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生活的最後一天。

小滿早早地起床, 散完步、吃了個早餐、還洗了個澡,江清和卻還在睡懶覺。

這一幕實在是太常見了,小滿如今都能以平常心看待了。

在朋友們慫恿她去把老爸喊起來吃早飯的時候, 她甚至能淡定地擺擺手:“能睡是福,就讓他多睡會兒吧。”

省得江清和睡不夠還要垮著個臉。別人家小孩子帶大人出去都是高高興興的, 萬一隻有她家大人悶悶不樂, 那多不好啊。

“而且我買的都是可以在路上吃的。”

“但是過會兒就要出發了吧?”司明風擔心江清和趕不上大部隊的行程。

小滿對此完全不擔心:“他心裏有數。”

果不其然, 在大家差不多吃完準備走了之後, 江清和慢悠悠地也跟著出來, 順手接過了小滿買的包子和豆漿,在大家換鞋的時候就已經默默吃完了早飯,和其他人同時出現在了門外。

司明風佩服道:“時間管理大師啊。”

能夠不耽誤行程的情況下拖到最後一秒,也算是一種天賦了。

幸好節目組提前給他們買好了VIP票,讓他們不至於再頂著大太陽排隊買票。

在進了遊樂園之後, 大家就按照之前討論的結果自覺地分好了隊伍, 女孩子們一起去玩旋轉木馬, 男孩子們去玩小孩過山車,大人們則是成了小孩子們的跟班。

司明風和晏時榴其實兩個都想嚐試,不過相比較之下,還是更想玩旋轉木馬。

小滿對於過山車這種遊樂項目感覺淡淡, 尤其是小孩子能玩的隻有刺激程度進一步削弱的項目。晏時榴則是比起玩這種刺激的, 更想去美美地拍照。

“……所以, 我就成了你們的跟拍嗎?”晏景深無奈道。

晏時榴驕傲地揚起下巴:“能有這個機會拍將來的大美女, 好好珍惜吧!”

晏景深莫名地聯想到了丫頭文學——如果這句話翻譯成丫頭文學,那應該就是‘怎麽?不樂意?丫頭, 不要再玩這種欲擒故縱的小遊戲, 能將我的美麗定格是你此生最大的福分’。

他立馬惡寒地抖了抖。

同樣是無比自信的話, 小孩子說起來就讓人覺得像小天鵝一樣可愛又驕傲。

小滿安慰道:“晏叔叔,你不孤單。經過我們的會議表決,今天就封你當攝影官,我爸爸當拎包大將。”

晏時榴補充道:“然後我是石榴公主,小滿是小滿公主,風風是明風公主。”

晏景深吐槽:“……所以你們都是公主,我們就是打雜官啊。”

也不知道這幾個小孩什麽時候商量的,怎麽就突然玩起了角色扮演。

本來還在吃瓜的江清和也茫然地看過來。

司清月沒忍住好奇地問:“那我呢?”

小滿眨了眨眼睛,說:“姐姐你就和我們一起玩就行了,就是……公主陪讀!”

江清和和晏景深有點不平衡。

江清和厚臉皮地說:“我也可以當陪玩……啊不,陪讀。”

小滿鄙視地說:“你根本不愛讀書,會帶壞我們的。”

司明風反駁:“不行,也給我姐姐安排一個官吧!不然就她一個人沒官做,多可憐呀。”

司清月連忙開口:“不可憐不可憐,這樣也挺好的。”

幾個小女孩腦袋湊在一起嘀咕了半天,商討完畢後,還是小滿出來,慎重地摘了一朵野花遞給司清月:“清月姐姐,你被封為砍價元帥了,這就是你的虎符!”

江清和雙手夾住她的腦袋,讓她偏過了頭,恰好看見一個標識牌上寫著:請不要隨意采花。

小滿瞳孔地震,而後決定低聲自言自語地道歉一句就扭回頭裝作沒看見——畢竟她摘都摘了。

江清和更關注的點卻是自己被區別對待了:“為什麽她是元帥,我隻是個大將啊?而且連我都沒有虎符呢。”

司清月默默瞅他一眼,手裏捏著一朵花收著也不是,扔也不是。

當著小孩子的麵,肯定是不能直接扔掉的,這不僅傷人心,還會讓觀眾產生惡感。但如果讓她放進包裏……花朵滲出來的汁液肯定會把包搞髒的。

“要不我送你?”司清月看著江清和的表情簡直如同看到救命恩人。

江清和秒答:“不要。”

他也嫌棄這朵破花。

但是他可以嫌棄,卻不能沒有!

小滿也不讚同地說:“清月姐姐,你怎麽能把虎符隨便給別人呢?這可是你遣兵調將的重要信物!”

司清月幹巴巴地問:“……我遣兵調將幹什麽?打仗嗎?”

司明風無辜地眨了眨眼睛,說:“讓他們幫你……砍價?”

“好問題,”司清月沉默了幾秒,“我在遊樂園裏有什麽好砍價的?這不是套票嗎?”

幾個小孩麵麵相覷。

然後她們繼續說:“很好,現在大家的職務都分封完了,可以出發了!”

被無視的司清月無奈扶額,猶豫片刻後從包裏抽出一張紙把花包了起來,不情不願地塞進了包裏。

女孩們一進遊樂園直奔旋轉木馬,就連路邊的氣球和玩偶都沒能留住他們的目光。

小滿第一次來遊樂園的時候還是會感到好奇的,但是……因為她剛來到這座城市的前兩天已經親身過來兼職過了,所以完全沒有遺憾了。

隻可惜當初是為了工作和賺錢才來的遊樂園,根本就沒能好好玩。

更何況當時也不是三個要好的女孩一起玩。

她們就像是玩不膩一樣的,反反複複玩了好幾次,熬走了一波又一波人。

好不容易她們缺席了一場,大人們本來以為她們要走了,結果發現幾個孩子是聚在一起討論起了自己的人設。

“石榴公主是皇帝寵愛、也最嬌蠻的小女兒,因為是貴妃所生,所以一直被不受寵、卻是皇後之女的明風公主所不喜,兩個公主在宮裏明爭暗鬥,卻一直沒人能打破這種平衡,直到邊關公主小滿公主為了和親而嫁過來……”

“她們討論的也太複雜了吧……”晏景深無語道。

本來以為小孩子玩過家家就是芭比那種、或者互相當姐妹,結果這都要整出宮心計了?

晏時榴越講越來勁:“三足鼎立感覺也很穩定誒,最好再出現一個真正打破平衡的人。”

小滿托腮,根據自己的看劇經驗編道:“比如原本生活在民間,卻突然被接到宮裏的太子?”

司明風一擊掌:“對!”

她們看向了在場唯一的兩個男性。

——然後立馬轉回了頭。

“……算了吧。”

“嗯嗯,算了算了。”

“感覺有點老了,也不溫潤。”

晏景深:……有被冒犯到。

小滿填補了一下有瑕疵的劇情:“也沒關係,太子之所以不在,就是因為之前被嬤嬤狸貓換太子了。現在他可能還躲起來、怕被追殺呢!”

晏時榴和司明風通過了這個設定。

晏景深都無聊地快要長出蘑菇了,他歪頭想看看自己的同伴,結果發現江清和已經坐在一匹馬上睡著了。

晏景深:“……”

司清月突然想上廁所,就先離開了。

沒過多久,幾個女孩又吵著說想吃甜筒,但是一旦她們出去排隊買甜筒,就趕不上下一輪了,回來之後又要等好久。

晏景深和江清和隻能自己動身去買。

晏景深囑咐了一句:“我們去買冰淇淋,你們在這裏呆著不要動哦。”

孩子們想吃的是甜筒,沒辦法讓一個人一下子拎回來,一隻手隻能拿一個,所以三個甜筒必須出動兩個大人。

晏景深想得好好的,孩子們在這玩,他們去買甜筒,這麽點時間應該也不會發生什麽。更何況還有節目組的跟拍遠遠地跟著呢,總歸是不會出事的。

最開始三個女孩的確高高興興地開始新一輪的旋轉木馬,等到一輪再次結束了,她們才意猶未盡地下來了。

正當她們猶豫著要不要再玩一次的時候,小滿卻聽見了風中隱約的哭泣聲。

“你們聽到了嗎?有人在哭誒。”小滿憂心道。

司明風茫然地眨眨眼:“為什麽?”

小滿搖了搖頭:“我也不知道,我隻是聽到聲音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循著自己聽到聲音的方向走過去,越靠近,聲音就越清晰,這下司明風和晏時榴也聽得一清二楚。

雖然是微弱的哭聲,但因為小孩子的嗓子細、音調偏高,聽得還是很清楚。

這下幾個孩子急了,居然有人在世界上最快樂的地方哭!這得是發生了多麽讓人傷心的事情呀?

更何況這個聲音聽起來像是和她們差不多大的小孩子。

風引領著小滿走向那個隱蔽的角落,她扒開樹叢,看見了一臉驚惶的小男孩。

小男孩似乎是被她們嚇了一跳,哭聲戛然而止,幾秒鍾之後就變成了止不住的哭嗝。

他身上穿著可愛又帥氣的休閑馬甲和小短褲,卻像是逃難似的,不僅衣服變得灰撲撲,露出來的皮膚也有多處被樹枝劃傷,有的泛著紅痕,有的較淺的傷口甚至已經結痂的——但看著還是十分可怖。

小滿的眼中是純然的天真與好奇:“你為什麽躲在這裏呀?”

司明風也從小滿身後探出一個頭:“是在玩捉迷藏嗎?”

晏時榴敲了一下司明風的頭:“笨蛋風風,捉迷藏怎麽可能會哭啊?”

司明風撇撇嘴:“我之前躲起來的時候,因為一直沒有人找到我,當時又累又餓又委屈,所以就哭了呀。”

大多數人都會把自己的哭泣視為不能言說的醜事,司明風倒是不覺得有什麽。

小滿也讚同地點頭:“這隻是正常的情緒發泄而已啦。”

晏時榴倒是沒有這種體驗,她捉迷藏的時候隻會因為太容易被找到而感到煩惱。

她撅著嘴道:“但是太愛哭的話會被說是愛哭包的。”

小滿安慰:“愛哭包聽起來也挺可愛的。”

晏時榴想了想,覺得也是。

一直默默聽著她們聊天,眼見著自己就要被安上‘因為捉迷藏而委屈地哭出來的愛哭包’的名頭了,小男孩終於回過神,解釋道:“我不是……”

他一開口才發現自己的聲音已經變得無比沙啞。

他本來想辯解自己不是愛哭包,又覺得她們說得有道理,不應該把情緒發泄當成是負麵形容詞,於是改口道:“我沒有玩捉迷藏。”

“那你為什麽躲在這裏呢?”

小男孩想到這裏,又有點想哭了。

他吸吸鼻子:“因為我不能被抓到。”

誒?!

女孩們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想到了自己不久以前才提到的情節。

是你嗎!狸貓換太子的太子!

被火熱目光包圍的小男孩:???

害怕地抱住弱小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