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少年英華
城北,護都營。西榮國都裏的二十萬大軍筆直而立。他們中有的是剛剛入伍,有的則受命多年。本來加上今年剛招的士兵應有二十三萬的,但因為竇川,如今,不多不少,剛好二十萬。一律身著暗紅色烈焰軍服,士兵們動也不動的站在校場,目露——敬佩?
呃,怎麽忘了逢春法師的威名。也是筆直站著,梨霜頭上沒有一簪一釵,唇角含笑,滿麵隨意的掃過一個個的士兵們。真是,思想工作都做好了······她不由得磨了磨牙,繼續隨意的看向那一個個充滿希冀和敬畏的士兵們。
“屬下賀安參見將軍。”
“嗯。起吧。幫我點兵。”賀安名字也算文氣,長相也不粗魯,隻是這聲音——不會還在變聲期吧?
“這······”點兵,好像是將軍本人或親信才能做的事吧。自己,也就是個小將軍,其實就跟個校尉差不多。
“我對這兵營不熟,手下也就個護身侍衛,自然得由你來點了,點吧。”擺擺手,梨霜看著眾人一笑,仍是平靜的語調,卻用內力傳遍了整個場地。“你們,有誰不願意跟我去的?”
“如此看來是都願意啊,賀將軍,如此你隨便點吧。”然後梨霜就跟無敵一邊兒涼快了。
“這樣,行嗎?”坐在梨霜身旁,他瞟了眼躬身而立的二十個黃,“你就不怕那人故意挑老兵弱將?”雖然兵營之事他也不清楚。
“隨便,反正挑什麽我回去也得重新訓練。挑老兵弱將才好了,我正好可以招些新的,反正順路方便得很。”也難得很!撇撇嘴角,梨霜取出西榮帝給他的那一係列北華情報,掃了一眼,取出張皺巴巴的地圖,然後將其餘的順手扔給了黃三。“幫我收著,要是弄丟了,你就等著武功盡廢。”
“是。”
“大哥,我歇一會兒,你自己先喝著啊。”展開地圖,梨霜看著,忍不住輕歎,要是堯無雙在就好了,那小子的地圖,嘖嘖,手裏這張破爛兒八輩子也趕不上。可是,眼下,她還真沒想過先去哪兒,按照她和西榮帝的協議,她的行動應該是不受限製的,眼下,重要的,是解了西榮之危。如今西榮北部莫開、極北、寶藥府,邊十城,北嶺以北,沒了。南邊相對好些,隻丟了個守邊府。十一皇子等其他武將都在延民府待著,海忠天等海家將領在衛邊府,竇川和陳元帥被人圍困了,圍困的方法還讓人這麽的·······越遙!中天怎麽不來啊,最好東盛也越境作戰,嘖嘖,那就好辦了。
“很難?”輕聲說著,無敵看一眼不遠處的點兵點將。
“你能把這些人全教成絕世高手?”揉揉腦袋,梨霜嘟囔,“反正我不能,我啊,能保證這些人都活著就不錯了。”
十萬大軍選的很快,不過一個上午,一個個就整裝戴甲,等著出發。梨霜見狀收起地圖,忙到了眾人跟前,“出發!”
西榮士兵歲以陸兵為主,但堂堂國都,自然有一隊騎兵好手的,命善於帶兵的黃四把眾人歸置好,梨霜騎上耳朵,就那麽浩浩****的出了城門。
城外,自然是一番皇家相送。
西榮帝,突然有些不踏實了,方才梨霜的行徑可都一點一滴,一分不漏的進了他的耳朵,如今,身旁是太子和一眾皇子,身後是朝中有威望的大臣,更是,西榮幾百年的大好河山!
“父皇,兒臣聽聞兵行詭道,就是不知陳將軍會如何詭之異之。”盡管不願梨霜前去,但西葉楓覺得,此去的人選,非她莫屬。雖然自己也說不出緣由。
“陳將軍點兵,確實異於常人。”太子,他如今也不知該用什麽形象示人了,隻是,將家國安危交到一個女人手裏·······他睡覺都不踏實,即便說這話的是逢春法師,其他國家的人,信得過?
“嗯。”西榮帝卻隻應了一聲,看向一身常服的梨霜,因為盔甲還沒做好,這自然是不得已而為之,隻是,這身衣裳,非但不英氣,反而,妖異。雖然他也不知道上麵刺得是什麽花。
“參見皇上。”下馬,梨霜抱拳一禮,因為她實在不想單膝跪地。
“平身。”西榮帝自然注意到了,也更加鬱悶,他這才想起來,除了新婚拜見,陳梨霜,似乎從未跪過他。但是,
“陳將軍少年英華,保家護國,可敬可佩,祝將軍凱旋而歸,大破北華!”話雖然恭敬,可怎麽聽怎麽怪異。少年英華?保家護國?
“謝左相吉言。”淡淡看一眼,梨霜仍是麵上含笑。送別送別,送的不就是別嗎?此去一別,再不相見,萬幸,萬幸!就這樣淡定的,梨霜配合著西榮帝完成了整個送別儀式。
而後,轉身策馬,再不回頭!
風,似乎在這一刻突然而起,刮起漫天的黃沙。
沒辦法,二十萬人,光那走路聲都能都能把地震塌······
梨霜當官的消息此時自然傳遍了天下,或者在更早的昨天,一些消息靈通的人就已經知曉,並且得到了真人般的畫像。
一看,沈連誠就噴了,然後趕緊擦擦嘴,跑到外麵哈哈大笑。沒辦法,他媳婦懷孕了,受不得驚嚇。
“哈哈哈,沒,哈,沒事兒沒事兒。哈哈哈,”撓著肚子,沈連誠顫抖著,就像那什麽什麽了一樣的。
“啊,哦,那屬下下去了。”
“去吧去吧,”擺擺手,沈連誠看眼管事,然後又笑了起來。帶,帶兵?虧那皇帝想得出來,讓沒殺過人的人當將軍?他都比那小子有經驗——不過,猛地打個嗝,沈連誠拿起畫像,細細看看,嘟囔,“還真是個女的啊。”
北華聽了自然有些慌亂,雖然是女人,可畢竟是神棍推薦的,那個神棍,預言的事都還挺準。
“怕了沒有?”六皇子華靖也是前天才到軍營的,穿件純黑的緞袍,他端著杯酒,眸光迷蒙的看向越遙,“我本來都快宰了西葉楓了,可誰想那個神棍突然插手了,要不是我謹慎,怕是真得栽那兒。”
“這世上有能力與我一戰的除了我三哥,再無旁人。長老們雖然厲害,可他們從未統帥過兵馬,經驗不及我。”硬邦邦的坐著,越遙跟前也放了杯酒,周圍的人都退了,隻他和華靖兩人坐著,一旁燃著火爐。
“那就好。”收起神色,華靖看眼越遙,唇角動了動,喝了口酒,“那也不能輕敵,她畢竟是陳家的人。況且,聽說你那個十七弟,跟她關係可不簡單。”笑意,頓時現了出來。
“不許胡說。”
“胡說?我在西榮也有人好不好,不然就憑那兩個老不死能順利殺那麽多人?不過聽說這女人會套陣法,四個人武功平平,直接就把那兩個老不死的收拾了。不會是你那十七弟傳授的吧?”
“十七弟熟讀陣法,卻從未精通。”
“這樣?不是說無所不能嗎?如此看來,還是越遙好,怎麽出名偏生的不是你呢——他不會是堯家主的私生子吧?”
“你胡說什麽呢?”越遙的臉色登時變了,狠狠刷一眼華靖,他的聲音越發冷清,“那是我們家的事,用不著你管。”
“你們家——好好好,我不說了還不行嗎?總而言之,你得小心,不然你若死了,我可沒心情獨活,懂嗎?”說著,他的爪子伸向了越遙的腹下,麵色挪耶,“知道你不信,我證明給你看。”
“你,出去!”頓時,結實的木質房子抖了抖。
鑒於逢春法師,南興倒因此消騰了兩天,不過——
“皇上,既然是逢春法師所薦,想必那女子有大將之能,如此人才生在西榮,東盛人,就能安穩?”
“不錯,來人!”
東盛其實也準備出兵的,不過不是對西榮,天知道萬一北華和南興合作上癮了轉過槍頭來對付自個兒怎麽辦,到時候,東盛再家大業大也經不起折騰,與其如此,還不如趁著戰亂消耗逐個擊破,沒準兒東盛還能一統呢。
“雲軒,此人,你以為如何?”東盛皇帝也有個禦書房,命他的一兒一女坐著,他威嚴的問。
“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她再厲害也隻是個人,況且,到這時候才願出來,定然是無心戰事了。”淡然笑著,東雲軒仍是一身華貴,眉宇尊榮。
“依你之見,我們還是原計劃?”
“是。不過,得更麻煩皇妹了。”
“好。”東盛帝讚賞的摸摸胡子,放眼五國,有哪一國的太子能比上他東盛,年紀輕輕就盛名在外,且不驕不躁的,還有他家的紈絝公主!“雲姝,記住該怎麽做了?”
“·······是!父皇,能不能把這幅畫賜給兒臣?”雖然以後還有,可這幅畫,卻是流傳到東盛的第一幅,而且,看眼畫中女子英氣的眉眼,素衫上血紅的紋絡,東雲姝不由抿了抿嘴唇。
“好,不過,她可是女子。”東雲軒的臉紅,東盛帝還是看得見的。還有她初見那幅畫的欣喜激動。“好了,退下吧。”
“是。”兩人答應著齊齊出去,東雲軒卻一反以往的並未回府,而是上了東雲姝的馬車,“載為兄一程可好?”
“好。”這時候聲音倒有些悶了,東雲姝看眼畫卷,緩緩地卷起,整個人無精打采的靠在馬車上。
“你懷疑是他?”
“天下間隻有他才會有那種木葫蘆,看著醜,其實裏麵精巧的很,還有各種顏色。”細細看著畫卷,東雲姝眉宇卻輕蹙起來,“怪不得,他······”
“嗯?”
“我想殺了西葉楓。”
“即便殺了你也娶不到她。”
“可他染指了我喜歡的東西,再說,”聲音轉輕,東雲姝細細撫著梨霜英氣的眉眼,神色愈發恍惚起來。“況且,這樣的人,這樣的人······”
相比其他人的或喜或怒,或惆悵或失望,梨霜過得則簡單多了,行路、行路、還是行路。吃吃飯,喝喝酒,在道上走著,梨霜看著大片的空曠,起碼,不用呆在破國都裏了不是?而且,那一個個奇妙的目光呀。
鎖堯山的消息向來封閉,何況堯家主還有意隱瞞,因而等堯無雙知道的時候,他們此時已回了鎖堯山。
鎖堯山位於朝北大密林最東部,周圍樹林蔭翳,百草橫行,動物多的像仲夏夜裏的星星,鎖堯山便如眾星拱月一般的在其中孤獨坐落著。
山腳周圍約有百裏地的地方是片小鎮,因為每逢日中堯家子弟便前來買賣貨物,便起名喚作日中市。幾百年的演變,如今的日中市不僅是集市,更是外人前來鎖堯山討教學問時的居住地,五國國主還把他們的一些子女送到此地來求學。也是因此,上一代堯家主特命人在日中市最接近鎖堯山的地方建了座學堂,授業老師一律由堯家長老擔任著,偶爾也有堯家子弟為求個新鮮前來此地就學,甚至還有一些優秀的堯家年輕一輩前去授課,堯無雙便是因此廣為天下傳頌。外人來此求學自然也不必在探鎖堯山,而後由堯家長老們下來了,直接去學堂即可。學堂裏的學費也是按著外麵學堂收費,偶爾前來討教的則是分文不取。不過,日中市的店鋪,都是堯家人開的。而且也不知什麽緣故,即便朝北大密林在南興境內,堯家人也不用交稅。也許是因為朝北大密林毒物太多,除了堯家人無人敢進吧。
山上則是堯家人的住所,整體為護山迷蹤陣護著,堯家人的居所雖然上上下下,起起伏伏,卻格外的好看。按著地勢建造的房屋隨山而立,精致結實,靠天倚地,有時候即便隔了幾步之遙,也發現不了這裏的房屋。
堯無雙的屋子便在半山腰上的一潭碧湖旁,通體木料,結構是南興人尋常的樣式,最外麵是客廳,左側書房,內側廚房,最裏麵是臥室。雕花的木窗半開半閉,從書房向外看去,是一望無際的碧綠。因為,這裏是南方,即便深山,山頂有雪,山腰也是溫暖。
將梨霜送他的琴取出來,堯無雙輕輕彈著,那日他教給梨霜的曲子,心,卻已走遠。果然,她說的,當真——自己又能如何呢?
“琴聲亂了。”這時候,堯家主冒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