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為良人
大老爺的姑姑是老太爺的親妹妹,是老老太爺的幺女,在金家還未發達之前就疼在手心裏,之後老太爺成了地主,他這個妹妹自然也水漲船高,嫁給了臨清縣裏的一位小有薄產的秀才,隻是很遺憾,她的夫婿並沒有大老爺的好運道,不說出來做官了,就是連舉人的邊兒都沒摸上,最後無奈,隻能在臨清縣當起了教書先生,一晃多年過去,他們家一直都沒有挪窩,家裏產業也不多。
當年老老太爺還在,老太爺一娶了老太太,家裏就發了家,大老爺的姑姑就是在家境開始不錯的時候出嫁的,所以陪嫁裏也多了十幾畝良田做為嫁妝,再加上姑太太的丈夫是個秀才,免了稅收,這些年到也還算不錯,不過姑太太子嗣不豐,唯有一子,此子卻根本沒有繼承其父讀書的意誌,到寧可埋頭與田埂之間,儼然就是一輩子想做一個地主公,姑太太勸也勸了,打也打了,然而一個人的資質在此,就如姑太太的丈夫,能到了秀才也算是頂了天了,更何況姑太太就這麽一個兒子,便就撒了手去,懶得理會了。
好在,姑太太雖然隻有一個兒子,可此子成親後也算開枝散葉,姑太太的媳婦生了一個姑娘,一對兒雙胞胎的小子,大姑娘年紀和三少爺差不多大,雙胞胎卻要小一點,也就十一二歲,在讀書上雖然不說出類拔萃,但到底比他們的老爹好的多,也算對老姑父有個安慰。
姑太太以往也不會常來,可近些年也許是長孫女年紀長了,也許是惦念著自己的老嫂子,姑太太幾乎年年都來,有時候是年頭,有時候又是年中,隻是像如今這般過年來的,還是頭一回,這讓以為姑太太不會來的大夫人滿胸鬱氣,卻也不好發作。說起來,姑太太原本和老太太的關係也不大好,畢竟要麵對一個讓丈夫掏心掏肺的女子,哪怕是親妹妹,做妻子的也不會多高興,可也許是老太爺走了,也許是姑太太與老太太都看不上大夫人的做派,再加上人年紀一大也就念舊,過往不好的也開始慢慢淡忘,到是曾經年輕時一同玩耍的記憶深刻的留下,這些年在京城裏孤單的老太太到是經常提起姑太太。大老爺雖然嘴不嚴,可骨子裏孝順,到也希望姑太太常來。
臨清縣在京城的西邊,坐馬車估摸需要兩天,到不算遠,所以一得了消息的金府便開始上上下下的忙活起來,不說收拾院落添加人手,就是裏頭的擺設床鋪都要重新換過,雖然姑太太不是馬上就到,可經常無人的院子總不能冷清清的,再招了東西,所以早早的,大夫人就讓人過去住著,暖了房。
“你說這大年節的,她跑來做什麽?拋下那麽一家子人,都舔著臉來咱們府上打秋風?”看著為了姑太太花出去的銀子,大夫人一扔賬本,忍不住抱怨道。
陳嬤嬤將桌上的東西收拾到一旁,勸道:“您何苦和她們較真,誰家沒有幾門窮親戚,來就來唄,不過花兩個錢,老爺心裏也知道夫人辛苦。”
大夫人冷笑一聲,撇嘴道:“辛苦什麽?他知道什麽?拿錢的時候就來賣賣好,他們這一大家子誰不是花我的錢,還整日裏給我找不痛快,弄這麽一屋子的女人孩子讓我養活著,若真是惹怒了我,我都將那些個孽種賣了出去,看誰敢說我的不是。”
“夫人這話就說的重了,您看咱們尚書府裏也沒見賣庶子的,夫人不過說的痛快,到小心讓什麽賤蹄子聽著再敗壞了夫人的名聲,這京城裏就算有那些個不要臉的醜事,但到底大麵上要過的去,庶出的姑娘將來不過送一份嫁妝也就眼不見心不煩了,就算是庶子,夫人您兩個哥兒都在跟前,還怕了他們不成,直接長成了就放出去,您的名聲也好聽不是?”陳嬤嬤心頭一跳,笑容終究淡了幾分。
大夫人想想自己母親的好名聲,再想想家裏那些個庶出,不由心中搖擺,女兒玲姐兒之前說的話又在她的心頭環繞,她雖是看不得這些庶出好,可真要是隨便送了出去,到真也怕別人說嘴,連累自己的孩子。
“夫人,這是回事處送來的,您看看?”仙衣一見母親給自己打眼色,就趕忙走了上去,從袖袋裏抽出一張帖子,笑得清甜。
大夫人原是一腦袋的官司,可見了仙衣也不得不露出三分笑容,伸手接過帖子,看著仙衣道:“還是仙仙可人,今兒那薏米百合粥是你讓人做的?”
仙衣忙一蹲身,軟軟道:“回夫人的話,這可不是奴婢的主意,是平日裏奴婢的娘教的,前些日子太陰濕了,吃點薏米到能除除濕氣。”
“到是個孝順的,這時候還不忘給你娘邀功!”大夫人看了陳嬤嬤一眼,打趣道。
陳嬤嬤趕緊低頭道:“若不是夫人寵著她,她到也不敢自作主張了。”
“合著都是我寵的!”大夫人終是笑開了,又得意道:“不過寵著好,可不還是我這張嘴討了便宜。”
仙衣臉一紅,忙走到夫人跟前撒嬌賣癡起來。
大夫人看著仙衣臉色那一抹豔色,卻想起前陣子女兒來的信,眼底的笑意便壓了下去,似是為了掩飾,大夫人低頭看起了手裏的帖子,隻是這一眼,大夫人眼中頓時迸發出愉悅的光彩。
“可是有什麽好事兒?”陳嬤嬤見狀試探道。
大夫人放下帖子就拉了陳嬤嬤的手激動道:“可不就是好事,是工部郎中曹夫人請我過兩日去她府裏坐坐。”
“那敢情好,曹夫人之前一直含糊,如今請了夫人上門,怕是大少爺的親事就是有了眉目了。”陳嬤嬤也吃了一驚,之前一直為大少爺相看媳婦,隻是大老爺官職不高,太低的人家大夫人也看不上,原本還算門當戶對的,卻在不久前嫁給一家高官做了填房,到讓大夫人不悅許久。
“可不是,還不是聽說咱們老爺要升遷了,以後都是郎中,還別瞧不起咱們。”大夫人將帖子往桌上一放,也有了底氣。
“隻是,曹家有一對兒姐妹花,不知夫人……”陳嬤嬤遲疑道。
大夫人原本提起的勁也在此時泄了下來,不由摸上手腕上冰涼的玉鐲道:“大姑娘是肯定不會配給咱們家林哥兒了,聽說那丫頭長的冰肌玉骨,想是也要與嫣姐兒一般去選秀的,不過二姑娘我見過,雖然長得不如大姑娘,到也穩重大體,林哥兒沒有功名,可到底是長子,二姑娘到也般配。”
大少爺沒有功名是他的硬傷,若沒有大老爺的升遷,怕是還娶不上工部郎中的二姑娘,然而,就算此時,這位二姑娘也是大少爺能選擇的姑娘裏條件最好的一位了。
大夫人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她急急忙忙讓陳嬤嬤拿出才做的新裙,又選了好些個合適的首飾,隻是在最終選人的時候,犯了點難,姑太太就要來了,眼瞧著就要過年,金府裏上上下下不說忙的後腳跟打後腦勺,也幾乎沒有閑的時候,大夫人一日不在沒事,但陳嬤嬤可管著後院乃至全府,曾嬤嬤又是個靠不住的,夫人還怕她跟著去人家府上再給自己丟了臉麵,於是思來想去,大夫人定了秋景,留下冬景,又帶上仙衣與秀珠,雲雙一幹三等丫頭卻沒了跟去的福氣,都要留在府裏跟著冬景幫忙。
回了偏房,仙衣無奈的看著秀珠高興的模樣,也不知這丫頭是怎麽想的,隻要是人家府裏有少爺的,她都想跟著去,也不管這些少爺是什麽人,她都一心想要別人看上她,再討了她去,然而她也不想想,就算人家少爺看上了她,人家也不會和大夫人討要一個二等丫頭,這不說打了大夫人的臉,人家府裏的人也別做人了。可是就是這樣的道理,仙衣都無法與秀珠說的清楚,像秀珠這樣將成為姨娘做為畢生事業的女子來說,她們隻願意看到姨娘的富貴與風光,但是其中艱辛的過程,還有血淚的未來,她們都選擇避而不看,直接忽視,可恨卻也可悲。
不過,仙衣這也算是第二次陪夫人做客,第一次是夫人回了娘家,仙衣年紀又小,嘴卻很甜,到讓陳嬤嬤帶著她去給陳老夫人磕了頭,算是認認主子,除此外,由於她身份不高,就再沒去過,到也微微有點緊張。原還想著和母親討點主意,卻無奈被大夫人遣去老太太的院子裏將大夫人要出外拜訪的事情跟老太太報備一聲。
誰知道回來的路上,卻又倒黴的遇上了大少爺與三少爺,隻是這次,大少爺越發惡劣,居然一把推倒了三少爺,還讓其脫光上衣,從自己的**爬過,仙衣站在樹後,看著跪在地上的少年,死死咬住嘴唇的模樣進退兩難,第一次她沒惹起大少爺的主意,算是混過,可若這一次又是她,難保大少爺不會將她記上,就算沒什麽齷蹉心思,也難保不會給自己穿個小鞋,到時候大夫人自然不會向著自己,說不準還會因為自己看了她兒子的醜事而心懷芥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