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這些人打的激烈絕倫,但火光一亮,忽然都停了下來。

群豪轉頭望去,隻見一個年輕英俊的少年,左手執著火折子,右手執著一把寒光耀目的短劍,擋在壁洞之處,目光閃閃,凝注著室內。

隻見他右手短劍一揮,劃出一道寒芒,兩個距他較近之人,不自主的向旁側退後了兩步。

丁玲輕輕歎息一聲,暗暗讚道:“好威風啊!好神氣啊!”

火折子耀射壁上的明珠,和他手中的絕世鋒刃戮情劍,寶光劍氣,滿室騰輝。

鬼王丁高看清了來人是誰之後,不禁微微一怔,繼而冷哼一聲罵道:“這人好長的命啊!”

徐元平兩道銳利的目光,一直盯注在易天行的臉上,緩步行動,旁若無人。

易天行心中一動,低聲說道:“久聞鬼王穀的玄陰氣功,自成一家,剛才試得丁兄陰風指,果是名不虛傳!”

丁高道:“好說,好說!”心中卻暗道:“慚愧”。

原來他剛才和易天行動手相搏,幾度遇上險招,忽然有人暗中出手相助,才把險招化去,但易天行當麵稱讚於他,又不好不硬著頭皮承認下來。

狡猾冷酷的易天行,不知何故,一遇上徐元平,心裏就先行輸上三分,眼看他大步行來,不禁一皺眉頭,低聲說道:“丁兄你也識得這個人嗎?”

丁高道:“此人已經中了劇毒,不知何故竟然未死?”

易天行笑道:“這人有三條命,我已經親眼看到他受傷死過一次了。”

這時,徐元平已然逼近群豪,湯萬裏為了顏麵,擋在路中,不肯讓開。

易天行突然橫跨一步,和鬼王丁高並肩而立,低聲說道:“丁兄,此人仗劍而來,可是要找你嗎?”

丁高道:“隻怕不錯。”

易天行道:“丁兄如若出手,兄弟極願相助。”

丁高冷哼一聲,道:“難道我還怕他不成……”,他微微一頓,又道:“隻要易兄不在兄弟出手之時,暗算於我,兄弟在百招之內,可要他濺血石室。”

易天行笑道:“不是兄弟長他人的誌氣,這石室中人,除了兄弟之外,隻怕都難是他的敵手,丁兄如不信兄弟之言……”

丁高連受易天行相激,殺機陡起,冷笑一聲,說道:“兄弟不信有這等事。”右手一揚,突然向徐元平點了過去。

一縷冷風,隨手而起。

徐元平冷冷喝道:“易天行何苦使別人替你賣命!”右手寶劍一揮,斜斜斬去。

一股冷森的劍風,隨著他揮動的右手推出,鬼王丁高驚叫一聲:“內家劍氣!”陡然一收右手,點出的指風,倏而收回。

易天行暗暗歎息一聲,忖道:這小子的武功,又長進了不少。口中卻微笑說道:“你當真要和老夫動手嗎?”

徐元平豪壯地說道:“我由古墓之外,追到古墓之中,就是為了找你一戰。”

狂傲的易天行不自禁猶豫了一下,目光緩緩轉注到楊文堯的臉上,道:“你手中的寶劍借我用用。”

楊文堯慢慢地把手中寶劍遞了過去,低聲說道:“易兄,他手中的戮情劍,削鐵如泥……”

易天行接過長劍,說道:“我知道……”,遂又提高了聲音,道:“諸位旁邊閃閃,這一位徐兄年紀雖然幼小,但在兄弟的心目中,早已許為當世勁敵之一,他的劍法和功力,都有著極深的造詣,不是兄弟自抬身價,這一場比劍相搏,當算得武林間甚難見到的一場惡戰……”

徐元平仰臉一陣長笑,道:“你這般看得起我,倒是出了在下的意料之外。”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能得在下許為勁敵之人,迄今為止,中原武林道上還隻有你一人。”

徐元平臉色凝重,一字一句地說道:“咱們這一動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因此,在未動手之前,我要問你幾句話。”

易天行搖頭笑道:“我雖然佩服你的武功,但卻不願答複你的相詢之言。”

徐元乎臉上一變,道:“為什麽?”

易天行道:“老夫生平之中,所做的事情太多,一時之間,隻怕想它不起,但老夫又不願隨口欺騙於你。”

徐元平冷言道:“如你打我不過,說是不說?”

易天行道:“哈哈,不覺著口氣太狂了一點嗎?”

徐元平右手一揮,戮情劍登時閃起了一道青芒,斜斜向易天行前胸劃去。

易天行讚道:“好劍法!”長劍一振,暴灑出三朵劍花,護住了前胸。青芒,劍花,一接而錯,彼此都向後退了一步。

雙方雖然交接了一招,但兩人的兵刃並未接觸一起,仍然保持著一尺以上的距離。

劍氣珠光,相互輝映中。隻見徐元平、易天行兩人的麵色,俱都已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顯見兩人都已將自己生命中全部潛力動用了。

一招甫過,兩人身形突地有如石像般兀立不動,隻有徐元平的左掌中的火折,光焰不住閃動。

易天行目光森冷,瞬也不瞬地凝注著徐元平的眼睛,劍光開始緩緩移動,自左至右,劃了個半弧。

他劍尖每移一寸,室中的殺機便似又加重了一分,沉沉的殺機中,人人麵色凝重,手足冰冷,屏息而視。突聽易天行輕叱一聲,掌中的長劍,幻作無數點星花,灑向徐元平的胸膛。

接著便是一道驚鴻般的青芒,自徐元平劍上飛起,但聽叮叮叮幾聲輕響,徐元平掌中火折一閃而滅,滿室瑩瑩珠光,漫天森森劍氣,立刻隨之滅絕,室中變得一片黑暗。

查子清眼見易天行、徐元平方才這動魄驚心的一招相接,心裏不禁暗忖道:“易天行雖非我友,但徐元平這人卻更加可懼……”,一念方生,隻聽楊文堯已在他耳釁輕輕道:“徐元平此人……”

查子清突地一捏楊文堯手掌,兩人手肘輕輕互觸一下,口中雖未說出來,但披此卻已明了了對方的心意。要知這兩人俱是人世間的上智之才,否則怎會在武林中有如此成就。

兩人心念相通,都立下了殺徐元平之心。查子清探手入懷摸出一把毒針,楊文堯手掌緊握,也不知捏的是什麽暗器。

刹那之間,火光又起,原來丁玲又已點了火折,徐元平、易天行兩人的身形,卻已在火光驟暗的這一瞬之間,互換了個方向。

查子清、楊文堯目光交錯,對望一眼,不約而同悄悄地向徐元平移去。

隻見火焰一閃,滿室之中,突地暴幻起一片劍氣,青光與白芒混合成一團旋光流轉,繽紛彩影如幢,徐元平、易天行兩人的身形,突地隱入這光幢之中,竟似已自地麵消失。

方才那兩招將發時還有征兆,此刻這一招卻有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群豪但覺眼前一花,兩人劍氣便已幻作一處,室中這冠絕天下的武林高手,竟無一人看出他兩人這一招劍式。

旋光流轉中,突聽“嗆啷”一聲,宛如龍吟之聲,曆久不絕。

餘音嫋嫋,劍氣又分,徐元平青鋒斜舉,易天行疾走三步,掌中的長劍,竟已被徐元平的戮情寶劍,截去了一段,但這雄霸一時的武林梟傑,麵上卻仍然不動半分聲色。

查子清一瞥易天行手中長劍,短去了三分之一,運氣行功,全身勁力完全貫於右掌之上。

熊熊的火光,照徹全室,景物清晰可見。

查子清雖已到蓄勢待發之境,但卻不敢把毒針揚擲出手。他心中很明白,這一擊如若不中,不但有損自己在江湖上的威名,且可能招惹起徐元平的殺機,他自信無能擋得徐元平那全力一擊的劍氣。

回頭望去,隻見楊文堯也正圓睜雙目,投注過來,四目交投,換了個眼色。

丁玲搖動一下手中的火折子,高聲叫道:“查老前輩,你手中那把毒針,如若揚擲出手,遭殃的隻怕不止徐元平一個人了。”

查子清隻覺怒火上衝,臉色大變,但又不好發作,氣得幹笑了兩聲,道:“賢侄女竟然和老夫開起玩笑了。”

丁玲格格一笑,道:“楊老前輩……”

楊文堯聽她點破查子清手握毒針之事,心知下麵之言,定然十分難聽,趕忙接口笑道:

“出了這古墓之後,老夫定然做個大媒,替賢侄女和查世兄撮合撮合,向丁兄討杯喜酒吃吃。”

丁玲冷笑一聲,道:“你右手中握的什麽暗器,可否亮出來給我瞧瞧?”

兩人詞鋒相對,各具用心,言詞對答之間,卻是牛頭不對馬嘴。

隻聽易天行徐徐吐出一口長氣,道:“果是我易某人生平遇上的第一強敵。”手中斷劍一揮,斜斜的劈斬過去。

這一擊出手緩慢異常,但神情凝重,似是用盡了全身氣力,頂門上汗水隱見,手臂抖顫,直似舉不起手中斷劍。

徐元平麵色凝重,戮情劍緩緩揚起。兩人的舉動,都異常緩慢,但雙劍將觸未觸之際,卻突然由慢變快。

易天行斷劍一搖,白芒暴漲,刹那間幻化起一室劍氣,漫天銀花。

徐元平登時被籠罩在漫天的劍花之下。

忽然間青虹大盛,寒芒飛閃,突破了漫天劍花,人影旋轉,同時響了一聲低吟,悶哼。

劍氣合而又分,滿室光影盡斂。

易天行倒退三步,垂劍作杖,支持身子。

徐元平步履不穩,雙肩搖擺,有如醉酒一般,幾個旋轉之後,終於勉強站穩了身子。

隻聽兩人同時發出沉重的喘息,一滴淌汗珠,滾落地上。

滿室高手,都看得屏息凝神,默不作聲。

查子清突然轉過身子,大邁兩步,走到了丁玲身側。

鬼王丁高沉聲喝道:“兄弟還沒有死。”

查子清微微一笑道:“丁兄不要誤會,兄弟決無暗算賢侄女的用心。”

丁高道:“那是最好不過。”

丁玲突然放下火折子,急急的奔了過去,叫一聲:“爹爹!”撲入丁高的懷中。

她自從記事以來,從未受到過丁高這般相待,一時受寵若驚,忘其所以。

丁高輕輕拍了拍丁玲的肩膀,道:“這些年來,我這做爹爹的一直沒有好好的看待過你們,使你們受了很多的委屈……”

他黯然的歎息一聲,道:“鳳兒哪裏去了?如若她不幸死去,不知我這做爹爹的鐵石心腸已經變軟,動了慈愛女兒之情,那是終身之憾。”

丁玲舉手拭去滾在兩頰的淚痕,說道:“妹妹際遇奇佳,得蒙天玄道長收留門下習劍。”

丁高雙目一瞪,泛現起滿臉歡愉之色,道:“真有這等事嗎?”

丁玲道:“女兒怎敢瞞哄爹爹。”

隻聽拳風輕嘯,火光一閃而熄,不知何人忽發一拳,打熄了火折子。

火光甫熄,青虹暴閃,寶刃騰輝,珠光反映,滿室劍氣,一片殺機。

但聞徐元平怒喝一聲,緊隨著掌風拳勁紛紛擊出,滿室激**,渦漩成風。

丁玲輕輕歎息一聲,道:“查子清打出了蜂尾毒針……”

話還未完,耳際間晌起了兩聲哼悶,想是有人中了毒針。

混亂中石室突然開始了急劇旋轉,室中的桌椅互擊,人聲雜亂,夾雜著驚心動魄的猩猩怪嘯,形成了一片混亂的恐怖。

忽然間響起山崩般的一聲大震,石壁一角突然暴裂出一座圓門,兩盞高燃的琉璃燈,被強烈的珠光反映過來,照亮了石室。

群豪凝目望去,隻見一道寬暢的大道,直向對麵伸廷過去,每隔十步左右,就點燃著一盞琉璃燈,燈下麵嵌著一顆明珠,反映得燈光更加明亮。

室中群豪,似是都被這景物吸引,一時間鴉雀無聲。

易天行突然長歎一聲,說道:“這古墓之中,當真已有了人嗎?”

丁玲道:“你才知道嗎?”

易天行緩緩轉過身子,目注徐元平道:“小兄弟,你受了傷嗎?”

徐元平冷冷說道:“受了傷又怎麽樣?”

易天行淡然一笑,道:“你是我生平中所遇的唯一強敵,我也深望能和你好好的拚上一場,分個生死勝敗出來。不過,眼下的情勢不同……”

徐元平冷笑一聲,接道:“不論情勢如何,咱們也得先拚個生死出來!”

易天行皺皺眉頭,道:“你年未及弱冠,在下正值壯年,難道你還怕我突然死去不成?

何況我每和你動手一次,都覺著你武功長進很大,咱們拚搏的時間拖的愈長,對你愈是有利……”,他輕輕歎息一聲,道:“不知什麽人,有這等驚人的才智,竟然創造出這樣一個神秘的孤獨之墓。唉!這一場曠絕千古的騙局,流傳於江湖間已有數十寒暑,竟然無人揭穿,一個人能一手遮盡天下英雄耳目……”,話到此處,倏而住口不言。

丁玲冷冷接道:“我替你接說下去吧!掩盡天下英雄耳目事小,使你易天行也受了騙,你心中有些不服氣,可是嗎?”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可惜你是個女兒之身。”

丁玲道:“我不是女兒身又怎麽樣?”

易天行道:“如若你不是女兒之身,我定把你收歸門下,傳我衣缽。”

丁玲道:“那我還是女兒之身的好。”

易天行目光一轉,笑道:“好一個利口丫頭!如若我此刻和徐元平打一個同歸於盡,你們所有的人都將減少去幾分生機。”

他緩緩把目光移注在丁玲的身上,道:“你可是還記恨我適才加諸你的刑罰嗎?”

丁玲淡談一笑、道:“記恨有什麽用?我又打你不過。”

徐元平突然大步走了過來,說道:“易天行,可要我換個兵刃嗎?”

易天行道:“你自信一劍能勝得了我嗎?”

徐元平道:“咱們生死的機會各占一半,我如沒有手中寶刃,生機還少你一分。”

易天行點點頭,道:“我一生行事,從來果斷,但每次和你對敵,都生出猶豫之感。唉!

難道天生你就是來克製老夫的嗎?我的武功並不輸你,但我的心理上卻先輸你三分。”

徐元平道:“那是因為你作孽太多了。”

易天行臉色忽然一變,說道:“我好意和你相商,並非畏懼。你如步步相逼於我,可不能怪我不擇手段了!”

徐元平冷笑一聲,道:“什麽手段,盡管施出來吧!”

易天行道:“如若我和查子清聯手對付你,你自信能夠支持幾合?”

徐元平怔了一怔,道:“這個……”

易天行接道:“加上楊文堯,十合內我們便取你性命!”

隻聽身後一陣哈哈大笑,接道:“隻怕不是那等容易。老叫化兩隻手沒端豆腐,再加上官嵩,咱們剛好是三對三的局麵。”

群豪轉頭望去,隻見那石壁洞開之處,並肩站著兩人,左麵一個蓬發草履,滿臉油汙,身背紅漆大葫蘆的叫化子,一個藍綢長衫,背插雙劍的長髯修偉的老者。

易天行淡然一笑,道:“宗兄來的甚好。”

神丐宗濤回顧了那長髯老者一眼,伸手取過背後的紅漆葫蘆,咕咕嘟嘟,喝了兩大口酒,笑道:“你對老叫化這般親切,想來定然是有求於老叫化了。”

易天行道:“不錯,兄弟確然是有點事相求宗兄。”

宗濤道:“這倒是很難得了……”,又舉起紅漆葫蘆,喝了兩大口酒,接道:“老叫化洗耳恭聽。”

易天行道:“眼下形勢,整個武林同道,都被騙了幾十年的歲月,因此,兄弟決心揭穿這-件千古騙局,深望諸位能和兄弟攜手合作。”

宗濤道:“可是要老叫化勸勸徐元平,暫時握手言和……”

易天行道:“那也不必。兄弟隻望借重宗兄之言,把在下和這位徐兄的恩怨,暫時向後壓壓,待揭穿了這一場騙局之後,在下自當和這位徐兄清結恩怨。”

宗濤為人雖然豪放,不拘小節,但卻心懷大義,識顧大體,沉吟了一陣,道:“老叫化雖然不恥你的為人,但這幾句話,卻是說的正正當當,看來老叫化倒是得幫你這個忙了。”

易天行似是突然有了極大的感觸,目光環掃了全室一眼,說道:“這一場騙局,能否揭穿,關係著整個武林的命運,兄弟願盡全力,身為先驅。”

神丐宗濤目光一轉,高聲說道:“老叫化也有一事,請你幫忙。”

易天行道:“但請吩咐。”

宗濤道:“目下這暗室之中,有兩人中了暗器,如若你當真存下了揭穿這騙局之心,先把這兩人救醒過來。”

易天行目光移注到查子清臉上,道:“查兄,可有解藥嗎?”

查子清默察形勢,如不拿出解藥,立時將成眾矢之的,當下探手入懷,摸出了兩粒解藥,目注查玉說道:“快給他們服下。”

查玉依言接過解藥,分給兩個受傷之人服下。

查子清蜂尾針雖然其毒無比,見血封喉,但他身懷解藥,卻是靈驗異常,兩人服下之後,不到一盞熱茶工夫,人已清醒過來。

神丐宗濤緩步走到徐元平身側,叫道:“小兄弟……”

徐元平似是已知道他要說什麽,緩緩收起戮情劍道:“老前輩是我最為敬重之人,有事但請吩咐。”

宗濤道:“揭穿這古墓之秘,不但是易天行一人的心願,在場之人,隻怕都有此好奇之心,就是老叫化也想瞧瞧設此騙局的主人麵目,此墓機關重重,任是輕功絕世也難逃得出去,待揭穿此墓之後,你再和易天行總結舊仇不遲。”

徐元平道:“晚輩遵命。”

宗濤笑道:“可惜一宮、二穀、三大堡中的首腦,隻有了四位,尚缺天玄道長和千毒穀主,未免使這次古墓中死亡之會,減色不少!”

徐元平道:“千毒穀主已和晚輩同入此墓,隻是不知他此刻行蹤何處?”

那背插雙劍的修偉老者,突然接口說道:“徐元平,你還識得老夫嗎?”

徐元平道:“名重武林道上的上官堡主,晚輩怎會忘去。”

上官嵩道:“老夫想向你探詢一人……”

徐元平道:“可是令愛嗎?”

上官嵩道:“不錯,小女現在何處,是生是死?”

徐元平道:“令愛和千毒穀主同行。”

上官嵩道:“哼!老毒物對我女兒如何?”

徐元平道:“愛護備至,極盡嗬惜。”

上官嵩奇道:“此話當真嗎?當今武林有誰不知道老毒物的陰狠毒辣,此事實叫老夫難信。”

徐元平道:“令愛允予下嫁千毒穀主公子,故得千毒穀主的百般愛護。”

上官嵩怒道:“我女兒是何等之人,豈肯允婚老毒物那醜怪之子,你信口雌黃,當心性命。”

徐元平想到上官婉倩相救之情,對她的父親自是該忍讓幾分,當下淡然一笑道:“千毒穀主和令愛,都在這古墓之中,不難相遇,如若老前輩不信晚輩之言,見著令愛時,不妨問她一聲,如有一字虛言,任憑老前輩處罰就是。”

久久未發一言的金老二突然插嘴說道:“令愛親口允婚千毒穀主之時,在下也在旁側,此事實是千真萬確。”

上官嵩忽然想起女兒服毒待死之事,不禁黯然一歎,道:“任憑爾等巧舌如簧,老夫終難相信會有此事。”

徐元平知他心中已然相信七成,隻是不願承認罷了,回頭對宗濤說道:“老前輩,這墓中不但機關重重,而且還有甚多毒物守門,此室中暗門忽開,燈火照道,分明是墓中主人,有意和我們相見,再延時刻,暗門一閉,那就要大費一番周折了!”

易天行道:“此言有理。”當先舉步行去。

眾豪正待舉步隨行,突聽湯萬裏高聲說道:“查子清!”

查子清回頭問道:“什麽事?”

湯萬裏道:“老夫傷在你蜂尾針下,就這麽白傷了嗎?”

查子清道:“適才湯兄,拳腳交加,幾乎把犬子傷在手下,兄弟不是也認命嗎?”

易天行接口說道:“這一場混戰,不論哪個吃虧、沾光,幸無傷亡,眼下境遇特殊,四顧茫茫,已然是一個同舟共濟的局麵,咱們這班人小,大都是在武林各有成就之人,不是名重一時的大俠,就是獨霸一方的豪雄,彼此之間自是難免恩怨牽扯,勾心鬥角,不過此刻的形勢不同,兄弟深望諸位暫時放棄了個人恩怨,共謀大計,揭穿這一場曠絕武林的騙局!”

查子清哈哈一笑,道:“易兄說的不錯。”

湯萬裏回顧那長眉老人一眼道:“在下和這位老兄台,算是白白的挨了一針。”

長眉老人道:“你怎能和老夫相比。哼!老夫就是再多中他幾枚毒針,也是不會受到毒害。”

查子清微微一笑,默然不語。

湯萬裏眼看大勢已去,孤掌難鳴,如若堅持要報一針之仇,勢必激怒群豪不可,又碰了那長眉老人一個釘子,立時默然,大步向丁玲走去。鬼王雙目一瞪,喝道:“站住!”

丁玲嫣然一笑,接道:“他是來討藥吃的。”取出一粒藥丸,遞了過去。

湯萬裏接過藥丸,一口吞下。

徐元平大步走近那長眉老人,低聲說道:“老前輩,可要晚輩扶你走嗎?”

長眉老人一挺而起,道:“笑話!”舉手在猩猩背上拍了一掌,接道:“走啦!”

那狀似熟睡的金毛猩猩,經那長眉老人拍過一掌之後,突然一躍而起。

這裂開的暗門,似乎是有人在暗中操縱一般,當室中群豪,最後一人走出之後,突然砰的一聲,關了起來。

易天行冷笑一聲,道:“果然是布設精奇,巧奪天工。”口中說話,腳下卻加速向前奔行。

這條甬道,雖然有十五六丈長短,但群豪奔行迅快,片刻工夫,已然到了盡處。

通道至此,分向兩側分開,但隻深入丈許,即為兩道石壁所阻。

隻見左麵壁間寫道:死亡之路,右麵壁間寫著:求生之門,鮮紅的字跡,在燈火珠光映射下,耀眼生輝。

易天行回顧了宗濤一眼,道:“宗兄,咱們走死亡之路呢?還是走求生之門?”

神丐宗濤縱聲長笑,道:“我瞧咱們這般人,都帶著滿臉晦氣,還是走死亡之路的好。”

易天行道:“兄弟也是這般看法。英雄所見略同!”

查子清道:“讓兄弟先試這石壁的堅度。”揚手一記百步神拳,直擊過去。

但聞砰的一聲,發出拳勁,激散成風。

湯萬裏探手從懷中取出鋼鑿,接道:“兄弟開道。”大步直走過去。

這古墓中奇異的布設,似是已促使這些水火不容的群豪,暫放下糾結複雜的恩怨。

易天行目光一轉,投注在徐元平的臉上,說道:“徐世兄的戮情劍,削鐵如泥,這石壁雖然堅硬,決難當受利鋒破堅之力。”

徐元平冷哼一聲,大步向前走去。

丁玲高聲叫道:“不要去!”

徐元平愕然止步,回過頭,道:“為什麽?”

丁玲道:“你把寶劍借給易天行,讓他去破那石壁吧!”

徐元平忽然想到金老二誤觸機關斷臂之事,不禁猶豫起來。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丁兄,你這位令愛,好多的心眼。”

右手一伸接道:“徐世兄可肯將手中寶刃,借給在下一用嗎?”

隻聽砰的一聲大震,石屑紛紛下落。

原來湯萬裏已掄動手中鋼鑿向那石壁上鑿去。

徐元平舉起戮情劍道:“有何不可?”伸手遞了過去。

易天行接過寶刃,笑道:“如若我不肯還你寶刃,等一會動手之時,你又將少去一分取勝之機。”

丁玲接口說道:“你如當真的賴皮到那等程度,隻怕所有之人,都將群起攻你。”

易天行道:“鬼丫頭不用激我,揭穿這古墓秘密之後,總要讓你見識一下易某人的真實武學,不論哪一位願意出手,在下都當奉陪。”說罷緩步向那石壁走去。

隻聽砰砰大震,不絕於耳,湯萬裏手掄鋼鑿,不停的在那壁上敲打,死亡之路四個鮮紅的字跡,已被敲的散落一半。

易天行低聲說道:“湯兄請休息一下,讓兄弟試試戮情劍的鋒刃如何?”

湯萬裏收了鋼鑿,人卻依言向後退去。

寶刃鋒芒,果不虛傳,劍鋒著壁,有如摧枯拉朽,直刺而入。

易天行突然回頭喝道:“諸位退開!”話出口人已倒飛而退,喝聲未完,已到了轉角之處。

群豪屏息而立,等了良久,仍然不見動靜,那石壁依然完好如初。

查子清望了易天行一眼,道:“戮情劍鋒芒如何?”

易天行道:“你再發出一記百步神拳試試?”

查子清依言施為,運氣發出一拳,迫擊那石壁之上。

但聞砰然一聲,中拳之處應手碎裂,暴開成一個兩尺見方的圓圈。

原來易天行探劍刺入石壁,試出了厚度之後,運氣施劍疾快的劃了一個圓圈,倒躍而退。

查子清道:“易兄好快的手法。以兄弟的目力,就未看到你的行功運劍,石壁已被劃裂……”

丁玲冷然接道:“哼!什麽話都說得出口,也不覺著肉麻?”

查子清雖然心機陰沉,也不禁臉上一熱,羞紅直泛雙頰,回頭對丁高說道:“丁兄這位寶貝女兒,實該好好的管教一下了!”

丁高淡淡一笑,道:“可要兄弟殺了她嗎?”

查子清怒道:“你不管教,兄弟替你管教了!”

神丐宗濤嗬嗬一笑,接道:“誰敢動我的幹女兒,我要剁了他十個指頭。”

查子清自知難是宗濤和丁高兩人之敵,強忍胸中氣忿,自找台階說道:“宗兄不用賣狂,待出了這古墓之後,兄弟定要領教領教。”

宗濤縱聲笑道:“以老叫化的看法,咱們都別想活著出去。”

丁高愣了半響,道:“宗兄,小女幾時認到你名下了?”

宗濤雙目一瞪,道:“怎麽?你不願意那就……”

丁高接道:“宗兄不要誤會,小女得蒙垂顧,收作義女,兄弟極感榮幸。”

丁玲嫣然一笑,道:“幹爹最愛說笑,爹爹不要放在心上……”目光投注到易天行臉上,接道:“你該把戮情劍奉還人家了吧?”

易天行點頭微笑,道:“丁姑娘說的是。”緩緩把手中寶刃,遞了過去。

徐元平一揮掌中戮情寶刃,便要縱身躍入那兩尺方圓的門戶。宗濤、金老二,不禁齊聲喝道:“且慢!”兩人一齊擋在徐元平身前。

易天行笑道:“壁洞既是兄弟所開,還是由兄弟當先進去的好。”腳步一邁,由壁洞中跨了進去。

宗濤道:“易天行雖然心腸狠毒,心智陰險,但卻也不愧是條漢子!”

話聲未了,突見易天行又已反身躍出,麵上微帶驚詫之色,道:“徐世兄可否再將寶刃借我一用?”

徐元平問也不問,便將戮情劍利刃遞過。

丁玲道:“裏麵難道還有一重石壁嗎?”

易天行道:“正是!”話聲未了,人已穿入洞壁,宗濤、徐元平一齊隨之而入,隻見裏麵僅有三尺寬狹之地,前麵果然又是一重石壁。

易天行揮動利刃,破壁而入,哪知裏麵竟然還是一重石壁。

眾人心中俱都大奇。隻見易天行擊破五重石壁,第六重石壁之上,卻留著一張潔白的字柬,上麵赫然寫道:“自作聰明,多費力氣。你們若是自‘求生之門’進來,便可省去破壁之功。如此辛辛苦苦,又是何苦?”

字跡龍飛鳳舞,易天行麵上突地泛起一種悵然若失之色。

宗濤變色道:“這墓中果然有人!”

易天行長歎一聲,道:“不但有人,而且還是個人上之人。隻是兄弟費盡心力,卻也想不出此人會是那一個?”言語之間,又自劃開石壁,當先一躍而入。

群豪魚貫相隨,進入了最後一堵石壁。

這是個廣敞的大廳,十二盞玻璃燈光焰熊熊,但因這敞廳四壁,都是用黑漆漆成濃墨之色,燈光反映的亮度甚是微弱,形成-種恐怖氣氛。

十二口黑漆棺材,規律的排在十二盞玻璃燈的後麵,棺蓋封閉緊嚴,生似那漆棺之中,在很久以前,已經裝入了死人。

易天行環顧四周的景物一眼,讚道:“這氣氛確然使人有一種生不如死的感覺,陰沉,恐怖,兼而有之,虧他想得出來……”緩緩轉過身倒握戮情劍,遞到徐元平的手中說道:

“看敞廳擺布,咱們似已進入禁要之區,隨時都可能發生驚變,此劍鋒利無匹,身能懷此利器,當可保幾分生機。”

徐元平接過戮情劍,道:“但願你心願得償,見得這墓中主人,揭穿這古墓之秘,留下性命,好和我決一死戰。”

易天行笑道:“在下自信不致使你失望……”突然橫跨兩步,走到一口黑漆棺木之前,伸手欲揭棺蓋。

徐元平目光一掠楊文堯,隻見他雙目靛神,凝注在易天行身上,但卻默默不語,徐元平忍耐不下,突然大聲喝道:“住手!”

易天行回頭一笑,道:“什麽事?”

徐元平道:“我要手刃親仇,不願你死在那棺材中暗算下。”

易天行道:“你的武功和機智,都在極快的長進之中,為我籌謀,眼下就該和你作個了斷。”砰然一掌拍在棺蓋之上,掌落人退,聲音入耳,人已退出了三尺開外。

廳中群豪紛紛移動身軀,蓄勢戒備。

那堅牢的棺蓋,在易天行大力金剛掌一擊之下,砰然大震聲中,破裂成兩半。

隻聽那棺木之中,嚶嚀一聲嬌吟,緩緩伸出一條手臂,十指纖纖膚白似雪,顯然是女人的手臂。

易天行冷笑一聲,道:“隻要能遇上一個活人,就不難問出底細。”

那玉臂搖揮了幾下,生似一個人長眠醒來,揮臂伸了兩個懶腰,又緩緩收回棺中。

陰沉的敞廳中,漆暗如墨的四壁,十二盞高燃的玻璃燈,十二具密封棺材,交織成一片恐怖和黯然,使人感覺生命的蕭索,不自禁的聯想到死亡。

群豪個個圓睜著雙目,盯著那副棺材中伸出玉臂,個個都運功戒備,準備應變。

顯然那玉臂緩緩收回棺中之舉,大出群豪預料之外,愕然相顧良久,仍然不見那玉臂再伸出來,好像那人收回了玉臂之後,重又睡熟了過去。

易天行似已等的不耐,冷冷地說道:“再要故作神秘,可別怪我易某出手狠辣了,你縱然武功過人,也難當得我突然出手一擊!”

但那棺中之人,似是沉沉睡去一般,仍然不聞一點回應之聲。

楊文堯心懷鬼胎,生怕易天行對自己動了懷疑,挺身而出說道:“易兄,請替兄弟掠陣!”大步向那棺材走去,一麵運集功力,聚勁右掌,隻要一有變故,立時將以迅雷不及掩耳的舉動,運掌拍出。

易天行回顧查子清一眼,道:“查兄的百步神拳,專以攻遠,準備接應楊兄!”一麵說話,一麵放步向前走去。

楊文堯走近那棺材之後,先重重咳了一聲,然後運手一拔棺蓋。

那棺蓋早經易天行掌力劈裂,稍一用力,立時向一側滑開,砰的一聲,摔在地上。

隻聽那棺木中一聲嬌呼,突然坐起來一個長發散披的女人。

那張美麗的麵孔,柳眉星目,瑤鼻櫻口,緩慢的站了起來。

楊文堯不自主的向後退了兩步,冷冷地喝道:“先把你的雙手舉起來!”

那女人一麵眨動著圓大的眼睛,打量廳中之人,一麵緩緩舉起了雙手。

一雙**的玉臂,當先伸出棺木。

隨著那舉起的雙手,緩緩地站起了身子。

楊文堯一皺眉頭,喝道:“你沒有穿衣服麽?”

那少女一雙閃動不定的秋波,凝注楊文堯身上,邁起了雪白的**,踏出棺材。

上官嵩冷哼一聲,喝道:“赤身露體,成何體統!”

原來棺木中站起的女子,除了一束在前胸的黃綾,和覆在腰胯間的白絹之外,全身再無片衣寸縷,光腿赤足,**著雙臂,緩步向前走來。

她似是根本沒聽到楊文堯喝問之言,緊閉著嘴巴,一語不發。

易天行已到了楊文堯的身後,低聲說道:“楊兄,運集五成功力,試她一掌。”

楊文堯右手一揚,斜斜拍出一掌,推擊過去。

一股暗勁,直撞過去。

那緩緩行進的女子,吃楊文堯掌勢一撞,口中啊喲一聲,仰麵向後倒去,砰然一聲,著著實實的摔了在地上。

楊文堯絕未料到這隨手一擊,竟然會把對方擊倒在地上,不禁微微一怔。

錯愕之間,忽聽樂聲悠揚,傳入耳際。

這樂聲由低漸高,由簡入繁,初響之聲,隻是一種極單純的弦聲,但倏忽之間,幾種管聲同時混入,還未及來得分辨,弦管爭鳴,滿室繚繞,合奏山一闋淒涼動人的樂章。

楊文堯目光轉動,環掃了四周一眼,說道:“這樂聲從哪裏傳出來的?”

易天行道:“就從這棺木之中。”

神丐宗濤取過紅漆葫蘆,喝了一大口酒,道:“見怪不怪,其怪自敗,咱們走過去不理它就是了。”當先舉步而行,立向後壁走去。

易天行道:“楊兄,你走近她仔細瞧瞧,我不信她真的被你一掌打死。”

楊文堯緩緩舉步走了過去,將近那女子身側之時,突然飛起一腳,踢向那女子右肋。

這一腳用力甚大,別說是血肉之軀,縱然是巨石木樁,也將被他這一腳踢的樁折石裂。

徐元平看的心中不忍,高聲喝道:“楊文堯,不要踢她……”

喝聲中奮身一躍,直向楊文堯撲了過去。

易天行一皺眉頭,道:“你要幹什麽?”揮臂攔去。

徐元平猛然一沉丹田真氣,硬把向前衝行的身子收住,落著了實地,道:“這等手段對付一個婦道人家,未免太狠毒了。”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我剛才還讚頌你機智大進,怎麽片刻工夫,又動了婦人之仁,須知此刻咱們正陷身在險惡無比的環境之中,隨時隨地,都可能遇上驚風駭浪的凶險,你這一念仁慈,說不定將招致殺身之禍。”

徐元平道:“那女人已被揚文堯掌力震昏,難道一定要把她身體毀傷才行嗎?”

易天行道:“如若我的推想不錯,她並沒有死去,不信你過去瞧瞧。”

楊文堯自和徐元平動手相搏過一次之後,對這位少年英雄,已生出了極大的戒心,聽得他喝叫之聲,竟然不敢再踢下去,陡然收住了踢出去的右腿。

大踏兩步,到了那半**子身前,伸手向她鼻息之間探去。

果然那女子仍有著微弱的氣息。

楊文堯眼珠兒轉了兩轉,沉聲問道:“是死是活?”

徐元平道:“奄奄一息,生死難決。”

丁玲一直注視著徐元平的一舉一動,目睹楊文堯臉上的奇異神色,立時大聲叫道:“徐相公當心活人!”

楊文堯確實下了暗算徐元平的用心,而且已暗中運集功力,勁聚右掌準備在徐元平起身之際,猝然發難。丁玲大聲一嚷,不禁吃了一驚,趕忙向後退了兩步。

徐元平緩緩站起身子,星目中神光暴射,凝注楊文堯臉上,說道:“如非丁姑娘這一叫,定然叫你試試我‘達摩三劍’的滋味!”

易天行怔了一怔,道:“達摩三劍!”

徐元平已知失言,但已無法改口,隻好硬著頭皮,說道:“怎麽樣?”

易天行笑道:“達摩三劍,乃失傳之學,不知徐世兄如何知得?”

徐元平道:“縱然我了解甚深,但也不會告訴你。”

隻聽神丐宗濤的聲音,遙遙傳了過來,道:“小兄弟,把戮情劍借給老叫化子用用。”

這時弦管交混之聲更加嘹亮,曲調也更為淒涼,但這墓中之人,都是武林一時高手,個個內功深厚,定力堅強,絲毫未受感染。

徐元平應了一聲,一掌拍在那半**人的“玄機’要穴之上,大步向前走去。

易天行首先聽出那樂聲不對,高聲說道:“趁他們尚未起而發難,咱們要先發製人,諸位如若肯聽我易某人的話,那就快把這棺材毀去。”

一麵喝叫一麵向那半**子迫去,揚起一腳當胸踏去。

隻見那半**子微閉的雙目,突然一睜,疾快的一陣翻滾,人已到七八尺外,一挺而起,探手從束胸黃綾之中,取出一個銀哨,吹出一陣尖銳刺耳的聲音。

但聞一陣砰砰大震,響不絕耳,十一具密封緊閉的棺蓋,突然大開。

每一具棺木之中,都站起一個長發散披,黃綾束胸,白絹覆胯的美麗女子,邁起了粉白的右腿踏出棺木。

這些女人,雙手之中均都抱著一宗樂器,簫、笛、琵琶、古箏、三弦、琴、笙、瑟、鼓,應有盡有。

棺蓋一開,樂聲更是響亮震耳,群豪心頭立時受到了巨大的感應,個個心神震動。

易天行氣聚丹田,大喝一聲,揚手劈出一掌。

一股強烈的掌風,劃空湧出,排山倒海般直撞過去。

但見那些手抱樂器,胸束黃綾的長發女子,紛紛向兩側躲去,但她們手中的樂器,並未停止,響聲依然,動人心弦。

易天行這揮掌一擊,至少用出了七成以上的功力,激**的暗勁,吹飄起那些懷抱著樂器女子的覆胯白絹,和散垂的長發。

這時徐元平已走了一丈多遠,目睹廳中的變化,不覺愕然止步,就在他一怔神間,易天行的掌風已破空湧至,他為了避讓易天行的掌力,不得不橫向一側讓去,正和那些懷抱樂器的女子,擠在一起。

隻覺耳際間,弦管聲震,不自禁的一閉雙日,側過臉去。

就這一失神間,忽覺左胯上一陣輕微的疼痛,似是被人用針紮了一下,不禁大怒,冷哼一聲,回手拍出一掌。

但聞咚的一震,一個長發女子,突然把手中所捧的一麵皮鼓遞了過來,正好迎在徐元平拍來的掌上。

忽聽丁玲高聲叫道:“當心她們手中樂器藏有暗器!”

易天行大聲叫道:“此時此情,咱們已經陷入險惡的危機之中,多一分仁慈用心,就多一分死亡的機會……”

話還未完,那十二具棺木之中,突然又躍出十二十美麗的少女,和著那震耳的樂聲,邊歌邊舞起來。

易天行殺機已動,呼的一掌,照一個少女劈去。

掌力到處,響起了一聲尖厲的叫聲,一具少女的軀體,應聲而起。

楊文堯探手一把,抓住了一個少女的右臂,微一用力,登時把那少女臂骨折斷,隻聽那女子啊喲一聲大叫,仰身向地上倒去,顯然她已疼的暈了過去。

查子清也在這一瞬之間,發出一記百步神拳,打傷了一個少女。

楊文堯心中大為奇怪,回頭對易天行道:“易兄,這些人都不會武功。”

易天行道:“兄弟也覺得有些奇怪……”

隻聽對麵不遠處傳過來一陣軋軋之聲,迎麵的石壁,突然裂開,緩緩向兩邊縮去,敢情那石壁是活的。

一道強烈的亮光,直照過來,十二盞熊熊燃燒的玻璃燈,登時黯然失色。

群豪凝目望去,隻見一片白綾幔遮著大廳中,豎立著二十四隻火炬。

易天行打量那大廳一眼,突然放步向前走去。

廳中傷亡橫陳,不時發出痛苦的呻吟,但這些傷亡之人,竟然沒有一個抱有樂器。顯然,那十二個懷抱樂器的少女,個個都會武功,而這十二個曼舞輕歌的少女,卻都是平常之人。

一片素白的大廳中,布設著一個靈堂,紙花火燭,素幃低垂。

靈幃上一個白色大匾,橫寫著四個大字“貪心罹禍”。易天行看了一皺眉頭,冷冷說道:

“好大的口氣!”探手一把扯下了靈幃上的橫匾。那橫匾之後,又是一片白綾橫幅,寫道:

“生不如死。”

易天行冷笑一聲,道:“我倒看看你一共有幾條橫幅。”右手一招,又抓住了橫幅一角,正待扯下,突聞一陣軋軋之聲,傳了過來。

神丐宗濤哈哈一笑,道:“好啊!又有花樣來了。”

隻聽一個蒼老尖銳的聲音答道:“在這裏了。”一角素幔起處,緩步走出來一個手握竹杖,滿頭白發的梅娘。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諸位才來嗎?”

梅娘一頓手中竹杖,冷然答道:“你還未死,豈能算遲。”

但見素幔輕啟,緩步走出來黑紗蒙麵的紫衣少女,她身後緊隨著錦衣修軀的王冠中,和那紅衣缺腿大漢。

易天行目光一掠那紫衣少女道:“姑娘晚了一步。”

蒙麵黑紗中傳出紫衣少女嬌甜的聲音,道:“二穀三堡中人,不知到了幾個?”

楊文堯道:“用不到姑娘費心……”

紫衣少女冷笑一聲,接道:“少安毋躁,我替你們帶來一個幫手。”舉起雙手,輕擊一掌。

素幔重起,走出來駝、矮二叟,在兩人之間,挾持著一個瘦矮之人,和一位青衣少女。

宗濤望了那矮人一眼,大聲笑道:“冷老大!”

笑聲未絕,忽聽上官嵩大叫一聲:“倩兒!”縱身直撲過去。

梅娘一揮手中竹杖,冷然說道:“站住!”一股強厲的杖風,橫裏擊了過來。

上官嵩隻覺對方杖勢,不但來的勢道強猛,而且招數變化,亦是不可捉摸,迫得向後疾退了兩步。

紫衣少女忽然高聲說道:“放開她,讓他們父女們談談身後之事。”

歐駝子應了一聲,舉手一掌,拍在那少女後背。

隻見她一雙瞪得又圓又大的眼睛,緩緩轉動了一下,嬌呼一聲爹爹,疾向上官嵩撲了過去。

上官嵩張開雙臂,迎接著撲過來的女兒,臉上老淚紛紛,激動地叫道:“孩子,苦了你啦。”

上官婉倩黯然說道:“女兒實未想到還能見得爹爹一麵。”

易天行突然大步走來,低聲叫道:“上官兄。”

上官嵩按耐下心中悲苦,回頭說道:“怎麽樣,易兄可是看著兄弟不……”,忽然想到易天行相救女兒之情,咳了一聲,住口不言。

易天行道:“上官兄不要誤會,你們父女相會,乃一大喜事,想來定有甚多離情訴說,請到一側談談,兄弟想和這位姑娘說幾句話……”,話到此處,聲音突然一低,施展千裏傳音之術,接道:“兩位在此地談話,甚多不便,對方如若出手施襲,兩位隻怕不易閃避。”

上官嵩突然改顏相向,拱手一禮,道:“多謝易兄關照。”牽著上官婉倩,向大廳一角走去。

神丐宗濤冷笑一聲,取過背後的紅漆葫蘆,咕咕嘟嘟喝了兩大口酒。

易天行回目望了宗濤一眼,笑道:“宗兄可是懷疑兄弟挑撥你和上官兄嗎!”

宗濤冷冷說道:“哼!狗嘴裏決長不出象牙來。”

易天行臉色一變,道:“兄弟一口一個宗兄,宗兄卻這般輕賤兄弟,難道宗兄認為兄弟真怕你嗎?”

宗濤冷笑一聲,道:“老叫化向來出口不雅,你如不愛聽,就別給老叫化講話。”

隻聽那紫衣少女道:“易天行,咱們相約之事,還算是不算?”

易天行淡然一笑,道:“在下想和姑娘談一點正經之事。”

紫衣少女道:“你說吧!”

易天行道:“姑娘的才智,在下一向敬服,但這古墓中早已有人之事,不知姑娘是否已經料到?”

紫衣少女道:“事先不知。”

易天行道:“這就是了,創造這古墓之人的才智,不但高過在下,也強勝過姑娘了。”

紫衣少女道:“單就他築建這古墓而言,倒是不錯。”

易天行道:“姑娘有此想法,那是最好不過。”

紫衣少女道:“你可是想勸我合力同心,共謀揭穿這古墓之秘嗎?”

易天行回顧了身後群豪一眼,笑道:“眼下這靈堂中人,彼此之間,大都有著糾結不清的恩怨,但在此時此情中,都已暫時放下,共謀同心,揭穿這創造古墓的絕代人才,如若姑娘肯和在下合作,我易某人確信咱們可占上風。”

紫衣少女道:“那人能創造出這孤獨之墓,建造了這樣靈巧的機關,想必已有了萬一的準備……”,她突然向旁側橫跨兩步,倚靠在梅娘的身上,接道:“就目下實力而論不論,這墓中主人網羅了多少高手,都無法和咱們硬拚力戰。單就武功而言,我也認定他難以抗衡。

但如他早巳在這禁要之地,頂布機關變化,事情又當別論。他雖然一敗塗地,咱們也逃不了,該是個同歸於盡的結局。”

易天行怔了一怔,道:“這個在下倒是還未想到。”

紫衣少女道:“因此,諸位如想多保幾分生機,那要聽我的指命行事。”

這幾句話,說的聲音甚高,全廳中人,全都聽得十分清楚。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姑娘未免把自己估計的過高了。老實說,目下的人,誰也無法管誰,但任何人亦可指命群豪,統率全局,但這隻限於一件事情。”

紫衣少女道:“如若你們願意接受我之指命,咱們就攜手合作,如若不願受我之命,那咱們就各行其是,互不相關。”

易天行微微一笑,道:“在下隻望這古墓隱秘揭穿之前,彼此之間,暫息幹戈。”

紫衣少女道:“好吧,我們袖手旁觀就是。”

易天行目光一掠那身材矮小之人,又道:“在下還有一件不情之請。”

紫衣少女道:“你可是要我釋放千毒穀主?”

易天行點點頭肅然說道:“不論這古墓之秘,是否能夠揭穿,目下之人,勢必要有一場自相火並不可,悲慘的結果,早已決定了,揭穿這古墓之秘以後,姑娘就是想置身事外,隻怕也是難以如願。”

紫衣少女道:“那很好,也讓我們見識見識中原的武學……”,回頭過去,低聲說道:

“胡矮子,放了千毒穀主。”

胡矮子應了一聲,舉手一拳,擊在千毒穀主的後背。

這一拳用力甚大,千毒穀主矮小的身軀,被打的向前一連跑了五六步遠。

易天行伸手一把,抓住了千毒穀主的左臂,說道:“冷兄……”

易天行“冷兄”兩字方自出口,千毒穀主的右拳竟也同時發出,呼地一拳,向易天行下顎直擊過去,拳風虎虎,強勁絕倫。

他與易天行貼身既近,拳勢又如此急劇強猛,群豪心中一驚,俱都大出意料之外,隻道易天行難免要傷在他這一拳之下,群豪心裏十中有九都起了幸災樂禍之心,隻望他這一拳打得越重越好。

徐元平一見紫衣少女現身,神情之間,便突地起了一種淒迷悵惘之色,心中亦不知是何滋味。此刻見到千毒穀主突施暗算,一拳擊出,劍眉微軒,急的竄了過去,並指點向千毒穀主肘問曲池穴。

哪知他身形方動,易天行的左掌已無影無蹤地抬起,隻聽“砰”的一聲,拳掌相接,易天行身子微微一震,千毒穀主連退兩步,右拳卻已被易天行的左掌緊緊握住,再也掙脫不開。

徐元平身形一頓,群豪不禁在暗中失聲地歎息,隻聽易天行哈哈笑道:“冷兄好雄渾的內力!”手掌一緊,一陣內力自掌心發將出去,千毒穀主那憔悴的麵容,更是蒼白如紙,但目光中,仍是茫茫然,仿佛絲毫不覺痛苦。

易天行大笑道:“各位放心,在各位兄台未死之前,兄弟絕對不敢先各位而死的。”群豪麵頰一紅,易天行含笑望了徐元平一眼,道:“兄弟雖不能與徐世兄為友,但能與徐世兄這種英雄人物為敵,心裏也覺光榮的很!”

徐元平道:“我本無救你之心,隻不願見到別人暗算傷人而已。”

易天行笑道:“如此胸襟,如此……”,目光轉向千毒穀主,笑容突地一斂道:“徐世兄這卻錯了,冷兄亦非暗算傷人之輩,隻是他身上三處穴胡矮兄隻解了其中之二,他四肢雖能運轉,但神智卻未恢複,是以才會有此一拳。”

說話之間,他已暗中運氣解了千毒穀主的穴道,緩緩鬆開手掌。

千毒穀主倒退一步,木然立在地上,呆愣了半晌,回首望了梅娘及駝、矮兩叟一眼,麵上勃然變了顏色,大怒道:“好矮子!“雙臂一張,骨節格格作響,大步向胡矮子走了過去。

胡矮子冷冷一笑,道:“好矮子,你過來!”

原來千毒穀主身材亦甚矮小,並不比胡矮子高上多少,隻是這兩人身材雖然矮小,但武功卻全是走的剛烈一路,此刻兩人俱是箭在弦上,隻要出手一擊,便是石破天驚,立判生死之勢。

哪知易天行突地橫身一掠,擋在兩人身前,口中說道:“冷兄暫請息怒!”目光卻望在那紫衣少女身上。

紫衣少女道:“胡矮子,退下來。”

話聲未了,那低垂落地的自綾素幃中,突地卷出一陣陰森森的冷風,白綾卷起,燭影搖紅,為大廳中帶來了一陣淒清森冷之意。

群豪都為這突來的冷風,吹的心神一動,齊齊轉臉望去。

隻見那飄起的白綾素幛之後,高燃著兩行白色的蠟燭,一直向後麵延伸過去,但見那白色的燭光,由大而小,由低而高,直到十丈以外。

燭火盡頭,有一具黑漆的棺木,在那棺頭兩側,似是寫有兩副對聯,隻是距離過遠,那棺頭燭火,又不及這廳中火炬光亮,群豪目力雖好,但也是看它不清。

易天行回顧了那紫衣少女一眼,道:“排場不小。”

紫衣少女道:“一個人死後,當真埋葬這等地方,實使人有著生不如死之感。”

易天行目光環掃了群豪一眼,朗聲笑道:“傳誦武林的古墓之秘,即將揭穿,此時此情,兄弟深望諸位,暫把彼此間個人恩怨拋開,尤不得暗施算計,如有存心故違,那就是我們公敵,人人得而誅之……”

語音未絕,突然響起一聲暴震,一支火炬突然炸裂,火花飛濺中,光亮一閃而熄。

緊接一陣嘭嘭之聲,不絕於耳,滿室火炬,連續爆炸,片刻間盡皆碎裂,火花四飛,光亮盡熄,大廳突然問黑暗下來,靈幛後兩行長長的燭火,反顯得明亮起來。

易天行長歎一聲,道:“天外有天,人後有人,這人的才智,實叫我易某人自歎弗如。”

紫衣少女接道:“可惜我爹爹未來此地,這創造古墓之人,或可是他一個敵手。”

易天行道:“昔年衡山大會,令尊獨駁中原武學,豪壯之言,猶在耳際,在下倒是真的希望他能及時趕來,湊湊這場熱鬧。”

王冠中冷冷說道:“家師何等才智,他如肯涉足江湖,不但這古墓之秘難以瞞得過他,在場諸位,隻怕也難有今日這等聲勢了。”

徐元平聽得大為氣憤,劍眉一揚,正待反唇相譏,忽覺香風襲人,那紫衣少女放步直走過來。

他的目光一觸及到那紫衣少女的身上,立時生出了一種惶惑和不安的感覺,欲待出口之言,也同時咽了下去。

但覺香風掠麵而過,紫衣少女直對丁玲走去。她一行動,王冠中和梅娘齊跟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