於傳來了一聲歡呼。接著,管事一臉激動地跑了上來。

“客官,這是您二位贏得賭金。”

“呃。”看眼底下一臉敬佩的人群,梨霜又看看麻杆兒,看看笑嗬嗬看著她的無敵,隻得動動嘴角,“帶我們去雅間。”

“師父!”管事的剛出去,麻杆兒就激動地喊了出來。“您來了?”

“怎麽著,不歡迎?”

“沒,沒有。”

“那就好。呐,這是我大哥無敵,也是你師伯。”

“啊,麻杆兒見過師伯。”麻杆兒趕緊跪下,正兒八經的行了個大禮。

“倒是個好苗子。”仔細打量,無敵扔出把短匕,通體皆是紫黑色,上麵嵌著淡淡的金邊兒。“見麵禮。”

“多謝師伯。”

“好了,把這些賭金都換成酒吧,挑好的端上來。”

“好。”吩咐小二趕緊上來,麻杆兒高興地坐到梨霜身旁,“師父,要不你別走了,我們在西榮國都一塊兒過年吧,今年大紅袍剛招了位糕點師傅,打算過了年推出去,那人做的梅花糕,可當真一絕。”

“行。大哥,你打算住哪兒,要不讓麻杆兒給你找地?這小子手裏有好幾套小院兒,看著平常,住的絕對舒服。”

“好。”喝酒,無敵靜靜聽著兩人說話。

“行,師父,那你呢?”

“我?嗯,我自己有地方,給棠兒也安排個地方。還有,棠兒是我妹妹,算是你師叔,下次見了記得叫。”

“哦。師父,上次你教我的劍法能不能再講一遍,你說得太匆忙了,我······”

“大哥?”

“師侄都發話了,你這當師父的還不趕緊去?”

“對呀,師父,走吧走吧。”不由分說,麻杆兒就將梨霜拖到了另一間極為隱秘的雅間,裏麵酒水茶點,一例齊全。

“至於嗎?在你師伯麵前有什麽不能說的?”啞然失笑,梨霜一屁股坐下來,倒了杯雪山雲霧,“嗯,給你師伯也送點兒。”

“師父,徒兒這不嫌給您丟人嘛。”麵色一紅,麻杆兒隨後跟個小孩子似的坐到梨霜對麵,眼珠兒動也不動。“徒兒這是真沒辦法了——今年的雪山雲霧,九笙這一盞了。”

“呦,小東家還能沒辦法?”

“我,誰說我沒的?還不是秦武陽,他老拿秦家壓人,誰不知道他老爹厲害,所以一個個的都不來這兒了。老板可說了,這是我的出師之作,要是砸了,他就,他就罰我去做龜奴。”

“那依你的意思,秦家勢力如此之大,沈家鋪子壓根就生存不下來?”繼續喝著,梨霜笑著。

“那,我,我不是不如老板麽。”

“那就去學,自己去想該怎麽解決。”

“對了,你是不是跟秦武陽結仇了,要不人家怎麽老針對你?”

“沒呀。”

“沒,難道人家喜歡你,老巴巴的逗你,盼著你跟他回秦家?”

“師父!還不是他以前見我老實老給我下套嗎,我當然得還回來不是,誰想這人這麽小心眼兒,就因為被我揍了一頓,就拿秦家來壓我,您說說,他怎麽好意思。”

“壓?”惡寒的看眼麻杆兒,梨霜清清嗓子,“按你的意思,要我幫忙,怎麽幫?再把他打一頓,還是把棋行天下燒了?”

“笨!”一拍麻杆兒的腦瓜子,梨霜一字一句,“人家抄你的,你就不會抄回來啊?”

“可老板不是不準開妓院嘛。”

“誰說非得開妓院了?棋行天下不是用了魅惑人的香嗎?你就用清神明目的,那兒不是有下棋的好手嗎?你也挖,找到他們的弱點,不然自己重新找下棋的,就像剛剛台下那個穿得不好的,他明明身處險境,還是贏了,這樣的人加以指導你敢說將來他的棋藝不高超?還有勢力,你真以為是好東西?在西榮皇帝眼皮子底下玩兒勢力擴張,你說哪家棋館更安全?”說著說著,梨霜恍有所悟。

“這個,原來秦武陽也沒那麽聰明啊。”

“不一定。反正比如今的你看著聰明。”

“師父!那我,按著您說的做?”

“我,我說的差的還遠的。你啊,好好動腦子,仔細想想,不懂了就給沈連誠傳信,他是你老板嘛,物盡其用不是。”說著說著,梨霜笑了,越發的清雅溫潤。

“哦,”似有所覺,麻杆兒笑嘻嘻的,轉而又躊躇著說,“師父,其實那套劍法,我真有不懂的地方,我總覺得,那套劍法,沒學全。”

“廢話,當然不全了。那就不是一套劍法。”

“啊?”

“你啊,好好悟,那裏麵玄機大著呢,能悟出一半兒,對付秦武陽都是綽綽有餘。”

“真的?”

“嗯!走,拜見你師伯去,挺大個人了像什麽樣子。”

一行仨人喝了點兒茶,飲了點酒,很快,麻杆兒充分發揮了他的聰明智慧,將無敵忽悠的上了台。

“師父,徒弟怎麽樣?”看著無敵眉眼含笑的和先前那個破衣少年對弈,麻杆兒轉身,也是一臉的笑。

“你師伯耳力很好,勿論何時。”

無敵的棋藝其實很不錯,跟梨霜有的一拚,不過因著生性拘束慣了,不拘小節才時不時的輸給梨霜。但對著破衣少年,毫無疑問,少年自然必輸無疑,因而打從第二局開始,所有的人毫無疑問的,將錢全部投在了無敵這邊。然後,賭局毫無意義,眾人如鳥獸散的出了弈棋易財。

“看見了沒有,遇到這樣的情況,棋行天下還能賺茶水錢,你們,什麽也賺不到。”

“那我們也學他們?”

“自己去想。”

“等等,”為著無敵的棋風而震撼,破衣少年呆滯了許久才趕緊站起身,“在下願出銀兩,請少爺一局。”

“天晚了,我困了。明日再來可好?”一夜的奔波,梨霜睡得時候無敵正興致勃勃的喝酒,之後又隨著梨霜閑逛,此時自然已經疲乏至極。

“這,打擾。”少年麵色一紅,轉身欲走。

“哎,等等。大哥,你先回去可好?”

“怎麽,兄弟想下一局?好,給我找個帶路的。”

“舀子,趕緊送師伯去。”麻杆兒招招手,無敵身邊就多出個少年來。

“大哥,好走。”梨霜向著無敵一拱手,然後衝雲裏霧裏的麻杆兒說,“去,你跟他下一局。”

“這,”眸光微閃,破衣少年看眼麻杆兒,窘迫的低下了頭,“不敢勞煩小東家。”

“哎呀,來吧,贏了我請你吃飯。”打量眼少年,麻杆兒眉毛擰了擰,“管事,拿件兒幹淨的衣袍。”

“謝謝小東家!”見著麻杆兒將件雪白的衣袍遞給自己,少年不由得撲通一聲,跪到了地上。

“好了,好了,起來吧。我們下棋。”慌亂的揮揮手,麻杆兒不由看眼梨霜,若是沒有師父,怕是,他比這少年還慘!梨霜,此時滿眼的笑意,麻杆兒不由心下一暖,他的師父,多厲害!

坐在二樓邊兒上,梨霜喝著淡淡的解酒茶,嗑著五香的瓜子兒,似看似不看著兩人的棋局。這個少年其實很聰明,也是塊下棋的料,不過因為家貧,見得世麵少,棋法這才有些拘謹,若是加以指導,應該,不次於麻杆兒。而且,這份敢於上前的勇氣,當真——笑笑,梨霜在三局過後,終於開口,“行了麻杆兒,關門吧,不會有人再來了。”

“哦。”麻杆兒原本贏棋的心情瞬間消失,悶悶的應著,他推推少年的銀子,“你回去吧,這錢不用給了。”

“多謝小東家。”

這時候已經將近半夜,梨霜回去睡了一覺,接著就去比武堂。爾後,對著西榮帝再次命她訓練士兵的命令,梨霜呆滯了好半晌,轉向陳四老爺,“四叔,你確定你沒和皇上私相授受?”

“我,”陳四老爺的臉,騰地紅了。“黃公公還沒走遠呢。”小聲說著,陳四老爺嘀咕,“聽說皇上最近檢閱了近衛隊。”

“哦,原來是挑些皮厚的呀,那,我先去找輕雲玩會兒,這次回來我就給他和輕言帶了禮物。”

“去吧,去吧。”

西榮帝這次挑出來的侍衛,當真厚實。一個個五大三粗,高高胖胖的,最高的有兩個梨霜那麽高。即便有不高不胖的,一個個也都是“內功深厚”,專門練內功。

因為事先和棠兒通過氣,梨霜自然很輕易地從這二十個人裏挑出來了兩個上一批的受訓人員。

“呦,生命力夠旺盛。”穿件淺藍色的輕便衣衫,梨霜頭上隻簪了跟素素的白梅簪,配著一臉的淡笑,倒是極為清幽,隻是······

“多謝二小姐誇獎。”兩個侍衛趕緊點頭哈腰,以示友好。

“我這不是實話實說嘛。啊,這麽多人,也不好記,這樣,你們按照個頭高低,排個隊。聽說皇上身邊的親信公公自開國以來都得姓黃,既然你們以後也是要伺候皇上的,這樣,從最矮的開始,黃大,黃二······你,指著最高的那個,你就叫黃幺,都記住了,以後就這樣排隊。”

“是。”

“二小姐,陛下吩咐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換個方式。”明淩正是這次訓練活動的負責人,將眾人帶到城外楓王爺的一座別院,他一直在外麵看著,等梨霜訓完了話,這才硬著頭皮上來,低聲。

“知道了,下吧。”

“是。”低頭,明淩看眼梨霜,頓時覺得若是主子在這兒一定也很開心,記得從前,梨霜訓練他們的時候就是如此,還因為墨衣四個長得有些像而命令他們各自選樣顏色衣裳,並以顏色來命名。

“既然這樣,你們,一個一個的把自己最拿手的先亮出來給我看看,誰要是藏拙可別怪我不好好教啊。”說著梨霜找了塊石頭坐下,摸出了酒壺,“黃大,從你開始。”

“二小姐。”明淩趕緊去搬了把椅子。

等眾人表演完了,夜晚已經過了一大半,打個哈欠,梨霜擺擺手,“行了,今晚先到這兒,散了。”

“等等。”武功最厲害的黃三站出來了,冷冷盯著梨霜,他問,“既然我們演示過了,二小姐是否也該讓我們瞧瞧您的本事,也讓我們掂量掂量您是否有教導我們的資格?”黃三其實是剛來的,添刃的記名徒弟之一,因為武功最差,這才被分來訓練。

“不錯。還請二小姐展示展示。”這次倒是皇宮的,可惜是個新手,對自己的領導都分不清。

“聽見了?”看眼恨不得自己壓根沒出生的明淩,梨霜擺擺手,“我沒本事,教不了。”

“站住!”黃三頓時怒了,一個女人,沒幾分本事囂張跋扈不說竟還改了自己的名字,奇恥大辱!想著,他運了一掌自己的成名作。

“就你?”梨霜也是一肚子火,白天訓練晚上還訓練,搞得她連出去玩兒的時間都沒有,如今,還敢限製她!什麽東西?想著,她飛身閃過,一腳踢到了黃三嘴裏,而後身形一閃,不見了蹤影,“不教了,告訴皇帝,有本事他將我賜死!”正好,假死也不用了。

“這,”黃三,登時愣了。狗一般的跌倒在地,他的眼睛一片晶亮,這輕功,師父也比不上啊。“明侍衛,我錯了,能不能將二小姐追回來?”

“這話你跟皇上說吧。”

於是,西榮帝大清早的再次不能安生。

“依你之見,陳梨霜此人的如何?”看眼一臉興奮的黃三,西榮帝眸子深了深。

“高!比我師父還要高。以小人所見,比當年的無霜少俠,絲毫不差。”如此,自己不就能正兒八經的學武功了?自己那個盟主師父,黃三給他吊唁的時候都不想恭維。

“你見過無霜少俠?”

“是。約在五年前,當時小人正投到師父門下,被幾個師兄欺負,是無霜少俠救了小人。”有些羞愧,黃三又說,“無霜少俠當年比我師父不過是內力不及,要說他的劍術,那真是,我師父如今都趕不上。”

“下去吧。”眼見著黃三下去,西榮帝才說,“明淩,你去宣陳梨霜,命她秘密進宮,不得驚動任何人,直接到禦書房來。”

這個時候,梨霜正看著輕雲兩人練武功,介於她早上的突然發飆,不清不楚又覺得羞愧非常的陳四老爺,光榮的攬下了訓練府中士兵的任務。

無事一身輕啊。感歎,梨霜歪坐在石桌旁,看著兩個小孩認真的神情。其實,輕言好像也不小了,跟麻杆兒差不多大。

“二姐姐,你下午是不是要出去啊?”

“沒有啊,我怎麽能出去?造謠。”擺擺手,梨霜看著輕雲幹淨的小臉,“你啊,想出去跟四叔說一聲,要麽讓輕言帶你出去找幾個護衛不就行了?我可不行,祖母知道了,會罵的,還要罰我跪祠堂。”

“哦,那輕雲下午找你玩兒,反正你又不去比武堂了。好不好?”

“咳!”梨霜,隻能咳嗽不已。

“二小姐,四老爺叫您過去。”這時,管家終於找到了三個人。

“啊,聽見了沒有,有事,四叔叫我,下午我估計沒空了。輕言,你好好看著輕雲啊,別讓他走火入魔,我過去了啊。”說著,梨霜感激的看眼管家,救星啊!真應該漲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