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6章 卿卿我我,意濃濃!

趙樽這個人言出必行,說了“有他在的地方,就有她”那句話之後,果然不再攆她走了。而她也順理成章的成了他營中的侍從。另外要送回烏仁瀟瀟的決定,他也不是開玩笑,隻等元祐把人帶過來,便要將她送走。

爾後,趙樽的身邊兒就多出了一個貼身侍從,陪著他巡視營房,陪著他看兵士操練,陪著他查看傷兵的傷情。那侍從個人不高,做事卻極其認真,每次還寫上工作記錄,一板一眼的樣子,看得趙樽身邊身邊幾個親近的侍衛和二寶公公,都不由得歎息。

這個楚七不管什麽身份,不管她是醫官、駙馬、郡主、還是侍從,都當成正事來做,為人處事看似荒誕不經,其實心思縝密還頗有點男子英氣,很快就與他們打成了一片。

至於那日兩個人在大軍中的烽火擁吻,私底下的議論一直沒有停止,各種各樣的猜測都紛紛出爐,最為流行的一個版本是,北狄公主深愛晉王殿下,不惜為了他火燒北狄大營,逼退了哈薩爾,然後投奔了殿下。而晉王殿下也投桃報李,與她兩情相悅,隻等戰事結束,估計晉王府就得多一位側妃了。

也有人說,看當時晉王殿下對北狄公主的“熱情”,隻怕京師那位誠國公府的景宜郡主,晉王正妃之位岌岌可危了。人家兩個人那是真愛,皇帝指婚的親事能有什麽感情?

說什麽的都有,卻沒有人敢當著趙樽的麵兒說。

不過,卻不妨礙流言蜚語傳到趙樽和夏初七的耳朵。

趙樽聽著黑著臉不言不語,夏初七卻無所謂。在她看來,這些人當兵在外,生活枯燥乏味,有點事情猜測和議論也極大的豐富了他們的軍旅生活,這是多好的事兒?能娛人,也是大功一件嘛。

第二日她就聽說,軍中已經有人私底下開設了賭局,賭晉王殿下更喜歡景宜郡主還是北狄郡主,賭晉王正妃之位究竟會花落誰家。據說景宜郡主的行情非常不好。一賠十的比例,聽得夏初七心裏癢癢,有點摩拳擦掌的意思。

“爺,我也想去下幾注。”

“什麽?”趙樽正坐在大帳案幾邊上看奏報,問得心不在焉。

“聽說他們賭得很厲害呢,景宜郡主一賠十,我也想去賭,贏光他們的銀子。”說起銀子,她一雙眼睛裏全是亮色。

“……”趙樽沒有回答她。

“喂,要不要我也幫你下幾注?”

趙樽從軍情奏報中抬起頭來,側過眸子去看她,先是看她的臉。再然後,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不對,準確來說,是落在了她手裏的書上。

“你怎的又在看這書?”

“啊?哦。這個呀。”夏初七挑了挑眉,“我這不是閑得無聊嗎?”隨意的翻動著手裏的小黃本,夏初七無所謂地說,“爺,老實說,這個書的內容真的太單一了,知識量也不太豐富,如果你喜歡,我這些日子閑著,可以幫你寫啊?”

趙樽的臉黑了,可夏初七卻像是發現了極大的商機,起身走到他的身邊兒,將書往他麵前一放,雙肘撐在他的案幾上,看著他,就像看著一錠錠的銀子,眼睛在發亮。

“你說,咱軍中的將士們都寂寞得緊,如果我把書寫出來,然後大量刊印,給將士們人手派發一份……當然了,成本費,還有我的稿酬也是不能不要的……咳,這書印發之後,一來可以豐富軍中將士的私生活,二來也有助於穩定軍心,簡直就是一舉兩得的事情,咋樣?”

“楚、七。”兩個字趙樽是從牙縫兒裏擠出來的,那目光裏的火大像是恨不得捏死她。

夏初七心裏一慌,立馬退後了兩步,舉起雙手來。

“喂,你不要亂來啊,我就說說嘛,不行就不行唄。”

看著他繃緊的臉,她又笑了起來,抬頭拿著他麵前茶盞裏的水來喝,大概覺著有些燙,手剛伸出去摸了摸,燙得吐了吐舌頭,雙手飛快地摸著耳朵,又低下頭去,對著茶盞的水麵呼呼吹氣……

趙樽盯著她,看她撅起時紅撲撲的嘴唇還有盯著茶盞時不停眨動的睫毛,覺得她吹出去的氣,不是吹皺了茶麵的水,而是全吹在了他的心裏。在她之前,他從來就沒有見過像她這樣的姑娘。其實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動作,並不新鮮,並不好看,可她做來卻總有一種不同於任何婦人的美好。

“怎麽了?這樣看著我?”見他呆住,夏初七端到嘴邊兒的茶盞又停了下來,遞到他的麵前,“小氣,你是大爺,給你喝好了。”

趙樽歎一口氣,拿下她手中的茶盞放好,然後拉她過來坐在腿上,將她塞在懷裏,想了想,像是很難開口,“阿七,等元祐過來了,讓他把你帶去開平,那裏是大軍糧草的貯備地,又是前朝的上都,條件會好一些,免得你跟著在營中吃苦。”

“你呢?”

“我得了時間,會騎馬過去看你。”

她急了,一把揪住他的肩膀,“憑什麽?你不是說過的……”

他卻截住她的話,“阿七,我想過了,你畢竟是個婦人,在營中實在不方便。”

她嘟起了嘴,“我不覺得不方便,你把我當男人看不就看了?”

“其實……”他有些遲疑,“其實男人也不太方便。”

聽得他沉悶低啞的聲音,夏初七知道了,目光斜斜一瞥,“是不是怕人家議論……說大將軍王您耐不住寂寞,不僅與北狄公主要好,還和貼身侍從關係曖昧?”

“知道就好。”

夏初七嘰嘰笑著,看著他無奈的樣子,心裏一陣發軟。可她好不容易來了,又怎肯輕易離開?去開平,得兩三日路程,她才舍不得離開他呢?將身子貼過去,他整個人趴在他的胸口上,忍不住深深嗅了一口他身上的味道,輕輕笑著,不說同意,也不說不同意,隻是神不知鬼不覺的換了話題。

“趙樽,這兩日營中無事,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我陪你去逛街吧?”

他淡淡瞥她,“做什麽?”

她唇上仍然掛著笑意,“你看天氣那麽好,我們憋在營裏也煩躁,不如找一個附近的城鎮逛逛,感受一下民生,再順便散散心什麽的?”說完見他興致缺缺,她搖著他的肩膀,又撒賴,“這樣好啦,我請你吃好吃的怎樣?”

“不去。”

他拒絕得太快,斬釘截鐵,夏初七很是奇怪。

“為什麽?”

趙樽的表情極淡,瞥著她:“你身上有銀子?”

“呃”一聲,夏初七眨眼,搖頭,“沒有。”

“那你拿什麽請我?”

“先借你的,回頭還給你。”

“你欠了爺很多銀子,卻從來沒有還過一兩。”

“我不連人都是你的了嗎?”夏初七翻了個白眼兒,笑得很是得意,“再說了,你用不用這樣守財奴?虧你還是個王爺,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家快要窮得揭不開鍋了。”

沒有銀子,卻執意要“請客”的夏初七,次日還是拽了趙樽一道,一人騎了一匹馬,偷偷離了大營,到了離盧龍塞最近的一個小鎮。

這個小鎮是盧龍與大寧的接壤之地,也算是大晏軍與北狄軍的邊界之地,位於必經的主幹道上,在沒有開戰之前,這裏原是極為繁盛的一個城鎮。隻如今,雖然被大晏軍打回來了,可民心不穩,民生尚未恢複,街上的店鋪大多都沒有開張,行人也極為稀少,看上去冷冷清清,與夏初七來之前的想象相差了許多,牽著馬走在街上,她搖著頭,長歎了一聲。

“這仗也不知道什麽時候才能打完,老百姓日子不好過啊。”

和大多數時候一樣,她在說,他並不怎麽回答。

可這完全不妨礙她的即興發揮,一邊兒走,一邊兒吐槽他爹,“你說皇帝怎就那麽喜歡打仗呢?趙樽,若是你做了皇帝,你是願意與鄰國和睦共處,還是願意繼續強征逆伐?”

“你操心太多。”

看了他一眼,她嘿嘿一樂,把手中的馬韁繩塞到他的手上,自己雙手抱住他的手臂,顧不得人家看見兩個大男人當街膩乎會不會嚇得當場斃命,故意在他手臂上蹭了蹭,見他身子猛地一僵,低低吃笑著,“那尊貴的爺,你能不能操心一下,我請你吃什麽才好?”

說話間,她看見不遠處有一個木頭搭建的簡陋涼棚,涼棚一頭釘在樹樁上,另一頭釘在木質的房子裏,剛好遮住了夏日的陽光,精明的老板就在涼棚下放了一些方桌。走了這大半天兒,夏初七熱得不行,正想找個地方歇腳,拉了趙樽就過走。

涼棚下麵已經坐了好些食客,生意還不錯的樣子。

見他們過來,小二很是熱情的接過馬去拴了,又殷勤的招呼。

“二位客官,來點什麽?”

夏初七眨了眨眼睛,“你們有什麽?”

戰區人民的生活水平都不高,這個飯莊裏麵賣的東西也基本都是北方極為常見的一些食品,以果腹為主。烤地瓜,艾窩窩等等,最奢侈的也不過是鹵牛肉和高粱酒了。聽了小二的介紹,夏初七感慨一下,笑眯眯地說。

“來一斤鹵牛肉,一碟花生米,一壺高粱酒。”

店小不欺客,菜都上得極快,看著菜品的顏色有些著急,可味道還算不錯。大概是最近都沒有吃過什麽好東西,一個人在生活水平直線下降的時候,吃什麽都是極香的,夏初七埋頭苦吃,不顧形象的樣子,看得趙樽直皺眉頭。

“很餓?”

“嗯嗯,還好。”

“讓你去開平,你又不樂意。”

她頓了一下,抬頭衝他發笑,“說什麽呢?我這是本著不浪費糧食的精神,才狠狠吃的,懂麽?不過……爺,我這兩日發現了,咱們大晏將士的生活水準都不怎麽好啊?這當兵打仗在外,為了國家拋頭顱灑熱血的,玩的是性命,朝廷不是應該給多派發一些食品嗎?”

趙樽原本清冷的臉色,略略一沉。

“有吃的就不錯了。”

“啊?啥意思?”夏初七問了話還沒有得到他的回答,就見涼棚外麵的陽光地裏,又過來幾個牽馬的男人。

那幾個人長得都很是高大,從身上衣著來看,都是富裕人家出來的。尤其是領頭那個滿臉絡腮大胡子的年輕男人,一身的錦袍極為華貴,顯然是幾個人的頭兒,一入涼棚氣勢極足。

“老板,撿好的牛肉來幾斤,好酒來幾壺……”

來了這樣的貴客,老板自然歡喜,又擦桌子又擦凳子的笑臉相迎。那幾個年輕男人也不多話,在趙樽和夏初七一桌之隔的方桌邊上坐下,取了身上的腰刀放在桌上一放,那重重的“啪”聲,駭得店中的食客們大氣兒都不敢出。

夏初七低低問趙樽,“爺,看那幾個人,不像普通人。”

“嗯。”

趙樽似是而非的回了一句,又往她的碗中倒酒。

“吃你的東西。”

“趙十九……”夏初七抬頭,咬著牛肉眯了眯眼,“你還沒有回答我先前那句話,什麽叫有得吃就不錯了?難不成這征北軍幾十萬人,朝廷還能讓他們餓著不成?”

趙樽冷冷的抿著嘴巴,遞給她一個“你不懂”的眼神兒,卻不接她的話茬兒,隻態度友好的往她碗裏夾了一片牛肉。

“吃。”

夏初七哼了一聲,猜測是這事兒他不好說,也就罷了,隻專注地吃她碗裏的東西。同時,即便她不想看,也因為桌子位置的關係,不得不注意到剛進來的那幾個男人。

初初一看,幾個人長得都還不錯,尤其那個絡腮大胡子,雖然滿臉都是毛,可鼻梁高挺,眼睛深邃,視線淩厲極有英氣,眸子對上陽光時,似乎還有一層淡淡的琥珀色光芒……讓她生出一種麵熟的錯覺來。可仔細在腦子裏搜索,她又沒有見過這個人。

“阿七!沒有哪個姑娘會一直盯著男人看。”

被趙樽這麽一提醒,夏初七才發現自己的眼睛好久都沒有收回來了。尷尬地笑了一下,她側眸看向麵色變黑的男人,低低湊過頭去,小聲調侃說:“我如今是男人,不是姑娘。男人打量男人,不算什麽吧?主要是……”

又飛快地瞥了那個“大胡子”一眼,她皺了皺眉頭,極為嚴肅。

“我咋覺得好像在哪裏見過?”

趙樽冷哼,“長得好看的男子,你都麵善。”

“嘿嘿!算你懂。”夏初七被他戳中了心裏的“軟”,也不反駁,隻笑眯眯的逗他,“愛美之心,人皆有之嘛。難道你看見長得好看的姑娘,不會多看幾眼?那不是很正常嗎?”

“爺可不像你!”

“嘿!”她低低笑了一聲,又道,“你別說,那男的長得……還挺有男子氣概的,英俊。要說缺點吧,就是毛多了一點。”

“楚、七——”

聽見他的冷笑和咬牙,夏初七拍了拍了嘴巴。

“阿彌陀佛,其實我是為了多積善緣……你知道的,長得好看的人,一定是上輩子做了許多好事兒,這輩子才修得了這五官端正的福分。所以多看長得好的人,一定也會感悟善緣,為下輩子積攢功德。”

“哦,原來如此。”趙樽淡淡地掃她,“那阿七你上輩子一定作惡多端。”

夏初七還在研究那個人到底在哪兒見過,聞言隨口“啊”一聲,問他,“為啥?”

“自己想。”

聽見他冷下來的聲音,夏初七腦子激靈一下,明白過來了。敢情丫這是說她上輩子作惡多端,這輩子才長得這樣難看?嘴巴惡狠狠的抽搐一下,她的手默默地伸到了桌子下頭,死死掐住他的大腿,冷冷一笑。

“趙十九,你說我該怎麽收拾你才好?”

他回手抓住她,“等你有了收拾爺的本事再說。”

兩個人低低鬥著嘴,突聽那桌人突然喊了一聲,“老板,結賬。”夏初七瞄了趙樽一眼,視線又被好奇心引了過去,隻見那老板點頭哈腰的走過去,笑眯眯地撥著算盤珠子。

“幾位爺,一共是三兩五錢銀子。”

“阿古。”大胡子喊了一句,偏頭看向他的隨從。

“是,老爺……”叫阿古的隨從答應著,突地麵色一白,那隻伸入懷裏的手,又使勁兒搗鼓了幾下,再沒有拿出來。接著就像電影中的慢鏡頭一般,他慢慢轉頭看向大胡子,緊張得額頭上都是冷汗。

“老爺,銀錢袋……不,不見了。”

“你說什麽?”

一屋子的人,都替他們捏了一把汗。看來這個大胡子老爺身上沒有放銀錢,隨從阿古就是專門管錢的人。如今他的錢袋沒了,飯錢都給不上了,大胡子老爺的臉色很是難看。

“老板,可否先賒著,回頭我再給您補上。”

沒有錢,店老板的臉色比他還要難看,“幾位客官,如今這剛打完仗,什麽東西都貴,能開這間小店,小老兒這是下足了血本,就差賣老婆賣兒子了,你們這要是不付錢,我這生意可就沒法子做了。你們是見過大世麵的人,犯不著與我小店為難才是。”

出了這種稀罕事兒,整個店裏的食客都看了過來。瞧熱鬧是人的本能,誰也沒有客氣,幾乎都在私底下竊竊私語。看得出來,那幾個人也都是好麵子的人,為難了一下,大胡子老爺就從身上掏出一塊玉佩來。

“我先把這塊玉押在這裏,你看可好?”

“老爺!”阿古驚呼一聲,一把攔住大胡子的手,聲音聽上去緊張不安,“老爺不行啊,這是夫人留給您的唯一物什兒了,夫人去了這些年,您一直把它帶在身邊,怎能拿這個抵押了,不如把小的押在店裏好了……”

隨著眾人的議論聲,夏初七的目光也看向了那個玉佩。玉質清澈通透,看上去是一個好東西。想想,果然一文錢逼死英雄漢,把夫人過世留下來的唯一物什兒都抵押了,實在可惜。

心裏忖度著,眼看老板要去接玉佩,她捅了捅趙樽的胳膊。

“爺,再借我一點銀子……”

她沒有明白,可趙樽又怎會不明白她的心思?放下筷子,他轉頭看向老板,從懷裏掏出銀子來,放在桌麵上。

“老板結賬,連同那桌的一起結了。”

原本正高興的老板聞言眸子一暗。

那塊玉佩值多少銀子,大家都心知肚明,一件好事被他給攪和了,多少有些不高興。可畢竟他們是正經做生意的人家,隻要能收到酒菜酒,也就罷了。

與老板結了賬,趙樽正準備領了夏初七離開,那幾個人卻走了過來,大胡子老爺手上的玉佩沒有收回,直接放在了趙樽的麵前。

“這位兄台,今天的事情沙某感激不盡。但大丈夫不吃白食,這個東西你且收下,改日我再拿銀錢來贖回。”

趙樽沒有看那塊玉佩,麵色淡淡的,“不必了,小事。”

說罷他又要走,可那大胡子卻很是執著,愣是再次攔在了他的麵前,在趙樽帶著一雙寒意森森的目光注視下,鎮定地說,“你若看我是條漢子,就收下。”

趙樽麵上沒有表情,語氣沉了下來。

“既是尊夫人留下的東西,該好好保管才是。”

大胡子目光沉下,看著趙樽,突然抽出腰刀,將左手放置在桌上,慢條斯理地說,“你執意不肯要,那我便宰了這手指,以報今日的一飯之恩。”

這樣看來很是熱血,手中腰刀話落就往指節砍去,趙樽麵色一暗,一把抓住他的胳膊,慢慢拿起桌上的玉佩,看著他說,“我收下便是。要玉佩,就到盧龍塞大營找趙十九。”

“多謝兄台。”

大胡子似乎長鬆了一口氣,收回腰刀,對趙樽抱拳揖了一禮,說了句“後會有期”,便領了幾個人上了馬呼嘯離去了。這突然出現的一幕,讓飯莊裏的人都議論紛紛。時下的人很在意一個人的品性,都說是兩個人都是高潔之士雲雲,可夏初七看著他們消失的方向,卻一直皺著眉頭,沉默不語。

趙樽解下拴在馬樁上的馬繩,遞給她。

“在想什麽?”

眉心緊擰著,夏初七搖了搖頭,總覺得自己是在哪裏見過那個大胡子,可想了好一會兒,腦子愣是像短路了一樣,還是沒有絲毫的頭緒。

“你說那人也是,不就三兩銀子嗎?值得宰手指頭?我剛就在想啊,如果你不攔他,他那一刀是砍呢,還是不砍?”

趙樽眉梢一揚,“他不會真砍的。”

夏初七奇怪了,“何以見得?”

冷哼了一聲,趙樽淡然低語,“他就等著我攔他呢。”

嘴裏“嘖嘖”一聲,夏初七感慨了,“原來這樣啊?這個人還真有心計。不過人家也是為了讓你收下他的東西嘛。玉是好玉,不要白不要,反正咱們是賺到了。”

他白了她一眼,“財迷!”

她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看著趙樽淡定自如的身姿,慢慢地走在陽光下。可走了沒幾步,她腦子裏激靈了一下,突然反應過來,一把拽住了他的手臂。

“爺,上馬,快追他們!”

看著她麵色嚴肅,趙樽微微一眯眼,什麽也沒有多問,飛快地翻身上馬就往那幾個人消失的方向追了過去。可追出了好長的一段路也沒有見到人影。再追下去,那邊兒就是北狄軍的占領區了。趙樽勒住了馬,停了下來,眉頭皺緊看向夏初七。

“是哈薩爾?”

沒想到他會反應得這樣快,夏初七拽緊了馬韁繩。

“我不是太敢確定……我感覺他是……”

趙樽眸光一暗,沒有說話,慢慢地攤開了掌心,仔細看了一眼那玉佩。通體清透的玉佩是一個精致的半圓形。看玉佩的結構,它應該隻是半塊玉佩,一定還有與它相生的另外一半。另外,在玉佩的半圓接壤處,還雕琢了一個篆體字,可字也隻是顯示了一半,不太能辨認。

“爺……”夏初七心裏略有一些不安,“如果他真是哈薩爾,怎會喬裝跑到晏軍的地盤上來,還沒有帶錢吃飯?這其中,會不會有詐?”

趙樽輕唔了一聲,似是而非。夏初七不知道他在想什麽,隻覺得如火一般的烈陽之下,他的目光越發的寒冷,冷得仿佛渾身上下都凝結了一層陽光都曬不化的冰塊兒,始終沉默,一言不發。

“不好意思啊,我剛才一直看他們,就是覺得他有些麵熟。但是一時真就沒有想起來。我統共見過哈薩爾兩次。一次是在晚上,當時我心情緊張,隔得又遠,並沒有看清他的麵容。第二次雖然在白天,也隻是遙遙一瞥,我那時認出他來,是因為他身上的蒙族太子服飾。如今他貼了滿臉的大胡子,我真是沒有反應過來……”

她語氣裏很是自責,趙樽卻老僧入定一般,沒有情緒。

“無事。”

“作為一名特種兵,我太對不起我的職業了。”

她很是沮喪,趙樽卻聽出來了她話裏的新鮮名詞。

“特種兵?”

……

……

兩日的時間很快過去了。

夏初七是趙樽的貼身侍從,級別不高,可陪侍的時間卻不少,白天他雖然不苟言笑,可晚上鑽到了他的被窩裏,她卻可以靠在他的懷裏,隨便地欺負他。這種感覺讓她覺得很是舒服。舒服的吃吃睡睡,舒服的聽他與眾將領討論戰局,安排防禦,一時間,覺得這戰就這樣打下去,也是不錯的……

當然,鑽趙樽被窩這樣的事,她是偷偷做的。

為了不被趙樽攆去開平,她不得不妥協,表麵上住在了他外麵的侍從帳篷。隻等夜深人靜時,才偷偷跑去“騷擾”他,天不見亮又偷偷溜出去。趙樽對此很是無奈。

雖然這樣麻煩了一點,但她心裏是支持他的。一個大將軍,征戰在外,若是軍紀不嚴,軍隊自然會成為一盤散沙。要是人人都摟一個女人在懷裏睡覺,那還了得?

又一日。

天兒還沒有亮,她便在一陣衣衫窸窣的聲音裏醒了過來,發現營帳中燈光亮著,他已起身,正在自己更衣。她揉了揉眼睛,本能地從他後背抱過去,環住他的腰,繞過頭去,嘟起嘴來撒嬌。

“這麽早,哪兒去?”

趙樽解開她的手,披上外袍。

“你睡。元祐帶人來了,我去瞧瞧。”

“烏仁瀟瀟?”夏初七打了個哈欠,精神來了,“我也要去。”

趙樽揉了揉她的腦袋,“天還早呢,你多睡一下。這幾日在營裏做事,你受累了。我吩咐了鄭二寶給你準備點好吃的。還有,我讓人去附近屯子裏買了幾頭羊,晚上烤羊,你親自動手。”

輕“啊”一聲,夏初七笑容很是僵硬,“爺啊,你真的好疼我。”

“那是……”

“既然這麽寵,可不可以吃東西不用我親自動手?”

看著她嘟起的嘴巴,趙樽低低一笑,漫不經心的回敬過來,“爺一直記得,阿七會一百二十八種營養美食,難得有這樣的機會,該你表現,隨便改善一下夥食。”

“好吧,算你狠!”

夏初七看著他微揚的唇角,眸子掠過一抹笑意。

“不過我還是要跟去,我想我表哥了……”

一個“想”字,讓趙樽的臉色有點兒不好看了。可到底還是拗不過她,也就不再多說什麽,等她匆匆穿了衣服,一起去了外麵的大帳裏。

元祐到達盧龍塞的時間,是趙樽早就安排好的,趁著夜深人靜,偷偷帶了烏仁瀟瀟進來,以填補先前“烽火一吻”裏出現過的那個人,然後再送她離開,以堵出猜測的悠悠眾口。

坐在那裏了,品著熱騰騰的茶水,元小公爺斜勾著一雙丹鳳眼,麵容有些難看。一見兩個人出來,第一句話就不太友好。

“天祿,我不同意把人交給哈薩爾。”

趙樽沒有馬上回答,指了一個位置給夏初七,坐在了他的對麵,才沉下聲音,“為什麽?”

一雙丹鳳眼斜睨著,元小公爺冷哼了一聲,似乎很不好開口。

可到底也沒有別的人,他想了想,攥緊了拳頭,咬牙切齒地說了實話。

“你還記不記得我上次在京師出的那檔子事?原來就是烏仁瀟瀟那個小娘們兒害我……差點兒害得小爺斷子絕孫,終身不舉,我能就這樣饒了她嗎?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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